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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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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之后应对的计谋,祁谟禁不住于心口腾起一丝担忧和后怕。说到底他身子里流了一半天家的血,善用手中的棋子是用人之道,每子落下都要有用处的,帮人势必是帮己在前。若是叫廖晓拂知道了……

“若孤往后为那个位子做了歹毒之事,你可怪我?”祁谟问道。他想背过去不看,只听着廖晓拂的声儿就得了。可脚步却迈不开,靴里装了千斤重。

“若殿下有苦,我自然是不怪的。”小福子乖谦应道,说完不言语,隐隐欲说地等着,果真又卑恭问道:“奴才斗胆一问,若是小福子往后也对旁人歹毒了,殿下可还愿我伺候?”

祁谟绷着下颚,笃定地一笑:“安心便好,你变不成那般的人。”

一月过后连宫中粗使的丫头都知道要有新人入宫的信子,曾经荣答应住的那千月院也修葺着呢。宫中无人不传着这事,一时各样声音攒动,丫鬟公公都猜着新添的贵人颜色如何。后宫的日子难熬,这样死水淤泥的活着还不如死前看看各样的主子呢。奴才们既担心看不着这热闹,又担忧一觉醒来世事大变。

陈鸳对着铜镜翻了个云手,水袖在身奈何耳中没有好曲,舞时风波无浪,收势如同枯槁。当真是惨兮兮一阵哀叹啊。

“郎君啊……一骑世无双……”百无聊赖唱了几句,陈鸳眼皮子一翻朝外看去,江文成捧着十几把竹剑,衣角扑风地往里屋走。速而快快将水袖衣褪了去,摩挲着快发青霉的柜角将这东西仔细地藏进最里边儿了。

“今儿这么早就回了?你那些个小子们也放你走?”陈鸳抹了把鬓角,方才甩袖流了几滴汗珠也全擦尽了。

江文成在手心哈了一把气,指着陈鸳的左手说:“你这又是作甚了?不是师哥说你……虽说那是你娘亲留给你的,但在宫里也是能要小命儿的物件。”

陈鸳佻薄地瞥去一眼,看了看手掌,还不是方才点唇用了些青红胭脂落在上面了,一边用衣袂擦净一边埋怨。“你以为我想带着进宫啊,真要是搜出来准保治我个秽乱后宫,几颗脑瓜子都不够砍。可我娘亲就留下一包袱东西给我,能变卖的都叫大娘尽数当了,就剩一副水袖……”

说着陈鸳往江文成那边靠去,对着他的胳膊推搡一番,嗔道:“大哥也会替我藏着的吧?我不说你不说的,还能叫旁人知道了?再说了,从前在师父那处住着时你还不是夸我那样俊俏吗?怎么?现在见得小公多了眼界一开,我陈鸳就数不上个儿了呗?”

“老六!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文成被他随便几句闹了个大脸红,挣开了他的手急道,“那时的事莫要再提,是大哥年岁了不当的话,你怎可将自己比成戏子?那副水袖若是实在不舍得也可去求求师父发落,只是不可再这般……这般轻佻了,免得叫什么人……什么人占了便宜去。”最后几个字江文成几乎是咬碎了吐出来的,明明只想提点老六几句,怎知道自己这张笨嘴张口又是苟斥了一顿。

“戏子?戏子又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再说我娘亲就是戏子,还是戏班子里的台柱子呢。”陈鸳嗅着江文成身上的咸汗味儿就想靠过去,以前明明是最疼他,现下一张口就是说他说他,厌烦死了。

“我、我不是轻看你娘亲,我这……只是……这只是……”江文成最怕就是老六贴过来,就跟他曾梦见抱住的妖ji,ng鬼魅似的,忽地站起身来,青白交替的脸色转而变红。他总说错话,一对上老六就说错话,那些老六不爱听的字句从口中溜得飞快,只让陈鸳误会自己不识好歹了。

陈鸳自是明了,公公这辈子与小娘子无缘,有时就盛着个男人偷爱着,忍不住讨个巧卖个乖,手掌托着尖下巴磕儿,看大师哥如此忌惮着自己,说道:“说来说去还是嫌弃老六是戏子之子呗,可我这身子都净了,还子个屁。师哥这几年不疼我可是嫌我脏了?”自打江文成将他疏远了,陈鸳把眸子哭成淡红色也猜不出个究竟,干脆喝一壶老酒找旁人暖暖被子,搂着抱着就当是江文成伴着过夜。总归都是小公公,叫人摸一把屁股、亲个嘴儿的能吃什么亏?

