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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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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因也承认了他的确和张彩凌保持过一段时间的亲密关系。但是仅仅是这些并不能让王国将其长时间的拘留起来。张彩凌的案子在隔了这么就之后许多证据已经无法再采集,最初从沈英英那方动手的任森着手,然而任森卧轨自杀,终结了那条线,反而引出了地下拳击场的案子。王国在队里抽烟,对旁辉说:“我总觉得他是把我们往别的地方引。你看,调查张彩凌,本来最先就该把苗因也立为调查对象之一,结果我们被任森完全吸引了注意力,任森自杀了,本该继续去逮苗因也了,地下拳击场那事儿又出了。这多大一个事儿啊,能端赶紧端,端完了吧,苗因也这事又抛到脑后了。你说我们耽搁了多少时间才抓住苗因也,这点时间都够那个沈裴多造个工厂了!”

王国指的是王莽帮着探查出来的那件事。吴峦绪的公司一个项目在造私人工厂,工厂的老板就是沈裴,很显然他们正在扩大规模。

王国不让小李和小章暴露身份继续在那里留守,就是打算不动声色地看看沈裴或者说吴不生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那现在呢?”

“现在?还能怎么办,先把他当做嫌疑人扣留下来,张彩凌那案子本来也没有个了结,我们咬死他,先扣几天再说。”王国有些烦闷,把烟头按进了烟灰缸里,“他虽然交代了和张彩凌的关系,但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说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看他有点不对劲,你想不想来审一审?”

旁辉沉吟了一下,说:“他是吴不生的徒弟,张彩凌这件事是从沈英英的案子上出来的,你问问他沈英英的事。”

王国的眼睛一亮,一拍巴掌说:“我看行。”他将烟灰缸抱在怀里扭头就走。

旁辉靠在墙上,刚刚从怀里取出一根烟,就发现烟灰缸被他抱走了,楞了一下,默默将烟塞了回去。一旁一只手忽然将一个烟灰缸放到了他面前。

“谢了,我不抽烟。”旁辉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却见来人是已许久未见的杨平飞。杨平飞说:“偶尔抽一根,带着也就是为了这种时候。”

旁辉看到杨平飞从自己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包烟盒,随手拿了一支,递给旁辉,又自己抽出一支。

“哟,万宝路。”旁辉笑了一下,也没有拒绝。他借着杨平飞的火点燃了烟,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味道弥漫口腔,通过气管,进入肺部,一股微醺让他的眉间都舒展了一下。

杨平飞见状笑了笑,低头给自己点了烟。

“什么时候学会的啊?”旁辉看着他的手法,稍微有点儿惊讶,又带点笑意。

杨平飞抬头说:“没多久,这事上手快。”

旁辉嘴角的笑意放了下去。他们都不是年轻人了,没有必要为了赶时髦学会抽烟。杨平飞这段时间恐怕压力也很大。

“沈晾的事,我很抱歉。”杨平飞沉沉地说。

旁辉想了想,他在说的是将沈晾的情况向上汇报一事。旁辉在这半年里没有如实全面地将沈晾的情况向上汇报,薛达川却知道沈晾的一切动向,汇报的人应当只有杨平飞。

旁辉摇了摇头说:“职责所在,我是失职,你不能失职。”他想到这又觉得有几分感慨。要是薛达川的态度不偏向沈晾,杨平飞的汇报很可能让沈晾卡死在这最后的一关上。现在想来,薛达川一直在暗中为他增加砝码。

旁辉抖了抖烟灰,听到杨平飞说:“很多细节我不清楚,以前我自认是不偏不倚地说明的。贸然汇报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我多少也知道一点。这一次的事情我听说了,要是沈晾因为我之前汇报的内容被认作了犯罪同伙,我……真没法面对你了。”

旁辉拿起烟灰缸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胳膊,从鼻腔里示意他将已经烧成了长长一截的烟灰抖进缸里。

