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那些和人生赢家抢男主的日子作者:五色龙章
第26节
可朝廷上的事不能只叫大臣作主!皇帝在长春宫里的脉相每日一递,怎么治也不见好,短时间是不能立刻起来主政的。小皇子又才出生没几天,连东西都还看不清呢,指着他监国理政也得十几年后。印玺倒是搁在太监手里随时可用,可哪个当大臣的愿意让太监握权柄?哪个太监又敢胡乱在圣旨上用印?
实在没法子,也只能皇后顶上了!
皇帝在长春宫里躺了不知几天后,傅皇后第一次摸到了奏折。
傅殊虽然计划了许久,可这么大一个国家真个压到身上时,心里也是忐忑的。
她现在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在家时不过随意读些书,玩游戏也是仗着性别优势,进了不怎么讲科学修真的千蜃阁……看着堆在宫里那一大摞奏折的时候,她都有点后悔35级转职后还在千蜃阁修习幻术和美容,没去苍生苑学个科学种田和立体养殖什么的。
她十分严肃地展开奏折,目光悄然滑向邵宗严和晏寒江:“二位是万仙阁的人,也肯定是上仙大能,见惯了大风大浪……”
她还没说什么呢,晏龙君就十分义正辞严地拒绝道:“我不是万仙盟的人,只是万仙盟工作人员家属,我是个全职主夫,结婚之后就没出去工作过,这些治国什么的我都不懂。”
他就懂一句“治大国如烹小鲜”,想了想又勾起了馋虫,回头望着邵宗严:“晚上正好吃鲫鱼,特别小的,一碰就碎的那种。”
皇后还眼巴巴等着邵宗严帮她呢,可惜邵宗严一向都是把晏寒江看得比客户重,吃饭这种大事还要先喂鱼再喂客户,何况是看奏折这种小事呢?他当场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御膳房要鱼,客户晚上也正好喝鲫鱼汤。我还担心晏兄你成了龙,鲤鱼、鲫鱼之类的都算龙属,不能吃,一直还没给娘娘熬过鲫鱼汤呢。”
晏寒江淡淡道:“鲤鱼等虽是龙属,然而仙凡有别,跟我等龙族只除了都是脊柱动物亚门的,连纲目都不同,更遑论种属。如今我已经与原身种类完全不同,就是要吃草鱼也可以了,何论鲫鱼。”不吃草鱼只是嫌草鱼刺多而已。
邵宗严想想他化龙之后修长的身体,有力的爪子,黑白相衬的完美配色……越想越觉着喜欢。龙身变小了之后还能缠在手腕上,而且不是腮呼吸的就不用每次都放在鱼缸里了,又实用又好看!趁着他不注意,还能偷着玩玩嘴角的须子,摸起来又凉又滑还有点硬,手感特别好。
他站起身来摸了摸高贵的龙头,微笑道:“我去厨下拿鱼,客户你有什么要点的菜?”
皇后摇了摇头,打开奏折自己慢慢看。折子上写的是东平水患奏请拨款的事,丞相事先已批过了,只差用一道印,倒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她长长出了口气,叫周临捧过宝印来,正要加印,忽然又顿了顿。
“邵真人,”趁着邵宗严还没出殿门,她忽然问道:“你是大门派的人,可懂得怎么治水患?怎么防治水灾后的疫情?”
邵宗严看了晏寒江一眼,十分温柔、热情地走回客户身边,掏出一幅色调隽雅的卷轴拍到她面前:“玄元大世界特产,流体力学基础知识互动练习册,在不影响你工作的情况下随时随地一对一真人指导教学,要不要来一份?”