“没有!你怎可轻贱自己!”想起那些时日江文成犹如心肝受损。老六自小就是排行里最金贵的那个,兴许是双亲健在的日子富足,娘亲得宠自然是将孩儿当小公子养大的。记得陈鸳头一年跟着师父什么都不会,不仅不会还处处挑剔着,嫌弃床板子躺不下人,嫌弃小公公的饭菜如同嚼蜡。江文成是老大,蓬莱发了大水冲走了一家和良田,自己扒着船家的麻绳儿才上了船。吃苦的活计就没他不会的,身子骨儿结实,个头也高。

有一回师父得了赏赐提回来一篓子江杂鱼,可是进上的贡物。陈鸳亮着眼睛说了句这鱼我娘亲给蒸过,到那晚分鱼时,老大那半条就落在陈鸳碗里了。江文成蹲在他边上,咽着唾沫星子问他好不好吃、还要不要吃了?一会儿子又提醒他慢点挑刺。谁知吃惯了鱼虾蟹r_ou_的陈鸳竟像个偷腥的夜猫儿,好似这鱼骨鱼刺都化为乌有,竟能啃出一条整整规规的大鱼骨来。打那之后江文成就没怎么沾过鱼腥,光看着老六吃完了嘬手指头。

但终归不是那时候了,江文成攥着拳,五脏六腑都被烈酒烧起来一般。他本以为将老六往外推就能死了那人的心,竟不知一推把人推去别人床榻上了。夜夜悔是少不了的,可江文成就是死也得守着这一步,因为他也是个阉人。

他和陈鸳都是阉人,故而寻常男子能给老六的,他一样都给不起。

“得了,你不爱看,总归有人喜欢。”陈鸳给自己沏了口淡茶,苦苦咸咸在舌尖儿化开像口烧酒,于是恶啐了一番自讨苦吃,站起来要走。

“你今日沐修,去哪儿?”江文成心中苦叹,回首一问。

“问那么多作甚?总归是不找人睡。”陈鸳恨不得自己立马死了叫江文成永远记着自己才好,看都不看他,扭身不见了。

廖晓拂躲在金顶老槐树的底下,日头虽说不毒辣了可还是能将人暴晒。此处一片槐树林子正好,碎小的丫叶幽幽浮动,有点儿像殿下说过的林海之景。今日本不是他能修的时日,只是昨日太后特特吩咐太子明早来一回太合宫,这才让小福子得了个闲,求着师父放他和六哥说说话。

这会儿子他轻声悄步地等在槐林的廊间,只想把身子藏树干后头。宫里头的主子太多了,避都避不开的,谁知道何时就有屎盆子砸头上了?谁知这一藏就藏太好,野兔子似的,叫陈鸳一通好找。

“跑那处去看你六哥着急,我看你是跟你家主子学心眼了!”陈鸳一手斜揽,拽出小福子来打量着,问道:“你家殿下今日可舍得叫你歇下了?祖宗,也不怕将你用死了。”

廖晓拂从袖子里拿出个什么来往陈鸳内衫里一塞,道:“殿下今日一早就去太和宫给皇太后请安,我这不忙不迭出来孝敬六哥了。”

“我可不是太子殿下,听你几句哄就开怀了。”陈鸳右鬓角擦得不干净,几根发丝里藏着些鹅蛋粉,伸手往怀里一摸却笑开了,“呦,是胭脂盒啊,这个好。打哪儿来的?”

“殿里的姐姐们赏我的。有一日柴房里进了一窝耗子,给姐姐们吓得不行。我见旁人忙着,自己总不好空着就去拿那耗子了。几位姐姐见去了鼠患要赏金瓜子,我就求着要了这个宝贝。六哥可别叫师父知道,不然非罚我手板了。”廖晓拂拽着陈鸳的带子求他别张扬了,公公偷藏着女眷的物件真真了不得。

刚还暗自灰心的陈鸳被哄悦了不少,眼睛里都是笑,一回头,看老九这相貌也不似曾经人事不通的小子,眉眼眼瞧着要长开,只怕往后又是个宫里的祸害ji,ng。

“我说老九啊,你唬得了旁人可唬不住六哥呢。”陈鸳带着笑意凑过去,鼻子贴近那纤白的脖颈细细嗅起来,“我家老九再长长恐怕要美过六哥去了,你这身上扑这么香,是不是想勾了太子的魂儿去?”

