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苏妤雅的期望便落空了,户部侍中之女安答应接连侍寝三日,宫人皆知龙心大悦,千月院赏赐不断。三月后,安答应抬了位分,升为千月院主位安贵人。苏妤雅宛如被弃了一般,惨淡非常。
陈白霜亲自打着一提灯笼,带小福子从太子殿往针工局去。昨日刚下了头一场雪,现在还未飘尽,踩上去咯嚓咯嚓甚是动听。快到年根儿,宫中的人盘算着整年的赏钱,廖晓拂听陈大公跟自己唠叨太子殿里银钱的进出,心里惦念的却是太子腊月初四的生辰。
“今年雪下得早,早早就点上地龙了。皇后娘娘那边也吩咐不拘着用炭。咱家每日烤着熏笼,心里头都想着成儿和鸳儿两个小子。过了年你们都虚长一岁,农忙的春耕祭祀怕是要弃了成儿,这人啊年岁一大就身子骨儿硬,他个头又高。礼部的人嫌他剑舞耍得劲道过狠,说只要些花俏的把式就得了,就成儿那个性子,嗬,别说叫他打花把势,就差领命上沙场峥嵘了。c,ao碎了心啊,你们几个……”
“徒儿没用,叫师父c,ao劳了。”廖晓拂跟在后头,乖猫儿似的顺着毛应道。不知是冬衣厚重还是真长了个头,看着是高了些,眉眼倒还是清隽秀气着。他耳垂儿薄,耳廓尖,北风夹着雪渣儿一吹就红透,小脸儿冻得绒绒起粒,映着一边一个彤彤的小耳。
“你伺候太子,凡事要多上心。殿下是宠你些,也不可恃宠而骄放纵了。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太子现下虽不是君,那也是储君,将来要当皇上的人。”陈白霜看了眼小福子时时捧着的暖手小炉说道,意在提点徒儿切勿太过贪心,太过上心。太子若来日登基那便是九五之尊,三宫六院的还能少得了?就说再想宠着徒儿,后宫的女人也会亲手把拂儿撕碎生吞了。
再者说,徒儿心里乃是一片痴恋,太子若妻妾成群、雨露均沾,这孩子不知会不会做出傻事。
“是,小福子省得了。师父……等忙过这几日,拂儿想回钟鼓司看看师哥,顺便也送些银两。”廖晓拂嘴里应着,小小的暖炉却更往袖口深处推了一推,舍不掉、断不了这点儿暖意。陈大公见状也无能为力,只得叹气着道:“待张大人得了闲,送你过去。咱家手里还有大几百两攒着,师父花处少,不都是给你们存住的。你去看过就顺便带给成儿,叫他们冬日里多烧些好炭,过年添置几身新衣。鸳儿喜爱吃鱼,也可……”
“廖公公……”一女子唤了句便没了下文,若不仔细听,几乎要被风声盖过去。小福子耳力好,回过头去找,见后头有两个人影儿远远跟着,前头那位的绸伞提在手中并未撑开,后头那位双手捧着什么。二人皆是白花花的雪片落了满头,楚楚可怜的。
陈白霜见状也住了脚,回头问道:“可看得清是何人跟着?”
“小的看着像是……”廖晓拂定睛一瞧,道:“像是前不久进宫的小主苏答应,方才听着是唤我。”
“既然小主召你前去,你去就是了,规矩礼仪不可少了。”陈大公放话道。
廖晓拂踹手赶忙跑过去,果真是苏答应与丫鬟乐心。苏答应仍旧美貌如故,却难掩一份焦虑衰败之气深藏在雪亮的眸底。乐心见了小福子顾不得脸面竟直直要跪下了,还是廖晓拂手疾眼快,一把伸手扶了起来。
“廖公公快救救我家小主吧!我家小主怕是要活不成了!”乐心哭得脸上如同流下黄汤,胭脂蜜粉全花,打shi的面颊眼瞧着被风吹得刺红。
“苏答应可是找奴才有事?”廖晓拂恭恭敬敬地一礼,问道,心中自然有几分别扭。毕竟上回听了墙角,才知道在苏答应等人眼中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廖公公肯过来,这便是我与廖公公的缘分。”苏妤雅极为难堪地开口,身上连一件像样的绒缎大氅都没穿,只是一件镶了风毛的玄色单袄,上面绣得花色也迷蒙了。今日头上只剩一支红梅小簪,再有就是两个芙蓉玉的耳坠子,统共这些头面,再无其他。当真与秋日里头一回见着的苏答应大相径庭。
这也不难猜,小福子自然晓得宫中下人墙头草一般的苛待。安贵人如今乃是千月院的主位了,位分高不说,难得是皇上记得起来。而这安贵人也怪,得了宠不仅不关照下同时进宫的姐妹,竟叫皇上将人忘了一般,再无提过。
一时宫人呈拜高踩低之像,恐怕苏答应的日子当真艰难。
“廖公公救救我们小主吧!自从上回一别,安贵人得了高升,我家小主便处处被人踩着,宫中各处的奴才都敢来啐一口。按例该有的东西以次充好就算了,到最后该有的竟一点子没有了。我们小主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啊,西厢一筐子一筐子的好炭送过去,奴婢连盆热水都烧不出来,眼瞅着小主都要生冻疮了!”乐心哭道。
