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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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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舌[重生]作者:晒豆酱

第13节

见面后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小白菜:我去就是这个人!兄弟帮我一起蹬他!

尼古拉斯莫名背锅祁老四:哎哎哎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啊……五弟我跟你丫没完!

第69章、第六十九章

养心殿外的守卫平日练就了非礼勿视的本事,只要不碍着皇上,万事都可当做看不见。今日却不得不假装真没看见。三皇子方才打了个小公公,太子就赶忙出来嘘寒问暖了。这不是摆明宠宦还是什么?更不敢看太子现下的脸色,眼看着越来越沉,寒意刺骨。

廖晓拂叹了口气,不知是第几回劝了,轻道:“殿下还是走吧,小福子也是多嘴,方才顶撞三皇子几句才挨了打。若叫皇上听见了,恐怕对殿下声誉有损。”

祁谟闭口不答,背着身就苦笑了。声誉?他可是自小就能克死父皇的声誉,还能再怎么损着?静了片刻才按捺住不慎流露出的杀心。廖晓拂只见过太子和颜悦色的一面,此刻也是惊了一惊,知道劝不回去了,心中暗暗给菩萨磕头。只求满天神佛随意派个什么神仙也好,千万可要拦住殿下的怒火,绝不能叫太子此刻发作。

祁商初进殿时惴惴不安,自己已是有罪之身,不知父皇此番是杀是罚,总归窥那脸色不像是要开恩。皇上凝神片刻,轻描淡写提及了西番番储大斥胤城百姓一事,先将三皇子莽撞惹出大祸着重一说。在皇子微微一顿之时画风一转,说道:“番储怒斥我大昭言而无信,引得朝中轩然。如今北辽又有异动之象,朝臣的奏折堆得比朕还高了。今日叫你们来,也是问问皇子们的意思。”

三皇子听了心中了然,怪不得五弟急着退下呢。羽翼未满若冒然出兵,父皇也用不着费尽心机地除掉他了。而特意叫自己前来议事,恐怕是要用自己这皇子的身份上阵鼓舞将士。

元帝又道:“大皇子顾念兄弟之情,特与朕请奏由你带兵北上,也算是将功折罪。北辽大将被人神鬼不知刺杀于大营,将士军风日渐低落,人心不安。军心不定则阵脚大乱,你可愿代君出征,以戴罪之身立功?”

祁商垂脸听完,唇角淡去一抹利刃般的冷笑。可愿?他还能不愿吗?辽人凶猛善战自古皆知,大皇子才没那么好心叫他戴罪立功,谁知道里边儿有什么等着呢。可此刻还能有第二条出路?但兴许真能柳暗花明,外祖栗州刺史通路北上产粮,若是能得军士之拥护,说不定此番是福还真不是祸。故而低低一跪,三皇子铿锵拜道:“儿臣祁商愿代君一战,平北辽之边境,稳将士之军心,还我大昭之安定!”

“殿下还是带奴才回吧,师父曾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道理三岁孩童都是懂的……”廖晓拂瞧那两排侍卫大哥皆不敢侧目,小心翼翼拽了把太子的狐裘。谁想殿下抬手就将这一领大氅解下,转身披在了身后青缎色的衣裳上。廖晓拂今日当职跑得急还没穿外袍,青缎色的腰间系着一根玉带,站得久还是挡不住风。太子解下自己的狐裘来暖他,只是这大氅对小福子的身段就不合身了,宽大得衬他更是单薄,从脖到靴面包了个严实,内里暖炉一般。

“莫怕,孤这仇结了不止十年,今日正是时候。”祁谟不慌不忙地替小福子立了立领口,含笑的唇角暖过四月风,心里头却冷似飞鸿踏雪泥。祁商原本正迈出了正殿,抬眼便瞥到门侧一抹杏黄,原是五弟还未离开,正给小福子紧袖口呢。那奴才左边脸颊肿得老高,披着的可是皇后娘娘赏给太子的狐裘,恭恭敬敬站着由太子摆弄。

三皇子心中一颤,这摆明是小宠挨了打气不过,转眼和主子告状了。只是奴才就是奴才,告状了又能怎样?太子被人明害暗y过这么些年,可没见着他与人动怒发火,遂而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淡淡问道:“五弟想来站得久了,怎么还没回去?”

说着话,只见眼前那抹杏黄忽而一顿,瞬息转回朝向自己。三皇子略微一愣,又是一抹杏黄于眼前闪过,啪一声脆响竟被打了个眼花脑涨。别说脸歪向了一侧,就连身子都踉跄一下。

祁谟回身这一巴掌抽痛快了,自己掌面都发疼,可见落掌力道不小。侍卫皆被这一巴掌惊愣了,三皇子先是将太子的奴才打了,谁又能料到太子不走竟是等着打回来呢!隔空都听得清那巴掌的空响,甚是骇人。可是太子将三皇子打了,这事也不是他们敢上手管着的。

祁谟见侍卫吓得面无人色了,怒目中夹杂些许迁怒,故而无人敢多言。又习以为常地揉了揉手腕,方才真是气急打狠了,腕子都震得慌。

“太子息怒!”此刻敢说话的只有廖晓拂了,忽然惊醒般拉住了殿下的手肘,生怕太子一个没打够再落一掌。

“息怒?”祁商再起身脸上收敛了笑意,神色是从未当人显露出的凶恶。自小他就是皇子中身份低微的那个,忍了皇兄还要忍皇弟。皇子间再算计也是面上功夫做足,可五弟今日这可是要撕破脸不认人了呢。又道:“廖公公当真给主子办事啊,方才那一句好奴才不给主子添事端算是狗嘴吐出来的不成?竟有本事叫五弟在养心殿外候着还这一巴掌,不亏是一对儿有情有义的好主仆。”

十七载的假戏算是演完了,祁谟却忍不住笑出来,想起四哥曾说过的一句,道:“打你便打你了,难道还要挑日子不成?廖公公是孤太子殿中的人,别说掌掴,就是碰他一指头,你挨打也是自作自受。”

三皇子脸上瞬而肿成一片血红,脚步晃得虚浮,眼前都是金星闪现。听祁谟一说又清醒了,冷笑道:“原以为五弟是个ji,ng明人,为一个小宠在养心殿将三哥打了,你猜父皇会不会治你个目无尊长?”