小福子本安安生生地走着呢,一听急得不知伸哪一条腿好了,急忙去捂陈鸳的口:“六哥别说了,别说了……叫人听了不好。”

“不好你扑香粉作甚?还扑在颈子上?是不是你家太子喜欢抱你那样这样的,闻着香知道男子好处了?快叫六哥也闻闻。”陈鸳自小和小公打闹惯了,就江文成那一颗榆木脑袋自己敲不开,闹着和廖晓拂经了廊桥,就差伸手去掏老九的裆片。

“大胆!贵人在此赏花怎可扰了清净!”林子里忽地一声厉斥,吓得陈鸳拉起廖晓拂赶忙跪下磕头。混迹宫中多年陈鸳可比廖晓拂ji,ng明,这丫头听着是个宫女可口气强硬得很,必定是身后小主有能耐且位分不高。大佛惹不起,这小佛更惹不起。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是奴才没眼力,带着这刚学规矩的小公吵闹了贵人!”陈鸳拉着小福子赶紧磕头,趁事儿不大揽自己身上,兴许自己掌几个嘴巴就过去了。

“刚学规矩的小公?”这一声说得软软柔柔,听着却叫陈鸳心里打颤,慌忙将自己和老九的脸压得低低的,恨不得压进土里去。谁知道这会儿哪有什么贵人来槐林赏花,这地方平日连个鬼都见不着。

那女子又说话了。这声一出,方才厉斥的宫女立马就住嘴,可见这位才是主子。陈鸳心里头转着几千几百句求饶的吉利话,心里头叫着菩萨,就听那声音又问。

“我看着这小公眼熟呢,不就是太子身边儿的?怎么在你嘴里又成了刚学规矩的小公了?”

陈鸳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抬眸缥缈一瞥,一张粉琢玉雕的鹅蛋脸缓缓映现于斑驳林间。不是旁人,正是武贵妃宫中帮衬固宠、被皇上幸过又封了贵人的大丫鬟陈氏,陈贵人。

作者有话要说:叫宫斗来得猛烈些吧!

陈鸳:爱上榆木属性的师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江文成:师弟不仅叛逆还总在我眼前露大腿怎么办?

第32章、第三十二章

廖晓拂本想替六哥将此回挡了,既然上头的主子识得他是太子身边的人,自然不会太难为他们,遂而堪堪将脑袋抬了抬,谁知又被陈鸳一掌给按下了。陈贵人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柔弱无骨一般。身侧的小太监掸掸袖子,识相地抬上去好作扶手。迈着莲步,陈贵人走一步停一步,不知是看景儿呢还是看跪着的人呢,被奴才拥着,慢悠悠儿的,从山亭的石阶云雾般迈下来了。

陈鸳的鼻尖儿贴着土,余光里一双红梅金穗子的花盆底儿贴着耳朵走来走去似的。廖晓拂被太子护在殿中自然没见识过新贵人,像他这般的小公都磨练出过目不忘的本事,喊错了一声儿兴许舌头就给割了。

“奴才见过陈贵人,给贵人磕头了。是奴才有错,冲撞了贵人赏花的兴致,这就带人滚得远远儿的,还望贵人饶了这一次!”说着陈鸳抻起廖晓拂的袖子一角,磕头像没命了一般。

“都抬头叫本宫看看,这样好的脸,埋土里可就可惜了。”刚升了贵人的陈氏说道。

她本是惊麟宫的ji,ng细丫鬟,端得是面若夹桃暗香萦绕,平日也略施粉黛的,虽比不上武贵妃雍容华贵之美却胜在婀娜纤腰。宫中但凡生育过皇子的娘娘都亲自养着这种ji,ng细的丫鬟,皆是亲手把关的清白身家和好颜色,只等皇子适龄将通人事再送进皇子房里去。孩儿大了终归要进温柔乡,与其等到皇子被身边的狐媚丫头迷住眼,不如早早送去好掌控的女子。

武贵妃宫中自然也预备了好几个这样的丫头,送就送过两个了。陈氏本当自己终归要做大皇子的房里人呢,虽不明说自然也是乐意的。大皇子祁顾正值好年纪,风流倜傥不在话下。虽说上头还压着一位太子,可这些年光是听也听出那位太子不成什么大事。若有一日大皇子能坐上龙位,自己出自武贵妃宫里怎么也能抬个贵人。若是再生下个皇子……

心里的算盘本打得好好的,谁知忽而变天,自己果真从宫女抬成贵人,只是从此与大皇子恍如隔世两不相干,竟差了一个辈分。帝王宠爱自然是好,可皇上毕竟没了少年之态,侍寝后也无半分温存,怎么抬进去再怎么抬出来。若那人是大皇子,必定不会这般待她……

故而明明刚抬了位分应当脸上有光的,陈氏却终日恹恹,想起那些破灭的情怀又是一阵感伤,时常在槐林间徘徊解闷儿。怎么就那么不巧叫这两个奴才闯了过来。

同样是奴婢出身,陈氏自然认得出其中那个。这大半年宫中偶有风语浪语,说是太子寝殿里边儿养着个阉人,宠得跟小娘子似的,除了去南书房和请安都栓在身边。陈贵人跟着武贵妃时曾与太子迎面而过,那时她已被皇上幸过,也不知是怎么地就把小公公的脸记住了。