“这……”小福子虽说不愿出这个头,但架不住女子哭求,喃喃道:“这主子的事,当奴才的也不好做主。况且小福子管不了这等事儿啊……”
苏妤雅眉头锁住一丝孤苦凄凉,躬身说道:“上一回是乐心这丫头有眼无珠,给公公的好处少了,也是当主子的教导无方!这里有白银百两,也是妾身最后的赌命钱,全数交给廖公公了。还望廖公公给美言几句,想办法将这幅小像交给幕公公。幕公公若问,只需一提工部侍郎之女即可。还望廖公公不计前嫌,能给小女一条活路,否则……否则当真是无路可走了……”说着竟悠长叹息一声,立在卷着雪星的风中美人落泪,更显狼狈。
小福子自然不吃这套,上回吃过亏已经够够了,但心底毕竟还没硬成石头,遂而接了卷轴说道:“苏答应这画,奴才想办法递过去就是了,只是那银子万万不可……”
“使得使得,廖公公必定收了,若是不收便是记恨奴婢上回有眼无珠!”乐心急忙将一包子东西塞过来,笑得灿如春花,仿佛刚刚假哭了一场,又道:“公公若是要怪就怪奴婢,万万不是小主的罪过。”
陈白霜等了一会儿,见徒儿捧着个画轴跑来,怀里还揣着一包东西,说道:“跑便跑,哈着嘴作甚,喝了凉风也想学太子闹胃症?”
廖晓拂赶忙将小嘴闭上,合上一刻又忍不住说道:“师父莫怪,小的方才又收了银子,足足有百两之多。这个……这个……”
“可是苏答应有求于你了?”陈大公淡然说道,目视小福子身后渐行渐远的影子,直到化成了黑点儿。
“师父英明,小福子本不愿趟这淌浑水了,只是两位姑娘穿得破败不堪,又哭得可怜,小的见不得她们哭求,一哭就想起自己阿姐来。遂而就接了,还不知能不能办成这事,想问问师父。”小福子如实说道,自然不信苏答应与乐心方才的话有十分真心。他这个品级更是见不得幕公公那样的大公,都是一时心软惹了祸,落了个骑虎难下。
陈白霜早已料到一般,伸出手道:“这东西交于咱家去办,你这点子的道行,离成ji,ng远着呢,办不成这样大的事儿。”
“师父怎得知道要做何事?”廖晓拂惭愧,低了头,八品小帽落雪端成雪团子似的,心里暗自佩服师父好眼力。
“这还用猜?后宫女子大多只为一件事上心,那便是圣宠。虽说圣上不是个好美色的,但有了圣宠才能在后宫活得下去。这画咱家替你送过去,银子你收好了,抽个空给师哥们送过去,算不上白拿好处。”陈白霜接过那画轴说道,长叹一声。
太子怎会料到苏答应近日会来求小福子办事?特特吩咐了不管所求何事一律不准叫小福子过手,陈大公只管揽过来即可。可就算太子不吩咐,陈白霜也会主动替徒儿将这事担了。自己眼瞧着长起来的崽儿,总想无微不至地罩住,就像深宫雪日开着的一把红绸伞,替他挡了冰雪,挡了风寒。
如此看来太子也并非只拿徒儿当做解闷儿的小宠,有几分真正的疼爱。就是不知这份疼爱能疼到几时了……唉,陈白霜想起来就心里头沉重,不知那太子有什么好处,竟叫老九这般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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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四十六章
“娘娘……”陈贵人欲言又止,犹豫着还是没敢开口,先给武贵妃行了跪。地龙已生,惊麟宫四角皆点着金丝滚边儿的麒麟熏笼,炭盆子烧得足足的。几段翠绿的竹管通向殿外将雪水引进,从翡翠碧的玉盆中流过再引出去,故而人待在殿中只热着身子,燥不出肺火来。
“叫你办的事可办妥了?”武贵妃将手中看过的信随手扔进了炭盆子,“本宫叫你去分安贵人的圣宠,你却叫她处处抢了风头,既然如此,本宫要你何用?”
陈贵人身着石榴色挑银丝的对襟小袄,惴惴不安说道:“回娘娘,奴婢前日侍寝已是吹过枕边风了,说妾身也愿和安贵人一样为圣上分忧,只是安妹妹素来不与旁人多走动,还请圣上提点,妾身自然仿照安妹妹的好处来做。皇上却说安贵人的好处旁人做不来,不谈及风月也是自己的解铃人。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奴婢也就不好再多追问,按照娘娘的意思又提了苏答应,劝说圣上不可独宠着一人。这苏答应好歹也是太后娘娘点着名儿要的,若是冷落了难免要遭训斥。可是皇上说……”
武贵妃将一柄白中透绿的长柄祥云玉如意端在手中把玩,触手生凉,问道:“皇上怎么说的?”
