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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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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作者:来自远方

第94节

汤药可以留到明日,饭必须吃。

“本官晓得,多谢。”

帐帘放下,脚步声远去。

顾卿坐到榻边,凝视沉睡之人,缓缓俯身。

气息渐近,手臂支在杨瓒颈旁,额头轻轻抵住,闭上双眼,隔着皮毯,将人揽进怀中,越抱越紧。

医帐前,杨瓒软倒。

那一刻,心似破开血淋淋的口子。握着微凉的腕子,整个人仿佛冻结。

“还好、还好……”

低暔声埋入发中。

硝烟,血腥,冰冷,伴着独有的暖意,包围方寸之地,终成一片静谧。

顾同知收拢手臂,很是安心。

哪会料到,被抱之人却如铁锁缚身,无意识的皱紧眉头,噩梦连连。

不到一个时辰,杨瓒再睡不下去,终于睁开双眼。

面对陌生的帐顶,仍有些意识朦胧。整整两分钟,想不出身在何处。

用力眨眼,睡意渐渐散去。三层皮毯压在身上,像被蚕茧困住,费力挣扎,累出满头大汗,也没能挪动几寸。

动作间,不慎扯到伤处,血渗出白布,疼得杨瓒直吸凉气。

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滚落,恰好被顾卿看个正着。

放下帐帘,顾同知的发上还带着水汽。

盔甲除去,斗篷下仅是夹袄锦袍。

“醒了?”

几步走到榻边,见到杨瓒窘况,顾卿眼底闪过一丝笑痕。

弯腰掀起一层皮毯,回身取来一条布巾,覆上杨瓒额前。

“伤口可疼?”

“还好。”

四肢无力,杨瓒试着坐起身,自然不会成功,只换来一阵头晕眼花。

“顾同知,能否帮个忙?”

“四郎唤我什么?”顾卿挑眉,黑眸深邃,笑意不染眼底。

“同……吔,靖之?”

顾卿又掀开一层皮毯,大手撑在杨瓒背上,小心避开伤口,将他扶坐起来。

“营中有热汤,四郎可要用些?”

不知为何,面对顾卿的笑容,杨瓒忽有些脸红。视线躲闪,只吐出两个字:“劳烦。”

顾卿似未在意,将斗篷折起,垫在杨瓒身后。

“晋地送来两车伤药,一千五百石稻谷,三百腔羊。按照四郎的吩咐,伙夫已熬煮羊汤。”

说话间,帐帘再次掀起,有校尉提来食盒。

盒盖打开,滚烫的热气,夹着胡椒的肉香,蒸腾而起,直冲鼻腔。

“我的吩咐?”杨瓒抽抽鼻子,不错眼的盯着食盒。

令校尉退下,顾卿端起大碗,舀起一勺汤,吹了吹,试过热度,送到杨瓒嘴边。

“自然。”

话音落下,半勺入口。

微有些烫,顺着食道滑入胃中,热意瞬间涌入四肢百骸,额前又出一层薄汗。

“先时下的命令,四郎忘记了?”

杨瓒蹙眉,大脑有些昏沉,始终想不起来,他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姜汤麦饼的确有。

羊汤?

他昏倒前,晋地的粮食伤药还没送来,何来羊汤?

“同知,这……”

“靖之。”

口中纠正,手下未停。

喂药换成喂汤,顾同知照样熟练。

眨眼间,汤碗见底。

“可还要用些?”

杨瓒摇头。

刚醒来,胃口并不好。

整日未曾进食,反倒不觉得饿,多了反而难受,一碗汤足矣。

放下汤碗,顾卿没有再问。待杨瓒用过半盏温水,换过布巾,为他擦汗。

烛火跃动,摇曳寸许暖色。

焰心微蓝,偶尔爆裂,噼啪作响。

两人的影子映在帐上,不断拉长。

杨瓒有些恍惚。

不解的事,想问的话,全都抛在脑后。

自从京师出发,一路北上,调兵御敌,守营卫城,神经一直紧绷,心始终提到嗓子眼。

近两月,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这一刻的安心,珍贵得近乎奢侈。

光线昏黄,杨瓒半躺着,微合双眼,没有半点睡意,却是懒洋洋的不想动。

“靖之。”

“恩?”

顾卿侧首,漆黑的长睫,落下扇形阴影。

似被蛊惑一般,杨瓒弯起眉眼,抬起右臂,拉住微松的领口,下颌微仰,含上鲜红的唇。

轻触,浅啄。

舌尖扫过唇缘,像是品味美酒。

一点点润泽。

清冽的呼吸,似北来朔风,却没有半丝寒意。拂过脸颊,反如地底涌动的岩浆,能融化世间一切。

唇上压力骤增。

眨眼间,角色轮换,主动变为被动。

斗篷被移走,杨瓒向后仰倒。

背仍被小心护着,顺着力道,翻过身,位置上下颠倒。

“靖之?”