“都没带着耳朵吗!我家贵人问话呢,还不赶紧抬起来!”一清衣宫女上前斥道。

陈鸳作噤若寒蝉之状拉老九起来,定了定神答道:“奴才哪儿敢惹贵人的眼啊,还请娘娘饶命。”

“饶命?本宫何时说过要取你性命啊?”陈贵人笑得花开媚脸,好似池中水一波波荡开。心里头本就有说不出的苦了,老天竟把太子身边儿的人送到眼前,可不是要让自己撒撒气吗?顷刻心里头忽然就通透了,为何她只见过一次就记住这小公的脸了,还不是肚子里绞着一股劲儿的嫉妒,凭什么?都是奴才都是贱命一条,他还是个阉人呢!凭什么他能被太子宠在房里一时,自己就落得个了无盼望的下半辈子?

“这位小公公可是太子身边儿的红人?年岁这样小啊。”太子与大皇子水火不容,陈氏自然也将太子的人看作仇敌,走过去端看了一番,“见了本宫也不知道说话,该是攀上了太子高枝儿,连个贵人都不放眼里了吧?”

“奴才小福子见过贵人!”廖晓拂闭着眼又是一礼,“小福子知罪,不敢轻看贵人,只是一时被贵人的仪态震住了。还请贵人看着奴才没见过世面的缘故大人大量,奴才命贱一条,贵人莫要气着才好。”

“嗬,嘴倒是甜,哄得本宫心里头啊也算舒坦。只是方才你说奴才命贱,本宫倒是想问问,你这究竟是说自己,还是暗指本宫呢?”陈氏转了个身,广袖翩翩,看小福子的嘴动一动都嫌恶心。

陈鸳的身子顿时凉透了底儿,老九连太子殿的门都不大出,自然不会知晓陈贵人的出身,跪着往前挡了两步道:“贵人莫怪!小福子是个嘴笨的,自然是……”

“大胆!贵人还没问你呢!忙不迭跑上来做什么!”那清衣的丫鬟牙尖嘴利,冲着身边的小公公摆了个脸色,“愣着干嘛?还不掌嘴!”

小公公得了令下手自然没谱儿,既能给主子出气又能作践旁人可是来劲,扑过去抡起胳膊顺势就是一掌,啪一声抽皮的哨声儿只见将陈鸳的身子都抽歪了,脑袋自然偏在一旁,颧骨上一个鲜红鲜红的大印子。

那公公又瞪向廖晓拂,胳膊刚抡起来就听陈鸳在地上自己抽开了,一下只比上一下抽得更狠,抽自己的狠劲儿比抽打仇人更甚。“贵人打得好!奴才该打,是奴才嘴快,叫贵人心里不痛快!不劳烦姑娘动手,陈鸳自己给贵人解气!”

啪啪啪十几个大嘴巴抡过去惊得廖晓拂登时傻了,也爬过去跟着掌掴,看向清衣宫女的眼神里尽是讨好。这都是他们活下来练就的本事,净了身就不被当个人了,自己作践自己就是本分。

“安兰姐姐,这……还打吗?”方才动手的小公弯着腰仰脸问道。兴许是他年岁也不大,心还没有黑透。都是下边儿吃过苦的人难免动容,见这两人把脸都当陀螺抽了也顺带求个情,说不准哪天就风水轮流转。

叫安兰的清衣宫女咬了咬嘴唇回身去看主子,陈贵人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慵懒而道:“得了得了,停吧,本宫可没叫人动手,抽死了算怎么得?哎呀,今儿瞧着日头不错本宫特特戴出来一支皇上赏赐的玉钗呢,明明戴着呢,怎么摸着这就没有了?你们这些奴才眼睛都白长了?还不给本宫在地上好好找找!若是真丢了怪罪下来,本宫自然是没什么,不想死还不快找?”

主子发话谁知是真是假,可身边的五六个丫鬟和小公却不能再站着不动,纷纷把腰弯得快要折了似的在地上忙活,一时人就散开了。安兰在各处走了一趟溜达回来,一个福礼,脆生生地说道:“禀小主,各处都找过了皆是没有。奴婢寻思那宝贝丢了的时候这两位公公也在呢,那样贵重的东西掉下了谁看不见啊,莫不是叫手脚不干净的捡了去吧?”