陈贵人抬眼扫了一眼,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娘娘,皇上说若这话是妾身的主子吩咐说的,就趁早歇了心吧。若是妾身自己想说的,往后也莫要再提。因为他是皇上,绝不会随意被女子掌控左右,如同不被皇子们掌控算计一般。娘娘莫要生气,依奴婢之见,娘娘执掌凤印多年,根基稳固,哪里是一个小小贵人能撼动的?当真不必将她看得过重,只要有娘娘在,咱们大皇子前头的路程好着呢。”
“好着呢?是啊,好着呢……”武贵妃忽而站起将玉如意砸向地砖,伴着一声极为清脆的碎响,青白玉体迸裂,玉渣肆意jian落。惊麟宫前殿一干侍女纷纷下跪,噤若寒蝉,无一人敢抬头,无一人敢相劝。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娘娘息怒……”陈贵人以额点地,哆嗦着颤声说道。
“歇了心?本宫为何要歇心?凭何就要歇心!圣上登基依仗本宫母家时可曾说过这话?我武嫣乃是堂堂左相武绍云之嫡女,十六入宫,从前对圣上并无半分忤逆之意。可皇上如何对本宫?你可曾听过哪朝的贵妃以姓冠之?此等奇耻大辱如何使得!本宫的确掌控凤印了,可那又如何?我为皇上生下长子,但赵皇后那个本该死了的逆子堪堪满月就立了太子!就因为大皇子是庶长子,我儿日日向太子行礼足有十七年之久了!现在叫本宫歇心?本宫如何能歇得下!”
陈贵人忍不住一身冷汗,叩头不止,说道:“娘娘万万不能气坏了身子啊!娘娘执掌凤印,皇后向来都被您治得死死的。况且皇上只是嘴毒了而已,今日已招那苏答应侍寝了,可是她进宫后头一回呢!想来也是听进娘娘的话了。那苏答应自知自己走投无路,还算有些眼色,来求娘娘给一条活路。还不是娘娘差画师给重新描补了小像,又提点一二。待今日之后若苏答应有了起色,必定对娘娘马首是瞻,唯命是从,娘娘岂不是如虎添翼?何惧那小小贵人呢!”
武贵妃毫不避嫌地恨道:“你以为皇上听得进吗?那是何人啊?那是大昭的元帝!对手足都舍得连根拔去的天子!今日苏答应侍寝并非是本宫的安排,哪怕不送进小像,皇上今日也必定会翻她的牌子!此乃后宫权衡之术,这才是真正的心术!这才是帝王的狠毒心呢!”
四下里无人吭气,惊麟宫宛如寒潭深水死寂无声。武贵妃却灿然冷笑,蔻丹深深陷进了帕子里。夜色顺着窗子渗进宫来,渐渐笼了武贵妃曾经韶华的胭脂脸,只剩下宫阙中深深的算计,与跪了满殿的宫女。
“都起来吧,你也起来。自从你成了正经的小主,每日无人给本宫梳头,这发髻扎得过紧,勒得人喘不过气来。”武贵妃忽然莞尔一笑,彷如什么都未曾发生。陈贵人急忙起身,用温水净过手后小心翼翼拆了武贵妃发髻上的绿松金翅如意簪,纤纤十指按揉下去。
“本宫执掌凤印十七载,有谁问过辛苦?你看看……本宫可是容颜衰败了?”武贵妃合眼歇息着,问道。
“娘娘这是哪门子的话啊?这凤印在娘娘手里,后宫里那个人能斗得过娘娘?不说别的,光是皇后还不得乖乖地服软,做个没用的东西。”
武贵妃薄薄的下唇勾出一抹冷冽的笑,恨道:“本宫怕是大意了,一直将眼睛盯在太子身上,却忘了还有个赵皇后。现在想来她哪里是个服软的东西?恐怕早已是算计好了!想当年她生下来两个作乱天象的忤逆子,皇上本意就是一个不留。若不是太后极力替她留下一个,今日哪儿这么多事!她无用?这十几年本宫明里暗里害过她多少次了,折了多少人,哪次不都叫她撇得干干净净,还落下个独善其身的好名声!如此想来那年她将凤印拱手相让,好叫皇上不留心她,倒是留心起本宫了!”
陈贵人低声说道:“娘娘莫急,现下大皇子与三皇子已能成事,除掉她还不是早晚的?”
