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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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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在永安客栈住着啦?”跟沈季一组的孙安总结了一句。

旁边使铡刀的冯远山喘气抽空感慨了一句:“你这个认的兄长可真不错,挺仗义的了!永安客栈住着也要费不少银子呢!”

“唉,你不明白,贺州的军户特别多,前些年不太平,好多人到别的地方讨生活去了,不少叔伯那辈儿的投军的回乡都讨不着媳妇成不了家呢!一到冬天啊、那些老毛病都出来了,风湿骨痛、刀伤剑伤,唉,只得上咱们这儿躺着呗!”说这话的是帮忙放黄芪的陈理。

沈季颔首表示同意,“唉,我没来这儿之前真的不知道,原来投军的后遗症竟然这么多,我早起时去看张老伯,真的不忍心,少了条胳膊,身边又没有亲人照顾,我实在是……”幸好穆东还有自己这个弟弟,等他从军营里回来了,沈季决定一定要帮他寻个最有名气的媒婆,娶个贤惠勤快的嫂子,让他随时都有亲人陪伴照料着。

“沈季,你也别太担心了,听你说起来你哥哥还挺厉害的,也不是所有人从战场上下来都是这样儿的,吉人自有天相呢!”孙安他们几个一致认为沈季人彪呼呼的,有问必答,一次不回答多问几次也就回答了。

“真想快点见到他,可军营我又进不去,你们说,镇北军营里头真的是有旬休可以出来的么?”沈季担忧地问,他特别想突然出现在穆东面前,看看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冯远山肯定地说:“肯定有的,具体什么时候难说,可每个月我都能看到有穿着军服、拎着长枪的军爷来咱们堂里抓药呢,如果我不是学徒我就可以去前堂帮忙,那就能多打听出来好多事情。这样吧,等哪天又看到有军爷来了,我就告诉你,你记得悄悄地从后门出去,托他给你哥捎个口信不就行啦!”

这时通往前堂的大门被打开,聊得热络地几个小子立刻闭嘴低头,埋头做事。来人是仁济堂的厨娘刘婶儿,四十出头,高大泼辣的北方女人,她站在门口大声招呼:“猴儿们,过来吃午饭啦,这天这么冷,不抓紧饭菜就凉了啊!”

沈季他们干了一上午的活,早就饿了,听到喊开饭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四人欢呼簇拥着往偏堂走去。

☆、第47章雏鹰展翅(中)

原来沈季一个人呆在永安客栈里,刚开始一两天还耐着性子、只敢在周围街道闲逛,后来熟悉后胆子就大了,也不想再麻烦客栈的管事王掌柜——自己只是借了三哥他们的光住着,本来就挺不好意思的,人家掌柜的还这么热心给自己安排了房间,哪里还好再去麻烦人呢?

吴悠当时把他送过来,只交代他好好待着等着,有空就来看他,可一走就好几天都没有踪影啊。沈季自己熟悉了以后本来想去将军府看看受伤的李翼——毕竟那是他的恩人。

可当他站在守卫森严的将军府大门前时,门房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见他衣着普通、首先就轻视了几分,小厮抬高下巴点点沈季问:“喂、干什么的?这可是将军府,没事别来门口瞎晃悠!”

“这位小哥好,我想见见端王爷,不知现在方便不方便?”沈季到底想得太简单了些、老老实实就回答了。

小厮轻蔑地扫视了一眼沈季嗤笑道:“哟呵、好大的脸啊,你当王爷是什么人都能见的?我告诉你像你这样攀关系打秋风的多啦,王爷吩咐过了、一个也不见!走走走、赶紧走!”还边说边上手,推推搡搡把沈季从台阶上撵到了路中间。