想在宫里头害个人还不容易?手段多得比宫里的花儿还多呢。陈贵人是奴婢出身自然更懂,想都没想顺着接下了话,道:“既然这样,那本宫也并非与这两个下人过不去,若是没拿心里头坦荡,让搜一搜身子就得了。”

要搜身子?掌掴对廖晓拂算是家常便饭了,往常个把月就有几次,自然知道如何抽打得响亮好听、给人解气,又如何留下红印子却不伤皮r_ou_。现下脸皮只是烫得发胀,心里悔得不行,都怪自己非拉六哥出来。可听见这个顷刻就僵了,敛着袖口去偷瞧陈鸳,果真六哥也是惊慌了,身子微不可查地一抖。

最作践主子的莫过于搜宫,最作践下人的莫过于搜身。搜身可不是叫人在亵衣里摸一遍就得了,青天白日之下搜身,哪怕是最得脸的大丫鬟也怕得打颤。廖晓拂曾经见过搜宫的惨状,那些宫女一个个被剥得蛋清一般,只穿个肚兜儿在殿外跪成排,还没等天黑就全投井撞柱子了。那些被搜身的小公也好不到哪儿去,上身扒光了不说,连裆片都得掀起来……

“贵人饶命啊!奴才与师弟确确实实没见过什么玉钗,还请贵人饶命!”陈鸳回过了神,心里咒骂几声还是要磕头任命,身子还没抬起来呢就被上前的小公拿住了后颈。脖子上的力道不小,一发狠将他按住不起,只听那小公低哑说了一句公公得罪,腾出来的手将陈鸳衣衫背处的葛布绞紧一拧,这么奋力一拽就将公公的上衫扯开了。

廖晓拂在旁也被摁住,想挣又不敢,动弹不得,左脸压进了土里。只听哧啦一声响,从他六哥那边掉出来了什么物件,滚了几圈儿停在跟前。

“住手!那是什么?”陈贵人在树荫下看着热闹,伸手一指。同时也在心里头掂量着自己的份量。太子的人自己是不能这么着的,另一个就只怪他今儿不宜出行,没看了祖宗黄历。

“呸!哪里的贱骨头!身子都割了还惦记这玩意儿!”安兰蹲下一看恶啐了一口胭脂,骂道:“死太监!莫非有宫女与你私通不成?”

太和宫前殿一片祥和,祁谟方才用过了早膳,现下盘腿坐于蒲团,两指捏住一颗浑圆的白玉棋子,落地有声,笑道:“皇祖母这一步险棋走得好啊,恐怕孙儿这盘是赢不了了。”

嬷嬷在皇太后身后伺候,手里拿一柄蓝绿赤丝绣荷叶的玉柄团扇,仔细给太后摇着风,一笑说道:“奴婢眼拙,看不懂棋局,只看出棋盘上黑黑白白摆了一堆,还不如线盒里的团线好分开呢,还是太后凤眼犀利。”

太后长笑,显然近来心情大好。一来是苏雪那丫头ji,ng通佛法,每每与太后讲上一讲竟投缘极了,老来难有忘年之交。二来是多年心结致使太后郁郁寡欢,如今能听一听大师弟子讲佛,可算心愿已了。再有当今皇后转了心思大有复起之势,昨儿不是十五之夜也竟将皇上留住了,气得原本翻了牌子的妃子难熬一夜,可算快哉。

她并不偏爱赵皇后,只是皇后自然就该有皇后的样子。就像当初她自己那般逆境而生、披荆斩棘,与女子斗都是其次,更要与男子斗。不仅要斗,还要赢。自然她是不愿叫皇后与皇上交恶,只是皇后就该立威出来,叫旁人看透纵使再得宠也是妾。

“你们就哄着哀家吧!都是这孩子让着罢了,他那双眼贼得紧,谁能下过他去?”

祁谟拱手笑道:“孙儿可不敢,皇祖母这棋下得叫孙儿想让都不知从何下手呢。”

“你看看这孩子,嘴有多甜,还好没随了他母后。”南橘剥下的皮子堆在瓷盘中,只要这么一小把扔进香炉就能将前殿的风带出橘子香来,皇太后自是喜爱,转而问道:“对了,嬷嬷可见着苏雪那孩子?给哀家带过来吧。”

祁谟听闻起身道:“那孙儿先避一避,青松的小妹尚在阁中,如此撞见太过唐突了。”这话说得有假,只因上一世二人有过夫妻之实,身为男子祁谟深感愧疚,故而下定主意今生不与她相见就是。

忽而刘公公躬身地进殿一报:“禀太后,殿外有一侍卫拿着太子殿里的腰牌跪下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找殿下,可让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每一条留言都特别兴奋!也很希望大家提提意见,确实是第一次写古风很多地方做得不好,我查资料说贵人位分对下是可以自称本宫的,但是写出来就觉得怪怪的……

太和宫早膳中

祁谟:祖母这个挺好吃的能给孙儿打包带走一份吗?那个尝着也不错……

太后:你太子殿里是没有厨子了吗?

廖晓拂:就知道吃快来救我啊啊啊!!!