“除掉她?你别忘了,大皇子是长起来了,可太子也长起来了!那么个活不成的逆子竟被赵皇后护着活下来了,她自然是不急凤印!只因太子一旦复起,若与皇后联手那夺走凤印是迟早的。且不说皇后,太子如今每日都换一副心肠,还知道搭上太后那条金船了!可本宫呢?替皇后掌管凤印多年,做了本该是她该做的琐事,担了本该是她该c,ao劳的辛苦!如此下来能不老么?”说着微抬了下肩膀,陈贵人连忙将手移到那处去。
“奴婢有一计不知能否成事……”陈氏道:“娘娘自是知道的,太子养着个宠宦,若是将此事告于皇上……”
武贵妃轻声一笑,问道:“你以为皇上不知道?今日本宫明白告诉你,这等小事光是幕得贵就头一个捅到皇上那儿去了。可皇上训斥太子了吗?没有。皇上巴不得太子误入邪门歪道的轮回呢!没再塞几个妖魅小公就是好的了!”
“难道就此作罢,看着太子复起?”陈贵人心口一紧,想起那一巴掌来。
“自然不会。”武贵妃倦态地睁了睁眼,说道:“太子不傻,他将小宠摆上台面倒成了他的舌头,谁也不敢动了。恐怕是真有心。西番使节的人马未到,可这信却送到了。皇上已经应了要与西番和亲休战,人家忙不迭送来了郡主的八字,说是入乡随俗,晓得大昭男女婚嫁有合八字采纳之说,看看哪一位皇子合得上。三皇子献计欲将太子推出去娶正妻,一来是能送出来和亲的郡主必定身份不够尊贵,算不得贵妻,对太子毫无助益。二来那毕竟是郡主,若是知道夫君还有个宠宦岂能了得?岂能容得下?三来就是那小公公了,若他眼瞧着主子娶了正妻,开枝散叶,心里头不知闹成什么样儿呢。太子对他有心,自然跟着一起不舒服。哼,真到那时候太子殿里有得闹,本宫好好看戏就得了。”
陈贵人连忙应承道:“娘娘英明!如此一箭三雕,太子cha翅也难飞了!”
松了发髻显然舒坦多了,武贵妃笑道:“后宫里明着争得是宠,暗地里争得乃是权。养人千日,用在一时,本宫母家养着太常寺少卿这么些年,是该他劳作劳作了。到时候不管怎么合只需将太子的生辰对上那落魄郡主的八字,咬死此为良配。皇上自然顺着就接下了。还要特特吩咐必定指明郡主与大皇子八字相克,沾不上一丁点儿。我儿将来的正妻必定要出自世家名门,必定对我儿有所助益!到了那时,这命中注定的良配还能逃?且看着皇后怎么折腾也开脱不了吧。”
“要不说这凤印怎么落在娘娘手中呢,千算万算跑不出娘娘的眼。”陈贵人笑道,仿佛已然看见那日太子于朝堂之上无计可施,那小太监则悲痛不已,抹了脖子才好呢。
而此时正被算计着的太子刚刚看过了四哥的亲笔,与自己绵里裹铁、雍容遒劲的工整笔墨大不相同,满纸宛如龙蛇飞舞,笔势连绵放纵,钩连波挑,张扬跋扈。
廖晓拂上来换茶,见太子出神,细语问道:“殿下可是看乏了?”
祁谟将信递给小福子,道:“此乃家事,知道你是个识字的,孤准你看看。”
“那……谢殿下。”廖晓拂抹抹手,接过来悄不声儿地看起来。起初脸上还轻松着,越看脸色越沉,骤然抬头道:“殿下万万不可答应了啊!四皇子他……他虽是殿下的亲四哥,骨子里却未必与殿下一心。若困在太师府里还能约束着,放四皇子出行岂不是放虎归山吗?”
“孤与他同胎同胞,自然懂这些。否则父皇怎么会到现下还不准太子入朝?因为他也怕,他怕孤真应了天命一说,一朝入朝便似蛟龙入海,但终归是挡不住。四哥也是,他若动了这心念,孤是拦不住这头猛虎。”祁谟沉声道:“但四哥当真算准了孤的难处,虽说自小衣食无忧、供应不缺,但太子殿账目上能挪动的银两着实不多,连养个暗桩的进项都没有。”
“可四皇子所欲之事乃是勾结盐官吏,先不说盐官能不能信,若要办成此事则需动用太子的令牌,这岂能轻易给他?”廖晓拂一时心急,将心里的顾虑一股脑儿吐露出来,“四皇子与殿下长相如此相似,万一……万一他用着好了,不还了怎么办?”
祁谟还当小福子担心别的,原来这小东西已经开始长心眼儿,都能想到这点子上,故而笑道:“盐官吏之事的确是孤要敲打的。太子殿中虽说好东西不缺,可真要挪出几十万八千的银子来还真是没有。你这小奴才命数不好,跟了个拮据的穷主子,囊中羞涩,又不能向母后去要。总不好说孩儿与四哥联手要跟自己老子反了,当娘亲的能否给出些银两补贴?可眼下孤出宫不便,四哥若去兴许行得通,他那九曲的心肠不去害人就算好了,不担心旁人害着他。孤现在考考你,若是你来考量这事怎样办才好?”