“没谁能了解全部真相的。我了解了阿晾,就做不到不偏不倚,你没错。”旁辉用手揉了揉杨平飞低低垂落的大脑袋,让他看上去有点儿像是耷拉着耳朵的大型犬。

“我给你说那天的事,你都可以当个笑话听。那个特殊人物——叫吴奇的,事后留下了三段视频,放给在场的所有人看。有n市的大队队长,还有薛达川呢。放完了之后,没人说话的,大家都被他给说服了。”旁辉嗤笑了一下,“我们的制度内部的人怎么说都不管用,反倒是被罪犯一说破,才有了要动的迹象。他就用三段视频,让我们了解到他的生存环境有多艰难和无奈。你看,等我们了解了他的事,就认为他的犯罪行为情有可原。就算是我,也觉得错不在他,在我们的制度,我们的法律。”

他又向下靠了靠,将腿斜着支在地上,仰头朝天吐出了一口烟雾:“但是他真的没有错吗?他跟吴不生那么长时间,间接杀了那么多人,他就半点没责任吗?要一个外人来看,他都是杀人凶手,但是我们判不了他,还觉得他可怜。”旁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汇报阿晾的消息,就是因为我不想把他放在那些不够全面了解他、了解制度,却能决定他生杀大权的人的手上。我不能让他死在对他不了解的人手里。”旁辉的脸上没有了笑容。他想到了吴奇。吴奇算不算是死在了沈晾手里?他死在了唯一了解他的人手上,也许也无憾了吧。

但是,那些深切了解他的人,那些活着的人,又是什么心情呢?

旁辉想起了沈晾那张惨白的脸。那张像是看见了自己未来厄运的脸。

杨平飞没有说话,他抽完了一根烟,又掏出了一根。旁辉拦住他的手说:“一根够了,别上瘾。”

杨平飞顿了顿,于是将烟盒又放了回去,点了一点头:“嗯。”

旁辉回去之后不久,王国的调查又有了新进展。苗因也承认自己和沈英英认识。

“你猜怎么的!我拿花期银行诈了一诈,他就给愣住了,我一看就知道有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套出来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王国异常兴奋地在电话里叫起来。旁辉头疼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挖起来,打开了床头灯,用手揉了揉眉心,说:“你慢慢说。”

“沈英英死的时候,我们从她身上不是搜出了一张花旗银行的支票么,那是苗因也给的!沈英英和他有私情,苗因也是吴不生的徒弟,沈英英是吴不生的老婆,他俩搞在一起了还能不被吴不生发现吗。据说那之后不久是她生日,苗因也让人给她‘礼物’,没想到她就被人给杀了!那个杀手恐怕是吴不生的……”

王国在这个案子上耽搁太久了,一有突破就兴奋得好像破自己人生第一个案子似的,咋呼得旁辉耳朵都疼。旁辉听他啰啰嗦嗦说了半个小时,那头才渐渐安静下来。旁辉揉着眉心尽力让自己清醒,说:“如果吴不生是因为这件事杀的沈英英,为什么不杀苗因也?抢我女人我肯定杀那男人。”

“他不会动苗因也,”王国这会儿倒冷静下来了,“苗因也掌握的产业很多,而且比吴峦绪隐形,是个大好的帮手。”

旁辉“嗯”了一声,又揉了揉太阳穴。他在尽力帮王国排除一些别的疑点。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那个送沈英英钱的人是苗因也,他们为什么非得在那天见面?阿晾预言了她的死亡,她完全可以延迟一天。”

“延迟不了,”王国说,“苗因也这个人控制欲非常强,和沈英英这件事是他最大的隐患,办什么于此相关的事,就算是委托别人去做,也一定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旁辉想到苗因也甚至自己去看沈裴的私人工厂,就带着赞同点了点头。只是王国那头看不见。

“他第二天就要出省。”王国说。

如果这些都是事实,那么在吴不生眼皮子底下和沈英英有私情的苗因也,必然不会让这事留在他身后。

甚至,在沈英英死后,他立刻就出了国。

旁辉闭着眼睛“嗯”了一声。王国这时候才后之后觉地反应过来,仿佛在那头看了一眼表:“啊呀,两点了,你睡觉呢吧?”