“孤何时目中有尊长了?若要治也治得太晚了。再说幕得贵设局引你我二人于此相争,孤也不信你能蠢到将此事闹大。”祁谟微翘着唇角答道,鼻翼微动,还是忍着火呢。廖晓拂听了猛然一惊,殿下这是要与三皇子撕破脸啊,岂不是要中了幕公公的陷害,刚欲伸手阻拦只见三皇子行至殿下面前,抚着肿痛的颧骨问道:“这么说五弟这一巴掌是要和三哥算自小的账了?”语气也是极冷。

太子与三皇子平视,往常假意和善的面庞犹如一张人皮面具,褪下了叫人不寒而栗,明明披着殿下狐裘却如同周身凝出一层霜。只听太子说道:“说什么呢?三哥自小就抬举自己了。这一巴掌只是还方才小福子那一下,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当了十几载的皇子就真当前头没有太子了?孤与你之间的账目太多,往后再算。”

“只怕五弟二年之间是没机会了。”祁商眯起眼眸恨道:“父皇命我代君出征北辽,算不得禁足。莫非五弟还能出宫杀我不成?还是待三哥军中立威,大胜归来再算?”

祁谟摇摇头道:“三哥又抬举自己了,只待你我兵刃相见、刀剑相向那日,你便知道孤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话毕回身对小福子缓缓说道:“廖公公既然是孤的人,就该学着长些脾气,身份不高的打你了你便要还回去,身份高贵的打你了,孤便替你还回去。这风又冷了,随孤回太子殿。”廖晓拂磕巴着允了一声,跟着祁谟转身而去。留下三皇子一人在原处,脸色大变,也是忍到了极处。

小凉庄今日倒是热闹了,不为别的,盐政司副使贺家老爷的嫡女儿要嫁从三品的夫家,今日可是添妆之喜。

添妆之喜可以说就是女家最得脸的婚俗了。女儿出嫁前要特特选出一日来作添妆,凡与女家走动好的夫人小姐皆会收到喜饼前来。到了添妆这日,女家要将嫁妆箱子足足抬出来,放在院里供宾客观赏。故而家底越是丰厚,添妆这日的嫁妆越是有看头。而前来道喜的女客皆要带一件头饰首饰相送,以表两家情谊深厚,又沾沾喜气。这送出去的首饰当日就要封入箱子中,作为主家女儿的嫁妆,故而称之为添妆。

今日贺家也是热闹,一百二十抬的婚嫁箱子在前院整整齐齐,连木头都是上好的金丝楠,花费叫人咂舌。到了吉时府上开门迎宾客,国子监祭酒司夫人、宣抚使及宣慰使司副使家两位夫人都带着女儿上门道喜,从五品以下的外官更是来了不少,可见贺家发出去的喜饼之多,想必贺小芸的嫁妆更是有看头。

贺小芸身着水粉绣并蒂莲的锦缎袄裙在闺房坐了半天,只有孟巧儿陪同,闷得心里长草。恨不得早早就出去同几位手帕交小姐们显摆自己的嫁妆。她这一百二十抬真不是平常人家的数,那大件儿家具什子可没算在里头呢。一抬抬的箱子四个屉盖着红绸缎敞开来,金银翡翠琉璃珠宝那都不在话下,还要看女家有多少珍奇文玩陪嫁过去。她这一百二十抬足足比得上人家一百八十抬的份量,过门就可叫夫家公婆高看一等。

到了时辰,贺夫人的丫鬟进来施施然福道:“时辰到,夫人特请小姐出门接妆啦。”这话说完贺小芸才能迈出闺房,否则必定要被女宾嗤笑举动不稳重。这要是传出去到了夫家耳里可就不好了,嫁过去必定要低看一等。

“哎哟可出来了,瞧瞧,瞧瞧。”一位家中五品的夫人头一个拉过贺小芸来啧啧道:“要我说女儿还是贺夫人养得好,不仅相貌周正,这身子看上去也是个有福气的。这样可人疼的女儿嫁过去还不得叫公婆偷乐,如同请了个仙子回来。”

话说得庸俗了些可也是讨喜的,后头一位夫人紧跟着夸道:“哪儿能是仙子啊?依我看贺家女儿头上这一副头面都不止千金了,恐怕是娘娘才有的呢。都说贺家女儿美若天仙,今日一看,天仙见着都要羞跑了吧?”