廖晓拂把信还给太子。祁谟将信一揉,也扔进了炭盆里,仿佛宫中习惯,看过的字迹绝不留下把柄。待信在炭火中化为一团乌有了才又拿出一封,冲小福子说道:“孤考你不是没好处的,若是说得好,你小妹的信今日便给你。”
“小妹的信!”廖晓拂难掩喜悦之情,双眸笑得弯弯,又问:“可……小妹兴许还不识字呢,如何给奴才写信?”
“孤只是叫管家爷通报了一下,与你小妹说往宫里送信时能捎上一封,也是怕你思念家人了。”太子答。经历了一世他自然清楚家人对小福子的份量,故而真的心疼他与家人不能团聚,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廖晓拂喜上了眉梢,两只揣着的小手搓了又搓,望向太子的目光沁满了感激。自从与殿下听了一回墙角,与殿下亲昵的念头总时不时冒出来探个头,搅得心里头难耐,遂而伸手拽了把太子的衣袖。祁谟假意微不自察,小福子便当真了,自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偷摸了太子衣角还能全身而退。
那下次能否拽一拽太子腰间的玉带又不被逮住呢?
“若奴才说得不好,殿下莫要怪罪了。”怀里揣着小兔儿蹬脚似的,小福子定了定神,说道:“奴才书读得不多,但治水之法还是听过的。自来洪水猛于虎兽,堵不如疏,兴许对待猛虎之人也可用此法。四皇子如虎,殿下如蛟龙,何不以狠治狠?牧白师傅ji,ng通药理,想来可以寻出几样能排出身外去的毒物,再派张大人前去给四皇子服下。解药性的方子先不抓,叫奴才小妹背下。这样四皇子出入有张大人和小妹陪同看管,双人一起拿捏着他的性命。四皇子乃是死里逃生之人,性命自然看得最重,不怕他不从。如此,他握着殿下令牌一时,殿下便攥着他性命一日。”
祁谟听了笑吟吟地不多说话,小福子急着要信,忍了忍又问:“奴才可是说得不好?还是此法太过y毒?还请殿下莫怪。”
“小福子啊小福子,你今后必成大器。往后孤说不得的话都由你去说好了,这帝舌你是当定了。”祁谟重叹道,心中尽是惊喜。真不知老天到底是疼他还是厌他,虽然叫他吃过万种苦头,却送来这么个心有灵犀的知心人。那信自然是要给了,答得这样好,简直就是太子肚里的小蛔虫。
真想搂一下。
“谢殿下!”廖晓拂喜不胜收,接过薄薄的纸张小心翻开,不知小妹头一回书信会写些什么?是挂念三哥哥了还是想要些什么了?无论是哪样都叫小福子满心欢喜。
“这……这是……这是……小妹想说什么?”廖晓拂捧着信,满脸不解。祁谟见了也起了好奇,探过脸来,只见上好的镇纸占足了一半,画着一只满面凶相的大公ji。
“你这妹子是……说了些什么?”祁谟不解问道。
乌云压顶,哭喊震天。阿鼻狱火,血染山河。睡梦中尽是魑魅魍魉,片草不生,忽而灼骨灭身,忽而寒髓冻肌。
只身站在养心殿的銮金宝殿之上,祈容笑了。身上的血腥气息冲天,他看向双手,淌满了那些害他性命之人的喉间血!
而他,注定祸乱天象的四皇子终于找回了他的立足之地,夺回了属于他的尊贵。这养心殿,这交崇宫,这九龙宝座,都是他的……
直到窗外那阵不知死活的公ji打鸣声将他的美梦打断!祈容大怒,登时跳下床来,双手一挥披上一件墨色的狐裘披风,黑发散着,血红着下眼睑宛如罗刹。
“不知死活的粗野丫头!本王今日就要灭了你那只祸乱人间的公jiji,ng!”
一只赤冠、绿耳、鎏金背、青鸾尾、紫霞腹的五彩大公ji清脆地又鸣了几声,满意地跃下ji窝,蹦进了稻草堆。廖依依身着粗布麻裙,扫了雪,从口袋抓了一把浸过酒的谷子漫天撒过去,看那只从小养大的大公ji一步一啄地撒欢儿。
“大将军来!大将军快吃!依依现下得了好食儿,再也不喂你吃沙粒子了,再不饿着你。”廖依依坐进稻草垛,托着腮,冲那只好容易求老伯差人从小凉庄找回的大公ji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稿件突然丢失,熬夜重新写过,更新晚了,真的很抱歉。
尼古拉斯傲娇中二都味儿了祁老四:今日就拿你这公jiji,ng打牙祭!