旁辉有些无奈:“是啊,你可真会挑时间。”

王国“哈哈”笑了两声,连忙说抱歉。结束通话前他仿佛想起什么说:“对了,前段时间我在h市查到了一个贩毒窝点,你要是感兴趣,明天可以去看看。”接着挂了电话。

旁辉看了看表,表面在台灯光线下只隐隐发出点儿夜光。两点二十。

他放下手机,觉得暂时睡不着,于是起身走出了房门。只是他刚刚走出房门,就发现沈晾半掩的门内透出了光亮。旁辉楞了一下,目光透过那条缝隙,看到沈晾正平躺在床上,双眼睁着。他只躺了右半边床,身体靠近台灯。

旁辉记得自己在他临睡前替他关了灯。

旁辉将门轻轻推开,沈晾的目光就挪了过来。旁辉说:“怎么了?睡不着?”

沈晾没有做声,但是目光一直追着旁辉看。旁辉于是走向了床边,坐了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

他从看了吴奇手机储存卡里的那段视频之后,一直处于封闭自己的状态,这让旁辉也毫无办法。旁辉握了握沈晾放在被面上的手,将它放进被子,说:“要喝水吗?”

沈晾微微摇了摇头。旁辉说:“睡吧。”接着他起身,只是手却被拉住了。旁辉回头看了一眼,沈晾的目光挪了开去,手也渐渐松开了。

旁辉沉默了一会儿,反握住他的手,掀开被子躺在了床的左侧,温热的脚触碰到了沈晾冰凉的小腿,便自发将他的小腿夹在了中间。

“挤吗?”

当然不挤,床不小。旁辉只是在获得沈晾的许可。

沈晾又摇了摇头。他的身体转向旁辉,伸手将旁辉抱住了。旁辉几乎觉得自己被抱进了他怀里。沈晾瘦得能清晰得摸到肋骨,但是力气却出奇得大。旁辉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于是用力伸出一只手将他的胳膊往下挪,这才解放了自己的双臂。他将被子替两人掖好,手掌放在沈晾的背上,尽力让自己的热量传递给对方。沈晾的头埋在他的脖子里,看不见表情,他就只好说:“今天王国给我说了个事,他们挖出了个贩毒的窝点,你要是感兴趣,明天就一起去看看。老闷在家里不好。”

沈晾隔了很久才低声“嗯”了一声。

旁辉伸手将台灯关了,在黑夜里感到沈晾紧紧箍着他的手臂渐渐放松,双腿也侵略性又充满自我地插|入了他的腿间,他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五分钟之后,沈晾的呼吸变得轻微而规律,他睡着了。

☆、第68章chapter66

“怎么得到这条线索的?”旁辉开着车,副驾驶上坐着沈晾,后座上是杨平飞和一个曾经跟过任森那件案子的小刑警。王国这段时间很忙,又要盯着p市内吴峦绪的动静,又要跨省料理苗因也的案子,结果还发现了个贩毒窝点。旁辉对此感到有几分好奇,前两者王国是一直在看着的,这个贩毒窝点又是怎么被他给查出来的?

“这事还跟吴峦绪有点关系。”杨平飞说,“王队查苗因也的那段时间,我也在帮着盯着吴峦绪那头。h市里的事归几个刑警中队管,小杨就是我们和各中队的联络员。”杨平飞拍了拍身边那个刑警的后肩。旁辉的眼睛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个被叫做小杨的警察,向他微微笑了笑。

“那天那小子告诉我他们老板来公司了,我就去胜才蹲点,没想到真的蹲到了吴峦绪。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呢,”杨平飞口里的“那小子”指的是王莽,他们队里知道王莽的人不多,也都刻意地回避提到他,“前后一共六个保镖,身边跟了个女的,看上去特别眼熟,我当时跟韩廉一起呢,韩廉就提醒我说:‘这女的我好像见过。’我就着重关注了一下他们。”