贺小芸听了满心沾沾自喜,低头只笑,绞着帕子做足小家碧玉惹人疼爱之姿。可心里头确实得意非常,瞟看着自己那几个手帕交的嫡小姐,果真一个个妒红了眼,恨不得贴过来仔细问问这样的好首饰是哪家铺子打的。

可不是嘛,贺小芸今日身上穿的、手上戴的、脖子上挂着的皆是胤城玲珑阁和攒珑轩的新花样,每一样不下百金。更别说头上这一副发梳,那才叫镇得住妇人家挑剔的毒眼。可别当这些夫人小姐是真好心来添妆的,一箱箱的嫁妆必定会依依看过,再依着这嫁妆的薄厚来添自己那份儿,故而丫鬟手里都准备了两手。

“芸儿姐姐这发梳当真难得一见呢,简直是宫里头的物件儿。真是难得了。”祭酒司家的贵小姐赞道,忽而又说:“对了,方才我只在院子里匆匆瞟去一眼,那头八抬里可有一个漂红绸镂百喜的檀木盒子?瞧着里头装着的可是珍宝呢。”

贺小芸听了更是得意,却红着脸点点头道:“是了,那是家兄为我添妆准备的份礼。家兄说自小视我为掌上明珠,故而执意要送九颗东珠于我。这必定是不行,芸儿当下就推脱了,只说哥哥这份心意小妹明白,物不在贵重,别说东珠,哪怕是一颗六品珠妹妹也珍视万分。只是劝不住家兄的厚意……还是叫他满胤城寻来九颗,足足小一万两的银子花得叫芸儿心疼,几日睡不安稳。”

孟巧儿算是半个亲戚了,今日到得早,连带贺家嫁出去的庶女也回娘家给姐姐添妆,听了这话自然明白如何接下去,道:“芸儿姐姐还是安心收着吧,贺老爷家只有你一个嫡女儿,人家都是千金,你可是万金的明珠呢。”说完回身从小嫂手中接过礼盒道:“这里面的份礼有三,祥云凤翎羽镶猫眼石掩鬓簪是家兄心意,红宝石镶珠玉壶耳坠子是妹妹的心意,取福禄好意,愿姐姐有福,未来夫君升俸禄。还有一副金玉雅致的鸳鸯花蜂纹金钏子,是我家小嫂心意。从没见过哪家嫁女儿这样大的阵仗,还请芸儿姐姐不嫌弃孟家礼薄,收下了吧。”

贺小芸又是面露难色一阵虚意推脱,无奈添妆之喜怎得也要收下。各位夫人眼见孟老爷家的礼都这样贵重了,自家的份若是轻了面上也挂不住。更何况人家贺家东珠都有九颗呢,自己这点子算什么,不如卖个好给贺家。一时众人纷纷上前献添妆礼,样样均是好的,足足够贺小芸嫁去半年不重样子。

礼都收了,贺小芸搀着丫鬟仪态端庄地起身福礼谢过,引得众人大赞其礼数周全,万中挑一。最风光之时莫不过眼下,就差领着人去内院观赏嫁箱了。此刻忽闻门口报喜,小厮高声唱道:“接喜——齐家五公子带侍从到!”

“这……今日怎会有公子莽撞而来?”一时屋中夫人小姐神色微乱,均看向贺小芸。添妆素来只请女客,忽而来了个齐家五公子,这种冒犯之事如何使得?但瞧贺家女儿又不是那般狂三诈四之人,那人到底是何来头?

贺小芸心中也是一慌,忙看向窗外。此事关乎自身清白,可大可小。念及屋内还有众多夫人姐妹,贺小芸乖顺一福,羞愧难当,只道自己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前来添妆,还是请家兄出去看看才好。可手中丝帕却是要撕破了,贺小芸忙捏了个丫鬟的手出气,养了一手的好蔻丹险些就要折断。

作者有话要说:夭寿啦,太子与三皇子撕破脸,就要拿他开刀。但三皇子也不傻,也有天罗地网设计。太子快上战场啦,激动!

廖晓拂:殿下咱们快走吧,在养心殿门口打架不好,这道理三岁孩童都懂。

祁谟:实不相瞒,孤今年两岁。

廖晓拂:……殿下你这话叫我没法接,侍卫大哥都笑了。

众侍卫:阿弥陀佛,太子千万别迁怒啊,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第70章、第七十章

连日大雪后终得放晴了,祁容被门童迎进了别院,请座上宾,然后门童便知趣儿地退下去了。今日四皇子特穿一身雪貂缀边儿的锦带大氅,发上一支青玉碧簪。与张广之沿着贺家的青石廊走了走,忽而转过脸问道:“你瞧着本王像不像五弟?”

张广之抱拳应道:“王爷与殿下一胎同母,必定是像的。”然而没将后半段说全。虽说有九分相像,可若是与四皇子共事半刻,熟识殿下性子的人必定察觉得出此人并非太子。俗话说相由心生,太子再恶终究心底向善,眉目柔和,温如宝玉。可四皇子心里的苦被一口井发酵成千年毒,装得了一时,稍纵即逝的温和刚一化开,刺骨y冷的冰凌就浮上来了。

最不同之处还是手段,太子饱读圣贤书,大义于心间,万事不逼人入绝境。四皇子却招招毙命,好比今日,你惹我一分,我还你一世不得好过。

“像就好,五弟可在书信中提及何时出兵?”祁容取出腰间折扇,捻开扇面问道。这些无用的物件儿在他眼中终是摆设,想不透五弟究竟拿着有什么好,还日日不离手。

“三皇子月内代君出征,殿下说不出一月他便可出兵北上。”

“三皇子?本王还没见过三皇兄呢,这就要死了?但愿他算计得准。你今日回信一封,就说本王一月内必置齐五十万两白银给五弟助阵。”祁容带着笑意说道,张广之一下就怔住了,五十万两白银?太子殿一年账上能挪用的也就区区几万两,防得就是怕太子私养兵马。这要是真有五十万两,那殿下当真能养一支千人的私兵了!只是四殿下这一张口就开出太子殿十年的账目,这……当真行得通?

