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能被留下来伺候皇上,自然也是个心思灵慧的,立刻把皇上方才怎么发了疯似的要废后,要废嫡皇子,让方贵人给他生个儿子的话都说出来,讨好地对皇后说:“我们娘娘自不敢有这等妄想,又不敢轻易瞒下皇上的话,只有请皇后娘娘来做主了。”
傅丞相是傅皇后的亲叔祖,听着这话顿时闭上嘴一语不发。赵太尉便主动代他处置,愤怒地喝道:“怎么不去请太医,就让皇上这样子……”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说:“皇上不许请,皇上说只要祁太医,还要御林军去抓祁太医,奴婢们也不敢驳了圣上旨意。”当着这么多大臣,他也不敢说出方贵人在宫里养了个年轻道士帮皇上临幸她,只怕说出来让人扣上个秽乱宫闱的罪名,只能拼命磕头:“贵人去了凤仪宫,奴婢们六神无主,只等着皇后娘娘来做主了!”
皇后来时便带了太医,此时立刻叫人看诊灌药,把皇上重新弄清醒过来。因着玄炼宗的药都是食品级的,安全无副作用,把脉时也只能把出皇上肾阳上亢,却是把不出他被下了药的事,掌院摸着那脉相反倒觉着阳气旺健许多,给皇上用了些清心降火的药,欣慰地说:“还是各位娘娘伺候得好,皇上这身子比起刚病倒时强健多了。”
小太监一高兴说秃噜了嘴:“正是我们娘娘的父亲从平乐请来的仙人管用,要不皇上在别的宫里那么久都没醒来,才让我们清微真人看了一眼就好了呢!”
皇后身边的新任红人邵公公手一抖,差点给皇后的手甩开。
赵太尉看了一路的仙佛表演,正对这些扰乱宫廷的假道士没好印象,又听了这句,一下子勾起心思,当场行了大礼劝谰道:“什么清微紫微的,都是妖道!娘娘,老臣逾矩,要请娘娘整顿后宫,管束天下僧道,不得让他们惑乱人心了!”
跟来的将军们则更多担心军务,被拉来看皇上已经不耐烦了,进门看到的又是这么一派昏军气象,连待都待不住,更不想听什么僧道之类没用的东西,连忙劝道:“既然皇上身子还不好,咱们也别挤在这里耽搁太医救治了。僧道的事日后再说,方才娘娘所说的那个溶坑……”
恰在此时,萧韶醒了。
一醒来就听到自己的大臣在跟自己恨不能废掉的皇后说话,似乎还在说军国大事,萧韶这个做皇帝的心里又是什么感觉?他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冰雪般的目光缓缓扫过全殿,看到三公九卿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着皇后,顿时沉了脸道:“出了什么事,你等岂不知后宫不得干政,怎么会与皇后说军国大事?”
傅丞相连忙解释道:“是皇上卧病太久,朝政无人处理,老臣等不得不……”
“什么是朝政无人处理?朕才昏迷多久你们傅家就按不住了?来人!给朕拿下傅氏和傅正,把傅家全数下狱!”萧韶看着皇后比从前更楚楚动人,甚至带几分清灵仙气的模样,不仅没有半分怜惜,反而因为联想到了祁会封而越发恼恨。
傅丞相惊呆了,他身后的大臣们也不知如何是好。无缘无故就要废后,无缘无故就要查抄当朝宰辅全家,这、这、这……这要是中了邪可能还有救,若不是中邪,那这皇上就更不能要了!简直就是北齐高氏一样的亡国暴君哪!
就连干倒皇后一系最能得到好处的徐太傅也不敢接话,甚至必须是第一个反对的。他将袍子一撩,重重跪在地上,力劝皇帝:“皇上三思,本朝以来不曾有过废后,就算皇后有什么不合圣意之处,也该看在她为皇上诞育子嗣之功,看在她在皇上病倒后安抚六宫之德,看在她替皇上把定朝政、平稳天下之能上优容一二。”
萧韶一直昏迷着,还不清楚自己这一躺躺了两个月多,连徐贵妃那肚子都能宣太医看诊了。可这些日子以来,前朝后宫都已适应了他干躺着不管事的节奏,他还想像昏迷之前那样随心所欲,已经是不能了。
原本是他把皇后关在宫里,只待生产时伪作难产弄死她,可如今倒换成了他这个皇帝被关在宫里,皇后反倒掌了政,说一声要废后都有那么多人劝阻。萧韶看着跪满一地的大臣和宫人,目光一转,忽地又看见皇后在下面直直看着他,似笑非笑,全无敬畏,反而是一派怜悯似的神色。
他脑中如有火焰燃烧,唯一一根理智的弦也崩断了,起身抓向皇后,厉声喝骂道:“贱人!是你放走他的是不是?朕明明已经得到他了,都是你在背后弄鬼,让他又跑了!来人,给朕查抄凤仪宫,先封凤仪宫,再封了整座长乐宫,查抄所有殿宇,直至找到祁会封为止!皇后私下收留外男,秽乱宫廷,罪不可赦,立刻叫人拖出去!”