傅殊惊恐地睁大了眼。
晏寒江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懒懒道:“别闹,这种农耕文明的社会用不着上流体力学。找找有没有随身小界建设指南,那个跟建设天生的小千世界差不多。客户法力虽然不够,里面的规划和管理思路也用得上。”
邵道长翻出卷轴,露出雪白的牙齿朝着她笑了笑:“莫慌,来,把你的神识分出一缕探进来。”
神识一探,世界从此不同。傅皇后从此也成了被困在题海之中的苦难同胞,邵道长的心情微妙地好了点,去小厨房要了一大盆鲫鱼回来给她熬汤补身子。
小炉子上坐上了汤锅后,他就把挑出来的最细嫩的小鱼剖开,自己在院子里现搭了一个石板灶台,加上大铁锅,锅底堆上白糖和茶叶,上面架起铁网,把下热油入过味的小鱼一条条码上,用柏枝塞在灶眼里生火,慢火熏制小鱼。
鲫鱼的刺硬,单是炸过还不足以酥到可以连骨头一起嚼的地步,再经一次熏制之后才会酥软。熏好的鱼肉连骨都都是松脆的,鱼肉外干内软,带柏木特有的香气,浓郁的甜香和酱香都熏到了骨头里,
不只是鲫鱼,还有晏寒江一向最爱吃的水煮鱼,还是用江团鱼做的,肉嫩而滑,上面堆着通红的辣椒和青碧的麻椒,浇上一层光滑的明油,上床时青麻椒还在滋滋作响,咬一口就能尝到复杂的麻香和辣香在口中层层释放。
傅殊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看着自己雪白如牛奶的鲫鱼汤都没那么好喝了。
不想没过多久,邵宗严竟又端进来一盘鱼片,同样雪白滑润,香气四溢,却没加辣椒和豆瓣酱,干干净净的一盘滑炒鱼片,只在中央搁了几粒青麻椒,上面浇了一层明油,逼出清淡却悠长的麻香。
傅殊惊喜不已,问道:“邵真人怎么知道我想吃这鱼片的?难道你已经达到了我这样的凡人在你面前毫无秘密的地步?”
“那倒是没有。”邵宗严擦了擦手,走到晏寒江身边一个低头,就接住了他夹过来的一条熏鱼。两人一个夹一个咬,根本不需要看就能准准的吃到嘴,默契十足,可见是常这么干的。
吃完一条鲫鱼,又是一勺米饭,上面覆了染着明亮油光的雪白鱼片。他连吃几口才停下嘴来,朝着同样沦为知识囚徒的客户友爱地笑了笑:“你以后学习要忙了,得多吃点鱼补补脑子。”
也不知是不是鲫鱼真的补脑子,吃完鱼之后皇后不仅领悟了解决东平水患的事,顺便借着裁撤宫中费用,节省后宫支出抚恤灾民的东风,把临清宫外守着的御林军都撤了,内侍们打发到南方看皇陵。
始终在意着临清宫不死心的嫔妃位都派人盯着这次裁撤,各施人手,混进去打听那位被金屋藏娇的“美人”。
可他们无论怎么问,临清宫内侍们都咬死了说宫里没住过人,只有皇上一个人呆过。
从太后殡天到皇上病倒,那么长时间侍卫封宫,却只告诉他们一声宫里没住过人,谁能信哪?这群人也是奉命而来,若是找不出给主子撒气的对象,自己回去也不会有好结果。几个宫的人也不管原先关系如何,这回倒都齐心合力,趁着御林军撤了,拧成一股强闯进了临清宫,上上下下将那里搜查了一遍。
那宫里……竟真的没有分毫女子住过的痕迹!
翻出来的衣裳鞋袜、小的珠玉挂饰,都是皇上家常穿用的常服式样,就连熏的香也是他爱熏的檀香。整个宫里幽幽旷旷,没有半分人气,几名内侍出来之后细细回思,竟是皇帝自己在太后薨后忽然将这座冷宫森严地关起来,又在皇后生子那一天搬进来住了三天。
三日之后,皇上在凤仪宫冲撞龙神,晕厥过去,自此就再没醒来。原本一直请着平安脉的健康身体也忽然就变成了那样,还伤了子嗣……
接下来的事就不能细想了!
几个内侍吓得花枝乱颤,回宫便把这消息都递到了妃嫔耳朵里,又各自添了许多自己的猜测:“皇上果然是命小福薄,没了太后娘娘震压后宫,就被先帝时自缢而死的薄妃缠住了!”
“实是那临清宫前朝时住过一位艳绝天下的美人,但中宫文皇后嫉妒,叫她到死也没沾过圣体,是以执念不灭,如今缠上了咱们皇上。”
“皇上自从皇后生子就不再出临清宫,是那鬼怕真龙冲撞!洗三那天,可不是皇上一接近皇子就被震出去了?那就是龙威把皇上身上的女鬼阴气给冲净了!”
“娘娘何不请一位大师来宫里坐镇?奴婢打听得,长春宫为什么敢接下皇上?就是因为徐贵妃接了一位神仙在宫里,您想想,万一她们治好了皇上,再封宫这么久,那恩宠和皇嗣都还有娘娘什么事?”
