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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舌[重生]作者:晒豆酱

第1节

文案:

【帝舌】指帝王的舌头,暗喻专为天家试菜试毒的小太监。公告:新文《爱上傻子,老总很烦》求收藏!特别好看,我超努力,包甜,不虐!不坑!嘤嘤嘤!预警:主攻文。文中的太监都是真太监。受上一世被迫跟王八蛋了,过往一带而过,可以忽略。重生后的受还小,谁都没跟呢,别攻击洁不洁好吗?我们重生了。感情1v1,一直咬着手指头暗恋太子。剧情慢热向,感情戏野马脱缰向。攻有金手指,可惜宫斗没演技,赚钱、养兵、再就业、娶媳妇儿!一个都不能少!这是一个重生太子在夺位之路上调戏害羞小太监的故事!主要问题有:1没钱!支不出银子来的太子暴富后只想买买买!2没势!爹不疼n_a_ai也不是特别爱,先当个白莲花吧!3小太监拖家带口!况且把家人看得比太子重要!4小太监还小,只能亲亲抱抱举高高,不能太过分!5太子表示自己不适合宫斗,他不是影帝,只会尬演主cp:上一世憋屈死了重活一回要c天c地的尬戏太子与上一世被迫跟王八蛋了重活一回被太子包圆儿了的外柔内刚小太监副cp:1榆木脑袋全天都是贤者时间的大师哥和会唱戏全天都是发情期的幺蛾子六师弟(这俩都是真太监)2尼古拉斯邪魅狂狷祁老四(四皇子)和活泼可爱吃嘛嘛香的山野丫头廖依依(女汉子)3憨厚老实还会医马的老实山民廖英雄(廖子孟)和害羞内向却不吃亏的蓝眼郡主古兰燕4双重身份的深情风流男倌(武乐贤)和清高孤高又爱惜羽毛的小书生(廖玉林)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宫斗重生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廖晓拂,祁谟┃配角:多到自己都记不住┃其它:爽文,宫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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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一章

元志二十五年初,惊蛰,乌云压着宫墙,犹如墨染。

祁谟低垂着凤眸,将惠王九龙头冠掷于熏笼前,看黄金色的珠帘被银丝炭烤出废铁般的颜色。三年前圣旨一道秉雷霆之势,大昭五皇子品行高尚,于社稷有功,龙心大悦,特封为惠王。念起年幼故赐惠王府,赐重阳候苏元山之嫡长孙女苏雪为正妃。

顷刻间朝堂犹如沸水入油,言官逐一出列,无一不自摘官帽于景德殿死谏。

“此事万万不可啊!皇上!”

太子封王,史书玉碟几百年都没出过这样的诛心之事!好好的太子理应归入朝堂,听圣人言辩百官话,收其党、建其势,学治国之道好继承大统。又不是普通皇子,封什么王?赐什么府?这不是向天下歪说太子已被废弃厌恶,空留着名号养着等死罢了!

更何况太子乃是圣上第五子,头三位庶出皇子至今仍未封王封地,尚未婚配,这不是捧杀嫡子了吗!

然而盘龙柱上血红几尺,生生还是没止住这道旨意。

由下人伺候着束好腰间玉带,祁谟低头稍稍留心了一眼这下人的模样,冷笑一声。果然,堂堂惠王府早已被各宫各殿的各样主子当了后花园戏耍,时至今日,连一个自己人都没给他留下。

这也不该怨着旁人,是主子没用。主子无能就护不住下人,由着位高者拿捏。五皇子身为太子,却不能把惠王府守成铁桶,连可心的奴才都成了随意砍杀的靶子,谁都想掺和一脚,往太子身边安cha个钉子。

圣上赐婚,惠王妃一直未有身孕,惠王也未抬侧妃入府,相敬如宾。如今王妃怀胎九月,眼看临盆在即。真龙嫡子之嫡子还未看世间一眼,整个偌大皇宫却早已容不得这一嫡支了。祁谟心头一凛,由下人紧了紧绛金外袍。