沈季狼狈地护着自己的胳膊、忍受着周围指指点点的行人,无奈之下飞快离开了。

——唉、也是,七爷毕竟是个王爷,以后想见他一面都难啦……

他沮丧地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慢慢注意到他前面有个头发发白、佝偻着身子走得特别慢的老人,最重要的的是,这个老人只有左边的一条胳膊,右边的袖子居然是空荡荡的、飘荡在北方的朔风之中,看起来格外的心酸。

沈季不由自主地跟在他后面,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也许是想着上前搀扶一把吧……谁知道跟了两条街后老人倏然站定,转身、眼神倒是锐利逼人的。

“小伙子,你从西二街一路跟着我老头子到东一街,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呃、没有,我没有想干什么……嗯,这位老伯,您的腿不灵便,出门用拐杖好一些。”他早就看到了,这老者的右腿有些变形、走起路来偏得厉害、一摇一摆的。

“不过,老伯真厉害,街上这么多人,您怎么知道我跟着你呢?”沈季顿了一下,又崇拜地补充了一句。

老者眯眼得意地笑着回答,“嘿、你个小子动静这么大跟得这么明显,我张年要是连这都发现不了,哪里还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呢!”

战场?该不会是镇北军吧?

沈季立刻热切了许多,他此时也不避讳了,上前帮忙搀扶着老者的一边臂膀,开口道:“老伯想上哪儿呢?我送您吧,横竖我也无事。”

张年有些感慨地笑了,“唉、难得碰上像你这样热心肠的年轻人啦,都嫌弃我老家伙一身病痛、拖累人呢。你这胳膊怎么啦?”

“张伯说笑了,人都会老的,您只需要时时保重自己的身体,长命百岁才能见到更多的人和事呢。我这胳膊是折了,还没有好。”

“……”

俩人一路说笑,最后张年带着沈季到了仁济堂,原来这老者是镇北大军退下来的兵,因着失去了右胳膊,成亲时也只能找了一个体弱多病的离异寡妇,无儿无女,他妻子也已经逝去多年了,如今他是跟着自己大嫂一家生活,寄人篱下、年老多病、积蓄也越来越少,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冬季雨雪天气,他腿上的风湿又犯了,痛得不行,也只能一瘸一拐地自己上医馆找大夫帮他针灸,如果大夫出诊的话费用肯定更高,为了节俭,还是上门求医能少花些钱。

沈季帮忙搀着人进了仁济堂,一进到医馆他忍不住觉得亲切、欣喜。陪着张年针灸时,恰好他们闲聊的那时候大夫提到了,最近天冷,来医馆里求医问药的人越来越多了,竟有些忙不过来,掌柜的放出风声说要找些学徒来,帮忙照看后堂诸多的病人,可怎么还没找来呢,几个大夫忙得团团转、实在是太累了……

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沈季来的时候就想着自己先找个医馆,既能学到些东西、也能让自己别一个劲儿的花钱——就算学徒没有月钱,那食宿总能帮忙解决的!

“这位老伯,我想应征当仁济堂的学徒。之前在家里时,基本的医理药理、常见药草的培植、管理、炮制都基本熟练,您看我行不行?”沈季扬起十二分真诚恳切的笑容上前毛遂自荐。

正给张年针灸的是大夫东方延,他听到沈季开口,抬眼仔细打量他好一会,觉得这年轻人五官端正、态度和善、眼神清明无浊念——看起来倒是个挺机灵勤快的样子,只是他这吊着的胳膊——

张年感激于沈季刚才的出手相助,看到东方延犹豫的神情,他立刻帮忙说话:“哎呀我说东方大夫,这小子心眼可好咧,刚才我老头子在街上腿疼得走不动道,还是他热心搀扶着过来的,要我说这好大夫啊、就必须有一颗仁慈的心,你就收下他吧!“

沈季发现这位东方大夫的眼神一直放在自己吊起来的胳膊上面,他赶紧解释道:”您放心,我的胳膊之前不小心摔断的,不过也已经养了一个多月,马上就可以拆开夹板了——请给我一个尝试的机会吧,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东方延被这一老一少夹击着,看着人恳切期盼的样子,他也不好一口推辞了,沉吟了好一会,他才开口:“你叫沈季是吧?这招学徒老夫也做不了主,得我们东家点头才行,这样吧,我带你去问问,成不成可就看你自己了。”

“谢谢、谢谢您!”沈季又高兴又有些紧张地跟着东方延去了后堂。

张年在后面不放心地叮嘱:“小伙子,甭害怕,有什么本事只管使出来,成与不成另说啊!”