不能抄!皇上这是发疯了,为了一个死去多时的太医,又要废后又要抄宫,这是败丧天下的乱相!
各宫嫔妃请了那么多僧道在宫里,这一抄谁知要牵连多少人?各家之所以冒着风险请人进宫,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皇帝不争气,当众冲撞龙神,被真龙之气压晕了?
三宫九卿七八位将军,得有不下十个往宫里送过和尚道士的,要是眼睁睁让皇上下了这乱命,这么多家都得交待在此劫中!
徐贵妃才刚靠着一位来历神秘的真人怀上孕,还不知是不是皇上的种,徐太傅比别人更怕搜宫,咬了咬牙将心一横,厉声道:“皇上神思昏乱,言语不清,竟连话都说不利落了。请几位太医再给皇上好生诊治,我等不敢惊扰圣驾,更不敢在内宫多留,先退下了。”
君有乱命,大臣也可不受!
众人浩浩荡荡互相挟裹着往外走,各各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皇上在背后又惊又怒地叫着“停下”“站住”,可谁也不敢停下来听他那些废后和找一个死人的乱命。只有周临留下来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把他受龙气所伤,昏迷了一个多月,皇后安排了轮值表令宫人照顾他,自己代担朝政之事。
萧韶听得面色灰败,额角青筋乱颤,抓着床单问:“这些以后再说,祁会封呢?那天他坏了朕的身子,把朕引到凤仪宫之后又跑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傅氏,是不是傅氏趁朕昏迷不醒,把他放了?”
“不、不知……”周临刚想说不知道,猛地又想起皇后当日的教导,连连摇头,眼一眨就流下两行清泪,跪下痛哭道:“陛下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啊。祁太医不是早在太后娘娘嫔天时就被赐死了吗?陛下亲自下令命御林军勒死他的,怎么会又在宫里?”
“你说什么?”萧韶又惊又怒,一抬脚把他踹了出去:“你这老奴竟敢骗朕,你分明知道他当时只是假死,被朕安排进了临清宫,现在居然跟朕说没这个人……”
周临话已出口,人就豁得出去了,抱着皇帝的大腿倚在床边哭道:“那时候陛下是让御林军封了临清宫,还调了一批太监服侍,可是宫里真的没有什么祁太医,始终只是一座空宫!陛下若不信,这里是方贵人宫里,奴婢去叫这里的小太监和宫女来对质,或者叫别的宫里的宫人……若有一个见过祁太医的,奴婢愿撞死在皇上面前!”
“叫人!叫宫人来!”
外面守着的小太监和宫女都进来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答话:“陛下病倒之后我们娘娘就派人去临清宫看过,里面确实没人,也没有半点皇上以外的人生活过的痕迹。”
“不可能!朕不信!”他起身就要出宫,周临连忙苦劝,却是劝不下皇帝,只好吩咐人去找这边供奉的清微道长,请他想法把皇帝留下来。
谁知清微道长听说之后反而劝道:“皇上要去便让他去看看,有些事堆在心里总不成个了局,让他亲眼看见了,死心了,也就没事了。”
好像也对。
让皇上相信那位祁太医真的死了,这些日子都是他的幻觉,皇上就不会再迷恋他,不会处置他们这些把人搞丢的人了吧?周临这么想着,又不是太有信心,但是想想与其让他这么清醒着要人命,还真不如……再撞点什么回来。
他重重点了点头,命人收拾车驾送皇上去临清宫。
临清宫此时已经被皇后和周临里里外外收拾过几遍,剩下的小太监都是嘴严的,哪怕是对着皇帝,也只是拼命摇头:“太后殡天之后,临清宫始终就只有些太监看殿,从没有过人住进去过。后来皇子诞生时,也是皇上独自住了三天,再出来就晕倒在凤仪宫,亏了身子,除了嫡皇子和徐贵妃肚子里的小皇子,以后子嗣上也艰难了……”
“你说什么?朕怎么会不能有子嗣?”萧韶之前醒过来的时候几乎都是吃了药,不是临幸这个就是临幸那个,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周临也不敢说他不行的事,是以到现在才第一次听说。
那小太监看他脸色不善,也是心惊胆战,心里狠狠抽着自己,哭道:“都是那祁太医死后化作厉鬼缠着陛下,才害得您阴阳两亏,不能再有子嗣,您还想着他干什么?”