“怎么?不信本王?”祁容看他面相怔松,偏过身问道。

“自然是信的,王爷敢说,必定是有这个本事。”张广之赶忙躬下身去。只听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男子爽朗笑声。

“齐兄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贺良材今日也是喜上眉梢,小妹添妆一喜,更难得的是这第二喜,太子当真愿与贺家换个交情,肯赏脸来贺府一聚。

那日贺良材被太子亲手扶起来,心口冷得发紧,只当这回逃不开阎王殿,脑袋是保不住了。心里更是恨起家父,怎么就一时糊涂敢伙同丞县假传圣旨!祸连九族,男儿必定是留不下了。只心疼小妹还未出嫁,若知如此,还不如狠心早早将芸儿嫁出去。女儿一旦嫁出去就是夫家的人,娘家再如何也祸不至死。这下倒是便宜了庶妹,叫她落了个死里逃生。

怎料到太子将他扶起,绝口不提大印之事,也不发作。待旁人退净,反而上前与自家攀上交情了。贺良材听了半晌,绕了个云里雾里,半个时辰后总算理清神智。原是太子并未打算要贺家性命,姑且先将这命捏在手里。只是人家也不是傻的,要你贺家盐官吏的油水。

竟是冲着钱财来的!

贺良材自然不敢莽撞行事,跪下求殿下开恩,还请他回府与家父商酌。太子一听脸色当下就冷了,仿佛料到他会说此话,故而远远道:“贺家公子是担心孤这太子话说不清呢,还是想与家父商讨如何走漏风声?孤尚且可等,此事也不怕闹大。大不了散出去孤再给你贺家治一道污蔑太子之罪,连你家选好的祖坟一起抹平。”

贺良材跌跌撞撞跪下磕头,此事闹大万万不可,当即满口答应了。不就是盐官的油水,借财消灾,以钱换命,这几百万两换贺家一府老小不亏。

谁料他这算是应晚了,人家太子方才给脸你不要,现在想捡起来,偏偏不给了。只听太子笑道挥手命侍卫将其带下,道:“拖下去,记好了,你家小妹添妆之日就是孤血洗贺家之时。孤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知道贺府侍从众多,给你几日打点府上奴才,将银钱给人算清了,欠着债下地府可要挖心掏肝呢。再去铺子购置十余口薄木棺材,连嫁去孟家的庶女儿一起算上。孤也算行善,不叫你贺家走得清冷,连带她腹中胎儿一起送走,留个全尸。其余的……全尸是保不住了,总之孤不叫你贺家暴尸荒野,找一处埋了就是。”

贺良材失了魂魄一般踉跄回府,进了家父贺英书房膝盖一软就跪下了,将方才之事细细道来。贺英听完胸口翻涌急火一口,险些这口气没顺上来,还是被赶来的贺夫人掐了人中才醒。醒后捏住贺良材的手直道:“孽子!你可看清那真是太子?真是太子!可别叫歹人蒙骗了去!”

“当真!当真是太子啊!”贺良材冷汗一头,怎料今日家中要出大祸,期期艾艾道:“那年孩儿随您上胤城官宴,最近之时仅差太子十步。孩儿当下是想上前敬酒一杯,怎料前头都是三品往上,不敢逾越。可太子的脸是看清楚了,当真是他!今日那人手握太子玉令腰牌,带数十御前侍卫,连孟丞县的下手都打。还将之前爹爹伙同孟家假传圣旨之事抽丝剥茧道来,恐怕是……恐怕这回是不妙啊!”

贺老爷刚醒,贺夫人那头一听又要昏厥了。贺良材扶稳了娘亲,又用醒神的丹片给娘亲含在舌下,两手一边搀着娘亲一边扶着家父。贺夫人醒来晃过神,大嚎一声造孽就直直扑到老爷身上捶打,口中咒骂千句万句。全然忘却那年全府挪进小凉庄时自己是如何与旁人吹嘘,也忘却那些被逼走的村民如何骂道贺府宅子的基石合得都是人血。

说到底家中还是贺良材稳得住,将哭嚷的娘亲劝住后与爹爹商量太子所提之事。贺英原先愁眉苦脸,听了当即奋起就给了儿子一掌:“你个孽子!太子给贺家一条活路还叫你给堵回去了!老子还有三年便卸任告老还乡,全叫你个孽子给搭进去了!”贺夫人心疼儿子,扑上来抓挠贺英,几番推搡乱叫:“当初那事又不是我儿的主意,老爷凭何说我儿孽子!”

贺英也被抓傻了眼,和夫人脱力坐在八仙椅上顺气,堪堪问道:“此事……此事可还有转圜余地?莫非老天非要收我贺家老小?”贺良材看到此象,苦苦说道:“孩儿不知太子心性,怕是将人惹恼了,犯下大错,今夜再去求太子开恩!也就只有这一条活路可走了。”

当晚祁容算好了时机,腾出一间上房专等贺良材上门。月攀房檐一刻张广之来报:“禀主子,贺家公子求见。”四皇子不喜白日更喜夜色,半边脸盖上y影更显苍白,一听便知贺家这笔银子算是成了。他已在贺府四周布下人手,若有人敢走马私逃,通风报信,取齐首级送进贺府中当做名帖。

当夜贺良材和四皇子彻夜密谈,允下之前所谈的银两。四皇子当真没赶尽杀绝,赏个巴掌还给个甜枣,总归自己夜间无眠,聊至天边起白还认下了贺家这个兄弟,以表诚意。贺良材日上三竿才打道回府,手足皆冰凉,庆幸逃过死劫,就看太子说话当不当数了。贺英与夫人也是空等一夜,待儿子回来便急急去问,听了心里五味杂陈。听着太子像是应下了,就看到了那日是红事还是白事了。

贺小芸是家中唯一不知情的人,日日盼着添妆独占鳌头呢。贺良材一早就跪在祠堂上香,盼望祖宗显灵庇护后人,天可怜见的,完全忘却当年是如何霸道独占了小凉庄上百亩的良田民屋,想必更记不得那日被轰赶出门流落漂泊的廖家儿女。

贺良材见太子独自前来只带了一个侍卫,报上的名号又是齐家五公子,想来这开局是好的。见下人不在便先给太子跪下道:“贺某担不起殿下一声贺弟,还请殿下饶过贺家老小,格外开恩!”