大将军:是时候叫你想起被公ji支配的恐惧了。
第47章、第四十七章
自从上回的新衣裳jian上了墨迹,廖依依便和管家爷讨回了原先的粗麻布裙,又添了绒花对襟小袄一件便能过冬了。若说小人儿可怜也是真可怜,爹爹在廖依依落地之前就去了,生下来就被骂作克死了老子。闺中女儿最要紧的是有位好娘亲,就说比不了高门大户人家,庄子里质朴的好女子也不是没有。
娘亲把女儿自小拢在跟前,针线上的功夫、做点心的手艺、梳头束发髻的本事,还有那些待人接物的规矩,高门女子家中自然是好几位嬷嬷轮流教着,一样样马虎不得,平头百姓家中样样皆是娘亲教来的,也差不到哪儿去。可廖依依没吃上几天娘亲的n_ai水就被扔给了兄姐,大姐又命薄,只将她养到了三岁。说她一个女娃是两位哥哥拉扯大的也不为过了。
故而廖依依自小长在山野中,时而跟着廖子孟砍柴,时而跟着廖玉林下田,规矩是没学会,养ji的能耐倒是小凉庄里一把好手。
“齐大哥,今早是大将军错了,不该扑腾起来啄你的头脸。依依替大将军陪个不是吧!”廖依依用脚将门顶开又合上,手中捧着个青花缠枝双鲤大瓷碗,笑得明媚灿烂,丝毫没有将功补过之相,捧过来又道:“这是今日给齐大哥补身子的汤药,里面用着的皆是大伯送进来的好东西,那些参啊都是好的呢。齐大哥趁热喝下吧,喝完我烧盆水来给你梳洗头发。”
祁容放下手中毛笔,目色狰狞,几乎挑竖了眉毛。笔挺笔挺的山根之上愕然惊现两道细微抓伤,看那血痂刚成不久俨然是一个时辰内的创口。
“什么齐大哥!本王何时就成了你那齐大哥!五弟认下的亲戚叫他自己清算去,与本王何干!”祁容将写到一半儿的信揉了,手背青筋暴起。这山野丫头不知是管家爷从哪座深山挖出来的泥疙瘩,一点儿规矩没有不说,连闺中的客套都不忌讳,见面就拉手唤他齐大哥,还敢说堂堂四皇子身上味儿了。
头天祁容当即就怒了,沉着脸把人轰出去吹风。本想一个闭门羹能将这山村刁民治住,岂料祁容晚膳前开了门,这丫头竟收拾出一间厢房来,敞着门睡下歇着呢。祁容接着又怒,吆三喝四将人叫起来,忽而闻出小院儿的灶台烧了木料,奈何一时腹中空空,便想着不用白不用,命这丫头速速熬出一盅秋梨枸杞冰糖水来。
谁知这丫头除了烧白水,竟做不出一丁点儿的吃食。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倒好,有米有灶,什么都炊不了。祁容三次大怒不止,叫管家爷出面把人领走,谁知这丫头还是个死心眼儿,说什么伺候不好齐大哥就是廖家不义了。
廖依依确实是这样的打算。侍卫齐大哥是廖家的大恩人,在宫中还照应着三哥哥呢。虽不知这位大哥是谁,但看着必定是齐大哥的兄弟了。侍卫齐大哥与廖子孟已经称兄道弟,那这位大哥也就是她廖依依的哥哥,必定要好好伺候,绝不肯做不忠不义的女子!
听者动容,见者就未必动容了。
鬼扯连篇!不忠不义干他四皇子什么事儿了!祁容当晚脑子里整句整句全是齐大哥这、齐大哥那,十七年从未这般混沌过。俗话说阎王好送,小鬼难缠,若只是请不走这尊泥菩萨也就算了,祁容原本性子孤傲冷漠,不搭理就是。
谁知这丫头还是个好养ji的!嗬!女红点心一概不会,搭ji棚子倒是手脚麻利,几天就在院子里搭出个颇有模样的ji窝棚。那公ji也碍眼得很,明明就是只土气冲天的雄ji而已,偏生起了个狂三诈四的别名叫什么大将军。大将军日落回窝,日出必定雄ji报响,大有欲与天公试比高之能耐。祁容常年居于井下,日夜黑白早已颠倒,往往是刚睡下就被吵起来,从此便与这公jiji,ng大将军势不两立。
今早大将军又一次扰了四皇子美梦,打了鸣儿威武抖擞着,啄着太师府的谷子,在太师府的小院儿里踱步,就差去撩拨太师府的小母ji了。只听四皇子踹了门,黑狐大氅风中颤栗,直直朝着ji窝棚去了。大将军在小凉庄早已是出了名的好恶斗,啄遍山野一片,早就闲得爪子发慌,空有一身远大抱负却无力施展,见了此状岂能不迎战而上?遂而扑棱金翅,利爪一蹬,便轻而易举朝着四皇子的门面去了。
祁容从未与牲畜家禽接近过,怎能料到雄ji是万万不能招惹的,一时发愣就被破了相,鼻梁上挠出血痕两道,不战自败。大将军就这样挠了太师府的祖宗。
“齐大哥莫要生气了,依依给你赔不是!这补药里真都是好东西熬的,兴许喝了还能好得快些。”廖依依前倾着身子促道。
祁容本想将瓷碗一掌掀了,补药再好,日日喝也是腻烦,无非就是宫中常见的补益之药罢了,冷着脸道:“你是想撑死本王吗?世人皆知补药需温火熬制,十盅汇成那么一小碗取其ji,ng华。你这没眼识的丫头倒好,煮了足足一海碗,莫非当本王是牛马饮水了?”
