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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舌[重生]作者:晒豆酱

第3节

“殿下这话何意奴才不知,求太子开恩,就当是老奴的错。只求殿下记得那人并非歹意,切莫再牵连他人……”

“果然……”祁谟垂目说道,心中一块悬石落地,两世茅塞顿开,“你根本就不是父皇的人。你是母后的人,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留言,请放心的入坑吧,我的坑品还是很好的。

第11章、第十一章

上一世太子封王,王过福于养心殿死谏,祁谟那时被困住手脚而冷眼旁观,心如死灰。只是本应拉去乱葬岗的尸首最后竟然被外祖父找人敛去安葬了,祁谟后知后觉,那年也由不得他多想,这回将前因后果针串般细细滤过,竟然想通了关窍。

原以为母后是个不关朝政的,想不到竟也在父皇身旁安了人手。父皇英明了大半世只当王过福用着衷心,却不知他为何衷心。原因不过其他,王公公不伤太子的缘由无外乎是忠了赵皇后的一片舐犊情深。

“殿下只当老奴死不足惜罢了,万不可疑心……万不可再疑心旁人!”王过福的冷汗一颗颗地往外淌着,半天没认了太子的问话,也没说那旁人究竟是谁,“老奴伺候殿下一回已是大福大幸,无根之人……身份卑微,无福享子孙福报,奴才王过福能照看太子一日也是不该有的福气了。”

祁谟又叹一息,负手背立于窗棂之前。“事到如今,那蜜水想必……定是母后的凤意了。但害孤之事你可认罪?”

“殿下息怒,老奴认罪,奴才罪该万死!”

“好!”祁谟挥手一转,目光如凌厉疾风,“既你也认罪,那孤就罚……”

王过福最后将头一点一磕,怆然泪道:“老奴只求殿下不忘,真龙天子!千秋万世!”

祁谟的左膝一曲竟直直跪下,衣袖翻飞,如半条蛟龙越水俯首。“那孤就罚你受这一跪,今日一跪,自此认你为义父。孩儿祁谟,给义父请安,愿义父千岁!”

王过福登时与祁谟面面相跪,耳边七七四十九重雷洪电闪!扑着揪住了祁谟的衣裤。“太子快起!此等人伦不道之事万万不可!”

祁谟自小眼观周遭权术,命人安于己用的法子无数,最好不过利用亲缘。玩弄心计,柔强于刚,戳起要害。公公都是绝根户,更何况王过福对祁谟有情有义,太子并非无心,这一跪里三分利用七分真情,于公于私这份恩典是要给他了。

“孩儿五岁赐宫,腊月初见,义父持一把绸伞从养心殿领旨而来,亲自给独自赏雪的小太子遮风挡了雪。当夜义父以孩儿冬衣的风毛今年选得不好罚了尚衣局总管太监,并亲理太子衣冠之掌事宫女杖毙。当夜过后,孩儿饮食起居再无差池。”

一把辛酸泪顺着王过福眼角而下。那年他也就是个刚及二十的小公公,得了皇上青眼去太子身边当差。谁知还没走到地方,远远便看见那团小小的明黄色蹲在一棵百年老树下,拿着一支枯枝在雪地里刨着冰一人玩耍,雪片打shi了整头竟无一人上前拦着。王过福当下急了,不顾衣衫单薄,一言不说地弯腰给祁谟撑伞,心里想着赵皇后的嘱托心痛不已。小太子不得疼爱,刚封了宫,日日见不着母后,下人们倒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犹记当年太子玩心大,对此事浑然不知。等团成一尊小小雪人之后才回过身,发觉身后站着个落成雪雕的小公公。晚膳后祁谟忽起高烧,王过福饶是进宫后没了气性,当夜,大怒不止。

“孩儿九岁发痘,母后急得乱了心思,义父当即立下命人封宫,不消一刻就于下人房扯出来一条沾染过痘水的幼童小衫,押了下人房数十位彻夜审问,拉出一串相关之人!后不顾太医院劝诫,执意贴身看顾孩儿,十日之间未曾离开片刻。”

是了,那年王过福差点儿自己折了命,也愣是将武贵妃安cha在太子殿起居的下人拉出一串人头来。若是小太子自然发痘必不会如此凶险,当年还是武妃的女人心思已如毒蛇,愣是将死于伤寒的出痘幼童拨下衣衫来,再将那件沾染过死人尸气的病褂递进了太子殿。

太医院的领事一见病势汹汹,必有蹊跷,更不敢大肆招摇,只向上禀报了个寻常幼儿出痘。真真将九死一生看进眼里的恐怕那十日只有王过福一个人。

此刻王过福低头不起,心头已经有了恨意。他恨,他怨啊,这是那人的孩儿,再不得父宠也是太子,是龙子,是真龙血脉!只恨上天不公,自己是个没根的东西了,十辈子也得不来这么个宝物般的孩子。可……可圣上如此弃亲生子于不顾,弃皇后于不顾,于妻于子,又是何等无情!

