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舌[重生]作者:晒豆酱
第23节
“少爷!”廖晓拂慢慢从阶子爬上马车,不敢像从前那样跃上来,脸颊跑得红扑扑的,“少爷等急了吧?我、我方才在集市上……”
“慢些说,不急。”祁谟一边装着咳嗽,一边在病榻上看信条,苦黄脸色中透着几分灰白,咳得唇角快要干裂,眼白熬成了暗红,“先坐下喘口气……咳咳……可是遇见什么人了?”
“少爷……英明。我看这地方咱们是不能再留了,天色一暗就赶紧走吧。”廖晓拂拽着太子的袖子,手指都在颤,心中实在是怕得紧,好像只要收紧指头抓住太子就能全身而退了,“街上,街上多了好些人呢,就与奴才擦身而过,本来还想着给殿下买几个野菜饼吃吃,吓得没敢买,就一路跑回来了。”
“咳咳,叫少爷,可千万别再叫错了。”祁谟看出他害怕的样子,将人拉近,圈在怀里。怀中人的身子已冒出一层薄汗了,通体散着热,不知是跑出来的还是担惊受怕了,“是我不好,叫拂儿跟着受惊,好在咱们已经临近奉州,再有三十日兴许就能赶到小凉庄,到了那处就先将你放下,待在四哥身边总比跟着我妥当。”
一声接着一声假装出来的咳声震得廖晓拂的心尖也跟着颤,而自己明明是个男儿身,却套着女儿家的衣裙,簪着花,真像个娇弱的女子,不堪重负倒在了情郎怀里。他摇摇头,半边脸埋在太子浸满了苦药的前襟,一朵小小的紫苑在耳后盛开着:“那不行,我得跟着一起回宫去,胆子练一练就出来了……只是小福子想不明白,蝠翼不都是不现于人前的吗?怎么会……”
“莫怕,拂儿莫怕啊,恐怕这是……”见小福子吓成这样,祁谟心疼得不知怎么劝才好,抱着怀里小小的身子一个劲儿地哄,生怕这玉人在自己怀里碎了,“恐怕这是我父皇的旨意,他是急狠了,哪怕蝠翼现身也要将我找出来。这样一来也不算坏事,蝠翼难防,只因他们身在暗处,如今倒是先露了踪迹,只怕是要一驾车一驾车亲自掀开来找了。”
廖晓拂不由地愣住,大难当头,太子不仅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不乱眨一下,好像给乱了章法的他灌入无穷的胆量:“那这……怎么办?可有应对的法子?”
“见招拆招,总有办法。拂儿说得不错,此地不宜久留,天色一暗咱们就动身。”
子时,马车已在驿站外停靠落脚,车顶的雨水jian起波痕,荡开水雾,顺车檐缓缓流下,如同绵延的水帘。
廖晓拂正在自己的榻上睡着,早已习惯在浓郁的药气里吃住,如同睡在药罐子里。春雨滴滴敲落在车顶上,细如牛毛形似针,当真是潜入深夜润万物于无声中。
故而当车顶有几声轻微的异样响动时,侧卧着的人儿登时从梦中惊醒了。那声音自车顶而来,轻得如同一粒石子在皮子上滚动了几圈儿,却惊得廖晓拂毛发战栗,更不敢大动,每一次呼气都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和胆量。这春雨细密如棉,何时下起来的尚且不清楚,又怎能在车顶弄出动静来呢?
这车顶上,有人,是蝠翼来了。
那取人性命的脚步声犹如在枕边回响,廖晓拂用手捂住耳朵,像个春日脱壳的蚕蛹蜷了起来,好似头顶悬着的是ji,ng明的食人猛兽,寻到机会便要钻上他的床榻,獠牙已卡在了他的咽喉上,伺机而动。
裹在密不透风的毯子里,廖晓拂浑身冒了汗,甚至想往褥子里钻得更深,眼皮都不敢使劲眨一下。那人是何时来的?又是如何上到了车顶?还能避过苏家兵的眼目?一连串的发问在他空荡荡的脑子里回响着,却不知为何灵光一现,僵死的关节仿佛浸透了温泉水,也跟着活了。
太子呢?太子醒了没有?若是没醒该如何是好?想着,廖晓拂强自定下恐惧的心神,掀起毯子来,在不见月光的幽深极夜中朝屏风那头望,却正对上那双早已睁开的眸子,对上了那道一直未睡、等着安抚他的视线。
原是殿下早已醒了!一直看着自己呢!廖晓拂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裹着毯子从榻上翻下去,虽摔得他屁股酸疼,却以肘代脚,朝屏风那一面的人一点点爬了过去。
殿下醒着呢,还一直守着自己呢!头顶那声音又响了一下,廖晓拂虽然还怕着,可却不那么慌了,只要殿下在,就总有脱困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还是很想写英姿飒爽犹酣战的苏家小姐姐的,就是一写就要占笔墨了,很喜欢那种性格独立又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性角色!