廖依依笑笑反而不在意,心里头却替侍卫齐大哥难受。这位大哥与齐大哥显然是近亲,头脑却不清楚,说话颠三倒四,作息日夜不分,最可怜的怕是脑子里起了妄症,时时都自称本王。可老伯明明说过此人名为怀安,恐怕就是这妄症害人,再难以治愈,才会被圈在独门小院儿里任其自生自灭,没有一个下人肯来服侍。
可齐大哥的恩情不能不还,廖家不能忘恩。大哥哥现下在端午门当职,每月能有四两月俸呢。二哥哥如愿跟了一位夫子,就等着明年秋闱了。更别说宫里头的三哥哥,兴许还被齐大哥救过小命儿……这样大的恩如何能还?廖依依自打头一天进了小院儿就觉出这顺安八成是个傻子了,也就认了,轰她也不肯走。不管这人是痴是疯还是癫,统归包揽在自己身上便是。
所以说傻子与ji打架,那能叫打架吗?那必定不能,更不能埋汰他,叫人暗自神伤了。廖依依上前一步,说道:“齐大哥别气大将军,要不依依给你讲个趣闻?你听了必定就舒坦了。”
祁容冷声一笑,心道,本宫乃是堂堂大昭四皇子,博古通今,饱览全书,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故而吩咐道:“要说便说!还有称我为王爷,哪门子的大哥!”
“依依省得了,齐大哥。”廖依依福了一小福,笑道:“我长在马耳山小凉庄里,自小啊就听过老人一句,土里千年不敌好ji一只。齐大哥可知道意思?说的是公ji乃是阳气最盛、胆量最大的活物,不是我唬你,山间毒虫颇多,还有吸人血的虫子!大哥哥不知被咬过多少次,说是可疼了。可这毒蝎子、y蜈蚣也是奇怪,活人都不怕的,专怕立出红冠子来的雄ji。老人说这是因着雄ji纯阳,生来缺y,必须吃那些y气的毒物,相生相克的缘故。故而土下y气深重的鬼怪见了雄ji都要绕道走。村子里有这一只五彩的大公ji可是宝贝,能镇着廖家的院子,生人都进不来的。”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当真新鲜。祁容缓了缓气,不经意问道:“切,鬼怪之说都是无稽之谈,这么说若想免灾岂不是养只公ji就行了?”
“那可不够,随便养的ji顶不住戾气过盛的y体,鬼怪一吓唬它,阳气就散了。大将军是我从它破壳就养着的,从自己嘴里省干粮喂大,给它捉毒虫子吃。庄子里有几个恶小子想拔它的毛,都叫我拿扁担赶跑了。齐大哥有所不知,公ji大多生来就勇猛,都是猛将,但它只能克y物,挡不了劫难也招不来财,养熟了还知道护主子呢!老人都说若是用浸过酒的谷子来喂,那公ji必定凶狠,凡是它待过的地方,那些长在地下的虫子全得钻出土来绕道,就跟打鬼似的呢!还有……诶?齐大哥你笑了?头一次见齐大哥笑,真是好看呢!”
祁容y测测笑着,苍白十指轻轻拂过额前碎发,恨得牙根儿痒痒。五弟这眼线找得好啊,狗皮膏药似的不仅轰不走,还会拐弯抹角骂他是地底下爬出来的毒虫子呢!