“知道啦张伯,等会儿我回来送您回家啊,等我一会儿哈!”沈季边走边回头交代了几句。

在贺州这样的军户多、农户少的地方,常年战火不停歇的,大大小小的医馆可不少,仁济堂在城北,这里虽然不是贺州主要商业繁华的地区、可背后就是朝廷划出来给军户的住宅营地,规划得非常严整,里面住着的都是镇北军的家属。因此仁济堂的地理位置算是得天独厚的,祖上就是贺州城里的游医出身、后来攒够了钱、借着几年前几场大战,仁济堂就开张了、口碑也挺不错,算是贺州城内排得上号的医馆了。

东方延带着人穿过后门踏上东边长长的游廊,在北地这粗犷豪放的地方,看到眼前这较为秀气雅致的亭台楼阁、花木竹林、拱门匾额,沈季觉得新奇之余,不得不佩服这仁济堂的东家财力雄厚——厚重古朴的医馆、奢华显贵的家宅相连,自成一体,占地如此宽广,真是,啧啧啧!

“您老小心些!”穿过湖边湿滑的雪径上,东方延差点滑倒,沈季眼尖,赶忙上前搀扶了一把。这几日贺州都是下着小雪,到处都是薄薄的雪层,让人防不胜防,沈季直到现在都不习惯这干冷的气候。

东方延心里满意的颔首,放慢了脚步,指点沈季:

“一会儿见到了东家,你可得放机灵些,免得东家怪我胡乱推荐人啊,但也不用过于紧张了,这学徒也不需要多高的条件,关键就是粗通医理药理、手脚勤快,嘴放甜些,你可记住了?”东方延还是非常不错的人,毕竟他跟沈季萍水相逢,可也愿意尽自己绵薄之力相助。

沈季头一回经历这样需要好好展示自我的场面,无法做到不紧张,可他同时也自信于在家中受父亲多年教导、以及常年帮忙操持家中药草园的经验,去应征个学徒——不会太难吧?应该……

走了好一会,东方延将沈季带到了一处厅堂中,走进去里面顿时暖意十足,地龙烧得十分旺,完全跟外面的雪天是两个世界了!听到响动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出来招呼:“是东方大夫来啦,您老近来可安好啊,快请坐、我给您沏茶去!”

“哎、孙安回来,你个小皮猴儿,我问你啊,东家在么?”东方延赶紧笑着喝住那朝外边跑的少年。

那名叫孙安的少年是瘦高个、容长脸、眼睛大又圆且时刻笑得弯起,看起来讨喜又和气,被叫住他回头后笑眯眯地回答:“您说东家啊,他不在,出城巡视小眉山去了。不过少东家他今日在家呢,您看?”

——区区招收个学徒罢了,料想东家一贯看重培养唯一的独子少东家,这点子小事请他定夺也没有什么不妥当、逾矩的地方!凝神静思片刻之后,东方延开口道:“那就请少东家吧,有点事情要请他示下。”

“行,那您先坐一会啊,我这就去!”孙安往后堂走去,路过比他矮了半个头的沈季时,打量的眼光忍不住带了些好奇,沈季赶忙对他笑了一下,引得孙安那眼睛眯成了上弦月一般,“蹬蹬蹬”跑远了。

沈季忐忑不安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帘子被打起,一人从容走出来,他赶紧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看去:

来人身形颀长、着白色云锦袍子,长长的黑发束起,用一只玉簪子固定住。剑眉星眼,唇边噙着一抹微笑,周身散发的和煦之意如仲春的晚风般拂来,他首先伸手礼貌请东方延落座,开口时是清朗的嗓音:“东方世叔快请坐吧,小猴子快上茶!对了,不知世叔今日叫君卓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呢?”

