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舌[重生]作者:晒豆酱
第16节
“忙忙张张的,好好说话!”大侍女不耐烦道,“看不见郡主正歇着。”
“婢女知错,可有大事不好了!”二侍女急道:“那……那原先定与郡主和亲的三皇子,他、他……他死了!大昭太子报以国丧,用飞鸽传信,那鸽子飞了一日一夜,累得没了气力,一头扎在宫墙上,还是叫守卫拣进去的……半个时辰前的事。”
大侍女听了一惊,不由地去瞧郡主脸色,暗自感叹三皇子死得不是时候,明明原先订下与郡主成亲,如今一道国丧叫鸽子送回来,可见事发突然,这下可应验郡主不详的说法了。顾不上旁的就先劝道:“郡主不必多想,如此薄情的中原男子,不值得什么。”
古兰燕不答,过会儿又自问道:“你们说,中原男子是否都如传闻中那般的薄情?”
二侍女一愣,赶忙摇了摇头,知道郡主想问的是什么:“可不见得,婢女看见了……廖英雄屋里还供着亡妻的牌位,牌位就如同咱们陵祠中的命铃,兴许是……通往极乐往生的用处。连故人都如此惦念着……怎么会是薄情的人?”
古兰燕若有似无地笑了笑,不知是该羡慕还是该自苦,摇了摇头:“你们与阿史劾大将说,不等了。或许胤城真有他放不下的人事,也不必强人所难。”话说完循声向帘外远眺,想着再望一眼端午门,只见远处有一灰衣人影策马而来,胸前还裹着几尺粗布,彷如一个睡篮撑得大敞,远远望去甚是打眼。
除了廖子孟还能有谁,跑山已久连马鞍都不用便可坐稳,胸前裹住的团子里是个孩儿,当真是爹娘一起当了。
“郡主!郡主!”二侍女抓住大侍女的胳膊直叫,差些在帐内跳起来。那人影起先还慌忙赶路,远远望见了郡主的车马反而不敢上前了,好似一个不留神又要缩回去。阿史劾身披软甲急得在马背上冒汗,你就说气人不气人吧!早不来晚不来,等了两个半时辰才到!
“廖老弟!”他皱眉下马,将人远远叫来,若是不叫,谁知道天黑前他敢不敢走过来,“中原男子能不能痛快些!有这功夫本将都跑了五百里了!”
廖子孟这才缓缓策马而来,下马后把怀中的孩儿往胸口一带,低头道:“就……耽搁了。”
今日天色微青,廖子孟一早策马至西山寺去,爬上几千台阶,才将亡妻的牌位送进大寺的长明灯下,贡奉十两香油钱,嘱咐大和尚多念些经文。饶是思索一夜,想放下的人非但没放下,还将自己想通了。自打记事起,他不曾记得自己为何事欢喜过,也不曾记得自己想要过什么。身为廖家长兄,为弟妹奔波劳累都是应当,可如今弟妹已大,再多他不敢多想……送郡主回乡一程,乃是他唯一的奢求了。
“想好了啊?”阿史劾将军拽了他一个踉跄,将廖子孟吓得一跳,又从他胸口扯出的包袱里将文武抱了过来。廖文武咯咯笑个不停,似是极爱在马背上,粉嫩小口哈着一直没合上过,恍然被阿史劾一举,高高端过头顶,先是慌张蹬着小脚,转而又笑了起来。
“马,马……骑马马!”两只小手在阿史劾大将的战盔上拍得来回响。无奈男儿身高八尺也对小娃子无法,只得猫着腰直道:“好好,好侄儿,诶啊!你莫打本将啊!骑,骑,给你骑!那个……廖老弟啊,去给郡主请个安!”
廖子孟随口应着,牵马至帐帘前,缰绳在手中捏得死紧:“……家中有事耽搁,迟来还望郡主莫怪。在下……实在放心不下,担忧雪马体质未愈,路上若是病了就……耽误了郡主回乡的日子,就……这才……故而……跟着一路照应着,给郡主医马……”
古兰燕反而镇定许多,纤手撩开帘子,如同头一回见着这人似的,转而先笑,笑着笑着就停了,反倒像是笑出了泪光。
“启程。”憋着气,她装作无事一样喊道,雪马的铜铃随着清风细碎作响,倒是激起番人血液中好胜的心念。哼,哪怕是块中原的榆木疙瘩,她古兰燕偏要做一柄ji,ng致的番刀,将他刨开成花不可。
此时远在奉州关口的马厩里,廖晓拂早已换好了戎装,趴在小白菜高立的马耳旁边说着什么。他红着脸,轻轻揪着马儿的鬃毛,彷如自己见着了什么羞臊的玩意儿:“……就是那样,诶阿……咱家没脸见人了,咱家……咱家是要学坏了不成?”