这日皇上下了朝,待群臣三跪九叩之后进了益政院,将欲与西番和亲休战的圣意说了。其实这事不用圣上开口,当朝是个人ji,ng就能猜出一二。西番边境战事一直不温不火,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乃拖延之术,储番用意并非扩疆而在谈合。我挑衅于大昭,再提出通货往来,你大昭若不肯信我再送去一位郡主做质子和亲。而真正对大昭虎视眈眈的敌对乃是北辽,若你不与我西番和亲,那就休怪西番边境作乱,绊住你大昭十万大军而不发了。
况且对皇上而言,能用一个儿子就解决的战事,为何要动一兵一马?皇子本就应当相互牵制、互为制约,切不可强出一人,万事不能越过老子去。
待此事定下了,皇上才松了松心,叫幕得贵陪着往太合宫走一趟,心情一好连銮驾都省了。
幕得贵亲自提着点灯的熏笼说道:“皇上慢着点儿!这脚底下的砖石都是刷过了的,前几夜不是下雪了嘛,雪后又起风,故而将踩实了的雪渣子冻上了,滑溜溜的冰封住一层。要说还是武贵妃娘娘心里头有皇上呢,生怕皇上跟前伺候的人不长眼,摔倒了惊着陛下,一早就命人烧了白水将路面烫开。那阵仗!哎呦呦,奴才见着都稀奇,白水泼出来跟起了大雾似的,奴才还当自己老眼昏花,看出什么登仙的通路了。”
元帝听了一笑,道:“也是辛苦她了。晚膳过后你从朕那库房取出十匹紫琼瑶台仙萝的锦绣缎匹来,亲自给惊麟宫送去。”
“奴才一定办好。”幕得贵低头应道:“那紫琼瑶台仙萝花儿的料子可是陛下心头喜好的颜色,统共也没多少,都没舍得赏人呢。武贵妃娘娘得着了必定心悦,知道皇上时时惦念着呢。”
“她也不是时时惦念着朕吗?连朕要去何处都算计好了,朕岂能冷落她一番好意?”皇上在幽深的长道中走着,四边悄然无声,忽而问道:“今日朕与重臣着谈了和亲之事,幕得贵,你倒是说说看,若要和亲,哪一位皇子能娶郡主?”
幕得贵一惊,登时瞪大了眼睛,就差给皇上磕个头了,叹道:“皇上这话就是叫奴才死呢!皇子哪儿是奴才能议论的。此乃国之大事,又岂能从奴才一个阉人嘴里边儿说?皇上还是直接给奴才个痛快,赐个死罪吧!”话毕便低了头,沉沉不再开口。
“这事怕是在宫中谈遍了,武贵妃恐怕更是。西番郡主来历不明,她也怕朕将大皇子推出去呢。此次的确事关重大,三皇子自然论不上个儿,唯有太子与大皇子能较之一二。而太子若娶正妻,必定要经过太后首肯,故而武贵妃算准了朕下朝要往太合宫去,恐怕也早早在皇太后跟前等着了。”
皇上笑谈,仿佛推出去个太子如同泼一盆白水,扫一场风雪。幕得贵低着头,眼底却有一丝ji,ng光闪过。如此听来皇上心意已定,确实是要舍太子了。龙意既然已定,就等着贵妃娘娘那边再添一把柴,烧一场烈火,赐下个天造地设、举世无双的良配之说。
幕得贵寻思起来,眼前仿佛看出了那张赤红鎏金的天罗地网,卷着寒气从脚底下直直铺开来,一直到了太子殿的正门儿。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防盗功能是否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但盗文真的太猖狂了……辛辛苦苦列细纲又码字,盗文的良心不会痛吗?
尼古拉斯鼻子受伤祁老四:今晚本王要吃公ji炖蘑菇!速速去做!还有不准叫我齐大哥,再叫砍了你!
廖依依:依依省得了,齐大哥。还有那是小ji炖蘑菇,公ji做不来的。而且我也不会。
第48章、第四十八章
武贵妃一早来了太合宫请安,莲步生香地下了轿,缎织的暗花芍药衬金底袄裙点缀冬日里的素雪纷飞,绽如夏花,想必心情也是好的,面上盛气夺目。前朝后宫连着千丝万缕,起了这样大的波澜,是时候惊动皇太后了。
怎料今日有人早早占了先位,原以为自己是头一份儿呢。武贵妃进了太后寝宫还当花了眼,竟然碰上了赵皇后和太子祁谟。想必和自己动了同样的心思,先忙不迭来捧太后的面子,再从中使计将大皇子推出去呢。
“妾身给太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太子请安。”武贵妃笑着一福,笑得后牙都紧了,只因自古尊卑有别,无论凤印谁掌,太子得不得势,这三位都是在她上头的,还不是照样儿得请安。谢过恩起了身,武贵妃亲亲热热挪步上前,心里盘算应对之法,拉着赵皇后假意嗔道:“姐姐难得出来,怎么不去妹妹宫中坐坐?还是太后宫里热闹,旁人都说太合宫占了皇宫的风水宝地,妾身倒是觉得只有太后压阵才镇得住呢。”
祁谟见她惺惺作态也不发作,行动恭谨有礼,拿足太子之风范,道:“冬日路途颠簸shi滑,想不到娘娘也来给皇祖母请安了。”要说今日这一遭原本是不想来的,不为别的,祁谟只是不想与父皇撞上,免得给自己添堵。谁知他那义父心直口快,幕得贵能打探出今日皇上要订下和亲的皇子便忙不迭通报给武贵妃,王过福也不含糊,毕竟多年大公不是白当,心眼儿一个不少,转手就把消息送去了凤鸾殿。
赵皇后近来的心思在别处,接连三月给安贵人撒了网,只等着一招收网将安贵人拿住,不知如何应对,故而一早带着太子来皇太后处请安,听一听是否有转圜之余地。而武贵妃实乃长她两岁,这一声声姐姐实在是迫于位分高低。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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