原来大家都管孙安叫小猴子,他乐呵呵地出去了,沈季面对那少东家扫过来的审视眼光,有些手足无措,只得站直了尽量放松自己。

“少东家,我记得前些日子东家说过,咱们仁济堂得招几个学徒帮忙是么?这年轻人叫沈季,我瞅着人还行,带过来给少东家过过眼!沈季,快来给少东家打个招呼,别光站着啊!”东方延招手示意沈季上前。

☆、第48章雏鹰展翅(下)

仁济堂少东家,名为白朗、字君卓,闻言顺势将目光投向了站立一旁的沈季:

云白色团领厚实棉袍里头露出火红皮袄的立领,头带灰鼠毛茸茸护着耳朵的帽子,脚踩黑色织银丝的牛皮靴子。这少年身量不高却显秀气修长。令白君卓惊艳的是那张脸——

肤色白皙润泽,有些栗色的发、眉毛纤长、睫毛又浓又密,眼睛大而眼尾微微上挑、琥珀色的瞳孔眸光流转灵动。此时里面都是期待和紧张,红润的嘴唇抿着——可他那还吊起来的胳膊太显眼,唉……当学徒要做的事情也不少,一看这俊俏的少年就不是个有力气能干活的啊!

可白君卓也不想一口就回绝了,看着对面紧张的少年,他笑着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沈季,嗯……已经成年了!”反正再过两月就是生辰,今年就是十八!刚才他跟眼前这位少东家打完招呼后,看着对方审视半天的眼光,最后收回时分明是有些不满意的,沈季一时着急却找不到什么办法来证明自己。

“哦,不是本地人吧?”白君卓心想,北地的风雪狂沙可养不出这样的润泽精致的人。

“不是,我是丹州人,不过以后就住在贺州了!嗯……那个,少、少东家,我父亲也是大夫,我从小学的医,家里的药草园子平时都是我打理的,所以……可不可以,哦、对了,这胳膊之前确实摔断了,可已经养了一个多月,很快就可以好的,您放心吧,我会很勤快做事、不会偷懒的!唔……让我试试,可以吗?”沈季极力争取,颠三倒四的解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真的很想快点找到事情做。

白君卓看着沈季那急切的样子,有些无奈,他并不是有意刁难,可要是招个不合适的人进来医馆,自己少东家的名声就会受损的——作为一个合格的仁济堂继承人,所做的决策必须都经过考察、权衡,尽量降低出错的可能。

“原来是丹州人啊,南方山清水秀、气候温暖,怎么想着到贺州来了呢?这风雪天想必你不大习惯吧?”接下来就纯粹是客气寒暄,再找个合适的理由回绝了吧,嗯……如果他真想做事,那就给他找个书童或者其他能胜任的也行!白君卓心里打定了主意再次开口。

沈季诚恳地表示:“虽然确实是太冷了,可下雪真的特别好玩,我以前在丹州从来没见过呢!因为我哥哥在镇北军任职,是他叫我来贺州的,所以我就来了!”这家伙还是不懂得什么叫“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个道理。

“镇北军?那可真是难得啊,千里迢迢从丹州来到贺州报效契国、上阵杀敌,令兄真是令人敬佩!”这话倒不是虚假客气了,白君卓是土生土长的贺州人,当地人对于前线保护他们的镇北军是真的感激和敬佩,毕竟没有这些将士们守卫着契国北大门,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就悲惨了。

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沈季在自己哥哥这个问题上终于难得的谦虚了一把:“哪里哪里,镇北军那么多人呢,我哥哥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那小兄弟来应征学徒也是令兄的主意了?”