若说在世短短二十哉,祁谟唯一对不住的怕只有重阳候一族。

重阳候一族乃三朝良相,当朝右相苏元山当年更是从龙有功,赐免死铁卷。其子苏凌十五岁随父入朝,如今担史部尚书一任,开科举广纳良才,掌大小官吏升降之任。其娣孙苏青松四岁伴太子入南书院开蒙,又入国子监,乃可造人才。

祁谟从小与伴读苏青松有过命交情,又虚长他两岁,故以兄弟相称。苏青松也是深感太子苦处,知道天家无情、皇恩无常,在其亲妹苏雪尚不足十岁时长跪太子殿前不起,只为小妹求一世良缘,万万不可将苏雪娶入皇族,哪怕早早赐婚低嫁也好。

当年还是十三岁的少年太子言之凿凿,应了苏青松所求。然天算人算不如皇恩浩荡,京城各路诰命夫人竟全像哑了一般,两年都不曾为苏相嫡孙女拉一门亲缘,哪怕是个从六品的良人都不曾有过。这其中的暗涌波涛恐怕只有皇宫里那几位才能明辨。

世家嫡女又岂能作出无媒苟合之事?就这样,苏雪的婚事一拖再拖。

两年后太子祁谟封王赐府,世人皆知这世家之女苏雪不仅入了天家之眼,更是明媒正娶红绸金娇地抬入惠王府,风光大嫁,从此成了命不由已的惠王妃。祁谟现在回想,怕是当年苏青松一跪就被掌事太监王过福朝外递了话,不仅将重阳候与太子拴在一起,一损俱损,更是让苏青松与祁谟离了心。

真是一箭双雕。

母后,孩儿这条路终归是听错了。祁谟大叹,眼底一片死灰般的自毁之态。本是能文善战的大好儿郎,空有锦绣计谋,偏偏要以自甘等死之态入局,天不亡你难道去亡旁人?笑话。

祁谟朝宴客之处缓步而去,两旁下人齐齐颔首躬身,前方鸿门宴处大亮。

“孤从未见过你。你家主子是哪个?今天到了没有?”祁谟自知家宴有诈,反而落了个轻松自在,温润内敛的眼底掩饰不住多年心辣,眼尾微挑着看向刚才伺候的下人,不怒反而自危。

下人躬身垂手,呐呐道:“王爷说笑了,奴才在惠王府当差,自然是王爷的奴才,王爷就是主子。”

“既然如此……罢了,反正孤也是要死的人了,兔死狐悲。你家主子待你不薄。”祁谟看那下人低头更甚,猛地将脚步停住。

“这……王爷怎的不走了?误了开宴时辰,圣上可是要怪罪。”下人低眉顺眼立于身后一侧,三品侍卫衣袍显然有些灰白了,靴面针脚也不算讲究,墨色武靴沾少许青泥,靴后还算完整,靴尖倒是shi了一块儿。

祁谟抽出衣袖中的玉骨青丝扇,展开扇面乃是双面山水丹青,加惠王私印,犹如灼灼河山刻上太子绝笔朱红。下人一时看呆,尽管不同主也暗自感叹,五皇子不愧为真命潜龙,贵气万丈,丝毫不像是市井小儿传言的那位纨绔王爷。

这是太子,这才是真真的天潢贵胄。

“孤入席之后,你速速外逃吧。从暖阁或耳房走,还能避开些眼目,这惠王府能少死一个是一个。”祁谟淡淡道,“这宴赐得稀奇,饶是你也察觉出此乃死局。各路主子都已到齐,只等瓮中捉鳖,看着我这将死之人入席了。”

下人用衣袖拭汗。“这……王爷说笑了。”

“并非说笑。王妃禁足于偏殿,想是要对孤嫡子不利。孤这辈子……于情于命,终究是负了她。看你不像是个真侍卫,能有如此出挑的轻功,潜伏于孤身边还能送最后一程,想必……事成之后你主子容不得你了。别说是你,恐怕整个惠王府都会有一场血洗浩劫。孤但求一事,你若有能耐,出逃前务必潜入偏殿,传孤口谕,赐惠王妃白绫。”