至于男人嘛,就让他们谈恋爱去好了,女孩子嘛,可以去征服世界和远方~~~~~
太子:想起拂儿曾经为了掩人耳目还扮作女儿家,啧啧,真是好看,意犹未尽。
小福子:……其实也不全为了掩人耳目,主要是……有些事不方便。
太子:什么事不方便?
小福子:不扮成女儿家,咱家小解不方便……
太子:可怜的拂儿……辛苦你了,不过拂儿放心,孤不是那种只想这样那样的禽兽,也是真心心疼拂儿,往后你去小解,孤陪着你去!
小福子:这话……殿下还是先把鼻血擦一擦,才比较有说服力。
第130章、第一百三十章
短短几步的距离,肘行其难不亚于翻越了北境一座山脉。散乱一地的染血绷布被廖晓拂拨到了一边,差一点儿就挨上太子的床沿。正是要紧的时候,廖晓拂憋着气不敢吭声,只顾低头前行,忽听头顶一阵猛烈的急喘。
太子,太子他竟咳出了声!这样要紧的时候怎么能有动静呢!廖晓拂不解,愣愣地看着,五脏六腑都纠结成了一团,犹如蛮荒山野中被饿狼盯上的小兽,伏低了身子,一动不动。
“拂儿……咳咳……拂儿……”修长的手指从毯子下头探出来,勾一勾指尖,廖晓拂意识到殿下这是叫他过去。
“少爷!少爷……”一片昏暗之中廖晓拂扑了过去,用身子挡住了太子的脸,好似趴在了这人的身上。车顶上滚石子的动静刹那也停了,必定是蝠翼听见车室里传出了声音,等着万事平静过后再做打算。
廖晓拂被太子这阵突如其来的猛咳吓了一跳,只听这咳声惟妙惟肖,嘶声力竭,任谁听了脑中也会浮现一久病之人卧于病榻上苟喘。心中想着师父曾说蝠翼出手取人性命的场面,廖晓拂挪了挪紧缩的身子,把自己的手放心交给了太子。
祁谟这几日咳到咽喉涩涩地疼,现下动一口气都觉得嗓子里如同火烧,却不敢贸然把咳声断了,一只手捏着帕子,捂着口鼻奋力猛咳。另一只手将小福子抖着的手接了过来,指腹轻柔地按在这只小手的虎口,等着他缓和下来。
虎口处于安抚性的揉按下,廖晓拂心头猛地一颤,朝他伸出了双臂,是啊,太子都没慌呢,自己慌个什么劲儿。这一年,从宫里拼杀出来,一路随太子杀去北境,气势滂沱战过,腥风血雨走过,y曹地府溜达了一圈,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发落的奴才了,还怕什么呢?
想着,廖晓拂仿佛与太子心有灵犀,实实在在扑到了他的褥子上,害怕的心还在剧烈跳动着,声音却已经完全听不出端倪了:“少爷有事尽管吩咐,可别丢下拂儿啊……少爷啊……拂儿在呢……”
未变过嗓子的音色,一声声凄凄唤着,悲恸真切,痛彻心扉。
祁谟没料到小福子缓得这样快,须臾之间,惊怕的小人儿动起了玲珑心,做出一副被自家少爷夜间咳声吵醒的样子,散着一头鸦发,长而柔的裙角顺着两条腿垂落到榻下去。听小福子唤他唤得悲切,祁谟便知道二人已想到了一处,手腕转动,在他摊开的掌心写下了一个字。
哭。
廖晓拂是个识字的,辩出这字来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太子。近在咫尺的双眸假眯着,依稀还看出这道目光中浓浓的温柔和信任。他神智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却先一步听从了太子的吩咐,呼吸一滞,紧接着长吸了一口气,嘶着脆生生的嗓音一下子哭出来声。