一人这么说,萧韶自是不信;可当所有见过祁会封,知道他存在的人都这么说,萧韶的心思也不行不动摇了。
那人已经死了?
那几天所见的,都只是他一灵不灭,回来向他索命的阴灵?
难怪他没感觉怎么样就三天过去了,全身还都软绵绵地没了力气,竟是被他的冤魂吸走了精气吗?
他昏迷至今已经两个月了,皇后仗着那个本来不该生下的孩子夺了大权,还把他像物品般轮番赏赐六宫,那些宫妃也只拿他当人种,趁他昏迷时强上他这个皇帝……
报应……这是报应吗?他现在还算个什么皇帝!萧韶一口血喷出来,颤巍巍地倒在周临怀里,咬着牙恶狠狠地命令道:“拿纸笔和朕的大印来,朕要废了这些无耻的妇人,将她们都逐入冷宫受苦!你去把祁会封的尸骨起出来……朕不怕他来讨债,把他的骨头化了灰给朕拿来,朕看他还能怎么样!”
周临听得寒毛直竖,口头上答应着,把他弄回林泉宫请清微道长驱邪,转头便回到凤仪宫,把这一切都告诉了皇后和陪坐的几位老臣。
皇上病了,就让他在后宫安养吧。
众人目光相会,默不作声地达成了一致,转天朝上便以皇上身子虚弱,不能临朝视政为由,共推皇后垂帘听政。后宫那些妃嫔养的和尚道士们也就那么留下了,好似大臣们都没看到似的。
但这些日子里,后宫除了徐贵妃的肚子逐渐鼓起,仍是没有新的孩子出现,倒是有几位妃嫔陆续被皇后安排出宫为皇上祈福,从此后再没出现在京里。
直到九个月后,徐贵妃即将临产。她这肚子本来就是假的,想什么时候生只要吃点药就够了,便让祁会封给她挑了最好的日子,命家里掐着时辰送一个男婴过来。
然而她吃下解药,鲜血横流地躺在床上准备抱儿子时,一道并不高大却十分气势的身影忽然破门而入,直闯到她面前。徐贵妃猛地抬起看去,竟是丰容靓饰的傅皇后,手里抱着个锦绣小襁褓,走进来便塞到她怀里,抬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强逼她看向自己:“贵娘家里送了你的远房族侄进宫,本宫看那孩子可爱,特地留在凤仪宫陪侍太子了。”
“你!”徐贵妃蓦地睁大眼,半坐起身子要去抓她,却被皇后一只手压制住。她怀里的孩子随着这一起身掉了下去,连忙捞起来看了看,只见那孩子眉眼清秀,皮肤雪白,只是月份略大,无论如何不像才出生的婴儿。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你这是用自家的孩子换了我的?傅殊你真是不要脸,自己生了儿子,还要我替你养你们傅家的种……”
傅皇后冷然笑道:“那就让你养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孩子,将来抢我皇儿的江山?我也实告诉你,这孩子是我从你兄长那里接来的,是你的亲侄女儿。我会封她个公主名号,让她将来成亲后奉养你出宫过日子……”
徐贵妃一惊,傅殊便掐着她雪白的下巴,身子弯下去,逼近她,低声道:“你以为你这身子瞒得过我?皇上当时就不行了,你能行出这瞒天过海之计都是我容着你,是我给你的这孩子,不是皇帝,也不是徐家!你以后,就好好地养着我的女孩儿,给我管好后宫,看好了皇上!”
徐贵妃给她的气势压倒,怔怔然抱着小襁褓,许久才低低骂了一声。
妈的!有皇帝时她给皇帝压,皇帝倒了之后居然还给皇后打压成这样,生个儿子出头的机会都没了,难道她就是天生的妃子命,没有翻身的一天了?