“孩儿十一岁初学骑术,在武院跟了骑师几日,迟迟不敢走鞍上马。大皇兄和三皇兄年长些,早已ji,ng通骑艺,初学那日都是由父皇亲临扶上马背的。恐怕是惧于真龙之气,再烈性的马儿那日都不曾啼鸣,乖乖任由皇兄们骑了。到了孩儿那日,马匹惊扰嘶叫声不断,皇兄说,这是父皇不在,那马儿必要将人掀翻下来的。”

王过福劝慰道:“一派胡言,太子也乃真龙之气,何惧!”

“那日义父扶孩儿上马,同样也是说的这一句。”

祁谟不知是喜是忧,幼年难关处处都有王过福担了,这些本该是由父皇亲任啊!最后竟是个大公扶住了马鞍,让小太子踩着自己的衣冠,一手托上了马背,再翻身上马伴着心有忌惮的小太子骑了几圈跑场。因着身体残缺,公公的身子是最经不得骑马折腾的,出行多用软轿步撵,可就是当年王过福那一句何惧,祁谟骑在稳稳当当的马背上,铁打了心信了自己也是龙气傍身,否则父皇不在这烈马如何安于人子之下?

莫不是因为自己乃是天家血脉嫡支!

一桩桩幼时场景在眼前走马灯似的滤过,祁谟唏嘘不止,叹道:“义父对孩儿的恩,以上种种多于千件。我自幼不得父皇疼爱,合宫之中,除了母后也就只有义父肯护着了。记得初见那日叫义父好一阵候着。孩儿并非贪恋玩耍,那时父皇刚赐了太子殿,我本想团个雪人,若是父皇下朝沿路见了便能想起我这个孩儿来,兴许就能来太子殿再看我一看了。”

“殿下……往日种种伤心,切勿再说,时日还长。”这伤的根本就是王过福的心啊,他打小就是赵太师府里的家生子,比太师嫡女也就是当今赵皇后年长一岁。赵皇后从小生了颗菩萨心,温婉端庄,且待下人极好。王过福可是作为家生小厮伴着她长起来的,原想着护大小姐一生一世,盼着大小姐的良人来采纳提亲。谁料天不由人,入宫那年赵皇后刚及妙龄十二,王过福受老夫人所托这才一狠心净了身进宫,天不由人命由人,在暗处再护大小姐一程吧。

这才有往后误打误撞去了太子殿的事,王过福是已经断了七情六欲的人了,不敢妄自菲薄,护不住赵皇后了,能护住她的孩儿也是好的。

只是这一世,王家的香火总归是断在他这处了。

“义父陪伴孩儿多年,明着是皇上的耳朵,暗地里却是母后的人。孩儿如今势单力薄,无以回报。”祁谟见王过福不肯心软,声声紧逼道:“若义父暮年,孩儿愿置宫外屋宅给义父颐养天年。若义父百年!孩儿则犹如亲生,亲自披麻戴孝,长跪守灵,捧义父牌位入我太师府祠堂。有孩儿一日便保义父香火不断,后人贡奉!”

“殿下!殿下啊……”

时至此刻王过福再也撑不住,抱着祁谟的膝头忍声大哭。往日种种涌上心头,大小姐还在府里时的一颦一笑能消退他身子受的苦,可他也曾有心灰落寞。若他适年娶妻,孩儿也该有太子这样大了,正是采纳说亲或置办花妆的好年纪……为太师府受这一刀他不埋怨谁,怕就怕老无所依,羡看他人儿女环膝,自己无人送终了。

可眼前起誓要给他扶灵的人是太子啊!这是他一手护大了的孩子,这是大小姐的孩儿。就连自己的灵牌也要请进太师府,他王过福将来就是死也是太师府的魂,不是那漂泊孤苦的鬼!