“少、少爷啊……少爷可不能丢下拂儿一人走了,这叫我如何与老爷夫人交代……呜呜……少、少爷莫怕,等天亮了咱们就回豫州……拂儿叫家丁快快催马儿跑,咱们明日就回豫州去……”廖晓拂善哭,更善伪哭,开口刹那已经是泫然欲泣,待一句整话说完,泪珠子都淌到唇角了。
哭声中掺杂着无能为力的心碎和恨不能以命换命的悔恨,哪怕祁谟明明知道这是他装的,也不由地心头一疼,想伸手拍拍他的后颈,想伸手擦擦他的泪花。
“少爷这病能治,万万不可灰了心……待回了豫州再请名医,能治……”嘤咛哭泣恰如万语千言哽咽在喉,甚至把太子昏迷时候没哭成的那几场都补回来了,只听廖晓拂哼着嗓子,哭得气开始不顺了:“少爷若是去了,我、我也活不成了……我跟着少爷一起走,我、我也去投胎,去进六道轮回……转世当个秀丽的好女子,我再、再陪着少爷……”
哭是装腔作势,说到此刻,说出的话已经不是假的了,句句真情实意,听得祁谟刻骨铭心。原来那时候自己沉昏不醒,拂儿竟已经有了追随而去的心思。哪怕那时候自己血流如注,撑着一口气,叫苏青松传话与他,劝他不可再哭,要好好活着,这小东西愣是一句未听进去,自己的主意比天还大。
看来,哪怕重活了一回,拂儿还是与上一世的他一样,铁了心要给自己陪葬。想着祁谟的手背不禁一烫,原是不知不觉中已落满了泪水。看来这顿哭,拂儿是真的憋了很久。
蝠翼潜在马车的顶上,衣衫被雨水打shi,呼吸声与风声同起同落,只要这人不动弹,外人是万万看不出车上藏了个人影。马车里的丫鬟是他从药铺跟上的,皇上下旨,寻不出太子下落人人提头来见,哪怕是现身人前,也不可漏过一人。那丫鬟抓药时曾说自家公子缠绵病榻,他潜行一路,也听见车中剧烈的咳声不断。
可此事事关重大,绝不是听一听就能回去交差的。身下的车室中不断响起急咳和喘气不顺的声音,还有那哭哭啼啼的丫鬟,蝠翼誓不罢休,抖出紧袖中的一枚叶状刀刃,用力划开了车顶的布料,神不知鬼不觉地开了个口子。
浓烈的药气从割裂的缝隙溢出,熏人眉目,呛人口鼻。蝠翼用手遮住鼻子,朝车室里窥视,无光无风,斑驳影绰,依稀看出一形如枯尸的男子陷在棺材样的塌子里,脸色蜡黄,捂着帕子不住地咳嗽。这样子哪怕扔进乱葬岗也不为过了。
而他身上还扑着一个身影,便是白日里见过的丫鬟,哭得双肩不住抖动,一声比一声凄厉,好似今夜她家主子就要命归西天。
只是那男子的五官还未看清。蝠翼仍旧趴在车室上,不死心地等着这家公子把帕子揭下来,不知等了多久,这家短命少爷还没咳到尽头。正当蝠翼从腰间取出短刃,准备将车顶彻底划开,闯进去看个清楚的一刻,那咳嗽的公子发出一声干呕,张了张嘴,揭下帕子的瞬间叫人看清了那一捧猩红的心口血。
“少爷啊!”那个小丫鬟见公子吐了血,哭得堪比天塌地陷。床上那人嘴角满是猩红,帕子握在手中不断颤抖着,如同濒死前回光返照的抽搐。
这一瞬,车顶的蝠翼如梦初醒,将白日里那丫鬟的话和眼前的对上,眸中斥满了慌张。谁家公子生病了不能在家中医治,非要远远跑出来,还不能上医馆,只能卧在隔绝人世的马车里?低头再瞧车中堆满了染血的布,若真是此人猛咳所致,恐怕这病不仅是治不好的顽疾,更是人人闻言惧怕的恶症!
这家公子患得是痨病!
痨,乃是不治之症,一人患此症能死绝一户!家中若有人不幸患上痨病便会被拉出家门,独立僻院诊治,亲人不可再多接触。不仅如此,凡是病者用过的物件都须一把火烧掉,如同防备瘟症。蝠翼瞬间捂上自己的口鼻,想不到自己竟无意间扒上了痨病将死之人的马车,而这车,明明就是早已给这家少爷备好的衣冠冢!