“娘娘进宫也是得宠的,宫权在皇后手上咱们争不得,皇上可不该是大伙儿分一分的?难道就只许她徐贵妃一个人碰,娘娘您就只能悄悄儿地打听脉案?”
不能啊!皇后人家是正妻原配,掌着六宫也好,和大臣理政也好,那是她们想也想不来的东西,索性也就认了,可皇上是她贵妃一个人的吗?皇上醒着时有偏有向,隔那么几个月还能轮到别人一两夜呢;现在都昏过去了,住哪一宫不是住,怎么就得她徐贵妃独占圣体?
于嫔咬了咬牙,也不管自己一向是贵妃的马前卒了,冷冷吩咐道:“叫我爹把京里最有名的大师请回来,咱们安乐宫也不是照顾不得皇上!”
满宫上下又从找勾引了皇上的小贱人变成找大师。京里的大师都不够分了,许多出了嫔妃的家族都要去京外找人。
如王淑妃那样家里有亲人在南方为官的,就千里疾驰,给她请了一位在南方六省都赫赫有名,号称真仙下凡的的万仙阁徐真人——的弟子凌霄道长回来;而似方贵人那样的小家碧玉,家里也明查暗访了许多道观寺庙,最后从三百里外的平乐观请回来一位善断姻缘的清微道长。
于嫔家里倒是赶得巧,恰好有一位女冠乐真人随师兄上京游历,她家人访得这位真人有吞剑吐火的道行,乃兄卜真人又擅长打卦问卜,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拉了回去,给女儿送进宫中帮忙争宠。
各宫都做了不少日子法事驱邪,还叫内侍又带着人强闯了几趟临清宫,各位大仙你方唱罢我登场,把鬼气源头临清宫也净化了好几遍。
自己住得安心了,就该抢皇上了。
到了该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整个凤仪宫里座无虚席,低位嫔妃就是只能站着也要挤进殿里,都眼巴巴看着皇后,美目流盼,比当年看皇上看得还认真。
傅皇后掐指一算,从太后丧事办好到现在也有不少日子,她连“移山填海造城与依山水规划城市的优劣比较”都背完了,这群宫妃怕是也忍到尽头,该找她讨皇上来了。
徐贵妃还忙着封宫生孩子,没怀上之前肯定是不会来的,王淑妃便成了这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子,一撑腰站了起来,含情脉脉地看着皇后,哀哀一声:“臣妾心里好苦啊,请娘娘为臣妾做主!”
有她这一声做引子,底下的妃嫔更委屈了起来。众人比哭太后时哭得还卖力,苦求皇后替她们把皇上从长春宫请出来,大家要上就要雨露均沾。
皇后无奈道:“皇上昏迷着,人也认不出来,这都是太医脉案上写的,就是给你们各宫轮换着侍疾又有什么用呢?”
于嫔冷笑一声,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缓缓道来:“臣妾宫中的内侍曾听到过徐贵妃的宫里人说,徐贵妃正用药膳调理备孕……皇上若真昏着,她备哪门子的孕?太医是白天诊的脉相,白天皇上昏睡也不代表晚上仍然昏着,说不定徐贵妃夜夜扰得皇上不得安眠,太医去看诊时,皇上才老不见好呢!”
她说到夜夜不眠,底下的宫妃忽然都不哭不说话了。连她自己都想起来,半夜起白天睡什么的未必是徐贵妃,而是缠着皇上的那个女鬼畏惧天光。
可是不要紧,她宫里请了两位仙师来呢,还是一男一女,就不信降不伏那位女鬼!
傅皇后在上面看得差点没笑出来。想想当年自己也是这群人里的一员,为了皇上一夕宠爱就能撕下脸皮跟这个争跟那个争,还气得自己身子都不好了,也是又好笑又羞愧。只不知道这群女子中又有多少能醒悟的?
她摇了摇头,吩咐已投诚她的司礼掌印太监周临:“你去徐贵妃宫里看看,把她叫过来一起商议此事吧。”
周临依言去了,委婉地说了一下全体宫妃都在皇后宫里哭求,要请她让出皇上,雨露共沾的事。徐贵妃当场就恼了:“皇上是我用六宫凤印和掌管宫务之权换来的!那群小贱人一分好处不出,哭一哭就想白哭个皇帝回去吗?门儿都没有!”