第33章、第三十三章

那侍卫跪在太合宫大殿的正前,双手呈上太子殿的腰牌高举过头,双臂堪堪发颤。数日前张广之得了殿下的令出宫办事,走前张大哥将腰牌亲手给了他,特特吩咐要跟好廖公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与何人相见皆禀告殿下。切勿叫公公发觉了,这事乃首要大事,不可有失。好在廖公公平日甚少出行,若是出行也多与太子同行,今儿算是头一遭了。

怎料头一遭就遭上祸事,侍卫苦叹,看来不怪殿下叫人看得紧,咱们廖公公真真是易祸啊,怎得随意这样跑一趟就撞上小主了。眼见那小主来势汹汹,张大哥又再三嘱托不准叫人发觉了,侍卫一咬牙跑得草上飞一般去太合宫搬自家主子。太合宫层层盘查,见了太子腰牌纷纷让行,一路跑上大殿跟前侍卫可算见着自家陈公公了,扑通一跪就把腰牌呈上求见。

陈白霜正和太合宫的掌事刘公公闲谈呢,太监多爱斗ji此等乐事,偶遇同好难免多说几句。正聊到那仙鹤顶的ji子如何如何时,那眼熟的侍卫一晃而现就叫陈白霜心头一紧,撩起拂尘跑下问道,果真是拂儿出了差错。

陈公公问过便拂尘而去,刘公公也进去报了,可那侍卫都等得双臂发酸了偏偏没等出正经的主子来。

“方才太子神色焦急,可是因着殿外侍卫的事?”太后翘起四指、小指,朝嬷嬷那边伸过去,水仙葱身的两枚指甲被细细套上了镂空护甲,护得稳稳当当的。其实她早看出太子的心神乱了,刘公公一出一退,太子眸中的亮光也跟着一明一灭。偏生急成这样还非要做戏,她倒要看看自己孙儿的耐度。

祁谟自是挣扎,却也不得不稳端坐住。如今他还在宫里,能拿着自己腰牌办事的恐怕就是廖晓拂那一份儿了。但偏偏他在太后这里,还要做出喜怒不形于色的假样子来,身下的蒲团仿佛发了刺叫他如坐针毡。

“皇祖母说笑了,自是有事但也并非十万火急,这宫中总没有事能大得过皇祖母去。”

“哦?既然孙儿这般孝顺,哀家就接了这份福祉,陪着太子再下一局吧。”皇太后拉长了声音说道,笑看孙儿坐在另一端急得抓挠心肝。

“那……自然是好的,还请皇祖母执子先落,孙儿礼让三子。”说着祁谟伸手去碰棋匣,却被皇太后抬臂止住了。

“不必执子,这局祖母将子落在何处,你只体会便可。”皇太后右手敛了袖口,护甲尖端勾动银线,透出一股沉淀,“这第一子,哀家落小尖。你母后输就输在尖上,虽说在落定的棋子斜上斜下一路处行棋颇为坚实,可太过自拘终归束缚了手脚。太子可说说破解之道?”

祁谟黑白分明的眸色一暗,不知太后用意,便道:“小尖无大恶,母后身为大昭之国母自然是行事稳重,谨慎为上。”

“错。”太后的脸被氤氲的佛香白气笼得模糊几分,辩道:“既知道自身乃大昭之国母,就应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手段。而凤印可是活的,长着眼睛也会挑人,只会在能担其位的女子手中。你母后错就错在无大恶。恶?恶怎么了?恶又如何了?若行棋长与立,紧靠已落之子继续延伸行棋,想来棋形也不会太坏。这第二子哀家下连压。你母后无恶,连压数子,如今可有破局之道了?”

话说至此太子就算再愚钝也懂了,迎上答道:“若压要低位上着子,连压数子并非退让,即是为了往后将棋势张开,将自己的棋走厚实。”此刻一心二用着实叫祁谟坐立不安,小福子那边必定有事了,而自己这一刻却还要装作无事与太后谈棋,殊不知所说每一字都快冒出火来。

“好棋。这步铤而走险却值当了。皇后将你连压数年并无坏处,就看太子如何自处。若是有心,先守后攻,以退为进,殊不知此时之低走并非日后之勃发呢?哀家的第三子就顺着势下一着退,若将太子的棋连压则该如何?”

“这……”祁谟坐着没动,淡淡的神色依旧可眼底已没了笑意。祁谟并非不知道如何应对,而是不知道皇祖母要何样的应对,故而啧啧道:“还请祖母明示,孙儿必谨记于心。”

皇太后稍显愤愤道:“刺。刺其断点,探其薄弱,斩其连接,促而逼使对手回应,必应!如今你心有大计却比哀家当年少了一分恶毒,是好也非好。若要治国,这善是国之大幸。可若要治人,这心就要多一份不善。你这孩子啊,性子终究是善的,故而狠不下心的时候也颇多。哀家今日不是叫你作恶,而是叫你收起些善来,别学你母后太多。武氏如何了?光是一个后位就可压制住她。皇子再如何了?你父皇既已立你为太子,你从小就该有压在上头的本事。哀家这皇太后又如何了?你那十万火急的大事若真等发落,太子就该有披荆斩棘的心将哀家也挪了去。该争便争,该刺便刺,衡量权衡其轻重急缓,此乃帝王之心。如此太子可懂得了?”