廖晓拂这通哭,犹如久年大旱的土地被泄洪冲垮了湖堤,一发不可收拾。嘴里念念叨叨,看似做戏,实则句句皆真。泪水沁过红眼,滑过泪痣,挂在下巴上,连同那日不敢哭的惊惧担忧,最终一同融进了太子的衣裳里。
“少爷……你可、可不能有事,我们……嗝……我们这就回去了……”哭得太狠,一口气在喉管里呛住,来不及反应就打了个嗝。廖晓拂入戏太深,还沉浸在太子撒手人寰的情景里,双肩微抖,脸上挂着莹莹的泪珠。
祁谟自己咬破了舌头,张口一嘴腥甜,刺痛无比,亏他只是将舌尖咬破,混了津液,看似吐了一口心头血,这若是力道拿捏不准,非要将舌头咬断了。“拂儿?咳……”他用手指弹了下小福子的脸蛋,把那缕泪水沾shi的鬓发扶去耳后,“好了,莫哭……那人已走远了,不哭了,不哭了……给孤瞧一瞧。”
“真、真走了……嗝……真走了吗?”廖晓拂尽力平复着呼吸,遏制着自己要随太子而去的决志,就好像真的看见那人一撒手把自己扔下了,偌大的太子殿里就剩空荡荡的雪佛立着,而自己站在冰天雪地里怆然失措。
祁谟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小福子好使。自那人跃上车顶的一刻,车身只缥缈地晃了一下他就醒了,
自然也听得出那人是何时跃下逃离的。
沾了痨病之人的东西,可不是得用逃的么,恐怕那人回去交差都不敢直报这车中的少爷患得痨病,否则必定会被扔进无人之处,兴许直接被主公结果了,放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尸骨无存。
“走了有一刻了,拂儿莫要再哭了……咳,当心哭坏了双眼,快叫孤看看。”祁谟心肠都被哭软了,不舍得再说一句狠话,也是等那人的足音彻底消失了才起身,迫不及待地捧起那张哭花的小脸,急急问道:“是孤不好,叫你哭成了这样……咳咳……不哭了,不哭了,快把脸擦一擦,莫怕。”这嗓子咳得时候久了,就真的哑了,说上两句便停下,咳一咳才能继续。
藏龙卧虎,不单单是指英杰辈出,更有身处险恶之境地时,哪怕云霄之巅的龙与深山之涧的虎也需放低尊贵的身份,将不占上风的势头避一避。相比他四哥在一口凉井里蓄力,祁谟更是懂得何为审时度势,这世间的险恶,这皇宫的y龊,都不是以一力硬拼能赢过的。微不足道的苦,他死过了一回自然吃得下,却不想八千岁的哭声早与自己有了魂结,再听上一回,肝胆俱裂。
“拂儿莫要再哭了,是孤错了……孤不该叫你跟着一起殚ji,ng竭虑受怕,是孤的错。”病榻上杂乱无章,药渍遍布全身,白芥子的药气冲天辛辣。他将人按在怀中,久久不敢动,手掌一次又一次从小福子的背后抚过,直到抽噎声渐渐小。
“再哭怕是要将双目哭累了,往后也不准你使诈假哭,听了……心里头难受,堪比刀割。”祁谟哭笑不得,专心为小福子揉肩,怕他哭这一场用尽了力气。
廖晓拂唇面哭得惨白,眼皮子都要睁不开了,却怕一转眼将这太子弄丢了似的,将腰又搂紧了些,蹭过去断断续续地问起来:“少爷,那人是真的、嗝……真的走了?”
“走了,最起码几日之内不会再来了。”小福子不抬头,他便强势地将那张脸扳起来,一看,果真是哭花了,薄薄的眼皮被热泪蒸得粉透透的,再哭就要肿了。
“那就好……殿下真是,嗝……英明神武……嗝……殿下英明,嗝……”哭得太厉害,喘得也急,现下说话的力气也不多了,廖晓拂便猛地打起了哭嗝。
作者有话要说:豆酱又查了资料,痨病就是肺结核,在抗生素没有发现的时候,死亡率相当的高,并且传染性很强。感谢抗生素的发现者,造福人类!
咬破了舌头的太子:哭在你身,疼在我心,往后孤必定不会再叫拂儿落泪!信我!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年后
面色红润有光泽的太子:昨夜拂儿哭得真好听……今天再来一回……
第131章、第一百三十一章
车室里一片静谧,只剩下廖晓拂有一搭无一搭的嗝声,小鸟儿似的,萦绕在耳畔。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祁谟今夜深有体会。
“拂儿不哭了啊,孤在这里,孤绝不再撒手将你丢下……待大局定下,孤便叫你过上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再不风餐露宿,日夜奔波……再等孤一阵子,莫怕。”
廖晓拂耳根传来温热,是太子的手。
“殿下不用劝,嗝,我自小就有这个,嗝,这个毛病,一哭就容易刹不住,才不是吓的,嗝……”
“不用憋着,若是拂儿想哭,哭出来就是。人常言泪痣是这人自娘胎里欠下的一把水,遂而不哭则已,哭便泪不止。眼睛要是疼了就闭上歇歇,莫怕,苏家的男儿想必都在各自马车中警醒着,守着你呢。”祁谟顿了顿,掌心将那脸上的shi意抹干,指腹与小福子的眼皮轻触,竟是已经哭烫了。
诶,这该如何是好,自己惹哭的人,自己拿命也得劝好。封上的扇窗隔绝了月光,却拦不住疏密的细雨声,没一会儿脚步声四起,苏家男儿早已伏在暗处,等候了多时。
“少爷可有大碍?”跑在首位的男儿低声请道,足音甚轻,是个潜伏好手。
“无碍,明日请人来修葺车顶破口即可,这雨不停,便该漏雨水了。”祁谟怀里护着一个人,施令有条不紊。廖晓拂恍然大悟,原来殿下早就知会了苏家兵夜守,那方才自己一堆儿女情长的羞羞话,岂不全叫那些个大哥听了个通透?耐不住耻意,廖晓拂的身子僵着,朝太子怀里钻了一钻。
祁谟双臂像抱着个扑腾的活鱼儿,只能搂得更紧,猜出机灵的人儿必定是害羞了,便吩咐车外的男儿退下歇息,在那雪白的颈侧轻道:“好了,孤将他们都遣走了,拂儿把脸露一露吧,刚哭了一气,别再憋着了。”
岂料廖晓拂抬起小拳来就是一下,力气不大却饱含着十成的脾气,正巧打在太子肩头:“什么不碍事的,殿下早早布置好了人手,嗝,还偏要咱家装哭,哭了好一阵,嗝……现下、现下谁人都知道我是个爱哭的,还要去投胎当女儿家,这还怎么见人……嗝……偏偏还打起嗝来,这不就……嗝,不就更没脸了。”
从前只知史书写道帝王君心似铁,如今祁谟只知那是人还未到动情处。帝王将相动心,照样是个凡人之躯。先是被这人哭得痛彻心扉,后又被这几句软软的话戳了心窝,祁谟揉着小福子的肩骨,一句接着一句地赔着不是。
原也不是真动气,廖晓拂像个小虾米被太子捧在了腿上,几句就没了脾气,只得揉着眼睛问道:“原是殿下早早布好了人手,真是先见之明,嗝,可是方才那人上车顶窥视时为何不出手呢?”