“太子!”三品侍卫猛然抬头,捏紧双拳。

“自孤封王那天起就没有太子了,否则这就不该是惠王府,而是太子殿。就不该是惠王妃,而是太子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孤也要保存王妃最后的颜面,令其与嫡子不丧j,i,an人之手。想她也是这样心念。”

“报!”青蔓金绸回廊之外跑来一名侍者,见惠王两步一跪,怆然磕头,以额击青石板,“禀王爷,一刻前偏殿来报,惠王妃悬梁自戕,王妃的两位n_ai嬷嬷以身殉主,就连陪嫁丫鬟也撞柱子跟着王妃去了。”

祁谟提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孤知道了,下去吧。孤去赴宴,你们二人速速逃离,最好永世不得入京。”转身再无留恋,因为这世间万物再也留不住他,痛快地迈向前方大亮之处。重阳候一脉皆贞烈,哪怕惠王妃与祁谟毫无恩爱,身怀嫡子也顾念非常,做得出已死谢恩之壮举,保太子体面。

祁谟掀袍入座,心头旧恨犹如钝刀切割。他从不奢想登上龙位,立自己这个太子就是为了废的。但随着重阳候世家与皇后母家没落,待他想违抗母命也无法以一己之力逆天。早知如此害人害己,千不该万不该只做孝子,落得个孤身寡人的悲凉下场。早就该万箭齐发,以毒制毒!以血饮血!

祁谟的表情丝毫不差的落在大皇子祁顾眼底。祁顾今日身着玄色长袍,玉簪挽发,确实风流非凡。大皇子乃武贵妃所出,年长太子两岁,再加上有个左相武氏的强横母家,宫中宫外都数得上个儿,身居棘手的庶长子之位仍丝毫不动,活得挺顺。

“开宴。”祁谟的目光在席间每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儿,看男儿皆琅琅如玉,女子皆灼灼如花,摇头失笑。来送自己最后一程的人还真是不少啊,大皇子祁顾与三皇子祁商皆到齐了,就连贴身伺候皇上的养心殿大太监幕公公也到了。

一声开宴后侍女如鱼贯入,端着鎏金玛瑙碗和描银瓷碟,脚下玉莲款款一致。祁谟不做声,由着侍女为自己布菜,只是可惜了,这一大屋子的下人终归是活不到明日。与皇兄周旋多年,这两位可不是留活口的主子。

向来宫中宴席都极为讲究,食盒从御膳房出,从哪个门拿来、经多少下人的手、是否换过器具、由几队公公呈上都是功夫活。除了侍女布菜,更有太监公公于一旁持勺试毒。如此险事自然不会是各宫各殿的大总管上阵,多得是为主而上的小公公想当主子的舌头,更有甚者情愿吃出点子毛病,得主子青眼赏赐,混个脸熟,比在宫中苦熬来得顺快。至于那真丢了性命的也是命数,皇宫里的冤魂孤鬼还没多到盛不下。

可这会子只有侍女一旁布菜,连一个试菜的奴才都不见。祁谟暗垂羽睫,心道,果真是一场鸿门家宴,父皇连样子都懒得做。布菜规矩颇多,可一个试菜公公都不见,这不是此地无银吗?但看着宫宴御厨出手的菜式,每一道皆是上品,看来皇帝当真格外开恩,以此法子通告惠王,朕感念你不易,活得屈辱,便赐你死得痛快。这一场家宴免你多疑,饭菜无毒,你安心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大皇子祁顾生性多疑,取随身银针试了试,片刻后银针白亮依旧才动了筷子,捻着侍女夹入碟中的红丝小枣吃了。