周临连忙劝道:“娘娘这么关着皇上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咱们都知道皇上不行了,人天天躺着,那是要长病的。要是只在娘娘宫里待着,将来长了褥疮也好,胃气不和,不能饮食了也好,娘娘都要担着伺候不力的罪名。还不如偶尔让出去几天,皇后也是体恤娘娘辛苦的,一个月还能归您至少半个月呢?看着皇上什么时候不太好,不堪劳累,再拨给别的宫妃养着,您只管等她们把人养好了送回来就是了。”
呸,以为她不知道那群小妖精打什么主意?她这儿有真神仙天天伺候着,皇上还经常出血呢,那群不体恤人的小妖精要是得了皇上的身子,哪会像她这么爱惜……
她沉思良久,拧着眉吩咐周临:“你去回皇后娘娘,陛下身边离不得人,我就不去凤仪宫了。但是她说的事我应下了,等过两天就把皇上送过去。”
周临千恩万谢地走了,徐贵妃抓紧时间回去问祁大师:“皇上这么不行,让出去之后那群小贱人估计都要知道他有不了孩子了,我以后要是怀了也容易让人侧目。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显出我是在他还没不行之前怀上的?”
这嘛……祁大师摸了摸下巴,皱眉道:“要让娘娘显出怀相倒是容易,可也只是看着像,肯定是生不下来的。”
徐贵妃冷笑道:“满大街都是孩子,本宫到那时想生男便生男,想生女便生女,要个龙凤胎都容易,你只先把这肚子给我弄好了!我还不知道那些贱人的动静,多少妖道妖僧都弄进宫了,西边那几个美人、才人都给皇上戴了几顶绿帽子了。本宫这是没空管她们,腾出手来不治她们个秽乱宫闱罪的!”
祁真人借口炼丹闭了宫门,转手便拿无线通讯器把贵妃的秘密卖给了傅皇后。
第117章第九次救援
两天之后,长春宫大门终于再度打开,几个小太监抬着御辇,把皇上抬回了凤仪宫。
徐贵妃挺着平平坦坦的小肚子,慵懒娇柔地笑了笑,坐在皇后下首,冷然笑道:“我才照顾皇上这几天,想不到各位妹妹就告到皇后这儿了。罢罢罢,我这几日也身子懒懒的不舒服,妹妹们要为我分忧,我也就坦然受之了。请娘娘勿必安排好轮侍的时间,保证咱们宫里雨露均沾,多给皇上添几个货真价实的龙子。”
傅皇后坐在上首微微一笑,眼下有淡淡青黛色从米分下面露出,落在徐贵妃眼里,正是日夜算计她显露出的疲态。她低头呡了一口龙井,神色越发高傲,扫了一眼底下或坐或站的嫔妃们,冷笑道:“不是我做姐姐的罗嗦,皇上的身子不好,你们可要好好伺候,谁敢怠慢了,我这个贵妃也有权处置你们!”
她重重把茶盏一撂,蓦地起身,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凤仪宫。
身后的妃嫔坐不住了,起身质问道:“贵妃娘娘不告而退,是对皇后娘娘失礼,请娘娘向皇后谢罪!”
贵妃蓦地回头瞥了她一眼,白眼球翻得出神入化,脸上杀气腾腾,顿时冻住了那妃子未出口的话。这点儿胆子也配跟她斗!她将目光收回,就这么拖着长长的裙子,大步走出了凤仪宫。
上首的傅殊也懒得看这出戏,拿扇子掩着下半张脸打了个呵欠,拍了拍桌子勾回众人的注意,淡淡道:“我已经叫人按着你们易受孕的日子排了个轮值表,位份不同,轮值时间也不同。但因皇上的身子是有数的,不能一下子便将所有人都轮个遍,我算了算人数,不算本宫,大约过个半年就能让大伙儿都见一遍见皇上了。”
半年!后宫怎么这么多嫔妃!
那张轮值表下来之后,自王淑妃以下几乎是人人不满。妃子每个月能轮到两天,嫔得一天,再下一等的美人、才人之类则要两三个月才能轮一天,够不上进皇后宫请安的甚至索性就没排。
就这么公平有效率的安排,哪位妃子也都还是不乐意。轮到自己时嫌少,轮到别人又嫌多。平常由着皇上挑时,几年不承一次宠也只好怪自己没用,现在走进了社会主义按需分配的时代,这群人又恨起了皇上——没事封那么多妃嫔干什么?要是除了皇后就是她们自己,那还有什么可抢的!