事当真没有多大,只不过昨夜太子起夜解手,碍于伤口不敢招风,只得叫人从外头递了个夜壶进来。小福子没见过太子当着面做这事,吓得一骨碌从塌子滚下来,裹起毯子就要去外头候着。
祁谟哪里舍得叫人出去吹风,却知道他脸皮极薄,干脆换作自己去账外。可前天这身子还发高热呢,廖晓拂又不舍得了,两人各自心疼彼此,只好在帐子里面面相觑,直到太子憋不住了,廖晓拂才支起屏风来,臊着脸,软乎乎地道:“殿下快些……奴才别过身子,躲在褥子里,捂住了就好。”
这样的事祁谟自然是不惧,背着身子又隔着屏风,将龙根从亵裤拽出来直着放入夜壶口,憋得狠了刹那来了个痛快的,拱圆背脊,弓着劲腰,末了又弹颤了一下jg头,这才将老大的巨物收回去,再把夜壶递出账外。
伺候主子的公公大多都给主子递过夜壶,真算不得什么,只是祁谟没舍得用小福子罢了。廖晓拂躲在褥子里,细细的腕子上还挂着太子赏的金钏子呢,也不大敢动弹,可殿下的动静穿透褥子直往他耳眼里头钻。
太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好时候,房里早该有侍寝的丫鬟了,如今殿下只疼自己一个,那……那稍稍隔着屏风看上一眼,想必也不碍事儿吧……
小脸在被里闷得火热热的,好似看一眼就大逆不道了。太监下边都是干净的,尤其是他这种全净过的,男子胯间鼓囊囊的那一团是什么……他没见过。
同是男子,该有的他本该也有。
想着他攥紧了拳头,浑身都紧巴着,脚趾头蜷进褥面里,缓缓地从褥边探出脸去。只瞧见那么个侧影儿,太子退了亵裤的带子,自腿根处拽出一条好大的东西,后面搭着的看着就沉沉甸甸的,眨眼功夫,那东西的头儿就被塞进夜壶口里了。
等他愣看过这一眼,蹭一下又把头缩回被里。从前在太子殿里也是,殿下在金子打出来的大榻上闹他,头一回是要看他小雀儿,二回是要他做小宠,哪回都叫他羞得腿根直颤,颤得往被里藏。
这回他还是躲在被下,赤着白细细的两条胳膊,隔着被还捂住了眼,心里敲得比钟鼓司的鼎还动静大。从前只听六哥说过男子那物非同寻常,方才只一瞥就吓着他了,太子亵裤里藏着的东西竟那般大,比画儿上画的那些人的东西都大。
果真是……好英武啊。廖晓拂憋着嘴,手指头羞耻地滑过空荡荡、白净净的胯间,又骂自己学坏,又骂自己羡慕这个。
“咱家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人。”廖晓拂也不知和马解释作甚,只想急急撇清自己那一眼不算数,细细的手指头缠着马鬃,作兰花翘着,“咱家可没那些坏心思,战事告急,殿下……也没那种心思,故而不算占便宜。”
“小福子。”祁谟哪里都没找到人,特来寻他,也不好当众唤他拂儿。
“奴才在。”廖晓拂乖乖儿地应了,忙不迭跑过来,奈何他这腼腆一笑,看得祁谟心中轰然一下,好似软软地全塌了。
“动身的时辰到了,随孤去北辽!”
“诶!”