“刚才听着惠王府怎么着了?”祁顾问旁边的人,声音大小正好够太子听清楚。

“听说是惠王妃薨了。”三皇子祁商挟了一道蟹r_ou_双笋丝,脸色y冷。三皇子乃是冯贵人之子,身份地位不算出众,母家不仅不再京城,而且还只是个栗州刺史的官职。

“三哥慎言。”祁谟举起一盏白玉茶杯,轻品着淡黄色的茶汤,袅袅白雾在眉心化开,“这茶不错,应该是今年小雪节气时采下的晨露水泡开的,所以凉脾肺而不冰,最适合心血焦躁的人来喝,三哥多尝尝吧。”

祁商看向大皇兄,轻笑道:“果真父皇最疼爱的还是五弟,大哥你看,这茶这菜无一不是好的,从这燕窝凉糕到陈皮狍子r_ou_,还有松鼠鳜鱼与金钱盏,啧啧,就连这高汤火腿都是特特从咸城贡品里拨出来的。可别辜负龙心美意,五弟务必多用些。”

祁谟眉梢微抬,道:“自然要多用,天家赐宴岂有不食之礼,更何况你们弄出这么一席鸿门宴,不就是送孤上路的?孤怎能不懂此番美意,必要好好品尝。只不过啊,大哥与三哥也多用些,等你们上路那日就未必有孤这口福了。”

大皇子祁顾漠然一笑,眼底流现纵欲过度之态。“五弟说笑了,还没喝佳酿就要醉了可不是好事啊。”

“父皇还真是疼孤,知道孤爱吃清蒸玉兰片,到了地府这份恩情也绝对不敢忘。”祁谟目光稍露凶戾,以指尖轻点桌面,眉目如画,“你们真当孤是想要龙位?还是以为除掉太子就能手握玉玺了?罢了,看在大哥与三哥来送孤的面子上,孤就不妨直说,这些年你们二人一直与孤明争暗斗,先不说孤走后大哥三哥是否融洽,单单盛荷苑那位就不会让你们好过。”

大皇子一笑,苍白肤色显露内虚之态。“你指二弟?皇宫之中谁不知道,二皇子祁惋对朝政的关心还比不上他院子里那池荷花。荆妃之子能当什么大任?”

三皇子却眼波一转,眉目中都是算计,将茶盏放下了。“大哥可别忘了,荆妃的母家乃是荆国公。这……”饶是大哥再不在意,祁商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还是被点亮了。他可不像大皇兄一般高看自己,数年步履维艰,小心经营,不仅善于攻心,三皇子更知晓一个强而有力的母家对争储之乱的意义。

“孤如果算得不错,大哥就是二哥下一个要送走的人。”祁谟拾筷而起,稳准地挟着一块御品豆腐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原耽望大家多多包涵。会尽最大力量斟酌细节,但无奈身为理科生,历史和地里修得特别差劲……还请考究党和专业妹子手下留情,当个乐呵,乐呵乐呵就行了。

文风还在调整,开头凹古风有点失败,请诸位放心跳坑吧,已经写过150万字的同人文,我是不会弃坑哒!

第2章、第二章

“五弟又说笑了。”祁顾看向幕公公,屋内烛火通明,室外暴雨将至。他以眼色暗示该到时辰了。

祁谟笑道,言谈丝丝入扣:“你们只知道将剑锋对准太子,真是蠢材,活该命不久矣。”

“宫中嫡子竟是最小的皇子,不能怨天尤人,只能说五弟你这太子之位实在烫手,坐不稳也不稀奇。”祁顾垂颜说笑,一旁的三皇子却暗自谋算。那些话大皇子听不进去,三皇子却不能不听。

“幺儿嫡子算什么?大哥你这庶长子的位子不比太子烫手?自古立长立嫡都是难解困局,身居长位而庶出,那个位子无论如何也轮不上你的,还不赶紧多吃几筷子御膳?”