“韩廉不是技术员么?”旁辉说。

“那也得先是个刑警啊,”杨平飞说,“又不是天天需要他蹲在电脑前面干活,我看左右没人就把他召过去了。”

“我们在车里等了一会儿,他们和我们距离也不远,我就听到他们说了些‘关键字’。”关键字,指的就是犯罪行为或者违禁物品。

“毒|品?”旁辉搭了一句腔。

“对。但是我听他们说话,又不像是做什么交易,那女人还有点儿声嘶力竭的,看上去像是在求吴峦绪。然后我让韩廉跟着那女人,我跟着吴峦绪去了。”

结果吴峦绪回了他公开在外的住宅,而那个女人的踪迹则混入h市城郊庞大的人流中。

“跟丢了?”

“韩廉是跟丢了,但是我们小杨同志没有啊!”杨平飞用搭在小杨肩上的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家呢,一说这件事,恰好,人就在那块,结果刚好逮上人。没想到那个女的跟毒品没直接关系,染上的是她丈夫。”

“她丈夫?”

“对,老大哥,你肯定想不到,她丈夫的父亲,她的老丈人,就是咱们市市委书记!”杨平飞压低了一些声音,脖子微微向前探,“他儿子吸毒,要的大量资金哪里来的?他儿媳为什么能和吴峦绪认识?王队去p市之前,让小章和小李在那头盯梢,我和他就一直在查这个案子,悄悄把那个倒卖毒品的窝点给查出来了,但是吴峦绪和这件事撇得挺清,要拖他下水还要费点功夫,我们不能就这么公开暴露。”

“怎么回事?”旁辉皱了皱眉,看了后视镜一眼,却见到那个叫做小杨的刑警似乎一直在好奇地往副驾驶座上看。沈晾蜷缩在副驾驶座上,两只脚都放在椅子上,身体靠向门的那一遍,一直有些没精打采的,像是萎蔫的植物。

“那女人叫白妙,她丈夫叫梅邱廷是向我们查出来的贩毒窝点购买的毒品,吴不生以前涉毒被逮进去过,吴峦绪和他有名义上的亲属关系,那个女人找不到她丈夫的贩毒渠道,走投无路了就去纠缠跟这有关系的吴峦绪。纠缠了好几次了,那次被我们给碰上了。”杨平飞说。

就这样,那个贩毒窝点被透了底。王国这阵子抓到了苗因也,要是不能找到苗因也涉案的证据,就不能将他关太久,等他一跑,再次逮就难了,因此王国暂时也分身乏术,旁辉一回来,他就松了一口气,给杨平飞多添了一个强有力的助手。

这事几乎和苗因也的案子一样重要,涉及到市委书记,王国自己亲身上阵都有些摆不开,而非他直辖的杨平飞和旁辉,反倒因为隶属另一个部门,杨平飞又在这边挂着,才有了一个更机动灵活的身份。

旁辉的车很快到了h市西城郊,车停下之后,后座的两人先下了车,过去按响了门铃,旁辉则从驾驶座上下来,绕到另一头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沈晾直到他拉开门才恹恹地打开安全带下来,旁辉低声说:“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去。”

沈晾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走吧。”见他对此案还算是有兴趣,旁辉一面觉得高兴,一面又想要叹息。让沈晾起兴趣的现在只有和吴不生有关的事。

房子是一幢外观看来非常豪华的别墅,但是外面的草坪已经很久没有打理,变成了一片荒草坪。他们进去的时候,女人站在别墅的门口,有些忐忑地看着几个人。

身上有证|件的几人向她出示了一下,女人便请他们进去了。她看上去三十来岁,应当是保养得当的人,然而眼角和眉心的细纹却出卖了她连日来的心情。她将人迎入屋内时,显得有些焦心。就在他们依次进入的时候,女人忽然说:“门口那位是你们的同伴吗?”