中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中卷这才算是圆满完结了!下一卷太子入乡随俗,可能(百分之百)会沾染些辽人狂野的民风,嘿嘿嘿嘿嘿~~~大家懂得~
豆酱已经迫不及待啦!我们的拂儿还当自己占了老大的便宜呢,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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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八十六章
檐片上的落雨声不知不觉停了,廖玉林推开窗,陡然钻进襟口一阵shi冷的风,这才惊觉出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闱一过,日夜也换得更快了。
太子五月十五出宫,如今已过四月有余。从夏至秋这几个月份里,宫里出了不大不小几件事,沦为福越楼说书小生的开口典故。其一乃是件白事,三皇子祁商出兵不顺,刚至奉州就遭天罚地荡,生死未卜。太子顺应天意领兵而上,后飞鸽传信报回一道急丧,元帝大悲恸,特颁谕旨,今九州大震,皇三子不意以山崩薨逝,故不得回,特赐谥号之余封英王,以亲王礼下葬。而在其祭礼当日,三皇子生母冯贵人于崇坤殿病逝,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念在她生育皇子有功,随后以妃礼下葬。
其二乃是件喜事。宫里久不曾添过龙嗣,五月苏贵人怀有身孕,册封婕妤的礼典还没到,七月初千月院传出好信子,安贵人也有了。故而八月初两位同时进宫的小主一起封为婕妤,只待诞下龙嗣再赐封号,若是皇子则封妃有望。
其三乃是件奇事。太常寺副使换作重阳候苏元山之嫡孙女苏雪,位及三品女史。说是西番和亲一事后龙颜震怒,连罢太常寺副使四人。太后举荐苏雪,只是大昭开国自来就没有女子身居副使一说,又道苏元山位高权重,不宜再选其孙女入宫。太后放言叫苏雪丫头尽管一试,谁料这丫头语惊四座,才辩无双,在朝堂舌战百官,如绽春雷,从人伦到朝纲,辩得文官连接话都不知从何开口。再加上有论字断命的本事,皇太后一力推举为太常寺副使,名声大噪。
而廖玉林自己也试了秋闱,不仅过了举人还中了解元,由夫子引荐入了赵太师于国子监门生的名下,只待春闱与国子监的监生登顶殿试了。短短一年,从小凉庄无名秀才生跃上国子监,身中解元挂名赵太师府,如此浩瀚之大的跃迁是廖玉林自己不敢妄想的。
莫非当真是自己文曲星再世,要一跃龙门了?可不见得。廖玉林不是痴读的学子,更明白以一己之力远够不上如今的礼待,想必幕后必定有人如牵丝引线般引他至此。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太师府上递来名帖一副,邀他择日入宴。
小小解元怎敢不去,也就到那日,廖玉林才理清了脉络。之前只觉出冥冥中有高人做局,想不到设宴人竟然是四皇子。再细看四皇子的面貌身量,种种秘闻更是不敢深想。
那日与三弟一同回庄子的侍卫根本就是个假的,什么齐大哥,分明就是当今的太子!
原是拂儿搭上太子的船,想必人家也要用廖家做棋了。那日廖玉林手持玉盏与四皇子对饮作诗,初觉出此人比太子多了几分猜忌与防范,初雪色的长衣被汗打shi了一背。大哥只留下只言片语便带文武去了西番,再回来兴许要一年之久,拂儿又跟随太子去了北辽,只有小妹没走,却落在四皇子手里。
他哪里知道四皇子快被廖依依与大将军折磨疯了,还狠狠咬着牙气馁,廖家穷苦却清白,怎么就叫太子看上一口咬得死死的!