“御龙尚能于深江潜行,孤又何必打草惊蛇呢?”祁谟拿过榻边上的石碗,润了一口唇舌,腥甜的血顺流入腹,“白r,i你说见着些没见过的生面孔,孤熟知蝠翼的行事作风,能叫你看出来必定是盯住你了。那些人办事极有规矩,孤猜那人先是对你起了疑心,而后跟上沿途留下记号,再悄悄跟住了咱们的马车。”
“跟住了咱们的……马车?怎么会?我一路上也是小心谨慎着,嗝,不曾见后头有人。”廖晓拂大惊失色,打了个嗝,慌忙要起身,被太子按住,“诶呀,蝠翼行踪不定,嗝,又怎能是奴才看得见的……”
祁谟点了点头,极尽宠爱地拍拍小福子单薄的后背,怕他受惊呛气:“是了,拂儿再小心又如何能与蝠翼较量。若孤今夜叫苏家兵直接将人拿下,这人到时候不回,他主公必定猜出是折在了太子手中,天未亮便能顺着此人沿路留下的记号将咱们的马车追上。遂而只叫他们在马车中留神,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出手。那人今夜回去复命,若回过神来,再穷追不舍也需十日之多,到时候咱们已经近了胤城……拂儿?拂儿可是累了?来,孤扶你躺下吧。”
廖晓拂刚从蝠翼眼下躲过一招,又怎么会累,只是眼皮哭得沉重,酸涩涩地挣不开。太子话音刚落,他便觉出身子被放平了,背向车壁,面向太子胸口,被严严实实护了起来。
“不累,就是眼睁不开。”一头发丝铺散开,扇样满在小榻上,“听殿下这么说,是不是这十日的应对法子已经想好了?殿下放心,经过今夜之事,嗝,奴才的胆量也练出来了,以后再有这事也不怕了,嗝。”
“孤自然有应对,双龙还能戏珠呢。但那些都是孤来c,ao心的事,你这小东西,眼睛都肿高了,快闭上歇一歇,不然明日就没有丫鬟伺候少爷了。”祁谟温声劝道,真想叫人取冰帕子来给小福子敷敷双目,无奈不在宫里,只能用自己的手掌轻抚其上。廖晓拂躺得舒服,也哭困倦了,没有应声,乖巧地低低哼了一声,脸便埋进太子胸怀里沉沉睡去了。
次日申时,凤鸾宫中一片跪拜,恭迎圣上。
元帝两道眉间隐约可见淡淡的焦虑,乃是多夜不曾睡熟所致。八百里加急的匣子一日日送进养心殿,蝠翼的人手一增再增,可太子却如蛟龙入海,瞬息间深潜万丈,竟寻不出蛛丝马迹来。
天狼耀青光,月入太微恒。将星气散,双龙戏珠。这星象就是他命定中的批文,挥之不去,日夜梦魇般撕扯着皇上的心智。龙座对一个帝王而言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更是万里河山的枷锁,一朝登顶,万人之上,便不能忍受一星半点的背叛与忤逆。
这皇位,是如何踩着皇弟的骨血爬上来,元帝心如明镜。这偌大的皇宫,每一块金砖之下压住的都是皇子相争的输家。同为真龙之后,胜为王,败者寇,手足之情在皇权面前轻如鹅毛。他那最小的皇弟自小深得父皇喜爱,不仅聪慧机敏,开蒙更是比他早二年,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其母乃是皇贵妃,母家也不次于如今的皇太后。
当年太子之位高悬,诸事未定,年幼的皇弟涉世未深,不设心防,时常缠着他这位皇兄去猎场骑s,he,万事皆与他说。然而皇弟的天真烂漫生在帝王家便是死x,ue,再是兄弟交心,还不是叫他亲手陷害,被太上皇厌恶,禁足至疯癫都不曾见过父皇母妃。
双龙之局一日不破,他便一日寝食难安。当年两条幼龙只拔去了一条,如今活下来的这一条已成气候,不早日铲除,迟早会养成大患。而安婕妤腹中这一胎,已被数位德高望重的御医脉出是个男婴,正好是天之所赐的龙子。