杨平飞回过了头去,就看到一个戴眼镜的青年正拿着相机和一个带笔的本子,站在门口使劲向内张望,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似的。见到杨平飞扭过头来,他像是看见亲人一样用力挥起手来。

杨平飞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没想起自己认识这么个人,他正要对女人说不认识,那青年就匆匆跑了进来,惊喜地说:“杨警官!”

杨平飞楞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杨,见小杨也是皱着眉,只好说:“你是?”

青年说:“我们六月份见过一面,我是华城晚报的记者卢苏麒,你不记得啦?”

杨平飞费尽心思想了老半天,才突然想起了这么个人。办李亮青和夏蓝的那件案子时,他曾经在小区里排查凶手,当时就有个好像叫这个名字的记者一个劲儿试图冲进来采访他。就连晚上他离开,还见到那人蹲守在外面,要不是他眼疾腿快坐车就跑,铁定得被逮住。要他是警察,一定是逮捕犯人的先进。杨平飞心里讽刺地夸奖了一下对方的职业精神,脸上万分严肃地说:“你好,我们现在正在执行公务,谢绝一切采访。”

那叫做卢苏麒的青年推了推眼镜,严肃地说:“杨警官,我不是来采访的,我是来了解情况的,我想要知道我们的城市究竟有多么危险,也让民众知道他们生活在一个怎样危机四伏的地方,我不会打扰你办公的,我只是来贴近群众的了解一下白夫人的生活情况。”

在他说话的时候,沈晾就回过了头,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对方。杨平飞听到他说的话,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看了一眼小杨,小杨就伸出手将他往外拦,口中说着些委婉的大套话。杨平飞则转身向里走去。旁辉见沈晾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青年,心里一动,差点想说让对方进来,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开口。

三人入内后不久,小杨也进来了,杨平飞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就坐在了沙发的另一头。

白夫人给四人倒了水,却没给自己倒。旁辉摸了摸是热水,于是将其放在了沈晾手掌里让他好抱着。

沈晾倒没在别人家里缩起腿坐着。他挨在旁辉的身边,有点儿像是为了取暖。

他的目光在坐下来的同时向四周打量,只见硕大的别墅显得空空荡荡的,仔细一打量,发现客厅里几乎没有什么贵重的摆设。

杨平飞向双方互相介绍了一下,就说:“白夫人,长话短说,你爱人现在的情况如何?”

女人非常不安地将手放在两条大腿之前摩挲取暖,沉了沉气,看了几眼旁辉,才开口:“他出去了,四天没回来了。以前他三天回来一次,每次就向我要钱。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他卖光了,如果不是他爸,我们娘俩连这个房子恐怕都保不住……”

旁辉皱了皱眉,说道:“他出去一般去哪?”他问的时候看了一眼白夫人,再看了一眼杨平飞。

“我不清楚,以前都说是他朋友家,后来问的多了,他就连话都不肯跟我说了。”

杨平飞补充说:“贩毒的那帮人那儿。”

白夫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看上去很难过。她说:“我现在想和他离婚,但是一提这件事他就发脾气。他发起脾气来用菜刀砍过东西,我怕……你们什么时候能查出来,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软绵绵的童音从楼梯上响起,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抱着一个玩偶向客厅里的人走来,粘粘糊糊地叫了一声:“妈妈。”

旁辉抬头看去,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白夫人一看到小姑娘就立刻站了起来说:“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不要下来吗?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妈妈……我怕……”小姑娘被这么一顿训斥,眼睛里都要掉豆子了。白夫人只好回头向几人尴尬抱歉地笑了笑,说:“我把她送上去我们再谈……”

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沙发上的几人都有些沉默。的确,如果他们现在选择埋伏,不打草惊蛇,是能够往下挖掘更多的线索,但这却让这一对无辜的母女日日陷入恐慌之中。要是他们现在就将这一对母女隔离保护起来,他们要找到那个贩毒团伙的毒品来源恐怕就困难了。

杨平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晾。却见到沈晾只看着自己的膝盖,背有点佝偻,像是生了一场重病。