而四皇子在席上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语也有弦外之音,廖玉林自幼机敏谨慎,比大哥ji,ng明,又比三弟练达,还有些文人的清高,听出八分就猜透其余两分。四皇子这是要在胤城设暗桩,要用人呢。
转眼间细雨又来,殷进来的雨滴shi化了晾在台上的字迹。廖玉林已换上一身文人长衣,衣上几支墨竹发得苍翠璀璨,腰间缀了一方ji心白玉,又换下青簪,配以珠玉冠,作一副留恋暖香的恩客样子,犹豫几番才动身。
而那化开的字迹,隐约只可辩出二字:花街。下一刻便连这二字都化掉了。
花街,顾名思义乃是百花齐放的密境。只不过这里绽放的可不比凤鸾宫姹紫嫣红的花朵,而是美人。
廖玉林饱读诗书又中解元,恪守本分,爱惜自身,从来就不会去这种乱醉迷眼的地方。头一回从小巷拐进,抬首刹那仿若置身于胤城外的另一番天地里。
长长的一条街道蜿蜒远去,犹如看不出尽头的艳蛇,两侧花楼繁多,窗棂各自以彩绳相连,绳上尽是艳粉桃红杏黄的花灯。天色将暗,恍若萤火满天,仙子人间。
而花楼中的娘子则立于勾栏内,摇曳百态,嫩白如藕的臂子婀娜万分,绕着轻纱绸幔洒下脂粉香片或风干花瓣,用以招揽入幕恩客。而来此寻欢作乐的男子若看上哪个只管入花楼随鸨母去找,若是没有相好,只消在这条花街来回走上一遭,兴许就被哪位娘子的胭脂粉砸中发冠,看中了眼。
廖玉林这种面生的公子自然极招蜂引蝶,三步一停五步一顿,就有花娘上前揽住,妖娆地贴着要招待吃酒。可以说廖玉林是诗书中浸大的,又没碰过女子身子,铺天盖地的脂粉香将他熏得磕磕绊绊,回回推开婉拒。
更是不屑。掸着花娘拽过的袖口,廖玉林只心疼这身好衣裳,脏了这好缎子。
待走至一家门庭若市的花楼前,廖玉林抬眼望了眼花牌,寻柳居,就是这处了。
“公子眼生啊。”搔首弄姿的鸨母摇扇而来,亲近地揽住廖玉林的一只胳膊,引着花娘过来,问道:“公子莫怕,是头一回来吧?不是吹嘴,桃娘这儿的姑娘是整条街最会疼人的,胤城王富家公子可是桃娘这儿的魁首,连压四年的花魁,每年那花灯都快点到天上去了……”
廖玉林不轻不重地抵住不断往身上贴的鸨母,笑道:“如此……桃娘好运气了。”
“好说,好说,都是伺候人的,桃娘屋里什么模样的都有,不知公子今日是吃酒还是留宿?要一个还是成双的?”
廖玉林身子微微一颤,竟被桃娘察觉出了,一笑又道:“想来公子还是个小少爷吧?府上就没给添通房的丫头?”
“久不回胤城,自然顾不上。”
“哎呦,那可就安心在桃娘这儿开荤,准给公子找个好的,乖巧听话又年岁小的。”桃娘自己就是花娘出身,露着半个雪白的肩头,迎廖玉林穿过前厅,进了内院儿。内院儿里各处ji,ng致小景,林林总总不下数十人,身边皆怀抱佳人,更有甚者左右各揽一个,叼着酒盏要花娘亲口来喂。廖玉林刹那钉在原地,脸兀然红透,瞥过眼随着桃娘往更里面去。
“公子别怕笑,来者皆是客,娘子们又不会吃了你。小少爷不懂女儿的好处,开了荤往这儿跑的多着呢。”桃娘将廖玉林引进别院,看出他这一身玉佩发冠皆是不俗,又是个初来乍到,怎么也得将这块肥r_ou_留住了,“吃酒就是玩儿得短,几个娘子围上来逗公子一个开怀,规规矩矩吃一席饭菜。若是有兴致的还可叫娘子清唱小曲儿,用嘴喂一口都是行的,只要姑娘自己乐意,咱不拦着。留宿……这就用不着与公子多说了,楼上厢房一间,暖床鸳鸯水里游,有一回就有二回。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喜欢什么样儿的?”
廖玉林不偏不倚地朝内走,尽量不沾染身边一物,心中作恶许久。只觉得院子里雕栏玉砌都是下作:“免贵姓玉,不知请桃娘屋里最好的姑娘对饮三盏,小坐一刻,可否行得通?”
“哎呦,这可算玉公子来得不巧了。”桃娘饶有意味地回身一顿,自然听得出姓玉乃是说辞,大抵又是个脸皮薄的,“咱家雨卉被王富家公子包下半年,只露面不接恩客啦。可惜了……”
“若是……”廖玉林配合着做出一副仰慕佳人的样子来,翻手拿出白花花的银两,求道:“若是在下拿得出更多的银子来,桃娘可否通融一次?”
“这……”鸨母望着银子眼神晶亮,伸手欲拿,碰了下又躲开,“这不好,虽说寻柳居做的是风月生意,大门一敞,都是大爷,可总也要有个先来后到,不能破了行规啊……啧啧,哎呦公子眼高啊,可还有另外看上的?”