第119章第九次救援
徐贵妃生子,可算是后宫这一年来最好的消息了。皇后亲往探视,给小皇女赐名“粲”,并厚加赏赐。
徐太傅与徐贵妃的亲生父亲左都御史徐源也被重重封赏,两家虽已分家,但因老一代关系亲近,还住在一起,半夜周临亲到徐家发恩赏,也是两家同在院中跪接懿旨。
一样样厚礼抬下去,徐家每个人都得到了皇后的嘉奖,众人的喜悦和荣耀都达到了最高点,只除徐贵妃的父兄在听到娘娘生了“皇女”时猛地哆嗦了一下,将头重重磕到了地步。
徐太傅不知究竟,还安慰他们两句,说如今宫里只有一位皇女,论矜贵也不输皇子,又不招皇后的眼,却比生男孩儿更好。徐源听得欲哭无泪,他儿子更是战战兢兢,抖得好似打摆子一般。周临看他们父子快要瘫到地上了,便亲手搀起徐源,对这对父子笑道:“娘娘喜爱徐家小公子,已将他留在宫中陪伴太子了。徐贵妃娘娘也甚是关照他,两位大人不必太过担心。”
……徐贵妃假孕,他们偷偷往宫里送孩子的事让都皇后知道了,他们能不怕吗?
不过看今天周临的态度和皇后对他们女儿们的厚赐,看来这件事皇后是不想追求,还替他们瞒下了。两父子悄悄松了口气,也不敢问那男孩怎样,跟着徐太傅一起恭恭敬敬地送了他回宫。
大门关上之后,这对父子才放了心,忽地见到徐太傅忽地回过头来,对着他们露出了一张愤怒到扭曲的脸庞。
转天上朝,徐太傅就主动辞官,把自己一家的权力都主动交了出去。傅皇后在珠帘之后淡淡笑道:“太傅也太过小心了,本宫与徐贵妃情同姐妹,贵妃在宫里侍奉皇上小心勤谨,为我分了多少宫务,我又怎么忍心令太傅年纪轻轻便致仕?太傅安心回去,不要多想,便是看在粲公主这个后宫唯一的女孩儿份上,本宫也会善待徐家的。”
徐太傅唯唯而退,回头又悄悄进了凤仪宫跟皇后表态,从此将一家子身家性命都绑到了这架战车上。
傅皇后也投桃报李,又亲自去长春宫探望徐贵妃,推心置腹地说了许久话,还看在粲公主的份上赐了她一道恩典——在小公主满月那天,封她宫里那位供奉仙师为玄天法道至德纯合臻炼真人,授护国真人之衔,还将西山道德观赐给他住持。
朝中本来物议纷纷,想要阻拦皇后给这个妖道建祠的,却不想一向端庄贤淑、善于纳谏的皇后在这件事上却一步不退,反而掀了珠帘质问众臣:“贵妃产下皇女,可是于皇家血脉传承有功?可是于皇上有功?可是于社稷有功?她于国有这样大的功劳,皇上也不可能再有别的孩子,为了安她的心,给皇上和小皇女祈福,册赐一个真人又算得了什么?将来哪一宫的仙师治得好皇上,本宫就还封哪一宫的仙师为真人!本宫比不得你们这些大臣开口规矩闭口儒家的,我只知道徐贵妃诞育皇嗣有功,就该赏!”