只要这胎平安降世,他便有理由废长立幼,届时就算太子杀回胤城也不中用了。没有这道继位的圣旨,祁谟只是五皇子,他若敢逼宫便是乱臣贼子,哪怕登上了龙位也是篡位而成,臣子不服,民心则不顺。
故而他不敢。
只待这一胎降世,一切则尘埃落定。
“皇上在想何事?想的……都出神了。”皇后伸手将一盏八宝蜂窝血燕羹端给了正在榻上养胎的婕妤,汤羹蜜色浓稠,甜香润肺,看了叫人胃口大开,“妹妹尝尝这个,每日一碗可安神,你这肚子快要足月,正是要紧的时候呢。看着你的身子一日日重起来,本宫就想起当年自己身怀龙子的时候,身子蠢笨,躺下连翻身都费劲,起身都要两位嬷嬷搀扶。妹妹这一胎的胎象好,可谓母子连心,肚子里的懂事,怕你吃苦呢。”
皇上不喜太子,故而也不愿皇后提起当年之事,便转身嘱咐起安氏来:“龙胎的月份大了,总躺着也不好。朕国事繁忙,时常脱不开身来,你养在皇后这里,朕很放心。”
安婕妤忙笑着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凤仪天下,这处样样皆是好的,对臣妾更是ji,ng心照料,自打来了娘娘这里,臣妾连一指头都没动过,是真心将臣妾当作妹妹看待。每日的膳食更是用心百倍,从未吃坏过肚子。”
正说着,副殿候着的幕得贵有事通报,碍于安婕妤还在卧榻之上,只走到屏风外头就站住了:“禀圣上,贵妃娘娘来了。”
“让她上前吧,昨日武贵妃给了朕一块上好的玉坠,说是大皇子命人寻遍胤城得来的佳品,又请匠人雕刻成适于佩戴的尺寸,朕还没来得及赏你呢。”皇上捏了下久久不展的眉头说道,片刻后一窈窕身影上前,莞尔一笑:“给圣上请安,臣妾不知皇上在这儿,便冒冒失失地来看妹妹了。”
皇后上前将人搀起,和颜悦色,好似情同姐妹:“妹妹快起来,这话就说得言重了,你能来看安妹妹,也是这一胎莫大的福分了。”
“嗯,武贵妃有心了,赐座。”元帝沉沉一声,对幕得贵说道,“昨日武贵妃留在御书房里的玉匣可带来了?”
“皇上这话问的,那么宝贝的物件,奴才怎么敢不带上呢?”幕得贵一扫拂尘,命身后跟着的小公双手呈上来,自己再亲手捧上去,“皇上请,奴才斗胆先讨个头喜,贺安婕妤娘娘母子平安。”
“这一子来得金贵,又有皇上龙气庇护,自然是能母子平安。”武贵妃倒是先开了口,眼神凝在了那眼熟的玉匣上。只有她最是清楚这里头有什么古怪。人常言玉石玉石,可玉与石的差异不仅在于美观,更在于玉乃是活的,而石是死物。将玉置于水中数日,便能看到无数晶莹气泡覆于其上,而石则无。可见玉体的灵性可通气,从外物吸足养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便是玉养人、人养玉的由来。
极寒之药浸泡足足七日,吸足了药气,那玉狻猊已然变成一块冰魄玉体,虽触手温凉,可却无时无刻不发散着寒气。这样的东西若是叫安婕妤贴身佩戴在身上,那她肚子里的皇子便会被玉体所带的寒毒侵体,胎气郁结,母子平安这话恐怕说得为时尚早了呢。
“这玉石,是顾儿命人挑选的?”皇上冷冷一笑,近来忙于防备太子,又要算计这一胎的安危,竟忽略了武贵妃的儿子,“大皇子有心了。”
“诶,那孩子是个不会说话的,只会闷声做事。苏婕妤为皇上添了一位娇贵的公主,顾儿便总往臣妾宫中跑,看那小了二十岁的妹妹怎样都好,并时时嘱咐n_ai娘不可疏忽,拿足了长兄的风范。如今安妹妹又要再给他添一位幼弟,那孩子也不言语,谁人都不曾知会,虽不得出宫,却正巧撞上了赵太师今年的门生廖大人。廖大人办事稳重,顾儿才放心将寻宝这事托付于他,这不,翻遍了胤城才找来这么一块玉籽,雕成祥兽,算是给小皇子提前一份平安礼。安妹妹好静,而小皇子恐怕心性随皇上多些,想要急急出来给大昭添喜,兴许越是足月就越在娘亲肚子里翻跟头。”