“那在下就先告辞,还望桃娘给通融通融,下回再来能见上雨卉姑娘一面,以解相思。”廖玉林拱手轻笑,佳人素来爱才子的传闻不是白说,清隽的眉头一皱,就连桃娘也心打颤。话毕忙不迭转身朝外迈步,不想撞上后面哪个不开眼的。
“你没长眼……”明明是自己的过错,却被乌烟瘴气勾出燥火的廖玉林骂道。话未道完只觉得腰间被人使劲一掐,抬眸竟是撞上了个男子。
那人将他拦腰搂住,襟口自喉结敞开直到腹脐,叫人肆意赏看。眼神迷醉,似是被灌了不少佳酿,时而灼灼发亮时而雾气蒙蒙。而脐下三寸的地方,好似有个什么东西往前顶着,细看之下,颈子上全是红彤彤的一块块印子。
“哎呦,斐哥儿!”桃娘忙过来拽,眼瞧着玉公子的脸烧起来了,上来赔罪:“公子莫怪,这是屋里的斐哥儿,专门儿伺候夫人的哥儿……你还不松手!给玉公子赔罪!”
“玉公子?”被叫作斐哥儿的男子揽住人不放,仗着身材高大竟将廖玉林歪抱入怀,手指急不可耐地去解玉公子的腰带。
一副急欲泻火的浪荡之态!
待廖玉林反应过来,自然晓得什么叫作专门儿伺候夫人,血气自胸口涌上眼角,又被这人身上的酒气和脂粉气熏得头晕目眩。那人却丝毫不知羞耻,染着胭脂红的唇低下来,虎口卡住他的下颚,猛掐了他一把,道:“小生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位公子是来寻欢,谁家穿戴梅兰竹菊这些雅物来?恐怕是个小举人吧。”
“混账!”廖玉林出手一掌,清脆响亮一个耳光甩过去,叫斐哥儿的男子被扇得侧过脸去,脸上多了个红印,比胸口唇尖的胭脂还红。
“你!下贱!”廖玉林极尽所能从脑中寻出个骂人的字来,面如白灰,风度俱无。他竟让如此脏污的人搂了,还敢对着他的脸吹气说话,自然一手打过去。可仿佛挨打之人是自己,又没命似的跑出了花楼。
从花街往外跑,推推搡搡穿过无数条玉臂,待一转至无人的小巷,廖玉林哇一声扶墙吐了个干净。
而那被叫斐哥儿的男子毫不在意,揉着打红的一张俊脸,口中叼着从花娘头上摸来的一只山茶进了自己的房。刚一关门就听屋里有一男子低声问道:“你可看清了?那人就是赵太师今年的门生?”
“看清了,长得也不差。”
“乐贤!”身后面色冷峻、目光寒凛的男子起身喝道:“凡事适可而止,别耽搁主子的正事,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这样早将人吓跑了!”
乐贤拆了发簪,轻轻拢拢散发,将山茶往桌上一扔,手里掏出个ji心白玉的坠子来,一圈一圈不经意晃荡着,一歪倒在榻上,风流笑道:“谁说给人吓跑了?小举人还得来呢。”
时至九月,廖晓拂随太子的兵马已过路途大半。那日随太子出关,不出一月便追上豫州总兵,至此祁谟彻底将兵符凑齐,手下统领将士十万,成了名副其实的骠骑将军。
只是十万兵马行动起来远不如五千利落,途径石洲不得不停下修整几日。石洲乃是山中洼地,临近北境,洼地中是一处小城,俨然一副边陲小国的地貌。
这几月的日子在马背上过,廖晓拂倒是没怎么晒黑,食量倒是见长。修整头一日他就急急拿出自己与太子换洗的戎装,顺小路到山溪边上搓开了。
往常在宫里头这些都是粗使丫头的活,在宫外没有侍从,自然叫他抢着做了。只是廖晓拂生来手小,搓起来费劲,再看暮色已降,四下无人,于是大着胆子脱下靴袜,光着两只脚丫在衣裳脏污的地方踩踩。
透过林间斑驳的树影,远处是影影绰绰的灯火,想来必定是石洲城里的热闹了。两只白生生的赤足泡进冰凉的溪水,廖晓拂怕shi了裤脚又挽上一截,连脚腕一同泡进水里,还忍不住一面朝前头眺望。
好久没见过人烟了。
“廖公公竟也学会偷懒了?也不怕冰着脚。”绷着纱布的手穿过廖晓拂的肋下,勒牢他细瘦的腰,一发力将人从坐姿拽了起来,“孤说近日亵裤穿上总是凉飕飕了,原是你踩着洗,恐怕磨出了窟窿吧?”