祁谟一愣,奋而站起直径冲向殿外,刹那又止住脚,回头大大给皇太后跪了一礼。“孙儿祁谟,谢皇祖母今日教诲之恩,永世不忘!”语毕不作停留,转身大步而去。

嬷嬷缓缓走出了屏风,见太后一动未动遂而拿过一个软垫子塞给太后靠住。“太后今日说了这些话,若是累了就歇歇吧,奴婢伺候着。”

皇太后执起棋盘上的绢帕摁了摁眼角,轻声说道:“当年先帝驾崩,举步维艰。他于大宝殿为国运祈福,数日诵经未停。哀家被困在这深宫之中,他执一棋盘进宫讲佛,解我困局。那日,就是这般说与我听的。”

“太后莫要自苦,大师那哪儿是为国运祈福……奴婢看着……大师明明是为一人祈福。”嬷嬷近乎喃喃自语道,“太后该喝参茶了,叫奴婢扶着进去歇着吧。”

“走吧,扶哀家去。大师还在天上和菩萨一起看着呢,哀家可要珍重自身。既然他曾求皇后百岁安康,哀家……可不能叫他打了诳语。”皇太后淡淡说道,朝那看不见的天穹遥望了一瞥。

廖晓拂小小的身子被人按住,动弹不得,求到嗓子就要咳血了似的。他不是求自己而是替他六哥陈鸳求贵人,眼看着六哥快被人搜光了,饶他们再是奴才也不能叫人将裆片撤了去。

“贵人饶命!贵人……贵人身份尊贵!沉、沉鱼落雁!菩萨心肠!观音娘娘!求求贵人饶了奴才吧!小福子和师哥……确实不曾看见什么玉钗!贵人……”廖晓拂求得极近以命相搏了,不知道嘴里求的什么好话,只管先求了再说。早前在钟鼓司最大的莫不过掌印大公去,后来到了太子殿车洒水那处无非是给嬷嬷公公们磕个头,直到伺候了太子才有福气沾着些真贵人的气息,哪里惹着过什么真正的主子。

原是主子一句话就能将他们碾成泥,而奴才只能战战兢兢地丧胆自危。

“这玉钗的事先不提,你这师哥身上藏着丫鬟的物件,谁知道还有什么?”安兰谈笑间又命人上去动手帮忙,一时又给陈贵人扇风摇扇,好不痛快。

“姐姐,奴才求求好姐姐,别、别搜了!”廖晓拂眼见六哥身上又多了一人,那翻弄云手的干净指头扣在土里,指节都泛白了,一时不知哪里来得胆量急急嘶道:“那不是我六哥的!那不是我六哥的!”

安兰得了陈贵人的眼色,问着朝这边走来,笑盈盈说道:“哎哎哎!都住手!贵人有话问!”瞬而那搜身子的奴才都止住了,陈鸳从地上爬起来像从土里滚过一趟,卷起葛布朝身上掩盖,无奈还是晾着一片肩膀子的风光。

“小福子是吧?”陈贵人自知不敢拿他怎样,故而只敢作践另一个,看他们举措不安转而轻笑出声来,问道:“小福子你说,这胭脂是谁给你的?”

陈鸳方才咬住舌头都没求一句,心里头主意大了,若是此时此地叫人剥了裤裆露出尻,来大不了拽住那死丫鬟往池子里一跳,走得干净。可这陈贵人当真歹心,问老九这话摆明是挖了个火坑,一时急道:“老九给我把嘴闭了!”

“禀贵人,那胭脂是……是奴才求着师哥买来留给自己的!师哥身在钟鼓司,与宫外交接也方便些,奴才在太子殿摸不着门才求了六哥!”这点子心计小福子还是有耳力的,若这盒胭脂再牵扯出一个丫鬟,那才是一百张嘴说不清呢。

“你自己的?好嘛,本宫在这宫里多少年了,还不知道阉人要用这个呢。”陈贵人掩面一笑,旁人自然跟着一起轻笑,她探出一只锦鞋将地上的胭脂盒轻轻一踢,那胭脂便滚到廖晓拂跟前来了,又问:“都说太子房里宠了个阉人,该不会就是廖公公吧?”