待祁谟归来已是五更天,头天夜间特意交代过寝殿没有留人当职,一路倒是谁也没得惊动。

寝室里的容檀香刚刚燃尽,余烟暖着香炉,廖晓拂垂着手腕歪在榻上梦周公,发带极规矩地绑着头发,脚台边上掉着三、四本散开的小传。祁谟摇头笑了,这小奴才啊,让他酸心的本事一天高过一天。临走时闹着不睡,说什么殿下归来才能放心安睡的,奈何小福子年小觉多,不知苦撑了几炷香。

祁谟走近他,将撂在外面的手腕握住给他暖了暖。许是察觉到有人动他,睡梦中的小福子蹙了蹙眉,把脸往锦绣枕头里藏。待暖得正好了,祁谟再把它放回被褥下,又给他盖紧实些,这才将夜行衣换下歇息了。

不多会儿伺候洗漱的侍女就到殿外等待传唤,太子每日定时晨课,祁谟不想让人疑心,便如往常一样。廖晓拂伺候着他宽衣,不敢问,脸红红的,想必是知道没脸了。

先前还不是自己闹着要等,结果他连太子何时睡下都不知情。等祁谟去南书房早读片刻,他也换好了腰牌,跟玉儿姐告了晌出殿去了。廖晓拂这是要给祁谟请一尊大佛来,他要去请的可是钟鼓司曾经的掌印大公,自己师父陈白霜。

宫里无人不知四大司,又叫明四司,分开来有惜薪司、钟鼓司、宝钞司和混堂司。其中又以钟鼓司最为挑人,只因司内除了掌出朝钟鼓之外,还负责宫内乐舞、演戏、杂耍等事。每年皇上出朝回宫以及万寿节、冬至节和年节升殿之时总会露脸,好迎导宫中升座承应。陈白霜陈公公就是这一司曾经的大公,说一不二。

至于是怎么卸了任的,小福子也不敢打听。如果把廖晓拂比成宫里的一根白玉竹子,那他师父就是这淤泥里的一棵青松,不易近人。陈白霜掌印时在宫外置了一处内宅,上任当年便从刚送进宫的小太监里挑出个拔尖儿的认了义子,本想是铺一条养儿送终的后路。许是喜爱天真孩童的缘故,每隔上一年,陈公公都要先把进宫的娃儿看过一遍,再挑出个看顺眼的养在身边,直到挑上了廖晓拂,已经是第九个。

也就是在那一年冬至陈白霜卸了任,做了个本分的教引公公,亲自教崽儿们乐舞或曲戏。当年的九个义子逐渐长开了,又被分到各宫各处,如今还留着的只剩三个,那六个不知在哪一宫成了冤魂。

廖晓拂排行老九,连小福子这名字都是师父赏的。他不懂当年陈大公的心思,只以为是图个吉利顺口。可陈大公眼毒,宫里贵人太多,没有哪个主子愿意奴才的名字过于文雅别致。这孩子的名太过才情,一听便知是家里有读书人挑出来的。若惹着后宫小主儿倒还好说,惹着权贵大人就保不住了。

可能是小福子年岁最小,再加上净身之苦甚于旁人,陈白霜是有些偏爱了,就连被太子殿的嬷嬷看中也差点儿舍不得给出去。

廖晓拂就更拿义父看作大佛,去了好地方也没闲着,轮值时偶尔跑回来给陈白霜磕个头,想得开想不开的都说给义父听听。

今日陈白霜来得早了,拿拂尘扫去石凳上的落花,坐在御花园的东南偏亭里。老九是他心头r_ou_,打小性子狠起来比谁都要脸,可又摊上个爱哭的性子。前个月听说他让车轮子碾了就惊得陈白霜动了大气,奈何不在一处,老大与老六也跟着生隔墙火,每日特特从太子殿那头绕着回来,盼着能碰上个熟人往里带句话也好。

昨日有个衣着不凡的宫女拿信来找,礼数极好,显然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陈白霜到寝室过目一看,里面竟然是小福子的字迹。

廖晓拂这边紧赶慢赶着仍迟了一刻,通御花园的路都被晨起的各宫小主儿用满了,满眼全是端着清洗头脸的水盆和换下的胭脂。今日御花园供上的新鲜花枝也赶在这时辰进上,廖晓拂掺在一堆大丫鬟堆儿里,给这个姐姐行礼,给那个姐姐让路,来来回回差点儿绕昏了头。