作者有话要说:夭寿啦,太子的亵裤被小福福踩破了!
小福福:殿殿殿下,我不是,我没有。
祁谟:孤说有就有,如今军需短缺,孤动身匆忙,身边就这一条亵裤,你说怎么办吧。
小福福:就一条吗?莫非殿下现在就……没穿?怎么也要有两条吧……
祁谟:啧,你踩坏的那条是孤最钟爱的一条,没了它睡不着觉,非它不可。
小福福:要不……今晚奴才给殿下暖个被窝……
祁谟:勉强也可以。
心理活动:
祁谟:ヾ(▽)ノ守得云开见月明,吸小福福吸到神志不清!
小福福:?(????w????)?娘啊,我可真是个心机深重的人啊。
第87章、第八十七章
一听到太子说亵裤破了洞,廖晓拂如同置身那个自己窥视殿下解手的帐子,慌张着,在爬满青苔的溪石上打了滑。叫人扶起来,裤脚已shi了一片。
“啧,廖公公慌张个什么,孤还能真叫你赔一条?只是你这一滑,孤那最后的一条亵裤也顺流而下,恐怕今夜要光着尻来睡了。”祁谟虽是高贵出身,可混迹禁兵之中也是得心应手,尊贵的架子降下来,难免沾染些风流气。
“什么光着……这个那个的……殿下昨夜又与魏教头打叶子了!”
廖晓拂低着头,绷着足弓踩在太子的靴面上。祁谟怕他shi着的双足沾了凉气,将人提起,垫着自己的脚。小福子所说的打叶子乃是禁军中盛行的牌术,涂上蜡的纸裁成叶子大小,一叠还没手掌大,故而被称作叶子牌。宫中也有相似的把戏,例如投壶、斗ji、作对子,一比较起来打叶子就难登大雅之堂了,皆是赤膊的壮丁围在一起,抿一口老酒直到天明。
谁知竟叫祁谟学得ji,ng通,打一夜的叶子,隔日苏家兵那点儿私藏的碎银全数进了太子的口袋,一个个愁眉不展,就差找自家少爷报冤了。
还当太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原是个记仇的性子。魏杰不过在校场打了他一掌,太子竟拉上禁军打上几宿叶子,连魏教头私藏的一壶小酒都给小福子拎回来了。凡事有好处就有坏处,禁军和苏家兵倒是与太子混开了,可祁谟张口闭口也学了几句烧耳朵的浑话,若是叫宫里太子太傅听见了,恐怕要抱上三丈高的礼仪典册砸死这个不成样的殿下。
靴面被足底的水踩shi了,有些扎脚,廖晓拂怕痒,一点点换着没踩过的地方踩。这种模样,祁谟只觉得身上站了一只西府海棠化成的小妖,足心犹如幼猫在换处踩n_ai,恨不能叫那双轻颤的小脚在手心也踩两下。
“这些事早说交给张广之来做,再往北溪水更凉,不许下手了。”祁谟专心凝视着少年脸庞上的泪痣,伸出指头猝不及防地拨弄了下,“方才看什么那么入神?若孤不来,也不怕掉进河里。”
“张大人手劲儿大,使木槌来凿,那才叫糟蹋了衣裳呢。”廖晓拂在太子殿里节省惯了,什么都算成银两来看,两只手抓着太子胸口的软甲,眼睛却避开凝视自己的人,朝那片宛如海市蜃楼的灯火望去。
祁谟将小福子眼中的欢喜看得明明白白,忍俊不禁问道:“拂儿是不是想进陵城逛一逛?”
“不去了,若叫苏大人知晓就不妙了。”廖晓拂摇头道,眼神中的喜悦忽而灭了,抬头又望:“……陵城?奴才怎么从未听过这名字,可是石洲偏僻的小庄子?有小凉庄那么大?”