提起腹中的孩儿,安婕妤垂眸轻笑,右掌抚在高高的肚子上,眉目中尽是欢喜:“有劳大皇子和贵妃娘娘惦记,这孩子……兴许是真真不随臣妾的性子,经常在肚子里施展拳脚,昨夜还将臣妾生生踢醒了一回,是个性子活泼好动的。”
武贵妃心中一动,发钗的流苏宝石正巧缀在耳畔,笑得摇曳生姿:“这就是了,当年臣妾怀顾儿的时候也是同样,一点都不安生。人常言玉能安神,那时候皇儿在肚子里不安,我便用一柄玉如意贴在腹上,慢慢滑动,别说这法子当真有效,每日下来便能睡个整觉。”武贵妃笑颜如花,看着安婕妤高高的肚子,却恨不得亲手将这不该来的龙子打下去。那玉狻猊若拿来每日贴腹滑动,不出十日,安婕妤必定要落胎了。
到时候就算皇上龙颜大怒,下旨彻查此事,这玉石从头到尾都是在廖大人手中制成的,这位小状元刚入朝堂,还未来得及集结羽翼,她与大皇子若推脱说对此事毫不知情,恐怕没有一人敢替他辩解一句。
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祥兽?赵太师今年的门生朕记得年岁不大,少年英杰却敢殿试一举夺魁,令众臣记忆犹新,刮目相看。想不到他竟愿帮大皇子这个忙……幕得贵,将那玉坠呈上来给朕看看。”
幕得贵听了赶忙将玉匣捧上去,小心翼翼揭了玉匣的盖,一看,呦,真是难得的好玉料,连他都不曾见识过。
“这玉雕的乃是狻猊,龙之九子其中一位,好腾云驾雾,且性子温和……”武贵妃见皇上面色有异,生怕被识出破绽来,端起手刚欲解释,只见皇上将玉坠置于光下仔细打量,久不吭声。
“皇上,这玉……如何?”武贵妃惴惴问道,蔻丹绞着手帕,掌心冷汗暗出。
“顾儿有心了,的确是有心了,看来他是真看重这个未出世的皇弟。”皇上转怒为笑,众人的目光也随着皇上的话凝在了那块玉坠上,被冰魄的光泽吸引,只听皇上反问道:“这哪里就是狻猊了?你们正大双目好好瞧瞧,这究竟是个什么祥兽?”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先和大家请假五天,豆豆的同人稿子要交,这里暂停更新五天,或许六天,很快就会回来!!!
故事马上进入最后的高潮,各对cp也有相对应的结局,希望大家不要放弃我啊啊啊啊啊!!!!!等我五天,我回来继续给大家讲故事!!!一言为定哦!!!!
小福福:五天之后再见,一言为定哦!嗝……
第132章、第一百三十二章
皇上将掌心的玉坠又亮给嫔妃们端详,问道:“你们可看出这祥兽的奥妙来?”
武贵妃心中隐有不安,瞥了一眼,捂着朱唇玉口笑道:“顾儿说了,这是狻猊,龙之六子。”
“那是顾儿不敢与你说实话罢了。”皇上龙颜一展,皱了数日的眉头微微松乏些了,拇指在玉体上轻滑:“朕曾于太上皇的藏书阁中依次见过龙九子的画像,曾与太上皇畅谈,记忆犹新。这玉坠雕工甚佳,巧夺天工,纹理依玉势而下,可这祥兽却不是龙六子狻猊,而是麒麟。”
“什么?这……竟是麒麟?”皇后先是一愣,左右各盼两眼,眼波中惊喜流转,转笑道:“麒麟好啊,大皇子这是有心了!上天感念父慈子孝,皇儿必定是与圣上一样的心思,才特以此宝来贺父皇再得一麟儿,不愧是妹妹的孩儿,比谟儿识大体,敬孝道。”
“皇后娘娘过誉了,顾儿那孩子……欸,真是自有主意,随了皇上的性子了。”武贵妃耳畔的流苏微微晃晃,不安先是转惊,惊后又在心中暗叹不妙,就连抿嘴角的弯弧都僵硬一刹。狻猊乃是龙六子,意喻安婕妤这一胎随祥和而来,是真龙之后。可这麒麟就不能送了,麒麟那是瑞兽,凡麒麟出没降生必有祥瑞,杰出的孩儿才被父辈称作麟儿。
再有,麟,凤,龟,龙,可称之为四灵,上天入地,驾驭风火□□,这麒麟并不是龙子啊,乃是与真龙地位同等的瑞兽!