趴在顾卿身上,杨瓒眨眨眼,似有些搞不清状况。

“恩。”

修长的手指抵在杨瓒唇间,继而滑过颌下,探入发中,扣住杨瓒后脑。

“睡吧。”

杨瓒想说,他很精神,睡不着。

无奈,挣不过对方力气,垂下头,听着熟悉的心跳,被熟悉的沉香包围,不到两息,竟打起哈欠。

十息之后,睡意袭来,杨瓒眼皮发沉,终于没撑住,缓缓沉入梦香。

羊汤里,额外加入安神的香料。

这一睡,便是天昏地暗,雷打不动。

中途,顾卿起身为他换药。杨御史照旧高枕安寝,眼皮都没掀一下。

翌日,李大夫早早起身,巡视过医帐,吩咐徒弟和医户熬煮汤药,算着时辰,往大帐走来。

距大纛五步,留心观察,方知昨日看错,顾卿的帐篷在大纛右侧,左侧才是中军大帐。

一队锦衣卫巡逻,恰好自帐前经过。

见到李大夫,赵横停下脚步,抱拳行礼。

“昨日事急,还请老人家莫怪。”

“赵校尉无需如此。”

李大夫抚须,笑道:“草民来为杨佥宪诊脉,可请赵校尉代为通禀?”

赵横点头,亲自帐前通报。

不到五息,帐篷里传出声音。帐帘掀起,赵校尉回身,请李大夫入内。

走进帐篷,看到内中情形,李大夫立即僵住。

杨瓒坐在榻旁,脸色微红,身上的锦袍明显有些大。发髻散开,发梢还在滴水。

顾卿立在杨瓒身后,手持一块布巾,正为他拭发。

惊愕半晌,李大夫皱眉,终于找回声音。

“杨大人,刀伤未愈,不可沾水。”

“啊?”杨瓒转头,笑道,“本官并未沾水,只是净发,且有顾同知代劳。”

动作未停,顾卿仅是抬头,向李大夫颔首,表示杨御史没说错,确实如此。

李大夫再次无语。

继医术之后,人生观也开始动摇。

顾同知是锦衣卫,没错吧?

杨御史是言官,也没错吧?

什么时候,锦衣卫和言官能这般莫逆,如家人一般,式好和睦?

而且,在李大夫看来,两人间的关系,仅融洽友好,实难以完全表述。

怀揣疑问,目光落在杨瓒脸上。看了许久,仍旧表情未变,笑容坦荡。

走到桌旁,放下药箱,李大夫怀疑自己多心。

半点不体谅老大夫脆弱的神经,顾卿放下布巾,直接弯腰,手臂穿过膝弯,轻松将人捞起。

药瓶坠地,李大夫愕然石化。遭受的冲击,不亚于京城之内,亲见顾卿喂药的同行。

刚刚聚起的三观,再次皲裂,散落一地,粉碎成渣。

第一百四十二章杨御史的决心

李大夫的专业精神,当真值得敬佩。

三观破碎,脚下不稳,依旧为杨御史诊脉,仔细换药,重新开过药方。

放下笔,吹干墨迹,交给顾卿。复杂看一眼杨瓒,李大夫欲言又止。

“李大夫可有话说?”

“草民……”

李大夫迟疑片刻,正想开口。顾卿忽然侧头,目光冷冰冰,似利箭一般,当即打了个哆嗦,到嘴边的话,重又咽了回去。

“草民并无他言。只请佥宪按时服药,悉心调养,莫要劳累。”

“多谢大夫,瓒必谨记。”

杨瓒十分客气。

危急之时,李大夫甘冒师门规矩,配制毒粉,助守军抗敌,他始终记在心里。无法就此为其请功,也是打定主意,另具一份奏疏,详述过程,回京后呈至御前。

不能明着表扬,也当在御前挂号。

无论如何,切实的功劳不可抹去。

非是杨瓒怕事。

实是以朝臣的眼光,阵前用毒,终非守正之举。

哪怕边军十不存一,死伤殆尽,即使城池危如累卵,祸在旦夕,“清风峻节”的士大夫,都会高举朝笏,大声痛斥。

“鬼蜮之道,奸邪行径,万不可取!不可表功,实当严惩!”

这种情况下,光明正大请功,百分百是在害人。

盏茶之后,发已半干。长指在乌丝间穿梭,以簪成髻。

杨瓒单手撑颊,反握住搭在肩上的手,无声叹息。

不满,不忿,都将化作无奈。

正如谢丕拟就的名单,依他本意,三分之二都将划去。

但能这么办吗?

不能。

世情如此,凭一人之力,如何撼动整个阶层?

即便有天子支持,也将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四郎?”

“我无事。”杨瓒侧过头,笑的有些无奈,“只是有些心烦。”

“何事心烦?”

“什么事啊……”

指尖轻动,滑过白玉般的手背,肌理滑腻,仿佛羊脂。

很难想象,这双文人似的手,指腹虎口都长着薄茧,拉弓挥剑,瞬息可夺人性命。

看人,当真不能只看表面。

表面?

思绪微顿,杨瓒眯起双眼,脑海里迅速闪过一抹灵光,嘴角倏地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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