徐贵妃那贱人刚才故意扶着腰,该不会这么几天就有孕了吧?她宫里供的道士怎么就这么管用?也不知道自己家里送来的大师有没有这石头里榨油的本事……
不管满不满意,皇后连自己该得的初一十五都让了出去,大度到这地步,别人更是没有说话的余地了。徐贵妃也是痛快人,当天下午就把皇帝送进了林泉宫,按着皇后排的次序,先给王淑妃照顾。
王淑妃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来了皇上,却又不敢即刻便用,回宫便先请了凌霄道长来,叫她当着自己的面给皇上看看,一是看身子骨儿如何,二则更是要他好好看看皇帝身上缠没缠着什么东西。
凌霄道长朝床上看了一眼,便轻叹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枚宝珠来,托在掌心朝淑妃亮了一亮,腼腆地问道:“这枚宝珠是我万仙阁的镇阁之宝,能照出鬼怪原型。娘娘若是想亲眼看见缠着陛下的人,我就在这里照一下,若是不想看这些可厌的东西,就请到外间稍坐,待我收了她再请娘娘进来。”
“还、还真有东西?怎么会,皇上不是真龙天子,百灵不侵吗?”淑妃颤巍巍地往后退了几步,倒进贴身宫女怀里。宫人们也是吓得手软脚软,连忙扶着她说:“娘娘还是先在外面歇歇吧,此事交给真人,等他收了女鬼咱们再进来看皇上。”
凌霄道长腼腆地笑了笑,神色悲悯地说:“圣上似乎曾做过冲犯了仙神之事,如今福薄命轻,略像样子一点的鬼都能冲克他。他也是宫里唯一的男子,有鬼怪所需的阳气,所以在各殿之间转动时易惹着那些东西。好在这宫里经我打扫过,没有那些东西,这两天内都是安全的,请娘娘放心。”
冲犯仙神?若说有那么件事,还正好会让他在皇太后过世后行为失常的事……还真有那么件事!
那位和神仙一样,从不见老的祁太医!
这人都死了,还有补救之法吗?当初皇上要拿下祁太医时她也没替他说句话,反而私下说过“不过是个太医,死了便死了”这样的话,会不会也被神仙厌弃啊?王淑妃担心地咬着自己的指甲,猛地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抓着胸口深深喘了几口气,而后猛地拧了一下腰,冲着门外喊道:“快来人!找皇后娘娘要那份什么表,告诉皇后,我身子不适,甘愿把这两天让给于嫔……让她们先来,凌霄道长,你先给本宫做一桩法事,帮本宫求得一位仙人的原宥!”
王淑妃豁出脸面要回来的皇帝,在这林泉宫里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她转手送给了位在她之下的于嫔。
于嫔却是再想不到有这样的好事,可这宫里从来是没有什么姐妹爱,更不会天上掉馅饼的。她接下皇帝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难道皇上病重将死,王淑妃要陷害她?还是说缠着皇上的那厉鬼还没去掉,王氏在宫里偷着养的道士法力不足,赶不走她?
于嫔也毫不含糊,当即吩咐宫女:“去把两位真人请来,让他们查看查看皇上身上有什么。”
不一会儿乐真人便像风一样卷进殿来,看到床上躺着的皇帝那一瞬间,温柔如水的女冠眼中顿时浮起一层血色,气势强到于嫔都感觉出不对,连忙扶着宫人问道:“真人看出什么了,皇上身上难道还缠着那个不要脸的女鬼?”
乐真人指尖微微颤动,凝起一道剑气,紧跟着进来的卜真人脸色也不好看,一进门就连忙拉住师妹,对于嫔说:“娘娘快出去!我师妹有阴阳眼,能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能将她逼得这么紧张,恐怕缠着皇上的东西极厉害!”
于嫔吓得立刻跟着人出了殿门,远远地躲到了偏殿里。里面很快传来一阵阵厉鬼的惨叫声,还夹杂着皇上带着惊惧的低叫,烟雾火光闪动了许久。等了小半天,两位大师终于出来沐浴更衣,她才亲自去打听:“那只缠着陛下的女鬼如何了?还有,圣体如今算是好了吗?”