“师父可等久了?”廖晓拂端着手小跑过来,若说宫中还有一怕,他唯独怕这位不苟言笑的义父。

“嗯,下次与人相约不可迟到,免得叫人嚼耳根子,说咱家养出来的小子没规矩。”陈白霜不改脸色地站起来,掸了掸灰白衣袖,又道,“还有,行走于宫中不可唤我师父。”

“是,小的记住了。请陈公公跟小的来。”廖晓拂几个月没见义父,眼角眉梢掩饰不住地上扬,但陈白霜往日最看不得下人没规矩,只好循规蹈矩地踩着石棱走路,两步一格。等走过了人最多那一段,廖晓拂动了动唇,头不偏脚不歪地问道:“大哥和六哥呢?”

“成儿挑了十来个机灵的苗子,每日去教他们剑舞。他已二十有一,工部嫌他年岁过大,明年春耕祭祀就要弃了,不再用了。鸳儿他嗓子不适,前个大宝殿要祭雨,他跟去三日恐怕唱经累着了,去磨太医院了。”陈白霜提起老大老六哪个也是不舍得,成儿身为老大伴他最久,鸳儿一副铁打的好嗓子,拂儿还没来得及学上一二就被要走了,九个现在只剩下这三个。可他又能怎样?年年都有折在红墙里的宫女太监,能保住一个都是好的了。

“陈公公,到地方了。”廖晓拂出来前递过腰牌,算好太子用膳的时辰,隔着一条回廊停在南书房外。这里和御花园堪比y阳境界,除了虫儿压着草飞跳出来,只有几只停在树梢的家雀儿。

“你那手怎么样了?给我看看。”陈白霜不知小福子带他来见谁,用拂尘点了点他的胳膊。

廖晓拂把裹着麻片的左掌伸给他看,现下佝偻的骨节已是复原了,只固定着待伤骨接好。陈白霜不料他伤得这样重,但细看下好歹是ji,ng心医治过了,遂怒气消了一半,问道:“你这伤势是谁人医治的?在太医院是否挂名?宫中行走切忌缩手缩脚,叫人看不起了。你去要份名帖来,咱家好送去些银两,替你打点一二。”

廖晓拂正欲将来龙去脉说了,只听那边南书房的角门一开,读完早书的太子带着个磨墨随从迈出半个身子。小福子随手将那方向一望,赶紧对陈白霜说道:“陈公公,贵人到了。”

陈白霜顺着一看便认出太子袍来,方才平静的声音竟气得抖了,眼睛来回扫着太子那边和小福子的脸,最终忍不住用拂尘扫了廖晓拂的膝头,大喝道:“孽徒!终究你还是……还不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地雷和收藏,每一位的评论都是我的动力,第一次写原耽能得到认可实属幸运,感谢大家在文海中点进了我的文章,谢谢。

本文有主cp一对,副cp三、四对,并非是全员bl,但bg描写不多,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第12章、第十二章

祁谟朦胧记得小福子今日要带人来见,却不想就这么撞上了。廖晓拂扑通一声给师父跪了,等太子走到近前,陈白霜又给太子跪了。

“奴才陈白霜请太子安。”

“起来吧。”两人齐刷刷跪在地上,祁谟看不清来人面孔,只好亲自问他:“小福子你说与孤听。”

廖晓拂晓得师父在怒什么,可眼下却不是辩解的好时机,只好前身贴着地面地回道:“禀太子,此人是奴才在钟鼓司的故交,奴才的师父陈白霜。”

这下太子心头疑虑大解,定是小福子为他寻来人了。只是此事不容儿戏,往后的算计有半步差池就是粉身碎骨,需完全信得过的人方可。若此人如此不情不愿,再好也就作罢。

“都起来吧,带人先随孤回太子殿。”

廖晓拂跟着陈白霜一同跪在太子殿里。回到殿下的地方了,小福子头脑轻松不少。方才师父一路不欲与他多话,一看便知是真动气了。

别人看不透,可廖晓拂是知情的。师父待他仁厚,他自然从不瞒着任何事。虽说是净过的身子,可小福子还是有七情有六欲,有情窦初开的憧憬,那颗不谙□□的少年心自来了太子殿就再没出去过,痴儿似的牵挂上那人。这可不是能讲出来的牵挂,不提身份地位悬殊,单单是廖晓拂自己那不全的身子,说出去只会是掉脑袋的大逆不道。

