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掩着的大门轰然大开,只见那浅灰色薄纱下素白雅致的长袍蹁跹,倒下的姿态甚至称得上优美,只是着地便没了动静,好似定心神柱无声倒下。
二长老步峣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模样温润的大长老紧随其后。
还有个拎着箱子的中年药师,乃是长生剑宗客卿长老,忧心忡忡地摇头叹息。
出去!步峣按捺住天翻地覆的心情,转身抽了那青年一巴掌。
你动他做什么!大长老阮慕安吓了一跳,连忙维护道,这又不关他的事。
步峣道:我不教训教训他,他以为全宗上下没人敢动他!剑试排名倒数,自身天赋低微,不思进取,不知礼数,不识好歹,吃里扒外!连宗主半根头发丝都及不上!
最后顺嘴的一句,那青年冷不丁地回道:二长老比不过宗主,但也没见您自惭形秽啊。
步峣加快脚步朝他走来,猛地扬起了手。
那青年一双深邃的暮色瞳眸波澜不惊,天生一张赏心悦目的笑脸,悲伤难过的时候也仿佛带着笑,特别随遇而安,哪怕无缘无故挨了巴掌也能坦然,乖乖往门外走。
别冲动!阮慕安挡住步峣,压低声音道,别忘了他背后还有个承天府君。
不说起牧远歌还好,一提到牧远歌,步峣怒火中烧,掀开阮慕安,上去照着那青年的后背就是一脚!
那青年绊到门槛跌出门,牙磕到地滚下台阶,便看到了两双靴子,靴子的主人都很年轻,正是这一届剑试的前两名。
阮慕安免了他们的礼,直接蹲在那青年身前,探他被伤的腹部,并也没有伤及肋骨内脏,但他好似心急如焚,关切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让牧远歌上山来接你吧,现在就给他捎信,我保证接下来没人敢动你。
步峣出来并关上了门,闻言脸色一变,直截了当:大长老也向着你是吧,行啊,你有本事就让牧远歌那王八羔子来收拾老子!你看他敢!
阮慕安对步峣道:你还是道歉吧。
别说步峣,在场另外两个年轻弟子都傻眼了,哪有让长老跟小弟子低头的道理,在大长老的示意下,他俩一左一右架住几欲发狂的步峣的胳膊。
没事,不用,那青年把嘴角的鲜血擦干净了,平静地说,他不会来的。
阮慕安目露诧异:他不敢来吗?他那么在乎你,却不愿来接你?
那青年道:他昨天去剑试大会接我回来,也只是送到剑宗正门口,多一步都不肯,还说除非长生剑宗八抬云车亲自去请,否则誓死不踏足长生剑宗半步。
听得人恨不得打他一顿,能让承天府君送到正门口,了不起。
他们为了邀请承天府君坐镇天下剑试大会,特地把大会地点安排在非正非邪的中立之地,把牧远歌的坐席安置在正道首座胥礼宗主并列的最高位,算是承认了他如今的地位,认可了他在剑道上的成就,主动迈出和邪道和睦共处的一大步。
结果牧远歌的位置空到了最后。
仅有的露面也只是去接走了这个早早败北的小弟子。
几乎是狠狠掌掴了长生剑宗的脸后,又给了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抚摸。
若说这小子会气人的话,那牧远歌气人的本事就是骨灰级。
效果几乎是听到他的名字,烦他的比如步峣之流能当场呕出几两血来。还八抬云车,龟孙痴心妄想!入赘都休想这么大阵仗。
其实长老们心知肚明,承天府君牧远歌上任十载,别说踏足长生剑宗,就是正道相关领地他也从不涉足。
那你给他捎封信总行了吧。
阮慕安神情温和:哪怕他拒绝,你也还是宗主徒弟,甚至还是下任宗主的人选之一,难道还比不过承天府君的男宠之位么?
那青年低下头,答应了。
承天府,灯火通明。传信用的鸦群被散养在府外的老树林里,只因府君嫌它太吵。
牧远歌一袭黑绸睡袍,百无聊赖地月下乘凉,看信鸦争食,两人候在他身侧。
还有个身段曼妙、容貌娇美的妙丽侍女给他斟茶、擦拭茶几。
只见邪君手指修长,白皙秀颀,贴身的衣料勾勒出性感的弧度,令人想入非非。
牧远歌两次被她挡住视线,忍无可忍地让她退下,淡淡道:鸦叫都比你的呼吸声好听。
左斩使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另外那人扑哧一笑,又迅速抿唇收敛。
牧远歌道:本君因私事先行一步,留你和右斩使处理中立之地的四相观异植作祟事宜,你却先回来了,是出了什么事?
左斩使心想,原来您缺席天下剑试大会,就是去干这事了!?
这他妈也是绝了,邪道过于太平,堂堂邪君无事可做,连中立之地的祸乱也不放过!
陶冬脸盘圆润,目露精光,笑容谄媚:回禀君上,幸不辱命!属下奉命扫荡了大半片森林,额外救下了两名小孩,均已安然护送回家。其中一个小孩出自当地豪强之家,家主额外送了一箱金砖以示感谢,加上四相观挖出来的两箱,总共三箱,都在这儿了。
牧远歌道:右斩使没回来?
陶冬眼珠一转,道:右斩使大人并非存心玩忽职守,还望府君多担待!
牧远歌笑了:左斩使,这就是你打算举荐给本君的那个足以接任你的能人?
正是。
你觉得此人的本事足以胜任本君的左膀右臂之职?
是。他会救人,擅敛财,聪明伶俐,口齿清晰,好得很。左斩使大夸特夸,但他神情倨傲犹如盛气凌人的孔雀。这孔雀双膝跪地,将第四十六封请辞书双手呈上:还请府君准我退位。
陶冬抖擞精神,心想稳了稳了。
牧远歌按了按眉心,道:你们可曾听过一个流传已久的小故事。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不想听。属下愿闻其详!
牧远歌娓娓道来:从前,有个给大家主牧羊的人。有天,他不小心丢了五头羊,担心会被主人怪罪,这时从远处跑过来十只鸡,他便向主人道喜,只说多了十只鸡,绝口不提失了五头羊的事,主人欢喜地奖励了他。
陶冬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夸赞君上故事讲得好极。总不能说他未得右斩使许可,先一步回来了吧,府君麾下二斩使地位平等,他只差一步就到位了!
左斩使细长的丹凤眼扫了他一眼,眼里杀气一闪而逝。
那两小孩是能飞才会迷失在林子深处?带他们进林子的必有大人,甚至不止一个,大人去哪儿了,你不说。牧远歌道,本君临走前特意嘱咐过你们,那根螳螂似的小小异植,只要吸食两个成年人,就能长成你腰一般粗,那才是最危险的东西,它去哪儿了,你也没提。
陶冬汗如雨下:您是亲眼看到它逃进林子的,异植入森林好比滴水入大海,小的不是没找,实在找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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