“这祥兽臣妾见得也多,大体都长着一个样子,哪里就分得清狻猊和麒麟了……还是皇上英明,这麒麟坠子可不能乱赠的,该不会是……该不会是那些匠人眼拙雕得过像了?臣妾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武贵妃自然不肯死心,凤眼半挑着,遮起团花绣绵的袖子看向了皇上,“臣妾恭听皇上赐教,也算是开开眼界。”
玉坠玲珑一体,又是大皇子所赠,更是雕了个狻猊,皇上本就多疑,拿在手中必定要仔细端详了,遂而一眼将这祥兽看破,摆手回道:“别说是你,就是皇后也未必看得出祥瑞之分。麒麟乃是神鹿之身,蹄有四趾,而狻猊形为雄狮,前爪五趾,后爪为四趾。你们再看,这玉坠上雕得究竟是不是狻猊?”
武贵妃规矩地探起前身一看究竟,那玉坠上的兽类活灵活现,两爪抱一梅花镂空万福球,纹理华贵纷乱,可眨眨眼再细细往下看,数着前爪的趾数,身着华服的身子猛然一沉,直直地坐回了原处。这哪里是狻猊,哪里是龙子,这……这所雕之物根本就是麒麟瑞兽,四灵之一。
“皇上恕罪!”登时,武贵妃起来下跪,“顾儿一向恪守本分,自然不会将麒麟坠子赠与婕妤安胎,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必定隐有内情!必定……必定是那些匠人受歹人之托来离间皇上与大皇子的父子恩情!还请皇上明察,万万不要错怪了孩儿!”
皇后见武贵妃求得恳切,自己身为东宫之首,怎样也要做一做嫡母的慈爱样子。这事本是件喜事,可怪就怪在元帝生性多疑,怎知就不会想歪去别处,降一个目无父皇意有所指的罪名给大皇子。谁知她刚起身准备跪拜,却见皇上示意幕公公上前将娘娘搀扶而起,面上并非有怪罪之意。
,
“起来吧,安婕妤腹中尚有龙子,听不得血腥煞气之事。又怎可让他还未降世就背负一条人命?想来顾儿也是好意,但愿这孩子不负众望,批详戴瑞,携麒麟紫气而来,护大昭之安。”话毕,皇上亲手把玉坠置在安婕妤的腹上,正色道:“既然贵妃说玉能安胎养神,这就收下。大皇子关爱幼弟,实有兄长之威仪,重赏。”
廖晓拂一手握着一只滚烫的圆ji蛋,闭着眼,试探性地往眼皮上敷。ji蛋壳剥了去,白嫩嫩的蛋白被手指捏出几个小坑来,祁谟站在他身后边,持一把木梳将这头软发细丝疏通,自上而下,像模像样的。
“若真是如少爷说的,大皇……大少爷他送了个麒麟坠子给小少爷,那老爷岂不是要动怒了?这事若怪罪下来,连大少爷的娘亲也要受牵连,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法子。少爷果然英明神武,能以旁人不懂的关窍来设局。”廖晓拂敷着眼皮说道,前日哭得泪水太多,一时伤了眼,今日起来就酸酸的,涨得难受了。只怪自己一时忍不住,越哭越动情,除了自讨苦吃还害得太子跟着自己着急。若不是殿下顾忌后有蝠翼,不可大动干戈,今早就直接叫苏家兵去镇子里寻郎中进帐给他医治双目了。
好在只是肿了些,廖晓拂敷着热烫热烫的ji蛋,酸胀的感觉也一丝丝消退。自从太子发誓凡事与他坦诚相见就不再瞒着他了,方才梳头发的时候就将胤城里的事全数说给他听。只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此缜密刁钻的法子需要步步算尽天机,若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了。
“这就英明了?还差得远呢。只不过……此法并非一箭双雕,而是专为我那大哥设的局。”祁谟抓了一缕细丝,他曾经见过母后身边的大丫鬟如何为皇后绾发,便也效仿此法替小福子梳髻。只是手中柔丝太过顺滑,又软,本就学了个二成功力,自然梳不成样子。
“还差得远?”廖晓拂眼皮上贴着两颗蛋,猛然抬头问起来,十分滑稽,“莫非……少爷并不是想叫老爷怒火迁怒?坠子还有别的用处?”
“拂儿冰雪聪明,自然一点就透。你想想,安娘娘肚子里这一胎是你家老爷极为看重的,先有将星之天象,后有麟儿玉坠相称,他哪儿敢叫孩儿还未降于人世,就先沾染了人命过错?哪怕他心里再有不快也要吞下这口气。如今你家老爷正值壮年好景呢,忤逆孩儿就将四灵之首的坠子送给幼子了,你猜他这心里能好受得了?”
若不是今日给拂儿捋发,祁谟还不知自己竟如此手笨,用枪用剑皆可不差分毫,可却对这绕指柔拿不好力道。用七分力怕将拂儿扯痛了,用三分力又把发丝弄散了,干脆放手不干了,只从旁边的花草里挑出几颗蒲公英来,捏去多余小叶只取嫩黄顶花,悄悄地给小福子的耳畔增添了几星色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