祁容朝张广之施以眼色,听张广之道:“我家主子今日不愿扫兴,又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贺家生死攸关皆在贺公子手上,且看贺公子抉择了。”说完扶贺良材起身耳语又道:“主子今日不想见血,但属下佩刀未摘,百名侍卫于墙外等候太子发令。贺公子掂量着办。”

“是是,还请齐兄与张大人往里边儿请。别院虽好毕竟招待不周,还请主院一坐,我叫小姐们退下就是。”贺良材急急拜道,袖口擦擦鬓角冷汗。若面前只有太子令牌他必定是不怕的,只是自己亲眼见过的人绝认不错,不敢不信啊。

“诶,那如何使得。”祁容和煦一笑,摇头道:“小姐们皆是闺房女儿,特来给令妹添妆,若是叫孤这外男撞上岂不是唐突了?还是在别院坐坐就好,聊表诚意。”转身对张广之命道:“东西带了吗?”

“主子要的必定带着。”张广之从襟口摸出一个榆木匣交给四皇子。四皇子将其打开递过去,道:“孤此番来得匆忙,身上只有这一支象牙玉的发簪,总不能空手而来,算是给令妹添妆了。”

这、这是给小妹添妆使的?若在平日贺良材必定不敢接,但老祖宗有规矩,添妆是喜,不可不接,推脱犯忌,故而跪下双手捧道:“贺某代小妹谢过殿下!太子大恩大德贺家永世难忘!”起来又道:“殿下这礼都送了,就不得不去内院一坐。否则就是贺家不懂礼数,叫祖宗叱骂。”

祁容原本就是假意推脱,这簪子也是市集现买来的,统归不到二两。但添妆之物一旦接了就必定要被迎入内院喝一盏酒水,再如何也推不得。只好点头,好似无奈随贺良材去了。

这可是你非要迎我入院,请神容易送神难呐,祁容心中暗道。张广之见四殿下凤眸狭长锋利,比太子凶恶百倍,不禁替贺家擦了擦汗。

这边祁谟回了太子殿就急急召牧白前来,给陈白霜倒是吓得一惊,还当太子出了何事。特上前去问殿下也不说,只见自己徒儿躲在太子身后不敢出来,两只手攥着殿下的大氅不松,垂着脑袋一副犯了大错之象。陈大公是何等ji,ng明啊,两眼一眯就知道是小福子又惹祸了。

“受伤的可是廖公公?”如今小福子已有官职在身,哪怕身为师徒也得在太子面前叫一声公公,陈白霜向太子问道:“若是,还请殿下准老奴先看看吧,廖公公若真伤着了也可知道提前预备些什么,别叫牧白师傅慌忙了手脚。”

不止廖晓拂不敢出来,祁谟也不敢叫他探出头来呢。白净的小脸儿落下那么大一个掌印,祁谟还怕陈大公怪罪起自己来。自己身为太子,霸占了人家徒儿还护不住,当真是禽兽不如。

师父都开口了,廖晓拂再藏着就没规矩了,只得不舍走出殿下身后,捂着脸道:“师父别气,小福子顶撞三皇子,挨教训是应当的。不怪殿下,殿下那刻不在,否则必定不会叫奴才吃亏。殿下仁义,还替奴才出气,一出气就又将三皇子给……就给打了。”

若没有后一句陈白霜恐怕还真动不得大气,听完便惊炸了。这祸岂不是捅破了天吗?奴才不能拦着主子发作,还引事端,惹得皇子相争,气得陈白霜当即就要廖晓拂伸过手来掌二十手板。太子连忙将人揽住了,好似方才英勇回掌三皇子那人不是他,低眉顺眼给陈大公赔了好几个不是。还说小福子是在自己眼下受伤,若要罚也当是罚他。

这话说得陈大公就苦笑了,有谁敢赏太子手板啊,真是一箭双雕。既在徒儿面前当了好汉,又替徒儿挡下一罚。可小福子满脸的敬仰崇拜,怎么都看不够殿下的样子,还就偏偏吃这一套。遂而无奈摇了摇头,出去叫小厨房准备出五个熟ji蛋,端来叫殿下先给徒儿敷着。

祁谟头一回自己剥ji蛋,笨手笨脚的,ji蛋白也挖得惨不忍睹,一剥一个坑,只勉强能用。见小福子疼得往后直躲,问道:“啧,这法子当真有用?来人,去给孤看看牧白师傅慢在何处了!没瞧见廖公公疼得都受不住了!”

“殿下莫要催促了,这法子消肿有奇效,奴才耐住疼,敷一敷就好。况且也不是大伤,看了反叫牧白师傅笑话。”廖晓拂忙解释道,还惦记脸面呢。只是午膳未用,又是消食快的岁数,闻着脸上敷用的熟ji蛋耐不住饿了,肚子咕噜一响。

“又饿了?”祁谟笑道,捏住熟ji蛋在他脸颊上滚来滚去。这ji蛋白虽然弹软顺滑,可终究还是小福子的脸蛋好摸,禁不住下手捏向另一侧,不愿松手,“想吃什么?孤吩咐玉儿先给你备上。”

廖晓拂悄不声儿从桌上摸了个熟ji蛋,轻道:“要不……殿下就先赏奴才吃这个ji蛋吧,方才还不饿呢,闻着ji蛋香了,奴才这不争气的肚子就不依了。”说罢一边别过脸颊由祁谟又敷又捏,两只小手也不闲着,在殿下眼前三下五除二就剥了个浑圆全乎的ji蛋出来。可比太子剥的那个标致耐看。