徐贵妃在宫里听了这传言,竟还挺感动,私下里跟祁真人说:“傅氏倒也有点好处,至少挺能成事的,本宫屈居在这样的人底下也算是不亏了。”夸过之后想起初见祁会封时被忽悠的那些话,又叹了口气:“你当初还说我是凤命,结果那凤凰还是傅氏,我顶多就是个孔雀。”
祁真人慈爱地看着她,委婉答道:“娘娘如今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仍旧掌着六宫凤印,比之做皇后又差多少呢?贫道前日折损修为为娘娘占了一卦,娘娘福运过人,只要自身不起波折,以后的日子只会比如今更好,公主长大后也会孝养娘娘的。”
徐贵妃看着摇篮里的小公主,低叹一声:“罢了。当年皇上没病的时候,本宫上头压着两个人,又要想法讨好皇上,又要想法斗倒皇后和别的小妖精;现在没了皇上,上头就剩一个皇后,好歹是少了一个……真人出去了以后也别忘了咱们宫里,要常来后宫看我。”
祁真人应道:“贫道自然要常来为娘娘和小公主祈福。”
出了长春宫后,祁真人就低调地到凤仪宫遛了一圈,跟师弟学了学易容绝技,好应付封赐大典。邵道长扮老神仙有经验,当场就给师兄贴上三绺长须,描上长长的寿眉,粘出一双大宽欧式双眼皮,还换了中分长披发造型,顿时把他从年轻俊秀的真人变成了出入乘风的老神仙。
祁真人照了照镜子,捋着长须满意地说:“这样子就够好了,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几位师弟师妹见了我也未必敢认。”
另几位玄炼宗的真人还在别的娘娘宫里当供奉,一时没有那么好的机会封赐。后宫里满都是仙佛,都封了国师不可能,若是单封这五个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有猫腻来,也只能先择出大师兄,剩下几位都等皇后坐稳了江山再说。
三位真神仙却还是不够满意,围着新出炉的玄炼仙师研究了一阵子,各自琢磨还有什么要添的。
皇后是千蜃阁高分毕业生,别的不行,化妆打扮却是本行。如今修为虽低,专业的眼光和知识还在,当场凝起一身灵气,给他打了个苹果光。打完之后便觉经脉中灵力涓滴不存,坐在桌边倒了茶水慢慢啜饮,边喝边遗憾地说:“可惜我法力不足,不然本该给你的整个肤色都调成更冷一些的色温,那样更显皮肤白,有气质。”
可惜她们千蜃阁的规矩是传女不传男,不然她真想把这打光调色的后期手法教给祁会封,让他自己随时维持住宛若ps过的完美形象。
邵道长安慰她:“我还有五师姐呢,客户你要是能教就教教她,将来由她给师兄们统一后期也行?”而且依他这个直男的审美看来,打光调色都看不出什么区别,还不如再吊一回威亚,让人看见大师兄会飞,就会觉着他像真神仙了。
晏大仙双手比了个取景框,脑中以祁真人这形象设计起了现场布局,带点艺术家特有的小傲气的轻轻“哼”了一声。
=====================================
正式册封国师,便是在转天散朝之后。这一早上天色都阴阴沉沉的,有几个坚决反对立国师的老臣还指着天色觐见,说是连上苍也不同意皇后擅封无名野道为国师之举,外面天色阴沉晦暗,便是上苍不满的证明。
徐太傅已投靠了皇后,自然要为她力争。一个眼神下去,他的得意弟子便出来和那些人对骂:“天行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那又怎么会为了皇后封不封一个国师改变?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信神鬼,怕皇后为妖道所惑,我看皇后此举不过为平衡后宫,为皇上祈福,你们这些读书人才是把神鬼谶纬都念进心里了。这么会看风水,何不进钦天监!”
皇后要封的道士正是徐贵妃宫里的,这一架虽然吵赢了,徐太傅也不免被人扣上一顶包庇侄女,以后宫妇人为首,没有文人风骨的帽子。可他家连假怀孕往宫里抱孩子的事都干出来了,心理素质已锻炼得无比强大,被骂几声毫无压力,就在反对者的目光压力下坦然站着,朝皇后揖了一揖。
“吉时将到,请娘娘宣玄……炼真人上仙。”
皇后朝着他默契地一笑,隔着珠帘叫道:“请真人上殿。”
声音由太监们层层递出,在殿前广场上悠悠扬扬地传了出去。堆了一早上的阴云蓦地从中洞天,一道灿若黄金的光束自云层后射落地面,像是昏暗的天地间忽然天劈出一条明亮的通道,那位穿着素色八卦长袍,留着三绺清须的仙人仙踏光而下。
他脸上打着柔和的苹果光,身在光柱中时只觉整个人熠熠生辉,与那道光束融合成了一体;而在踏出光柱之后,他身上自带的柔光便照亮了地上阴影,一步步拖着身后的光柱越扩越长,化成一道光刃劈开天地,在他身后拖出一条光之路。
再没人敢说他是假道士了。
这分明是真神仙!
难怪皇上昏迷不醒,被诊出肾气衰竭,以致满宫都生不下孩子的时候,徐贵妃硬是生了个健康的小公主出来!
这样的神仙,说不定真能庇佑景国国运昌盛呢!
可惜皇上冲撞的是真龙,已经无德无能不配为君了。若真只是遇上普通鬼怪,有这样一位大德仙人在,早就该能治好了吧?