白妙再次下来之后,他们又问了一些她丈夫生活作息的细节,安抚了一通之后便打算离开。离开之前提醒她不要将他们来的消息透露出去,以防她丈夫知晓之后发怒伤害到她们。

白妙有点紧张地点点头。

旁辉见杨平飞看了沈晾好几次,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如果沈晾能预测一下白妙的未来,他们就能确定下一步怎么做,有没有可能威胁到白妙的生命。但就算旁辉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当做不知道,杨平飞果真也没有真的说出口。

他们离开别墅之后,正要上车,就看到一个蹲在墙边的青年忽然站了起来,竟然是锲而不舍的卢苏麒。

“你们要去找梅邱廷?”他一边追上来一边问,“还是要去找贩毒的窝点?”

见杨平飞皱着眉要关门,他连忙说:“我知道他在哪儿!”旁辉对杨平飞说:“等等”

这个记者没有进过白妙的家,却居然知道梅邱廷的名字还了解他们正在做的事,而更加奇怪的是杨平飞和这个记者没有透露过任何事。

“让他上来。”

卢苏麒立刻满脸兴奋地上了车,被挤在后座中间的杨平飞满脸不乐意,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你怎么知道的?”旁辉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

卢苏麒脸色严肃地说:“我已经跟踪我们市的犯罪窝点四个月了,我喜欢搜集有关联性的新闻,从之前小区住宅凶杀案那一次开始我就在查相关的案件,前段时间市区内发生过几起抢劫案,抢劫罪犯都没有前科,家庭情况不好。但是我了解了他们家庭之后,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家庭情况是飞快变差的。”旁辉看了杨平飞一眼,就听杨平飞有些憋屈地说:“好像是有这么些事,其他刑警中队的案子,我们也不是很了解。”

“我一直在搜集资料,发现了很多问题。”卢苏麒说,“我调查了这几个人的家庭住址,发现虽然他们不全居住在这附近,但是他们的工作地点或者住宅地,或者常用办事点都在一个地区附近。”

旁辉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卢苏麒正在看他,两人就对视上了。

“夏区?”旁辉接了一句。

“对。然后我就在这附近了解家道中落的家庭。梅邱廷的目标太大了,他的家庭关系做新闻的都知道,我来逛了两次发现他们家先后来了好几拨搬家公司的,还以为他们要搬家,结果一个月了人都没有走。”

“你就因为这盯上梅邱廷了?”杨平飞还有点不可思议。

“对,我跟踪过他好几次,有几次被发现了,有几次没有。我看到他汽车从兰博基尼换成尼桑再换成桑塔纳,后来干脆就没车去了,但是有人来接他。我跟了几次,发现都是他和一些朋友的聚会,各个场合都有,都挺高档的,但是后来他渐渐也不去了,换成了一个小的平房租屋。我近半个月跟着他,发现他会固定去一些地方,见一些人,我就猜到——”

“小区住宅凶杀案,和这些案子有什么关系?”旁辉没有问其他的问题,反倒绕回去先问了一句之前的。那桩案子就是李亮青和夏蓝的案子。

卢苏麒楞了一下,说道:“那件案子我仔细研究过,当时警方对外公布是一起民间高利|贷相关案件,我去医院采访调查的时候有医生告诉我两个被害者的死因,其中一个死前服用兴奋|剂过量。我觉得有蹊跷,警方没有给出明确的解释,我就跟踪调查了那几个凶手以及他们的家庭,发现他们本身和毒品没有太大的联系,但是他们的亲属或者朋友之中有和这方面相关的。比如那个案子里那个女的吧,她曾经和一个男保持过一段比较密切的关系,她入狱之后就和男的不再联系了,但是我发现那个男的进过戒毒所,还有三个人也有类似的关系。”

杨平飞听到这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快要升级到惊悚了。市里平时是会发生几起抢劫案,尤其是快过年了,抢劫案子指标都开始上升了,但是他们从未将这几起案件联系起来过。不是因为他们调查不仔细,而是每年都发生这么多案子,抢劫的、偷盗的,大同小异,谁也不会刻意去找这些案子之间的联系。他们家庭之间更没有直接关联,而卢苏麒所说的共性,谁能轻易发现?