“我说怎么听见有人肚子震天响呢,原是廖公公想吃ji蛋了……”没说完又听一声咕噜,可这次却不是对面腹中所出,轮到太子的肚子不依了。

“咳……此乃人之常情,孤也只用过早膳,不准笑了,否则治你个以下犯上,去御膳房剥ji蛋去。”祁谟捏住小福子未受伤的那边脸说道,如同捏住一团新发的羊ru小馍馍,还未上蒸笼那种,软软得甚是好捏。

廖晓拂刚要下口就听殿下肚子也叫了,与太子正面对坐,想了想便道:“那殿下先用吧,我再剥一个就是。”说完咽了咽口水,举着递过去。

面前是个羊ru香的绝色小馍馍,还递来一只喷香的熟ji蛋,祁谟笑得很是放肆了,道:“好啊,那就麻烦廖公公亲自喂孤,孤这手还忙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调戏小福福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殿下吸小福子上瘾,可能要变毛手毛脚(不许碰我儿子你个禽兽!)

登基前

祁谟:哎呦好累,小福子过来,叫孤捏一捏脸脸!

廖晓拂:殿下不要!

登基后

廖晓拂:哎呦好累,陛下过来,叫咱家也捏一捏脸脸!

祁谟:廖公公难道不想捏一捏朕其他的地方吗?????嗯嗯嗯??????

第71章、第七十一章

牧白随陈白霜进来时正撞上小福子端着一颗滚圆的ji蛋喂给太子。太子指尖也捏住一颗,正在廖公公红肿的面颊滚来滚去,亲密非常。陈大公当即轻咳一声以作提醒,徒儿听了赶忙立起来给牧白师傅请安。

“廖、廖、廖公公这又是怎得了?”牧白早已听闻宫人所传之事,不巧真叫自己给赶上了,慌忙又磕巴起来,最后竟不敢多说,只管给小福子好好诊治。

祁谟在一旁静观,牧白算是大半个自己人也就不多讲究,拿住只咬上一口的熟ji蛋慢慢吃下。又仔细询问这一掌是否力道过狠,伤了廖公公的耳力。

“太子过、过虑了,廖公公若是伤、伤着了耳力,应有耳骨破裂、疼痛难忍的征兆。耳内若是伤、伤着,那可当真很、很疼的。”牧白不敢直视,方才自己可是撞破了殿下与廖公公的好事。太子自然是无碍,可廖公公就撑不住了,诊治时双面皆是红彤彤,差些分不出哪一面是受了打的。

“既然如此,孤就安心了。”祁谟心中悬空落下大石。好容易得来重活的一世,可不能再叫廖晓拂落下半分伤处。待去铜盆中净过手,回身又道:“孤尚且还有一事相求,还请牧白师傅为孤提前预备出金疮药与化瘀散,再有就是止血养肌疗骨的各种膏药,多多益善。若太医院的药房充裕,最好再备出些暖血防冻的膏油。”

牧白从药箱取出一个竹筒制成的匣子说道:“寒冬已过,殿下要、要这些作甚?药房必定供应不缺的,要多少有多少,只是耗费银两。此乃薄荷叶凝出的汁液,若是廖公公还觉得面颊生疼发烫,可用此物敷于伤、伤处。”

一提银两,廖晓拂皱着眉头又想跑回寝殿搜罗碎银子了。可也知道区区一百两是杯水车薪。祁谟看他手足无措在原地打转,便猜出几分小福子的心意,便与陈白霜道:“近两月孤恐怕要出宫一趟,殿中侍从若有想去它处的大可放人,月钱多赏。若是有不愿走的,还请公公与人商量先停半年的月钱,来日必定补上。近来殿中花费能省下多少便省出来,够用即可。其余的全数送去牧白师傅预备伤药。”

牧白不知朝中事,不解问道:“殿下要出宫?可是今年三月三桃花鲜时要随礼部春耕?可、可用不着这些啊?”

祁谟远观殿门无人,便低声与牧白道来:“此事不与你说是为了你好,师傅只管预备出药材就好。只是若孤出宫久时未归,母后与皇祖母还请牧白师傅多多看顾。太合宫暂时周全,难得是凤鸾宫也要守好了。若你能帮孤如此大忙,待孤重振归来那日便是你当首太医院之时。”

太子一通肺腑之言叫牧白原本就不利落的口舌刹那就噎住了。自己原本在太医院就是个末等,哪怕出身药王白老之徒,无人引荐也只能拾掇药房。再加上舌头时时磕巴打结的毛病,哪宫的小主也不愿递他名帖。还是太子在他无望中递了一把手,越过那么多大师傅与御医,偏偏肯看重自己这么个无名无望的小师傅,此等大恩只有肝脑涂地回报了。

故而牧白使劲儿点头将此大任担下,小佛样儿的圆脸盘颇有几分肃色,像极了太子院里的石佛。这也是个上一世的苦命人,这回祁谟重得天机,能提拔一个是一个了。

“殿下要那么些伤药作甚?莫非北上征辽一路凶险?”廖晓拂开了小竹筒,蘸了一指头出来,用指尖轻点涂于面上,果真冰凉沁肌又闻不出药气,将火辣辣的灼热降下许多。

“何止凶险,恐怕前有猛虎,后有豺狼。”祁谟意外有些消沉。如此大的动静必定不能叫母后及外祖父那边知晓,故而连几千余两的药钱也只得从账目上省。若是叫母后知道必定要拦,可不告而别怕是孩儿不孝。

廖晓拂看得出太子面色不对,迟迟不敢惊扰,最后还是凑了上来。殿下眉间细微皱起,心中必定是焦虑了。冠冕堂皇之言他不会说,只好依着自己的法子来劝,轻道:“殿下要不帮奴才看看……看看小福子脸上还肿不肿了?”