“你!”祁顾一怒,将红漆象牙筷摔在祁谟脚下。三皇子祁商趁着这功夫拉上祁顾的袖边,暗声道:“大哥息怒,别误了时辰,犯不着动气。”

祁谟看向二人,自酌自饮。“孤这太子确实委屈,但你二人联手把孤给除掉了,焉知二哥不会对你出手?二哥常年研习字墨,连朝堂都不入,可该会的本事一样没少学。孤走后,想必二哥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这碍眼的庶长子!”

shi气卷着窗棂而入,带进来一股股泥土的腥气。

“没了大哥你的扶持,三哥他再善于筹谋也不中用了。栗州刺史如何能与荆国公相拼?蜉蝣撼树而已。三哥能有出息,也是依仗左相门庭的威风啊,孤说对了不是?三哥?”

祁谟挥手令下人撤宴,嘴角挑起冷笑。“连这点都看不透,活该折在二哥手中。他的最大对家本是孤,偏偏让你两个蠢材联手除了去,还以为灭掉嫡支就能斩草除根。南书院里的兵法军书都合着桂花酒喝了不成?”

当下大皇子与三皇子被激得阵脚大乱,幕公公垂手躬身高唱道:“时辰到!太子,请吧。”

祁顾大喘一口气,俊美面容更添了一丝杀气。“好,我不与你争辩。但自古成王败寇,念你我兄弟一场,我就再送你个彩头。今早辰时一刻,太师府……”

窗外打了一个闷雷,暴雨酝酿而成。祁谟眉头蹙起,捏紧手腕,一改刚才从容不迫之风采急道:“太师府怎样?”那是他的母族,嫡系一脉赵太师府邸。

祁商伸手捏死一只爬上膝头的蚂蚁,漫不经心道:“抄了。”

“混账!”祁谟起身大喝,凤眼狰狞,“放肆!”

“是太子放肆了。”幕公公发声,声音尖细上挑,y阳难辨,“这抄家是奉皇上旨意,难不成太子口出狂言指骂圣上吗?”

祁谟心口一阵难忍刺痛,仿佛被无数针扎,刺穿皮r_ou_。祸连九族,太师府一脉算是被他的窝囊生生断送了,到了y曹地府他祁谟也无颜见祖宗见母后!

“父皇好狠的心肠,不仅要孤这条命,还……”

“还有一事更是稀奇呢,禁军抄家只多不少、一处不落,谁料在太师府偏殿后花园的凉井中发觉一处洞天,五弟,你猜怎么着?那禁军可是从凉井中拖出了个人来,现在都传开了,都说那病入膏肓之人,和咱们惠王长得九成相像呢。”

祁商附和道:“这人可知是谁?难不成是那位早已夭折的四弟?”

祁谟愕然。

世人皆知五皇子祁谟并非单生,是有个同胞兄长的,只比他早落地一刻,一母双胎。只是兄长胎里不足,说是生下来就活得不易,喂不进多少n_ai水,换了四位n_ai嬷嬷还是病病殃殃的。难得皇上肯疼爱他,下朝必来凤鸾殿亲自抱一抱,想必是想给四皇子过些龙气。可生母赵皇后竟因为这点偏颇将未满一月的四皇子掐死,只因天下之大供养一人,太子只能有一个。

遂四皇子夭折,五皇子祁谟立为太子,但从此失了帝心。

“不可能。”祁谟紧紧咬着要,眼睛血红,“母后说……母后说四哥生下来胎里不足,伤了根本,孱弱不堪。母后说四哥是自己走的……胡扯!”

“兄弟一场,我就让你死得明白。你母后只命你一味忍让,愿意立你为太子,看来也是想将你推于炭火之上,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啊。你四皇兄虽然半死不活可也养得好好的,在太师府不缺吃穿。你这母后啊,可不是个疼你的啊。”

祁顾一席话如泼了冰水,断了祁谟最后的一点儿念想!四哥不仅没死,还活在太师府里,只有自己是个傀儡,一心想着只要安分守己就能护得住母后与太师一脉,谁料竟然……

竟然是水中月!镜中花!什么身不由己全是胡扯!