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下,祁会封缓步走过长长玉阶,带着一地阳光进入殿内,照得满殿如朝霞映入,躬身行了一礼,故意将声音压得沙哑苍老地说道:“贫道封道人,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他在背面打光效果下依旧明亮柔和的脸庞,满意地笑了笑:“道长有礼了,请道长上前受封。”
有太监唱礼,引导祁会封一步步行礼,接过了象征天师的法袍和拂尘、宝剑。不用背经、不用考试,祁会封自小太监手里接过度牒那一刻便成了国家承认学历的正式道士,还受了护国真人封号,成了庇护景国国运的国师。师门数代祖先汲汲追求的事,到了他这一代终于成真了。
他双膝跪倒,对着皇后行了一重大礼:“多谢娘娘厚爱,贫道自当不负皇恩,每日为我景国祈福,求上苍庇佑国运,庇佑皇上、皇后娘娘与太子、公主身体康泰。”
“本宫在西山为真人准备了一间道观,真人可在彼处清修,开宗立派,平日也可随时出入宫廷,为皇上和宫中妃嫔祈福。”皇后向下打了个眼色,周临便连忙过去扶起他,从小太监手上拿来一块出入宫廷的令牌,殷勤笑道:“真人若有事,随时可以入宫和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说,还和您住在长春宫里时一样,不需拘束。”
他不敢细看那张自生华光的面庞,只浮光掠影似地看着,竟完全没认出眼前这位玄炼真人就是出入宫廷多年,还曾被他亲手安排着监禁在临清宫里的祁会封。
朝中大臣离得远,方向又不对,更是认不出来,这场册封大典顺顺利利完成,玄炼宗的妖道祁会封便在殿前洗了一水上岸,顺利完成了从前朝亡国妖道余孽到本朝国师的转变。
大典结束后,宫中便安排车驾将他送到了西山道德观,正式主持一观。
他晋封国师之后,宫中竟有几位道长前后辞了供奉之位,说是得知玄……炼真人能使阴天放晴,引日光逐身的本事后,觉着自身的道行不足以为皇室服务,主动要投到他门下学些真仙法术。
几位娘娘自然舍不得,但他们也说“只是去学些本事,待有了法力自然还要回来服侍娘娘”,她们也慢慢想通了。现在宫里宫外都是皇后做主,皇后又这么宠爱徐贵妃,让她比当年皇上在时还风光。如今她们巴结也没机会巴结上徐贵妃了,倒不如放了宫里的道长出去交好两位娘娘都喜欢的天师,将来说不准也能在娘娘面前得些好处。
“来日娘娘但有诏命,贫道自然还是要回来的。”
这几位道长都十分真诚地做了日后再度入宫的承诺,出宫之后便即上了西山,到道德观求见玄……炼真人。
知客领着他们绕过香客众多的前殿,从后院进了国师所在的小院。院门紧闭,院内方丈的房门却是开着,里面对坐着三位神仙般俊雅出尘的真人,目光朝着门外,迎接他们的到来。
数日之后,国师真人便上了朝,奏请皇后允许他取了自身封号头尾两字为名,将西山“道德观”改为“玄炼观”,并收几位宫中主位娘娘送来的仙师为弟子一道修行。皇后当场允准,并大气地说:“本宫与各宫妃嫔皆如亲姐妹一般,令她们宫中供奉的仙师给国师当弟子却是差了辈份,不如请国师代师收徒,只将他们看作师弟就是了。”
祁会封躬身谢恩,与殿上的皇后交换了个眼神,各自露出一丝含意深远的笑容。
第120章海边浪漫游
玄炼宗终于翻身了。
师兄弟几个和弟夫一起关上门在玄炼观方丈里吃饭时,才真正有了那种师门重新团聚、重新兴盛起来的实在感。
满门都是搞药膳的,坐在一起吃东西就讲究了些。原来在山野住着,门派又穷,师门传下来那么多做精致菜品的手艺,能练的却只有山里的野兽和蘑菇、笋子;如今观里的吃用却是宫里赐下的,许多从前只在书上见过,却无缘试做的菜品都上了桌。
桌上小铜锅里用竹荪吊汤,煨着青驳鱼泥凝成的鱼豆腐,底下的火极小,水微微沸着,推着鱼豆腐随水起浮,香气也在这一起一浮中淡淡飘散开。临到吃时每人舀上一块竹荪和鱼豆腐,浇上极清鲜的素汤,再撒上几丝刚出笼的蒸血燕,便是一道鲜嫩柔滑的开胃汤菜。
头一道用了燕窝做汤菜,再做汤就撞了口感,不新鲜了。所以鱼翅并没用做成翅蛊,只用纱布包着下到上汤里煨入味,再用葱姜炒香存下的蟹黄酱,舀上两勺清汤,把码好味的鱼翅也滑进去同烧,做了一盘浸满蟹香的浓汁扒鱼翅。
辽参则是用砂锅烹调,用花雕和上汤一同细细焖进味,收出红亮的浓汁,最后再浇上一层炸得金黄的蒜油。
再有金舌鲍鱼、老蚌怀珠、竹荪酿蟹翅,满桌参鲍燕翅都是他们师兄弟几个人手一道菜做出来的。按礼说晏寒江是他们这一代唯一一个娶进来的媳妇,新妇进门是该服侍几个伯伯、姑子的,可是谁叫这位家属他是个男的呢?