祁谟停了思虑,见那片还是红红的,道:“快好了,脸上还疼不疼了?”

疼倒是早就不疼了,徒留下扎扎的麻意。上次那回过后他就如同一只初尝了鱼腥的小猫儿,总想着多腻歪殿下一时的柔情,故而点头扯谎道:“还是……嗯,还是有些疼的,殿下若是再用那ji蛋多给奴才敷一敷,兴许就不疼了。”每每贪图亲近就总毫无意识去揉那颗泪痣,仿佛这样将脸挡住就叫人看不出来似的。祁谟见他又揉个不停,就知小东西又馋猫儿似的想贪欢了。

“无碍,可止疼的法子孤倒是还知道一个,不知廖公公肯不肯叫孤啄一小口,必定药到病除了。”

“殿下说笑。”廖晓拂将头一低,小心去瞧殿门是否有人看守,又拍拍胸口给自己壮胆,如同窃贼被抓,脚肚儿都酸软了,半晌怯怯抬头道:“……那既然殿下都说了,试一试……想必也是无妨的。”

本该落在女儿脸上的欲言又止到了廖晓拂身上又是另一番风情,更添一分男儿直率,祁谟情不自禁啄上这张稍带稚气的面容。唇点轻碰间廖晓拂便急急跳开了,怕太子又欲行上回之事。祁谟一急,担心小福子害怕自己猛浪,正色道:“莫怕,孤乃正人君子,不再做那些放肆的禽兽之事。”

“齐兄还请前去内院一坐!”贺良材将四皇子当做太子迎进府内,提前通报粗使小厮及丫鬟一律留在后院不准冒失了。祁容边走边打量,虽说贺府离太师府还差得远,可也是富贵荣华一片,廊桥的檐片皆是琉瓦一色。再瞧院内眼见之处都铺上了正红色的绸缎,院中大大方方摆开一百二十抬嫁箱,颇有贵女低嫁的阵仗。

“令妹这嫁妆当真是丰厚,可见府上待小妹犹如掌上明珠。这样多的嫁妆带过去,怕是要叫夫家不敢怠慢了。”祁容一笑而道,眼珠不错地将尾抬到首抬扫了个遍。一屉屉的ji,ng细文玩耀眼夺目,但规格用度都还在三品礼待之下。仅仅是给新嫁娘做衣裳的各样布料就足足二十抬,全拿出去怕是要叫好几间衣铺忙到年底,抽不出空来接待散客了。

“过誉,齐兄过誉了。不敢当不敢当……”贺良材不住擦着额汗,心中暗自将小妹数落几句。本欲与家父商量着添妆之日稍微收敛收敛,可喜饼发出去是收不回来了。再加上贺小芸整日闹得不安生,非要吵着全数摆放敞开来。如此不是摆明了叫太子看清楚贺家搜刮了多少油水吗?可现下咬碎了牙根也来不及撤去了。

再往前头走走,贺良材干脆止住腿不敢迈步子了。怎么回事儿?不是早早就吩咐过东珠藏进锦缎夹带就好,怎么没看住奴才,倒是正经摆出来放在明面儿上了!

“嗬,孤当是何物呢,叫贺弟噤若寒蝉冻住了。想不到出了皇宫,孤还能从四品外员府中见到这宝贝。”祁容摇扇一收,径直走过去摆弄上了,扇骨托起一颗莹润璀璨的来细细观赏,低声道:“往常孤也只见母后用得上此物,那也是镶在凤彩霞冠上的。像这样赏玩,当真是头一回,新鲜得很。还说是过誉了?小妹这嫁妆真叫人开眼啊。”

“误会了!齐兄这是误会了啊!贺家哪里敢收藏东珠这样的宝物,还怕折寿呢!小妹平日恪守闺秀之道,行为端正,温蕴和婉,又岂是敢用东珠陪嫁的狂三诈四之人!齐兄当真是误会了!”贺良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急得额头青筋鼓凸。贺英及贺夫人听闻太子来了,还只带着一个侍卫,看来是祖宗显灵、贺家有救,忙叫丫鬟搀着就出来迎宾。四皇子这话赶巧听了个尾巴,吓得贺英恨不得抄起扫把将一对儿女儿赶出去。东珠都敢用上了啊?还嫌死得不够快?不用想也知道是夫人娇宠惯坏了的女儿指明要,儿子对小妹又是一百个没脾气。

可还没等自己动手,夫人的身子一软,脸色铁青又要背过气去,吓得腿脚缩起不敢上前。这一晕倒叫贺良材看懂了,今日必定是小妹不依,怕嫁妆摆出来没有排面儿,犟着叫娘亲将东珠忙不迭拿出来放在首抬!

“齐某给贺老爷道喜了!”祁容笑道:“今日府上添妆,阵仗之大真叫我意想不到呢。也给贺夫人道喜了,爱女出嫁,日子选得好,嫁妆也是费功夫了。”

隔着一扇窗子,屋里女眷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呢,果真是位公子上门添妆,叫人笑掉牙了。贺小芸此时急不得,只好在榻上坐着怯怯假笑,直想扯窗子怒骂这是哪家的杂碎不挑日子来毁自己清白!爹娘和大哥还不趁着事未闹大早早将人赶出去!

“齐公子误会了!当真是误会!”贺良材吼着扑上来补救,嗓子都急哑了,心里头打着寒颤直发凉,强撑着笑脸奉承道:“齐兄有所不知,爹娘听闻今日有贵人登门,直道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啊!故而才叫我寻觅坊间失散的东珠九颗,特献于齐兄,愿齐兄的……娘亲安康顺遂,以表贺府上下敬意!”