乐真人叹道:“虽则我二人已收了女鬼,可是她道行精深,鬼气能侵入人骨髓,皇上醒来之后怕是会疼痛难忍。所以我们又弄了些安神药帮着陛下入睡,只叫他安生歇两天就能好。”
于嫔战战兢兢地问:“那陛下还能……那个吗?他若醒不过来,难道我这几天就白受了王淑妃的人情,还要守着个瘫……咳咳,什么也干不了了?”
卜道长瞟了师妹一眼,女冠乐道长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现画的图,连着一枚散发着甜香的药丸递到淑妃面前:“人虽醒不过来,但娘娘可试试这个法子,反正也是为了皇嗣……要请娘娘自己多操劳些了。”
于嫔打开画看了一眼,顿时连耳朵根儿都红了,连忙合上画卷,定了定神,作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叹道:“罢了,为了我景国皇室血脉传承,本宫若不牺牲一二,又怎么对得起皇上平日宠爱,怎么对得起景国历代先皇呢!”
于嫔忧国忧民、义无反顾地去了,脱了皇上的衣裳才发现他身上有几处焦黑吓人的长道子,也不知是什么弄的,黑灰底下的皮肤都是肿的。她细细比量了下大小,有几处正好呈个手印模样,若不是鼓起来的话,正像是一个纤纤少女的手印。
这就是那女鬼在圣上身上留下的印记!
哟,这还能碰吗?虽说是经两位天师净化,可摸着还是有点儿膈应……于嫔活活守了三天,太医来请平安脉时,终于感觉到皇上的身子稍有好转,不像之前那种天天只差一线就要精尽人亡的感觉了,遂盛赞于嫔会照顾人,一群人也怀着满满热情,将皇上好转的事告诉了皇后和前朝宰辅。
满朝大臣都松了口气,额手相庆,后宫不少轮在于嫔之后的妃子也都欢欢喜喜,等着皇上清醒过来好临幸自己。可还有些位份虽不低,却早失了圣宠的,就不怎么盼着皇上好了——皇上不醒过来就都能凭她们摆布,醒了之后若说一句“不要”,她们敢不敢强推了皇帝?甚至皇上当场就要去别人宫里,她们敢不敢不让?
又有不少人扎起了于嫔的小人儿。
看看皇上身子将好,轮值的日子也马上就过去了,于嫔一咬牙一闭眼,只当看不见他身上的鬼印,舍身临幸了皇上一宿。第二天抬到陆嫔宫里的,就又是一个气息微微,满身伤痕的皇帝。
陆嫔大怒,扔下皇帝就找于嫔打架,却被于嫔义正辞严地堵了回来:“皇上是阳气不旺被女鬼缠了,身上那是拔除祟气时留下的印子,你不懂这个。听说你宫里也请了个有道行的和尚?叫他过来,我让两位真人给你讲其中的道理!”
陆嫔怒冲冲地去打架,没多久又蔫头巴脑地回来了,望着宫门哭了一顿皇上,连门都没敢进就宫里搭架子驱邪祟。自己请来的和尚只会念经、放焰口、做科仪,不会玄炼宗仙人们那种令死人也能“站”起来的手艺,陆嫔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飞逝,皇上还没好就转手去了别的宫。
她还得再花钱做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
她倒是个善心人,交接了皇帝便把这问题告诉了别的宫人,还举了例子:“要不徐贵妃那样的人能把皇上让出来?要不王淑妃还什么都没干呢就把自己的日子给了于嫔?要不人在于嫔宫里时见好了,一转到我宫里又成了个病秧子?你们长点心,回去问问自家大师降得了降不了女鬼吧!”