日日夜夜ji,ng心谋划,早知争储之路血腥非常,每一步都是舔血而睡,错一步就是挫骨扬灰。纵是这样祁谟也不曾自怨,因为他身上拴着的是太师府和重阳候,是母后,是嫡亲。

“真是甚好,孤当真高看了自己,死得不冤!”祁谟端正坐下,只觉得一片唏嘘心冷,“幕公公,鸿门宴孤已经尝完了!是时候了。”

铅云已密布,幕公公眯了眯眼,高声道:“传棠花甜汤!”

棠花甜汤,祁谟不禁回想那年。

五皇子自小养在皇后膝下,能文善武,是个要强的,往往是刚用了膳食就跑去找师傅舞剑,难免落下不克化的胃症。那时在凤鸾殿中母后就命小厨房时时备着棠花甜汤,热热暖暖喝下,再由着n_ai嬷嬷按揉按揉,不消一会儿就气结两消了。

甜水易得,只是凤鸾殿的棠花难寻。赵皇后极其喜爱海棠,遂取之保留入菜入酒。这棠花甜汤也就成了凤鸾殿独有的吃食,自母后崩,这味道就再不曾尝过了。

想着这些,龙凤描金攒食盒就端正地抬了上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适时拉开六角食盒,那人也捧着釉青小碗跪下了。

“殿下将就着些,由奴才来试菜吧。”

祁谟听到声音只觉得耳熟,更多是惊奇。这碗甜汤可是掺了断肠□□,怎得会有奴才来试菜?还口口声声称其殿下?什么殿下!从封王那日就没有殿下,只有王爷!

那人却像生怕祁谟没听明白一般,跪着凑上来又说了一句:“由着奴才替殿下试菜吧。”

祁谟目色微闪,抬眼顺着清冷的声音看过去。只看那人躬身垂头,跪得不能再周正,睫毛也低垂,在眼底映下一片y影。他两只手端正地捧着小碗,穿一身青白色的低等内侍布衫,体瘦弱而纤长,宛如一根风骨清高的万年青竹,傲视风雪。

只是那右手中指、无名指与小指佝偻变型,伸展不开,颤颤巍巍的。这下祁谟倒是想起这人的来历,长叹一声道:“原来是你,八千岁。”

此话一出,祁顾与祁商骤然站起,就连幕公公都瞪圆了三角眼,拂尘一扫,大喝道:“守卫岂是死的!怎放了旁人进来!”

那位被称八千岁的小太监抬头,绝色面容痴恋地朝向祁谟。皇宫中有个万岁爷,那是皇上。剩下权柄最大的人并不是左右丞相,而是养心殿的大太监幕公公。宦官当道,城墙内外一手遮天,幕僚众多,人称幕公公为九千岁。

剩下的那位就是眼前这个了,他是大皇子祁顾的宠臣宦官,面容温润惊艳,手段却毒辣,正视那个比蝎子还y毒十分的太监廖公公。

“死奴才!给我滚回来!”祁顾恨道,几乎咬碎一口银牙骂出来,“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想巴结太子?还记得谁才是主子吗!”

八千岁廖公公像个冰雕的玉人,生得一副好相貌,左眼下一颗朱红色的泪痣宛如世家的小公子,若是初见,任谁都不敢亵渎这尊玉美人。可皇宫谁人不知八千岁与大皇子的那点腌臜事,他光着雪白双腿在大皇子殿中辗转承欢,雌伏多年,比娈童还不堪,传说皇宫夜香馆都比八千岁的身子干净。

但众口相传,这话谁也不敢让八千岁听见。相比九千岁玩弄权术,八千岁更像一条不认主子的疯狗。廖公公谪仙的相貌底下有一副烂透了的心肠,眦睚必报,贪恋钱财,如蜉蝣享几世荣华。就是这么个宦官,着实没少给大皇子招惹是非。