“什么?还是给这公子娘亲的贺礼?哪儿有这等荒谬的巧事,竟还巴巴儿赶着倒贴呢。”屋里几位未嫁的小姐瞬间炸开了,当着贺小芸也不避讳,掩住口面窃窃私语道:“竟不是自己的嫁妆啊,敢情是府上给这位公子送礼呢……不过用自家的贺礼当嫁妆糊弄旁人,知不知羞耻啊。”

“就是,莫不是为了攀上从三品的夫家,将原本许配的婚推掉了吧?不然哪儿有嫁妆当礼送出去的?还东珠呢……怕是想叫咱们送贵礼才摆出来,指不定是谁的呢。这可真叫咱们开眼了。”

贺小芸从未受过这遭委屈,听清了也不敢辩解,面子丢尽也得强自按耐着满脸堆笑。谁知爹娘和大哥在外头犯了什么疯病。说好一千余两一颗的珠子明明是给自己的,怎么转眼又成了旁人的?伸手掐着孟巧儿就急使眼色。可孟巧儿也是未出闺门的女儿,外男在此怎么敢去瞧啊,忍着泪摇头不去,转瞬手背就淤青一块。再瞧贺小芸气得双面霞红,就差起身跺脚哭闹了。

祁容闻言一笑,更似一副山雨欲来、勃然大怒的姿态,问道:“是吗?这可当真?我还当塞进嫁箱里的物件儿都是嫁妆呢。原是贺府上下一片好意,初见之礼竟是送于娘亲的。”

“是是,犬子不才,也不知齐公子娘亲喜欢些什么。那日偶然在坊间听闻有货铺高价挂东珠九颗,当下就急了,忙收来准备今日就送与公子。齐公子还是收下,老夫和夫人感激不尽。”贺英连忙救场,若说当年私仿大印是自己犯下过错,那今日这死罪当真是母子女儿一同作下的了。

“爹!娘!大哥!我不依!”隔着窗都听出了贺小芸话中有哭腔。自小就是姐妹中最拔尖儿的那个,眼看飞上九霄就要将旁人压得死死的了,竟被什么公子一巴掌打进了泥坑里。不仅炫脸的嫁妆没了,这样一闹叫夫家如何看待?这若是传出去,添妆之日竟然把嫁妆中最值钱的送与一位公子娘亲了,光是夫家的唾沫星子就能将自己淹死!故而蹭地从软塌蹿至床边,姣好芳容全无,大拍窗格愤愤骂道:“什么你的,你算哪家来的登徒子!进门就敢拿小姐家的嫁妆,还不给本姑娘放回去!”

贺英一听没忍住火气,回头剜了夫人一眼,怒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口上无德,还不快将嘴封上!”又扭头躬身对四皇子道:“小女冒失顶撞,叫齐公子笑话了,今日必定好好关进祠堂熟读女德,不到出嫁上轿绝不放出来!也请齐公子万万不可当真,万万不可当真!收下贺府这片心意!”

祁容放下扇骨,伸手一一摸过九颗东珠的圆顶,原本色彩瑰丽的光泽几日不见就暗了一层,如同覆上一层无光薄纱。不用想便知是里面那死丫头不识货,连东珠不可赤手碰触都不知就敢要当自己嫁妆。沾染了掌心汗的东珠不知还能否寻匠人修复原状,否则真真可惜了母后的东西。毕竟这可是祁容连夜请张广之从外祖府上带出来的,还是当年皇太后在众多高门女儿中选中了太师嫡女,为表心意亲手所赠。张广之将其带去攒珑轩以万金挂售,等得就是日日来铺里苦寻无果的贺良材。

原本就是母后的东西,放在贺府几日都是你贺小芸的福气了,岂能再叫你带去夫家府上?若真带过去了,依祁容的性子必定洞房花烛当晚将两府从地底掀翻。“好,既然贺家以礼相待,齐某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勉强收下。”

“应当的、应当的……收下就好,收下就好。”贺良材急得火烧眉毛,见太子将匣子盖上交给身后侍卫才喘出一口大气。幸亏自己思虑转得快些,险些叫小妹害死全家了。

“放下!好端端地跑来我家抢嫁妆,你吃了豹子胆吗!也不问问马耳山小凉庄子我爹爹何人!我家兄何人!人家女儿添妆之r,i你不请自来倒好,嫁妆箱子里这么些宝贝看不上,专盯着最贵重的看!从来就没有从人家女儿嫁妆里挑贺礼的规矩!还不放回去!”贺小芸在屋中几番挣扎终是脾气迸发,先不说方才那些对自己百般称赞的夫人们眼色如何大变,好似自己不知检点。光是小姐们的冷言冷语就如同隔空扇了她大耳光。这下听人真要拿走嫁妆了,贺小芸怎么也是忍不下,孟巧儿也拦不住她,一个不留神就叫待嫁的闺女冲出了闺门,尖声厉叫哭了出来。

冲撞外男、添妆啼哭,桩桩都是犯了大忌。

“放肆!”贺良材与贺英几乎异口同声喊道,贺老爷更是气到七窍生烟,就差吐血,早就叫夫人不可太过骄纵,今日如何咽下这苦果,故而对小厮命道:“还愣着!都死了不成!快快拉小姐回屋,内院还有外男呢!将小姐房门上锁三道,近日不得踏出一步!”

“爹!你锁我作甚!我不依!”贺小芸苦装的温蕴和婉顷刻不见了,既不像个大家闺秀又不是个小家碧玉,见小厮上来更是甩起胳膊推搡哭闹,“我不依!娘!娘快来救我!爹爹要锁芸儿!”

若不是不敢暴露太子身份,贺良材几近要下跪了,嗓子这么一会儿就叫肝火攻得哑不成声儿,苦苦求道:“齐公子息怒!小妹从未发散过脾气,今日不知怎得是拗了些!往日都好端端的!这就将人拉下去!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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