“怎能会是小庄子?石洲已靠近大昭的北境,孤幼时曾听太傅解读疆域版图时提过。陵城处于洼地中的一片平地,早先矗立的皆是林木。北辽曾试图开疆扩土,铁骑二十万将国境推了数百里。后来还是先祖亲自率兵将辽兵打了回去,并立下战契,这才划定了蜿蜒曲折的北境。可那时被俘的几千辽兵是送不回去了,只得将人散在这片洼地,任其自生自灭。谁想竟叫这些人活了下来,还与石洲女子通婚嫁娶,落地生根,一辈辈留在了大昭。故而陵城既有大昭民风,又像掺进了半个北辽,偶尔还能听见几句辽语。”祁谟半眯着眸子,一字一字说道,看小福子眼中又重新亮堂起来,甚是满意。
“辽语?那……城里还有辽人吗?”廖晓拂情不自禁问道,脸上皆是遮不住的向往。上一世八千岁早早封死了心,空有一副冷清美貌的皮囊,内里早已枯干腐朽,不仅孤僻狠毒,而且还藏着飞蛾扑火一般炽烈的痴恋。这一世他早早被太子当珍宝护在身边,心性还未定,又没吃着什么大苦,心门还没关上就被太子温柔地打开个彻底,自然能流露出上一世不曾有过的孩子心性。
祁谟重活过来也是有这一心愿,八千岁固然惊艳,却叫他心疼,美得让人怜惜。他想叫拂儿在自己身边长大,尝一尝上一世不曾有过的呵护,毕竟掰开了看,八千岁内里还是个钻牛角尖、认死理的少年。
“那孤怎能知道,只是听太傅解读,又没亲眼见过。”祁谟诱着他往下说,好似五岁那年,义父教他用小木棍与小竹筐设局,又撒几颗米粒诱小家雀跳着自投罗网。
廖晓拂一听这话,捏在手心里的软甲又紧了紧,正在抽条的腰被太子扣在怀中,心里却雀跃难耐,索性问道:“那……殿下带奴才进陵城看一眼吧,小福子见识少,想进城逛。”
“那就先去换身干爽的,孤用打叶子的银钱带你吃酒去!”说道祁谟捡起地上的靴袜,将廖晓拂猛地打横抱起,欢心地如同那年逮了只扑棱翅膀的小麻雀。
四皇子蹙紧眉头,将手中纸上每个字来回吃了个透,食指一捻,不小心捻破了云母筏。云母筏乃是熟宣,以明矾添涂,故而较为硬脆,可墨色却不易晕散,适于书写,是国子监最为常见的一种。但凡能用上云母筏的人,必定也是举人或以上了。
廖玉林的信。祁容动着心思,不知何时已将云母筏攒成一个纸球,扔进了熏笼里。
嘶……按照廖玉林的意思,倒是可以先从旁人身上下手,不一定非要去会那位武相布置在寻柳居里的花魁。
暗桩设在花街里,说起来这还算是贺良材的提点。二年前他在胤城曾有位相好的花娘,本是露水情缘竟叫人哄得动了真心,不仅将家事吐了个干净,还想过将人赎身抬回府上。无奈情郎有心,美人无意,转身就被三品家的公子在厢房窗栏上挂了花灯三盏。
那日贺良材与祁容喝了几盏酒水,往事一提再提,分明是没放下呢。祁容好言劝着,说着暖心的话,眼神却总是冷铁一般,抽丝剥茧听出几点有用的。花娘岁数不大,可之间也有攀比,踩高拜低又ji,ng明,恩客的家事只消一夜温存就摸透了,能攀上官阶高的绝不陪你从四品的。胤城中的达官贵人若寻欢作乐,只消安cha一位美人在花街夺得魁名,还怕摸不清官阶中的蛛丝马迹吗?