只道是儿郎年少念佳人,打马归家羡成双。初次动了情念廖晓拂就尝到了相思之苦。这份苦憋在他的心、他的身子上,总要寻个出处,否则便成了折磨的毒。架不住命运捉弄,小福子最终与师父哥哥们说了自己那难以启齿的荒唐。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念头没得盼望,陈白霜听了当即也没有责骂,只是掌了手板,教训他怎么敢胆大妄为!那是何人啊?那是皇子,是当今太子,是皇上的嫡子。这种不堪的念头不用劝解也是个痴梦。

打在徒儿手心,疼却在师父身上。打了几下就再下不去手,终究是自己没将这孩子看住。可怜老九身子受苦又动情得太早,若再晚几年还能把持,现下这个年岁多说无用,他念太子就任他念着去吧,总归是无指望的。

今儿个师父定是误会他了,怕他不知礼义廉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爬上了太子的床帏。否则廖晓拂身为奴才,怎么会又怎么敢直接带他来见太子?太子又何曾待人这样亲厚了?

祁谟命下人撤了早膳先都退下,再唤二人平身,这才朝内走去。陈白霜起身垂着肩膀跟上,廖晓拂也赶忙跟过去。

“你可知道孤唤你来所为何事?”祁谟早读后稍感口渴,还未去看茶水,小福子伺候出好眼色立马斟了一盏捧上去了。殊不知一切看在陈白霜眼里尽是谄媚。

“你倒机灵,还不快去哄哄你师父。”祁谟看出他师父心里是有气的,可哪里知道这气是对着自己的,还当是小福子将他惹恼。

廖晓拂喏了一声,低眉顺眼地回到陈白霜身后。往常他总是待人冷冷的,对太子也是满身礼数,若是不相干的人更拒之千里之外。这副闯大祸的小脸祁谟哪里见过,当真新鲜极了。

陈白霜偏过身子扫廖晓拂一眼,对祁谟又一行礼。“殿下恕奴才多嘴,敢问太子今日有何吩咐?”

“这么说你还一概不知?”祁谟还以为小福子已经给师父说过了,这样看那不情不愿之事倒是错怪。那就奇了,既然并非推拒,那这大公的火气又从何而来呢?

廖晓拂赶忙圆话,行着礼说:“殿下也请恕奴才多嘴,师父并不清楚一切因由。御花园人多口杂,奴才想着到了殿下自己的地方再说不迟。自小的八岁净身进宫就跟在师父身边,师父为人可信,敢以性命担保。”

祁谟对廖晓拂是绝不疑的,但对旁人就不好说。陈白霜看着就像个心思缜密的,这样的人乃是利器,用好了则已,用不好则败。

“陈公公?”祁谟细细打量着他,眼中冷意生寒。

“奴才在。”陈白霜不是傻的,也能猜出来几分,登时直直给祁谟跪下,“殿下,奴才有个不情之请,这小福子是老奴的义子,无论说错做错了什么都是老奴过错,冒犯了殿下。还请太子开恩,让奴才带小福子回钟鼓司去打磨。如若这孽徒曾开口向殿下要了什么,还请太子既往不咎,看在小福子ji,ng心伺候的份儿上万万不可答应,将他打发出去吧。”

这通话激得祁谟差点儿将茶水泼出去,面子上还是没有半分波澜。“哦?陈公公这话孤就听不懂了,小福子何时冒犯过孤啊?又做错了什么?你口中的何事,又是什么事?”

“这……这是……”陈白霜把一口气憋回胸口,既然太子不愿挑破,自己也不好分辩,只得一拱手接着说道:“奴才不知,请太子怪罪。”

廖晓拂在一旁心惊胆战,师父明显是将自己与太子二人想到烂泥里去了。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个胆子,殿下身子是何等尊贵,怎会与他相碰……不知是耻还是急,廖晓拂脸上一阵阵发红发白,很是心焦。

“既然不知,孤便与你明说了。原先这太子殿的掌事是王过福,也是位大公。想必你也听说他如今回养心殿当职了。边疆急报接连不断,父皇抽不开神,便让孤亲自来选接任之人。”祁谟揣摩着陈白霜刚刚的话,细细道来,“你说是小福子求了孤,倒不如说是孤有求于他。宫里的大公少则几十、多则上百,明线暗线里都有主子。孤常年痴读,不懂窗外事,此事交给他最为妥当。”

师父没有回话,廖晓拂自然更不敢。

祁谟又说:“还有,刚刚你说想将他带回钟鼓司去,这事孤是不会点头。你是他师父,也该明白小福子规矩学得极好,机灵衷心,打点起孤的事最为上心。赏他还来不及呢,孤为何要怪罪他?”