不仅是杨平飞,旁辉也觉得这个记者确实有些厉害。他笑了笑说:“要你进警队,说不定头等功就不是王国了。”

谁料卢苏麒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做警察,做警察受到的限制太多了,刑事案件查一半公布一半,碰上和上面有关的人还不敢深入。记者就不一样了,记者的职责就是挖掘事实的真相,忠实、公正地转述给公众,就算受压,现在不是还有网络吗,我不在乎头顶有人给我施压,最差也就是当个自由职业者,摊不上党内大过。这种事就要公开,公开程度越高,越没有人敢动我,我这样的记者,一个报社开除我,还有另外的报社要我,但要是在体制内,就没那么容易了。”

旁辉笑了笑,他虽然不搞政治,但也觉得他说得也太简单了,上面要是真的对付一个小记者,不会让他真蹦跶到影响政局。只能是他报道的新闻,选择公开的事实是对上面有利的。比如国家要抓贪腐,以前禁止的东西就会被允许。政局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有时候看上去影响社会公正,也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做新闻的搞政治的,都只需要把握好大方向,聪明的那些则是把握好时机。

旁辉注意到沈晾斜了斜眼睛,向后看了一眼,又是看的卢苏麒。

这时候车拐过了一个弯,在一片租屋不远处停了下来,卢苏麒忽然说道:“就是那辆黑车,看见了吗!梅邱廷每次被这辆车送过来,几个人在里面‘办事’,几乎不出去。”

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辆普普通通的黑车身上,十五分钟后,那辆车离开了,旁辉一踩油门就要追上,卢苏麒却忽然说:“等一下。”

“怎么了?”这回是杨平飞问了一句。

“前面那辆福克斯,拐弯那边停着的那个,跟着它。”卢苏麒有些紧张地说。

☆、第69章chapter67

“哎,走了。”杨平飞坐在后座上,低声提醒旁辉。旁辉说:“等一等。”

天色已经很黑了,晚高峰已经过去,四周明晃晃的灯光照得人眼晕。

他们一路跟着那辆车,停下了好几次。每一次那车只泊一处地方,等待两个钟头。在这两个钟头里会有人凑近那辆车,停留最多两分钟时间,然后离开。

那辆福克斯非常警觉,旁辉必须远远地吊着,时不时让它离开视线一会儿,才算是跟稳了。

旁辉等那辆车离开了视线,才悄无声息地发动车,顺着那个街角跟上去。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天色已经漆黑。

“下一条鱼出现就动手。”旁辉低声说。

车里的其他四个人都听见了,卢苏麒捏紧了自己的相机,居然也临危不乱。旁辉开着车缓慢地跟着那辆黑色福克斯,见它停在了一个巷口边上,便悄悄拐弯进了另一条街。

“这是去哪儿呢?”杨平飞楞了一下,就听旁辉说:“他刚刚看了一眼后视镜,注意到我们了。”

一旁的卢苏麒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将近四百米的距离,旁辉居然能通过人后视镜看见对方的眼神。

“我们车大,目标太明显,一会儿我停前面,留意四周。”

杨平飞连忙点头。

旁辉绕过一幢建筑,又回到了那条路上,在黑色福克斯前方较远处找到一辆面包车前的泊车位停了下来。面包车刚能将他们的车挡住。那辆福克斯停在对向车道上的泊位上,恐怕就是为了防止自己被跟踪。旁辉看了一眼左后视镜,那辆车没有再动。

“车里两个人,货在右边的手里,卖的是左边那个。”旁辉说。

“今天要动手吗?”杨平飞问。

“要!”回答不是旁辉竟是卢苏麒。见到几人都盯着他,他滚了滚喉结紧张地说:“他们平均每半个月才‘出货’一次,为了避开警察每次间隔时间都不太固定,这一次不抓,下一次什么时间都不能确定。只有他们筛选过的人才可能接到他们的消息允许去拿货……”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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