况且花街又是最好布置人手的地方,鸨母大多是浮萍般的身世,自然不问娘子出处,只看美貌。如此得力的棋子,他祁容都想布置一局了,只是眼下事态紧迫,出府时间又短,哪能花二年ji,ng力再去养个娘子捧上当花魁呢。可这份心他能有,想必武丞相那边也有。
派张广之留下的侍卫盯了一个月的花楼,还真叫他猜中了,除却王富家公子出入寻柳居的花房,武相府上的人也露过几面。
这就得了,祁容自己是没那个时间去布这盘棋了,可人家武相的棋盘是布好的,派个人去拿现成的就是了。男子动了情肯说家事,若女子动了情,恐怕连性命都敢赔付上,这才有廖玉林去会雨卉姑娘的一出。可方才这信上说的更叫祁容吃惊,原以为武丞相的棋子只有一个,却不想还有第二个,不仅留了一手,还是个专门伺候夫人的哥儿。
能把夫人们伺候好了,想必自家老爷的底细只会说得更多,武相这心思动得妙啊。廖玉林信中说,他与鸨母一进别院就察觉出有人跟着,直到他故意提出要会雨卉,鸨母难掩贪财之色,却斜目往后飘了一眼,故而廖玉林当下认定身后紧随之人与雨卉相识。
而等他抽身而退,那人见他不多纠缠只好以身想撞,身上酒气弥漫却不见口中有丝毫溢出,可见酒只洒在衣裳上,是装醉。依廖玉林所见,那位男子兴许也知道他的身份,否则不会出口提出举人来,更不会解他的玉坠子,分明是想再有交集,诱出太师府的信子来。若雨卉姑娘难见一面,也可从此人身上下手。
连环紧扣的计谋都在四皇子的算计里,唯一没算出来的还叫廖玉林看出端倪,可见五弟身边那个小公的二哥也不是好骗的呆子,要不怎么能考中解元呢。
“齐大哥!”廖依依又端来了药,用脚将门顶开,又踹上,“该喝药了,依依给拿来了。”
俊秀的眉弓一下挑得老高,祁容哀怨道:“说了多少次!就不会门外唤一声再进?还有你一个女儿家,到底会不会用手推门,踹来踹去不像样子!”
“啥?”廖依依满门心思都是回屋与鸳儿哥哥玩翻花绳,把瓷碗放下,轻声催促道:“下回,下回依依保准不惊扰齐大哥了,依依赔个不是,齐大哥莫要生气,先将药喝下吧。”
看着那碗冒热气的药汤,祁容神情复杂,说不上是毒死了痛快还是苦死难捱,不情愿地端起碗大口猛灌,大有长痛不如短痛的悲壮。谁料喝下一半就听廖依依又说:“对了!这是贺家小姐叫我给齐大哥的,说那日见你喝药喝得脸都白了,心里难受,便亲自打了自家的柿子做了柿饼,叫我一定要给你尝尝。”
待祁容将瓷碗放下,只见四四方方的木桌上放了一个油纸包,里面只有一个半挂霜的柿饼。除却那个完整的,另外半个还留了个牙印儿。
必定是丫头见别家小姐给自己送吃食又表心意,心里酸着难受,才背地里吃了半个撒气吧。想着,祁容得意地“哼”了一声,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那半个柿饼,眼里半分惬意半分得意。
能偷咬一个柿饼来出气,想必这蠢丫头面上都是装的,心里指不定酸成个什么样子。想想他就心里舒坦,算解了这一碗苦药的气。
“哎呦!”隔壁厢房,陈鸳手中翻弄着一根正红色的花绳,口中叼着半个柿饼,硌得虎牙直疼。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二哥的cp出来了:双重身份的深情男倌臭流氓与清高孤冷又极爱惜羽毛的小书生,让我们来玩禁忌游戏,看谁骗得过谁。
话说,豆酱也想带小福子这种听话又可爱的弟弟去逛街啊!看到喜欢的东西就默默惦记,好好好,姐姐给你买买买!
听说我的人气很高?谢了,我是大将军。
我的户口落在小凉庄,破壳那天,主子高兴地捧着我满山跑。我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看了看这个风一般的女子,觉得自己可能会被炖了蘑菇。
在主子ji,ng心的投喂下,我茁壮成长为一只大公ji,用主子的话说,就是能看家护院、斥退y邪的那种。公ji生来好斗,曾经有野小子想拽我的尾巴,被我一个金ji展翅治得服服的。我以为自己就要过高处不胜寒的一生了,直到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男子。
就他,正拿着竹筐试图偷袭我的男子,主子叫他齐大哥,我叫他齐二傻。
先不聊了,二傻又想趁我不备逮我去炖蘑菇,既生ji何生二傻,今天,我就啄到他心服口服。
第88章、第八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