说到这个,沈季一直挂着的笑容终于黯淡了下去,“唉,我来贺州好几天了,还没有见到他呢,因为我不认识镇北军其他人,所以没法告诉他我来找他了!”

白君卓看着人沮丧的样子,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那你现在住哪儿呢?”孤身来到异乡,想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我住在一个朋友家里的。”

斟酌良久之后,白君卓严肃地对沈季说:“沈季,现在我没发现你确实有能力可以做好医馆学徒这份差事。这样吧,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自己好好表现,一个月以后,如果其他学徒、大夫都觉得你可以,那你就可以正式留下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的胳膊还没有好,肯定无法全力做事,那这个月你就只能领取一半的月钱也就是一钱两百文,仁济堂给你提供一顿中饭,其他就等你能正式留下来再说!”

哈、还以为不成了呢!沈季被白君卓的一串话砸得兴奋万分,后面的他都没有听了,只听到他可以留下来,瞬间只顾点头如捣蒜般应承下来,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表现,不会让少东家失望的。

最后,白君卓起身,含笑目送东方延和他家新招进来的学徒离去,转身回书房时,他轻轻皱着眉头想,终究还是心软了!按照以往的习惯,这样的人他肯定不会点头通过的。

就这样,沈季开始每日往返于仁济堂和永安客栈中,每天到了医馆,他都不敢松懈,只要能做的绝不推辞,根本没有一刻是闲着的!幸好北地的人普通比较热情豪爽,难得碰上沈季这样外来的细皮嫩肉好模样、又嘴甜手脚勤快的,很快就接纳了他,顶多偶尔会有人掐掐他的脸,惊叹于那滑嫩的触感罢了!

几个相熟的学徒早就放言沈季不用担心,等这个月底,他们几人是一定会帮沈季说好话、让他能够正式留下来的——于是,沈季忙得更加开心了。

贺州北地冬日白天很短,等沈季傍晚时分看着时辰到了、除下医馆学徒统一制式的方巾外袍之后离开,冒着风雪小跑了半天,一溜烟冲进永安客栈时,在门口焦急等候多时的管事王权简直要扑上去抱着他哭了——如果这沈季再不回来,估计暴怒的三爷得拆了屋子、用剑指着他集齐人手出去寻人了!

“王掌柜您怎么啦?出什么事情了么?”沈季到了有地龙的温暖室内,憋了一会儿,胸膛间长长的出来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活过来了!他活力十足地原地弹跳了几下,抖掉身上落的积雪,好奇地问看起来格外焦急紧张的王权。

“可回来啦,再不回来真是急死我了!快回屋快回屋,蒋三爷来看你了,都等了半天……”王权赶紧叫人回屋去安抚那位怒极发火的爷。

“什么?三哥来看我啦?”沈季一听,也顾不得听王权那絮絮叨叨的许多话了,赶紧往楼上冲。

蒋锋此时面沉如水、黑着脸端坐屋内,刚才有小伙计战战兢兢进来掌灯时,他也没有吭声——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压不住心里的火气、迁怒无辜的旁人。

“很好,掌柜说沈季每日回来的点都很准!”,蒋锋看着时辰,再等一刻钟,如果还瞧不见人回来,那就必须要出去寻了——正在心里计划可以调集的人手以及可能的寻找地点时,他听到了门外走廊间传来了熟悉的急促脚步声——

门被迅速一把推开,沈季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开心之余奔过去攀住蒋锋,凑近去大声说:“三哥,你终于有空来看我啦!”

在牵肠挂肚的人毫不掩饰欣喜扑上来的那一刻,蒋锋焦急愤怒的心蓦然就柔软了下来,感受到脖颈处的手冰凉,他一把抓下来握在两手中,帮他搓揉回暖,“你跑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下次别乱跑!是三哥不对,实在是刚回贺州积了许多事情要处理,忙到现在才来看你,别生气啊!”