但无奈相貌实在太好,像一块莹白玉石似的,大皇子祁顾除了于床笫之间百般折磨,硬是没有开口放人。

“下边儿挨了一刀的东西!果然不识抬举……哼!”祁顾骂得痛快,忘了顾忌幕公公的一脸y沉。

“咱家何时说过你是主子了?咱家的主子可只有眼前这位。”八千岁抬头斜瞥,低等内侍衣衫的领口将他的颈子包得一丝不露,直盖上喉结,端正地卡在尖尖的下巴处。他一口一个咱家,竟是用使唤奴才的口气对上了祁顾,摆明了没把大皇子当人,巴掌赏得无声无形。

“你快下去吧。”祁谟静静观看那颗泪痣,想从廖公公的眼底看出别样情绪,却不想真真品出了欲盖弥彰的爱慕与绝望。

眉心紧紧皱了起来,祁谟又一次说道:“你……快下去吧,这不用你。孤也不是你的主子,不想害你,你不要死了。”他移开视线,心弦却震动,自己这几句话像是将八千岁的身体打碎了一般,令跪着的人摇摇欲坠。

八千岁挪动双膝又凑近一步,直接跪在了祁谟小腿旁。他仍旧端着那晚棠花甜汤,用一只白玉般的左手和一只废手,垂首低呐:“奴才试过温了,想着正适口。还是让奴才替殿下试菜吧。”

祁谟不想再多拉一人入这死局,挥袖摇头,目光再次扫过大殿,满目皆是各样面孔,没有一张是干净的,无外乎都是等着见他吃下这最后一口御赐汤羹。

然后待他动口不消半柱香的功夫便会大告天下,太子惠王薨了,惠王妃自戕。

“罢了,你且下去。这最后一碗甜汤孤要全数喝下,一来是记住这碗糖水的滋味如何,二来是记住皇恩浩荡。”祁谟说话间双手抬腕,让出玛瑙玉碟,却不见八千岁有所动作。

“殿下,还是让奴才替主子试试吧。”八千岁又说。

祁谟抬眸,仔仔细细看向他,却不记得自己何时和八千岁有过交情,就是这颗泪痣眼熟尔尔。八千岁脸色比他还惨白几分,却毫不让步,细细白白的指尖扣住釉青碗口,一丝不苟的青丝微乱,看来真是偷了低等内侍的衣袍混进来的。

祁谟不发话,八千岁仍旧蹙着眉呐呐道:“还是……还是由着奴才试试吧。”

这是要跟着自己寻死的心啊,祁谟大惊。“你为何称孤是你的主子?孤命数已定,不想拖累旁人。”

八千岁背脊挺直,左手搅动一根银白小勺,指尖尖尖地翘起来。细长勺柄的另一端搅动着糖水,刹那间化成乌黑。只见他舀起一勺,吹了吹,不犹豫地送入口中,动作快得让祁谟来不及打断。

“你!”

“奴才八岁净身入宫,刚入宫只是个小小常随,在司里内官手底下学了规矩,然后因着皮相好,被钟鼓司的公公挑走,一待就是四年。奴才是个有福气的,十二岁得了殿下宫中教引嬷嬷青眼,从钟鼓司要了人,在殿下宫外车洒水处,日日能见殿下步撵。”

祁谟大为心痛,这是和自己一样明知要赴死的人啊,脱了一身戾气也不过是个苦命人。

“就因为这个?”

八千岁摇头,眸底藏着一片温情。他又往嘴里喂了一勺,汤羹试毒必定尝三口,待三口下肚之后尚未毒发方能给主子入口。“奴才原想着,这辈子就待在殿下的地方,时不时能远远看上太子步撵就满心欢喜了。谁料奴才才暗自欢喜了一年,一场暴雨冰雹打死了殿前的兰花,车洒水的公公怨小的办事不利,上头怪罪下来,干脆让车洒水的轮子碾折了奴才的手。”