陈鸳若不是提不起衣带只想奋起撕了那贵人的嘴,谁料旁边的老九甩了甩袖子又是一躬,竟将此污浊之事认了!

“贵人说得是,这……主子喜欢奴才搽脂抹粉,奴才一俱应了就是……若是、若是贵人不信,大可派人去问、去问殿下。”廖晓拂这慌扯得猝不及防,瞬间略有迟疑,嘴唇更是抿得紧紧的。心里只求自己没算错陈贵人还忌惮着太子。

“你敢用太子压本宫?当真是以为自己攀龙了!”陈贵人算错一招,怎能料到这小太监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一时吃了瘪恼羞成怒,呲目怒道:“都看着干什么!本宫今日偏要搜他的身子,看看还给太子藏了些什么污浊东西!”

廖晓拂被推了个猝不及防,一下又被揪了起来。自八岁入宫他就没认过命,哪怕是此刻也在心中转着对策。忽听身后一声怒斥住手,回身看清了来人。

陈白霜匆匆赶到只看两个爱徒衣衫不整被人拿住,怒火刺得心底一阵尖锐刺痛,双目赤红。不待众人回神,陈白霜便一步上前用拂尘横扫那小公的面门,一把将陈鸳的衣襟提住拉回了身后。那小公被拂尘的马尾毛划破了面皮,丝丝道子渗出了血珠,一下也坐在地上。

“把身子挡好,回去算账。”陈白霜眼直直地盯住陈鸳脸上的红肿,气得喘不过气来,转而沉闷地冲廖晓拂吼道:“没眼色的!快不过来?叫你诸事当心,现下脸都花了!若是太子问起来还如何伺候!”

小福子见着师父如同见着了活菩萨,连滚带爬地膝行过去,不是为了讨怜而是腿跪麻了。看着两个徒儿被人欺侮了,陈白霜心里头不是滋味,可眼前这位又是正得盛宠的小主,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压了怒气,脸色起起伏伏白了又白。

“奴才见过贵人,给小主请安。不知老奴这两个徒儿如何冲撞了贵人,还请小主明示,好叫奴才回去狠狠责骂,叫他们长着记性。”因这贵人的位分不高,陈白霜再恭敬也只需躬身而礼,叫人挑不出错处。

“本宫当是谁呢,原是陈公公。”陈贵人嫣然一笑,也不像要责骂何人,只是心中暗道作呕,直道晦气。今儿居然撞上两个同姓氏的阉人,回去必然要沐浴熏香了。笑完了又皓齿微露:“是本宫疏忽了,竟不知这是陈公公的徒儿。这两个小公也不知早说,方才如何盘问都不肯张口,当真是误会了。”

廖晓拂背着身帮陈鸳绑衣带,将那弄脏了的亵衣给六哥套好穿上。太子殿里的日子过顺当了竟叫他松了心,险些叫六哥的命搭在一盒胭脂上,恼得不知如何是好。

陈白霜的笑只蔓延到颧骨上,眼神死沉沉的,恭敬地拜向那张笑颜。“叫贵人动了怒是奴才不是,这两个徒儿确实是嘴笨愚钝,不会说话。不知如何惹恼了贵人,还望小主能饶过一回。”

“惹没惹本宫先略过不提了,这深宫里什么稀奇事什么稀奇人都有,是不是?”有些话奴才说得,贵人当着旁人却说不得了,陈贵人转而一问,看向了安兰。

下人自来就是主子的舌头,安兰走了两步子朝陈白霜不情不愿一福,施施然说道:“禀大公,我家主子向来仁义,从不严苛了奴才的。只是这两个奴才口无遮拦,竟仗着有太子撑腰顶撞我家贵人,还说……”

“还如何了?”陈白霜问道,寻思着这是哪一宫的奴婢,身后又经过几个主子了。几番思索从脑海里翻出个叫安兰的丫鬟,想来也没伺候过什么太大的主子。

“这话就是大不敬了,可陈公公问了,奴婢如实说就是。”安兰垂下了眼睑,好似提那几个字都嫌脏,小声说道:“那位年岁小一些的公公说……说他是殿下养着的阉人,还愿涂脂抹粉扮女儿相去……去……”

陈白霜的手指狠狠捏住了拂尘的竹柄,心里五味杂陈。这话已经不是头一回听人嚼耳根子了,可旁人说归一码事,真叫小福子认了就是另一码了。

“拂儿,这安兰姑娘说话可是真的?你当真这般浑说过?”陈白霜低头问道,面色y晴不定,眼里也没了慈爱。而陈鸳却猛打了个激灵,心道师父这是怒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太后:装,我让你装。

祁谟:祖母我觉得我们可以再看看国事。

皇太后:好啊,我看你接着装。

祁谟:不装了不装了,遛了遛了。

大家别急!太子下一章就到了!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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