原是自己想岔了?陈白霜原以为老九借着殿下那点子宠爱为自己讨了好出路,这样一听不得不思虑几番。但天家所言不可全信,还需慎言。

“师父。”廖晓拂怕陈白霜婉拒,急忙求道:“……师父你看,拂儿这手就是殿下开恩给解围的,不然那日两只都要废掉了。殿下仁德亲厚,这伤还是特意找了人医治的。以前在钟鼓司,师父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殿下前几日差点儿被j,i,an人所害,王公公也卸了任,正是要紧的当口。殿中无人打理,我又伤着,不顶个事儿,可堂堂太子殿怎能没有大公掌事呢?师父你看,殿下从不苛待奴才,这玉扳指也是……”

“住口!你、你……你啊!”自己养出来的徒儿自然不会是愚笨的,听老九这般护着太子陈白霜只怕他是被蒙了心智,小小一个人ji,ng恐怕栽就要栽在一个情字上面儿了,愤愤道:“退回去,殿下问大公回话,何时轮到你cha嘴。不懂规矩!把嘴闭好了!”

嗬,原是这样的关窍。陈白霜恨铁不成钢的偏袒心疼劲儿被祁谟看了个全,既已知道小福子的心意就不难想通。本以为陈白霜是气徒儿私做主张,逾越到他上边儿去了,想不到这气里也有对着他来的。

八成是当小福子孟浪惑主为他讨了好处,又气自己借着那孩子的一份痴恋将他收用为娈童受用了。

也不怕陈白霜歪想,权贵中男风成气,就连侯爷相爷府上也出过这档子事,各自养着小倌,不提罢了。他这般护着廖晓拂恐怕早是知道自己这个徒儿对太子有情。正因为有情才有惧,他怕徒儿一旦沾上便宁可粉身碎骨。

恐怕这大公心中已将祁谟当做歹人了,面子上不说,脸上倒写得清清楚楚。

“陈公公,你说他作甚?”祁谟有点置气,想将人带回去是别想了。不愿小福子近身服侍孤?嗬,祁谟就非要让他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歹人。

陈白霜一磕头:“奴才在。”

“既然小福子如此信你,那孤对你也暂且信任一二。实不相瞒,你徒儿的命早与孤拴在一处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教导有方,那日是他替孤挡了劫难,赏他还来不及。”不止如此,廖晓拂还替他与太后周旋过,祁谟就是要让陈白霜听懂自己这话中话,将太子殿守住了便护得住太子,护住了太子就是护住了廖晓拂。

“若孤现下要你来,你可愿意?”

陈白霜心中有百千个不愿意啊,这是哪儿啊?是太子殿,比阎王殿还要人命的地方。宫里多少双眼珠子盯着,就盼着这儿出差错。若是拂儿再长几年当是能担如此大任,眼下他正伤着,又动了春心,除了太子一人眼里心里没有其他,当真是不顶事儿。

罢了罢了,自己盯着也好,把老九看在眼皮子底下最踏实。若有一日太子腻了,不再宠着了,拂儿身边也有个自家人。这孩子头一次尝试情滋味,情深义重的,别做出傻事来才好。

罢了罢了,就当儿女皆是前世债。他这一世注定是无子无女,就连认养的都留不住。都走了六个了,再不出山恐怕连这三个都保不住了啊。

陈白霜咬咬牙,索性心一横,朝祁谟大拜。

“奴才陈白霜,谢太子恩!”

宫女玉儿用素白的芊芊手指拧干了帕子,往铜盆里洒了药粉,借着药粉匀入清水的空档点了檀香遮这药气味。待水温合适了再将帕子平铺水面,待拧干之后才将小福子宽宽的袖口卷起来。

“亏是你年岁小,断骨生肌也快上不少,这伤看着快好了呢……哎!别动,不给你擦净了怎么伺候殿下用膳?”