不只是男的,还那么大年纪,那么高的身份,真让他洗手做羹汤的话,他们这群凡人也不大好意思吃。师兄师姐也只好把他当个女婿待——女婿是客,进了家没有让客人干活的,他就只情坐着吃就行。
晏寒江也不白吃,从鳞片底下的随身空间里掏出一坛灵酒分给众人。酒一倒出来便有一股奇异的幽香萦绕在房间里,整个屋里的空气都像化成了灵气,呼吸时肺腑清透,身子轻盈,头脑也比平常灵醒得多。
喝上一口,更是有飘飘然欲脱俗胎之感。
邵宗严品着灵酒,伴着龙君,看着身居高位的师兄,情真意挚地劝道:“大师兄,知识才是力量。咱们玄炼宗当初被逐出京城,不就是因为不懂正经仙术,会的都是些没用的sprg药、双修秘术吗?那时候的祖师们要是也会点‘兴云布雨’而不是只会‘翻云覆雨’,咱们根本就不会沦落到沧山去。”
大师兄自己就是威亚技术的受益者,三师兄骆凌霄也在万仙盟打工,见过大千世界的世面,遂也附和道:“我现在在万仙阁工作,能买到一些修仙材料,都是很基础、凡人也可以学的东西。咱们师兄弟这年纪在仙人看来也是极年幼的,正是向学的时候,只要开始修行就不晚。”
“正是!我现在是元泱苍华游戏的分销代理,手里有的是客户端,师兄们何不拣一门仙法学着,打好基础就可以分出一缕神识进游戏深造。数年后分魂学成归来,本体就可以按部就班地成仙了!”
邵客服见过的客户多,也略微知道些各门派修行的内容,如数家珍地介绍道:“乐师姐可以去千蜃阁,她们只要女修,不用学那么多科学知识,听皇后说考试也不太难;文华宗也好进,就和考状元差不多;也可以去苍生苑,晏兄就是那里毕业的,师兄们要进的话可以请晏兄帮忙补课;还有……”
“还有万仙盟。”骆凌霄笑道:“不管选了哪个门派,只要熬过前35级,就能转职到万仙盟工作。万仙盟的升级是靠打工、演戏、做综艺节目,比学习轻松多了,神魂可以早些回归,这样身体就能正式修行了。”
几人一边吃一边说,遍尝了本该做给达官贵人的山珍海味,也再度加深了他们要彻底改变门派底蕴,让自己这一派长长久久留在朝中的决心。
在山中餐风饮露的日子,怎么比得上现在的高床暖枕、山珍海味?
邵宗严搁下酒杯,拿出游戏客户端,也不管有缘无缘就给师兄师姐们每个分了一个,叫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游戏上,好催生出可以斩入游戏的执念。
幸而他们运气都不错,没有不能进入登录界面的,拿到客户端后就都陷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中。邵宗严见惯这场面,并不担心,只拿小碗舀了一碗鱼丸给晏寒江,让他趁着热吃。
老蚌怀珠这道菜便是鲍鱼拼鱼丸,晏寒江吃过鱼丸,便夹了只鲍鱼递到邵宗严唇边,颇有经验地说:“宫里给的都是干鲍,我还是更爱吃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鲜鲍鱼,回头带你去个有海的地方度假,好好吃吃新鲜海货。”
邵宗严连忙摇头:“吃什么都一样,你要是让海水溅到身上,过敏了怎么办?”