沈季此时心里的快乐简直要溢出来,他任由蒋锋抓着自己的手,满意地听到了蒋锋的道歉后才大方地说:“哎、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你有急事就忙呗,不过有空要来找我,这里我也不认识其他人啊。对了,二哥和六哥他们怎么没来?”

蒋锋低沉浑厚的声音分外柔和:“他们还忙着呢,小六前几天说好要来看你的,不过庆王爷那边有急事找他,走不开,二哥也忙。”再说我自己来看你,带着这么多人怎么方便呢?

“好了,别闹,饿了吧?我去叫人送晚餐过来。”转身把人从肩膀揭下来按坐在铺了棉垫的椅子上,蒋锋起身下楼去了。

片刻后,蒋锋回来,身后跟着王权亲自带着几个伙计,迅速摆放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为了将功补过,王权早就极有眼力价儿的吩咐厨房做了几样拿手好菜温着,就等沈季回来了,还贴心地温了一壶上好的米酒送上去。

“三爷和沈公子慢用,有什么需要吩咐就是哈!”王权布置好之后就迅速闪身带上门出去了,剩下沈季在后面喊:“都说了叫我沈季,别叫我沈公子,我真的不是什么公子!”

“行了,赶紧吃你的,一会儿菜都凉了!”蒋锋就像以前一样,细心照料着沈季吃饭。

现在每天活计多,消耗大,尽管仁济堂提供的中饭还是挺好的,最重要的是面条馒头肉包子都是管饱的,任吃!可惜架不住这风雪天少年饿得快。沈季吃得头也不抬,之前蒋锋没来时、晚餐虽然也挺精致的,可毕竟比不上如今这看家好、菜鸡鸭鱼肉摆了一桌子啊!

蒋锋开始皱眉,看着沈季活像饿了好几顿似的猛吃,他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贯都是毫不掩饰的!可那毫不掩饰的馋样儿还是让他心疼了——难道这些天自己没来,客栈都虐待他了,不给他吃饱?还是跑出去找不到地方吃午饭?

心里作了诸多的猜想,可面对明显饿坏了的沈季,蒋锋只得先按捺住,自己慢慢饮酒,不时为他夹菜盛汤,忍不住说了几句:“慢点吃,别噎着了!”

等到了俩人吃完,伙计上来撤下了碗碟、沏了清茶上来时,蒋锋正式开始了兴师问罪。

沈季得意洋洋地说了自己这些天所做之事后,正昂首挺胸等着蒋锋表扬时,却听到他三哥一声断喝:

“我不同意,从明天开始你不准再去仁济堂!”

☆、第49章争执

沈季被蒋锋的大声怒喝给吓懵了,之前就算对方生气了,可一般都是对他采取冷处理、躲避不理睬人,自己反省过后道歉也就揭过了,这么凶神恶煞地只针对自己的样子还是头一回!

原本他笃定,凭着自己短短时间就熟悉了贺州城、还成功在一家不错的医馆里应征当上了学徒,三哥肯定会表扬自己啊、夸自己做得好!就算不表扬,也不应该是这么明确的反对,哪里出错了?

“三哥,你为什么不同意?我在那里做得挺好的,和他们相处得都很好——”沈季讷讷地试图解释,谁知道刚说了几句,就被气头上的蒋锋给打断了:

“好什么好?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跟我商量,自己就决定了,眼里还有没有我?”

蒋锋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能力照顾沈季,这下好了,这小子胆大包天、居然自己出去找事做,还吊着半边胳膊呢,就去医馆里头当什么学徒,还兴高采烈地说自己每天都干活、特别勤快……择药、洗药、切药照顾病人什么的说了一大堆——

“我又不缺你吃又不缺你穿,银子我来挣就好了,到底哪里让你觉得我没有能力养你了?你就不能乖乖待在这儿?”蒋锋觉得非常伤心、并且男人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沈季没有面对过这样的蒋锋,只觉得原来三哥真正发怒的样子居然这样可怕,好像随时想站起来把自己摔到地上揍一顿似的!他觉得很委屈,可还是硬着头皮说:

“我费了多大力才让少东家同意收下我呢,明天我肯定还会去仁济堂的,三哥又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这次不能听你的!”