廖晓拂脸上红彤彤的,许是刚喝下药汤。祁谟那日赏的小丫鬟不足十岁,自己也是从小进宫熬过来的,廖晓拂便没狠下心使唤她,日日自己敷手。男子不比女子心细,玉儿知道他折着手不便利,晚膳前不多问就端了水过来。

“劳烦姐姐,我这自己弄惯了的,别脏了玉儿姐的手。”

“都是伺候主子的,哪儿就怕脏了手?我听东小后院儿的人说了,下午幕公公划了名册的,生生从钟鼓司遣了位大公过来,我啊还没见着呢就听说他人好生厉害。”

廖晓拂想把手抽回,忽闻出玉儿今日的香不同,便问:“玉儿姐姐可是换了香粉?”

“瞧给你机灵的,狗鼻子都没你灵。”玉儿用手指在小福子的鼻尖轻刮了下,宫女太监本该拘束着,走近了面子上不好看,可小福子显小,总让她念起家中胞弟,“可惜你啊不是个小闺女,若是了姐姐就把香粉匀给你用。就小福子这般的好看,若真是个闺女指定好打扮呢。”

廖晓拂自知自己是男儿身女儿相,也不和玉儿拘着,忙摇头笑道:“姐姐别笑我了,小福子是个公公……只是这香粉闻着稀奇,闻得心口暖暖的。我家中也有个大姐,怕是从没见过这样贵重的。玉儿姐姐若是疼我就赏我些吧。”

“你待你家大姐真好,我那弟弟若是时时也能念着我可要窝心坏了。”玉儿给他换了药,就要去倒香炉里的灰,被廖晓拂起身拦住了。

“这事还是小的来吧,玉儿姐的手好看,使不得呢。”廖晓拂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手,和他大姐的手似的,于是又近身问道:“姐姐可是用桂花油搽手?”

“桂花油那是搽头发用的,你看看,还说自己不是个小闺女?打听女人家的香粉又打听搽手油,怕是还惦记胭脂吧?”玉儿按他坐下,给他正了正小帽儿,道:“等殿下晚膳用好了,轮值时候我去拿些过来,放在小厨房的柴室里,你记得去拿。回去让阿姐把手脸搽得白嫩的保准好看,谁都喜欢。”

“这样……谁都喜欢吗?”小福子原是玩笑,顺嘴替大姐求的,却被说动了自己的心思。既然谁人都喜欢那殿下会不会也喜欢?

“背着孤说什么呢?这样亲热,也让孤听听。”祁谟负着手进来,张嘴便问。玉儿是太师府上家生子,又与他长在一处,自来都是她管着太子殿里的大小丫头们。祁谟也从不将她当做下人,她娘亲是自己n_ai嬷嬷,算来二人还是喝同一人的ru水呢。

“殿下进来了怎没听见传话?外头守着的人呢?”说罢她拉过小福子一起给祁谟行礼。玉儿给太子福了一福,廖晓拂怕没了礼数惹玉儿姐厌烦,一掀袍裙的前褂就要跪下。

“外头的管事被大公遣走,正令新的前来,怕是没到。”没那么多前簇后拥的奴才,祁谟倒安心自在些。方才他已将该交代给陈白霜的交代完,这大公长了双判官眼,许多话不用祁谟说多,点到为止,转手已将摸底不清的下人调去殿外候着。这会儿恐怕还在筛人呢,寝室内外的侍从自然就空着了。

玉儿接了太子的眼色拉小福子起来,从袖口卷出一方香帕子捂住嘴一笑。“回殿下,这大公虽说奴婢还未见着,可奴婢这双眼睛不是白长的。一殿之中除了主子莫不过大公去,殿下瞧着前两日王公公一走太子殿里成了什么事儿?丫头们倒还好说,下人们还得是一把利嘴严加看管才好。这不,奴婢瞧着回廊的兰花开得都更盛了,果然好气象,殿下往后有闲了。”

祁谟顺窗遥望,目光果真落在回廊的兰花上,脑袋里像被小人儿打更,惊着了一般,便笑着一指,道:“正是,玉儿这话听得孤顺心,那几盆兰花便赏你了。你速去找陈公公交代下,过会儿子叫下人抬去西小后院就好。”

宫里的主子赏金赏银都是次等,若赏了高雅之物那可才是好的,能得脸不少。再加上玉儿平日里喜好弄花,高兴地使劲儿一福就要谢恩。

“若是你见着陈公公,就说孤传话与他,车洒水那看管兰花的人用着不便,他听了自然明白该怎样办。”

“奴婢谢恩,这就将此事办了。”玉儿起身朝后一甩帕子,提醒小福子别忘了约定之事,欢快百灵般地小跑出去了。

“这丫头当真是母后惯坏了,如此不稳重将来谁来求亲啊。”瞧她转眼没了影儿,祁谟便拿玉儿取笑开了。算来算去小丫头也留不住太久,的确需要留心好儿郎了。

“玉儿姐姐不愁良人的。只是殿下,陈公公他现下还是……”廖晓拂自知清晨办事有欠考虑,直了直身子,正色问道:“他……师父他还在气头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支线人物就这样噼里啪啦地层出不穷,都笼络好关系我们的太子就要打副本了!激动!!!