晏龙君傲然笑了笑:“我当初海水过敏,是因为我的原身是只能生活在淡水里的草鱼,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听说过哪条龙还分淡水龙海水龙的?龙族都是全水文的,以后别说海水,就是酒池里我也照样能游一遭。”
他难得有这样好的兴致,邵宗严也不舍得拒绝,和师兄师姐们又聚了几天,便回到无妄小世界,挑了个亚热带小岛旅游。那座海岛是新月型的,一面稍稍凹进去像是环着海,沙滩是干干净净的浅白,海水延伸出去不远就被一座珊瑚礁小岛拦住,在海滩和岛之间只隔着一湾清透见底的温柔碧水。
这时候还没到公共假日,海边来旅游的人并不太多,偌大一个海滩上只有十几个旅游团的游客和一些当地年轻人。海滨上搭了一溜躺椅和遮阳伞供人免费休息,不远处就是冷饮店,想喝什么,只要打个手势就有送餐员送到身边。
邵宗严穿着严严实实的平脚泳裤,身披一件白衬衫,左手腕上系着法宝囊,舒舒服服地倚在躺椅上晒太阳。头顶的阳光被阳伞挡住大半,并不显得太炙烈,倒是烤得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手边还放着一杯芒果味的清凉果汁,热了就拿起来啜饮一口,清爽酸甜的滋味顿时让人心旷神怡起来。
晏寒江倒不爱晒太阳,坐在旁边慢慢吃了一碗冰淇淋,起身在他额上印下了一个凉凉的吻,温声道:“你先躺着,我去下海游个泳试试。”
他来这个小岛可不是为了晒太阳,而是要享受一下当草鱼时没能享受上的,在海里恣意游泳的滋味!
他紧了紧黑白花的大浴巾,起身朝那一泓碧海走去。邵宗严也连忙抄起墨镜带上,抓住他的手腕一带,站起身来跟他一同走向海边——晏兄现在可不是全身都整整齐齐穿好了龙皮的,万一没搭上皮的地方过敏了,自己还能及时把他捞回来。
满海滩都是情侣,有男女也有男男,两人这么拉着手也不显得太突兀,就这么慢慢走到了海滩边缘。海浪从远处扑上岸,咸腥的白沫随着风溅上人脸,邵宗严感觉脸上溅湿了一点,立刻把眼镜推上去,抓着晏寒江的脸仔细看了一圈。
他的脸上也溅了几枚细碎的水珠,右边太阳穴摸起来湿漉漉的,可是脸皮却没有任何过敏反应。邵宗严脱下衬衫给他擦干净脸,又在溅过水的地方摸了摸,不放心地问:“真的没觉得痒?我还带着鱼缸呢,不舒服咱们就进缸去拿清水冲冲。”
晏寒江握着他的手大笑起来,拖着他走到海潮能扑到的地方,让海浪浸没两人的脚面,让他看自己雪白的腿脚:“没事吧?我自己过敏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现在是真的好了,物种都变了,哪儿还能一直过敏。”
他随手扔掉那件衬衫,把自己的浴巾系在邵宗严腰间,拉着他一步步走向海中,直到水没过膝时忽然向后一倒,两人一起淹没在碧水之下。
邵宗严猛地呛了口水,下意识就要挣扎,却被晏寒江抱住了,就在水里清清楚楚地对他说:“喘气,你身上披着我的皮呢,就像正常喘气一样,不会憋死的。”
他咳了几声才反应过来,试探着浅浅地吸了口气。吸入鼻腔的果然不是腥咸的海水,而是比水面上灵气更浓的空气,清清凉凉的,带着海水特有的腥气。多呼吸了几次,他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感觉,身体慢慢放松,余光扫过不远处在海水里走动的人腿,趴在晏寒江胸口问道:“这里有好多人看着,要不再往海里游游?”
“我就是带你来看这个的。”晏寒江放松双臂,双腿拍水,拉着他的手游到礁岛旁。贴近海底的部分珊瑚还都是活的,颜色艳丽娇黄,一层层像灵芝般回环堆叠,还有许多指头大的艳丽小鱼出入其中,的确是他们这种常年生活在内陆的人从没见过的美景。
邵宗严小心翼翼地贴近,摸着细绒绒的珊瑚虫,指尖引逗着那些藏在缝隙里的小鱼,深深感觉到了龙族能生出那么多不同种族的孩子背后隐藏的天赋能力。
想不到龙族的专长是调情啊!当初晏兄还是草鱼的时候可从没弄过这东西,顶多就是钓钓鱼给他吃,或者自己变成小鱼给他玩,变成龙之后可真浪漫……
他正云里雾里地想着,晏寒江忽然伸手从礁石上掰下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邵宗严接过去对着阳光看了一眼,那竟然不是什么石块,而是一只粘在礁石上的鲍鱼。
鲜鲍鱼?晏兄千里迢迢带他来海边,就是为了拾这个吃?
第26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