说着八千岁藏了藏右手,怕惹人厌恶。祁谟也想起来宫里确实有这么个传闻,八千岁的衣袖右管从来都特意吩咐针织局造得长长的,从不外露。

“这可是那时候留下的伤?”祁谟看他唇色都白了,心里又是一痛。

“太监命贱,本就是随意让人折辱的,奴才这手算是废了。过了几日公公说身残者不应在主子前露脸,怕脏了主子的地方,就将奴才早早开发了。但钟鼓司那地方更是回不去了,大小祭奠礼仪更是要全乎人。剩下的事殿下也都耳闻过了,奴才……被押着去了秋水苑。”

“你是大皇子的人?”祁谟看向祁顾,明知故问道。

八千岁漠然看向祁顾,眉梢上挑,ji,ng致的五官写满了一个恨字。“宫里的人想跑也跑不掉,大皇子用奴才家人的性命相逼,逼着奴才……他从不是主子。但最终……也是奴才自己想通了,只要不拿自己当人,当个物件儿,当个玩意儿,也就可以了。”

“别吃了,你……把碗给孤。”祁谟伸手,却不料又被夺了过去。八千岁俨然苦笑,施施然咽了第三口,大胆地看向太子,贪婪地看不够一般。

“不想让这些事儿脏了殿下耳朵,没想到还是……奴才爬上八千岁这个位子,不是什么善类,能送殿下最后一程也算求仁得仁……殿下……”一口鲜血喷出,jian在祁谟的长袍一角,声音哑了,八千岁支撑不住,还摇晃着给祁谟磕了头。

“殿下身边没人,奴才斗胆……先走一步……到y间地府当根蜡烛,给殿下照照轮回的路也好……三日断水断粮,只饮香油……奴才当一根干净的蜡烛……”

想不到苦心经营的八千岁竟是个傻的!祁谟心中撕裂一般。传言人死之后要有引路人打点,故有身份之人逝去要有殉葬,伺候的人大多也就跟着去了。奴才若有执念愿为人烛,三日不吃不喝只灌香油,吃了大苦,死后裹上一层白蜡就成了殉葬的蜡烛,能与主子合棺。

这样多的人因为他的无能而死,临了还有个小奴才愿为人烛,祁谟暗自垂泪,脸上却挂着笑,贼老天果然看不过眼,怨恨他走错了路!

祁谟弯腰,将八千岁的身体拦腰搀起,将他沾满血污的下巴放在膝头。刚还能硬撑着的身子这下像跟面条一般软,他抱着祁谟的小腿,只剩几口气了。

“那日……公公折了我的手,殿下的步撵……就过来了,殿下还说……这样小的孩子,还带着泪痣……怕是个……怕是个爱哭的,有什么大错就算了……就算了吧。”

祁谟那颗愚忠的孝心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划开了,一时悲恸万分。他是太子,这一刻却不敢告诉八千岁,他口中的这段往事自己竟不曾有过印象,怕是随手救了他也就忘了。

“告诉孤,你叫什么?”祁谟用手指擦净他鼻下的血痕,问他的名字,算是知其名与姓,认了这个小奴才,当了他的主子。

“奴才廖……廖晓拂,入宫后师傅说……这名字不好记,改成廖小福,叫我小福子……殿下那日还说……怕是个爱哭的,以后……切莫再哭……之后,奴才过得再不顺……都不曾……落泪。”抱着祁谟小腿的双手猛然一沉,八千岁的身子一软,死在祁谟的腿上。右面颊贴着太子衣袍,左眼泪水涟涟。

“小福子,好……好啊。”祁谟再抬起头目光只剩冰冷,怕是最后一点儿优柔寡断也磨灭了。他剑眉入鬓,现在那双狭长的凤眼竟是谁也参不透了。

惊蛰之日,百虫复苏,万物复兴。这时一道闪电炸开,天际犹如有巨龙蜿蜒,从天降下。

“廖晓拂,孤记住你的名字了,时辰正好,随孤上路!”

雷鸣声一道接着一道,贯耳瘆人。太子祁谟执起染血的釉青小碗,仰头一送,将所剩汤羹尽数吞下。再闭眼,眼前竟看到朵朵猩红。

顿时狂风四起,暴雨如注。太子祁谟薨。

第3章、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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