蒋锋看着沈季伤心别过脑袋的样子,终于有些冷静了,觉得自己的反应可能吓到了他,深呼吸了几下,尽量温和地劝说沈季:“你是不是觉得无聊了?客栈里头不也有几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子么,明日我就叫他们带你出去玩,东郊那儿有个温泉山庄,你应该没有见过吧?去看看好不好?”

“温泉山庄?是不是地下流出来的水就是热的?我以前在书里看过,不过我想和你一起去,客栈里的小哥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别打扰人家做事了。”沈季也不想把气氛闹得太僵,顺着蒋锋的话也就接下去了。

“沈季,你告诉我,为什么非得出去做事?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可以说出来,三哥一定让你满意的。”蒋锋深邃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沈季,不放过那张脸一丝一毫的表情。

又来了!

沈季无奈苦着脸回答:“你很好,我之前就说过啦,除了我爹娘和哥哥,你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了。可是我肯定要出去做事啊,不然千里迢迢来到贺州,只是为了游玩吗?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我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大夫的”

“好,男子汉确实应该有自己的志向。只是,你好不容易来到贺州,难道第一件事不是跟你哥哥见面吗?你这胳膊现在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情,难道穆东知道了、会同意你去医馆做学徒?”蒋锋开始转移了劝导的方向,把穆东给拉了进来当说客。

果然!沈季瞬间就表现出了挣扎犹豫的神情,蒋锋趁热打铁补了几句:“胳膊还没有长好就这样折腾自己,穆东知道了该担心了吧,你不是最关心他么?”

持续满脸的纠结犹豫表情,正当蒋锋开始微笑觉得胜券在握之时,沈季突然表情一变,笑得跟小狐狸似的用左边的爪子搭上了他的肩膀,万分讨好地说:“三哥,我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你看,反正我的胳膊也马上就要好了,只要你不说,我哥哥又怎么会知道呢?”

蒋锋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怔愣之态==

沈季再接再厉、哥俩好地用肩膀撞撞蒋锋,继续游说:“哥哥他非常同意我好好学医当大夫的,如果他知道我自己找到了事情做,他肯定非常高兴,怎么可能怪我呢?三哥,你说对不对?”

蒋锋:“……”

沈季干脆伸手,强迫蒋锋看着自己“真诚恳切”的眼睛,可怜兮兮地说:“我知道三哥关心我,放心吧,我又不傻,在仁济堂我肯定做的是力所能及的事情,那里的人都挺照顾我,哪里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三哥……你现在肯定同意了吧?好了,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哈!”说完不知怎么想的,轻轻在蒋锋唇上啄了一口,笑得像偷腥的猫儿一样。

果然男人都吃这一套!

蒋锋最后无力且无奈地说:“别得意,我得亲自去瞧瞧那仁济堂,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还是得回来,到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这小子居然还懂得色诱了,真是的!也不知道上哪里学来的坏习惯,蒋锋板着脸好一会,可对着沈季那眸光流转得意洋洋的样子,最后还是没忍住,凑上去狠狠堵住那张越来越利索的嘴,直到俩人都气息不稳,沈季才慌忙把在自己身上胡乱揉搓的手掌给拿下来、几步跑到桌子另一边,紧张和蒋锋对峙着。

“过来!”极力压制的低沉嗓音。

“不,有什么话这样也能说!”感觉到危险的沈季吞咽了几下,故作镇定的表示。

“自己走过来、还是等着我去抓你?”