后宫闹得这么鬼气森森,皇上差点成了没人要的空巢老人,就这么一站一站地在偏殿里冷宫冷灶地熬着,身子反倒好了。
直到这一日轮到了方贵人宫里,她身边是有个擅测姻缘包生子的清微道长的,底气足,找真人降了魔、拿了药,就鼓起勇气进宫服会皇上了。
结果把衣裳这么一脱,发现皇上身上竟没有鬼手留下的印子,只是皮肤上略有几条好像是头发抽出来的道子,便觉着这回的女鬼道行不深,早被清微真人拿下了。
她命人倒了水给皇帝喂药,才灌下去,皇上竟然睁开了眼,喜得她连忙扯下玉佩叫人带出去打赏清微道长,自己娇滴滴地扯下衣裳凑到皇上身边,笑道:“陛下终于醒来了,不枉嫔妾为陛下刺血抄经,日夜祈福……”
她还挤出泪来呢,萧韶便冷了脸问道:“这是哪儿,朕怎么会在这儿?去把周临叫来,朕要摆驾临清宫!他竟敢这样害朕,他竟敢妄想从朕身边逃走,朕这回可不会再对他心软了……”
他刚醒过来,人还不算太清醒,心里的恨意再加上药力挥发出来的热意,已是烧得眼珠都红了,只想赶紧回去见祁会丰,把他绑起来狠狠教♂训。
这话听在方贵人和宫人们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捧着茶盏的宫人一个手抖,差点摔了那杯子,方贵人也战战兢兢地问道:“陛下说临清宫?可临清宫……临清宫里根本没有人哪……”
临清宫没人?萧韶猛地坐起来,抓着方贵人的手腕狠狠握紧了:“怎么会没人!他就在临清宫,他分明就在临清宫,朕亲自命人封了临清宫,把他关在里头,他怎么可能逃得了!”
完了!皇上果然是中邪了!
方贵人想抽手却抽不出来,拼命给身边的宫人打眼色。那宫女也吓得脑子一片混沌,好在虽然没看出贵人的眼色,倒是自己想起了宫里还有位大师,连忙逃出去找他。
方贵人自己慢慢跟皇上周旋,小心翼翼地问:“临清宫里确实没人了,皇上若要找谁,不娘告诉嫔妾一声,我吩咐人去找?”
萧韶身上的药力渐渐发散出来,眼睛看东西也有些模糊,看着眼前披头散发、身子雪白的妃子,不知怎么竟看成了祁会丰,伸手抓着她的脖子叫道:“祁会丰……你以为朕真的拿你没办法吗?”
见鬼了!方贵人的腿真的软了,咣呛一声跪到地上。皇上虽然紧抓着她的脖子,可是到底久躺之下力气不够,一下子让她滑脱了出去,自己也被带歪在床上,厉喝道:“吩咐御林军进来,命人去!搜捕祁会丰,发下海捕文书,全天下搜捕那个妖道!朕就不信那么多御林军对付不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果然是祁太医!祁太医回来报仇了!方贵人整个人瘫在地上,已经顾不上皇帝怎么样了,连忙叫人扶她:“快,快带我去见清微道长,不不,我要见皇后,快扶我去凤仪宫!”
萧韶眼睛通红,扯着方贵人怒道:“不许见皇后!你想要皇子吗?那贱妇的儿子有什么可好的,有龙护着就了不起吗?难道朕这真龙天子身上的龙气抵不上一个假龙?朕给你一个皇子,你过来,不许逃,朕这就给你皇子!”
他说的什么方贵人都不敢听,也不敢要这个皇子里,扯开他的手拼了命往外逃,絮絮叨叨地吩咐:“皇上这精神不太好,你们不许把这件事透露出去,给本宫招灾惹祸!”
后面的萧韶还在咆哮,这群人越逃越快,深信了皇帝是中了邪,出去后正撞上一个衣着清素、神情淡然的道士,众人眼前一亮,终于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腿一软就给他跪了下去,连声求道:“皇上中邪了,仙长快进去看看,他口口声声说祁太医还活着,祁太医可是已经死了多日了,你去跟他说说,求他别再缠着皇帝了!”
清微道长笑道:“娘娘莫慌,贫道这就去安抚皇上,细情等贫道回来再说。”
他进宫未久,皇上的叫声便不再响起,方贵妃让人在外面听着动静,自己心里却是一片混乱,连这座宫殿也呆不下去。
她匆匆换了衣服就奔到皇后宫里,正赶上几位大臣进来商议边军之事,在偏殿里坐了良久才冷静下来,吩咐太监通报皇后:“臣妾方氏求见皇后,求娘娘下旨,封被皇上枉杀的祁太医为真人,为他立祠设祭,抚平祁太医身上的怨气!”
第118章第九次救援
皇上醒了!