祁谟雄起!我是太子党!

第13章、第十三章

祁谟正色回他:“气?他为何要气?”

是气自己徒儿贪恋眼前人而不惧自危吧?尽管心里跟明镜儿一般,祁谟也装作毫不知情。廖晓拂平日冰面人儿似的,话都不多,唯独拿这事逗弄他可爱得紧,眼巴巴儿地望着太子,那副说话再三谨慎的小模小样看得祁谟心尖儿都痒痒的了,恨不能多逗几回。

果真,小福子几次张了嘴要说,又几次没说,仿佛说什么都说不通,最终呐呐道:“奴才想着,师父恐怕气我给他老人家添事了。”

恃宠而骄这四个字就在廖晓拂舌尖上了。师父想必误会了太子,可他却清楚太子和自己干干净净的。至于太子为何这般信他,廖晓拂夜间添香时也琢磨过,恐怕殿下是查过自己的来路出身了,合宫找出他这么个三宫四殿皆不沾边的小公用着最安心。

“添不添事不是你说了算,孤不是没给他出路。还有,你怎么又奴才奴才叫上了,这话还要我说几回?”祁谟走近,忍不住碰他的瓜子脸,一指头弹在廖晓拂的帽顶上。

“奴才……我叫了这么些年,一时半刻的,改不了。叫顺口了呢。”小福子双手端正小帽,笑时双眼浅浅弯着。

“罢了,你爱怎么就怎么,谁叫太子殿都在你师父手里呢,若真把你惹了,你师父岂能饶过我去?”祁谟点着他的脑门儿问道,这话说得不假,陈白霜亲自趟浑水也就是想护着徒儿。这样倒好,他与陈白霜各自谋算各自的,多个人看着廖晓拂也是更放心了。

“殿下慎言!我师父办事有度,赏罚分明,断不会做出……”

“你看你又心急,都敢与太子嚷嚷了?让你师父听着了,还以为我这太子在寝室中如何把你欺负了。”祁谟就喜欢瞧他自己和自己较劲的神色,说得过皇太后却不敢说过自己去。又逗了几句他又怕真将人惹急,毕竟孩子还小,说什么都往心里记着,便指向点心匣子一吩咐:“喏,给你个差事。去拿来给你主子尝尝,膳前食些点心也好。”

因为太子喜欢吃甜,廖晓拂从匣子里夹出几块荸荠桂花糕,银针试过又切好尝了,端着小碟儿捧上来:“殿下尝尝,今日进上的点心就这一样甜口,其余皆是咸口,殿下尚且将就些吧。”

口腹之欲乃下品,这是父皇打小教他们的。祁谟摸不清他打哪儿看出自己喜甜,就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厨娘也摸不清太子爱不爱甜的,才做出寻常男子爱吃的花样咸点。大忌之事都被小福子知道了,祁谟却还不知道缘由,严谨了多年的自己竟在廖晓拂面前松了劲儿,不必掖着藏着。

“今日这点心的馅儿里别有洞天,想来厨娘不仅用了荸荠桂花,你也尝尝来。”祁谟料想这个年纪正是贪嘴,若要直接命他吃,小奴才必定又有千百条规矩不肯,就寻了这么个由头,“尝得出吗?若吃着好,就叫你师父给厨娘打赏去。”

廖晓拂试毒时已经尝了一块,这又尝了一块,还是摇头。“许是小福子没吃过好的,殿下吃吧,我尝不出来。”

“那就多尝尝,等吃习惯了再尝就记住了。”

“那就……多谢殿下。”

见他爱吃,祁谟干脆把小碟子推过去,看小福子被他哄得细嚼慢咽,身心都愉悦至极。过了会儿廖晓拂支吾一下,问道:“殿下何时放我出宫去看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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