“三哥,我、我错了,我……我们,嗯,我自己走过去也行,不过事先说好啊,咱们只能说说话!”坚定自我保护中的沈季毫不退让,他喜欢亲近蒋锋不假,可对方每次一失控就能马上把他吓跑。

抓起桌上已经冰凉的茶水狠狠灌了几杯,蒋锋无奈磨牙调整呼吸,片刻后他重新招手:“过来,我保证不动你。”

细心观察许久,确定某人已经冷静下来,沈季这才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蒋锋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始细细询问沈季:在这里住着还习惯否、是怎么进去仁济堂的、那里都有些什么人、人际相处得怎么样、提供的中饭条件如何——最重要的是你小子究竟想在那里待多久?

沈季心知他三哥担忧的地方,当然只管挑好的回答,不过说住在客栈这回事来、他就态度坚决了:谢谢三哥这几天的款待,这几天我在找合适的屋子,准备找个便宜的地方租了住下。

——尽管永安客栈条件很好,可长住就太不现实了,何况这客栈是三哥他们兄弟六个人的重要收入来源,自己也不能厚着脸皮占便宜、太不好意思!

蒋锋挑眉,沉默地看了满脸决心的沈季半晌后,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字斟句酌地开口:

“这事儿是三哥考虑不周,住客栈始终还是吵闹了些。不过你若是去租便宜的屋子,恐怕条件不好、住着也不舒心啊。唔……我想起来了,在城北的军属安置区那边,军营分给我个小院子,不如你就去那里住下吧!”

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你简直是睁眼说瞎话!不仅你有,连沈季的哥哥穆东也有个小院子呢,品级高些的都有!

——那片军眷安置区的人员安排你不全程参与了么?有品级的将领们住哪儿你不是门儿清?如果吴悠在这里,一定会当场拆穿蒋锋,可惜他不在,只有闻言意外欣喜的沈季!

“什么?真的吗?三哥没去住吗?”沈季压根没有想过,蒋锋是故意想把他拐回自己的地盘养着。

“我平时要么在大营、要么在将军府,那院子我都没去住过,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个空房子,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去住着!”蒋峰故作无所谓地样子。

沈季果然心动了:如果出去租院子,他哥哥穆东还不知道同不同意呢,还不如暂时住三哥的房子,等跟穆东见了面,再仔细商量住处的问题!

于是双方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有空就过去把房子收拾收拾,搬过去住。

外面风雪肆虐、入骨的寒冷,室内倒不错,烧着好几个铜炉,温暖许多。有伙计抬上来几桶滚烫的水和冰水,兑好合适的温度。睡前能够懒洋洋地泡个热水澡,躺在放了汤婆子的被褥里实在是惬意得很——沈季躺了好一会才发现,蒋锋还没有回来,他刚刚说去楼下澡堂子凑合洗洗就上来的。

直到烛火将燃尽,沈季都迷迷糊糊要睡着了,蒋锋才悄悄推门进来,其实他早就洗好了,只是在楼下转了几圈罢了,他担心自己跟沈季靠得太近,要是一时没忍住把人动了、吓跑了就很难哄回来,既然沈季目前还是表现出明显的抗拒之意,他就只能再等些日子再作打算。

满意地看到沈季跟以前一样,乖乖蜷缩在里侧,给自己留了位置。蒋锋轻轻掀被上床躺下,随手将那几个汤婆子拎出来丢在床下,他体质好火气旺,用不着这些暖脚的东西。

躺下一会儿,沈季已经自动依偎进了旁边的温暖的热源,整个人把被子拉高盖住头,躲进蒋锋的肩颈处——自从到了北方,他开始养成了蒙被睡觉这个坏习惯,因为他觉得呼吸着被窝外面的空气睡觉,加上房里的好几个暖炉火炭气息,空气又冷又干燥,第二天嗓子眼都发涩,十分难受!

“出来,不嫌憋屈么?”蒋锋皱眉硬把人抱着拔高,直至露出脑袋,让他可以自由呼吸。

沈季被弄醒了之后不满地抱怨:“外面真是太干了,呛得我嗓子眼都疼!”

第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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