这样大的消息谁也不敢瞒,当场就被送进了正殿。
彼时皇后正指着地图给众人讲解如何利用西陲溶石洼地、谷地地貌布置兵马,以及当地碳酸盐岩的特性。她背小界规划方针背得连容貌都顾不上爱护了,地理知识也是补得飞快,讲起喀斯特地貌的特征如数家珍,从溶石洼地到钙华堤坝都说得栩栩如生,连真正在那里屯兵打仗多年的将军都比不上她对当地地理状况的剖析深刻。
太监进来禀报消息,打断了她的讲解时,众将心中甚至有股把人叉出去的冲动。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醒来的消息偏又比什么都重要。无论他们多想请皇后多指点一些在当地行兵布阵的要领,也只能为些让路,起身随着皇后一起去见方贵人。
方贵人被皇上狠狠吓了一场,看见皇后竟像见了亲人一样,也不顾旁边还有大臣在,便一头扎进她怀里哭道:“娘娘要为嫔妾做主啊!皇上,皇上他真的是冲撞大仙,人已经不行了!”
傅丞相一下子没绷住,怒道:“你胡说什么!不是说皇上已经醒过来了,怎么会不行?还有什么大仙……你身为妃嫔竟这样诅咒皇帝,成何体统!”
皇后从来没请他找过大师,别人家也是尽量做得隐秘,是以傅丞相竟还不知道皇帝“冲撞仙人,命轻福薄”,随时都会被宫中怨鬼冲克的事。而那几位家里出了高位妃嫔,还替娘娘们送过当世仙佛进宫的大人们都知道根底,听着方贵人这话便是心中一冷。
皇上不行了?连大师们都没救过来?不是说女鬼冲撞的吗,怎么又连上当初因为救治皇太后不力而被赐死的祁太医了?
傅殊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圣上醒来是好事,你服侍圣上有功,先在凤仪宫里暂歇,等本宫见着皇上再为你请赏。”
她把方贵人推给宫人,自己搭上了邵宗严的手背,转过身含笑招呼众臣:“方贵人在凤仪宫暂歇,请各位大人陪我去宣室宫觐见皇上。如今皇上清醒过来,我肩上这担子终于可以卸下来了。”
文臣们看着她这不居功、不恋权的态度,都觉着甚为满意,纷纷称赞她的后德;几位武将却还想听她对喀斯特地貌上怎么驻军的分析,心里明知不该,还是涌上了一丝不希望皇上这么快好起来的念头。
皇后乘着凤辇,又特赐几位大臣在宫中坐轿之权,浩浩荡荡带着这群人穿过后宫。
林泉宫的水陆道场还没做完,宣华宫殿里火光冲天,映得半边天空都是红的,宝龄宫新请的高僧高声唱着往生咒……这一路众臣终于见识到了后宫的真正生态,赵太尉几个没有子孙在宫里,不知妃嫔们疾苦的老臣是头一次知道宫里变成了这样,低声骂着“荒唐”,积攒了一肚子话预备下轿之后劝谏皇后。
皇后处理朝政井井有条,为何妃嫔们蓄养僧道,将这后宫弄得乌烟瘴气一事反倒不管不问?
身边的小太监可听不得这话,连忙都凑过去劝他们噤声:“大人千万别乱说话,娘娘们请来的都是京里京外的大师,是有真神仙在里头的,咱们做凡人的岂能不敬?那天皇上冲撞龙神之后就昏迷不醒了,身子也虚,不知多少鬼物想趁机吸取皇上真阳,要不是这么多位大师合力保着,哪儿这么快就能醒过来啊!”
荒唐!荒唐!皇上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分明是位仁圣之君,不过是杀了个会保养显年轻的太医罢了,怎么就闹出冲撞龙君,又说是得罪神仙的鬼话了?
那庇护天子和本朝的才是真龙,敢伤了皇上的,纵是龙也是该打杀的妖龙!虽说祁太医当日死得是冤了点,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有臣子死了还敢朝皇上索命的!
这些大臣们都是饱读诗书,忠君爱国之辈,一向认定皇权大于天,皇上有圣德护身不会被邪祟所侵——直到进了宣室宫,看见皇上独自一人在寝殿里被翻红浪,宫里进了人都不停歇,仿佛身边真睡着方贵人一样。
皇上难道真是中邪了?
这光景看得众臣都倒吸了口冷气,傅丞相位份最高,当即厉声喝斥旁边伺候的内侍:“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如何变成这样了?方贵人就是这样侍奉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