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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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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陷入沉思,似明白,又似不明白。

“陛下,老子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可过急,亦不可懈怠。分寸之间,需把握好尺度,方为成功之道。所谓百忍成金。过于急切,事定难成。耐心分毫,或可事半功倍。”

“杨先生之言,朕明白。”朱厚照垂下头,一下下捏着手指,“可朕忍不了。”

遇上有问题要参,没有问题创造问题也要参的言官,神仙都会暴发。

“臣并非劝陛下不分大小事,一味忍让。”那是懦弱。

朱厚照皱眉,更不明白。

“臣之意,乃是请陛下注大事放小节,遇事不要急躁,能忍上几息,多想片刻。待千机在胸,把握朝中,分贤良,辨庸碌,方可大鹏展翅,扶摇万里。”

理想不能脱离现实。

和言官争执,非可取之道。

朱厚照要做的是沉下心来,充实自身,积蓄力量。

实事求是的讲,以现在的朱厚照,别说朝臣不放心,便是杨瓒也不敢打包票,这位会始终如一,不会再突然犯熊。

杨瓒站起身,恭敬行礼。

“陛下仁厚刚直,胸有韬略,心怀黎庶。臣相信,陛下必为一代明君,复太祖太宗盛世,育天下万民!”

杨瓒的话,在朱厚照脑海里久久回荡。

十五岁的少年,顿感热血沸腾。

“朕谢杨先生教诲!”

站起身,朱厚照拱手行礼,诚心实意。

杨瓒连忙侧身,口称“不敢”。行动间拉动腰伤,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杨先生的伤可要紧?可要多养些时日?”

“陛下,臣无大碍。明日即可上朝,后日便可入值弘文馆。”

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别说带伤上朝,就是爬,也要爬过金水桥。

朱厚照仍不放心,遣谷大用送杨瓒出宫,同时召太医院中专精跌打损伤的御医,一同前往长安伯府。

杨瓒谢恩,步态沉稳的离开暖阁。刚下石阶,立即单手扶腰。先时不觉得,如今后反劲,痛得走路都有些困难。

周瑛这一脚,杨侍读彻底记下了。

“杨侍读,可要咱家备软轿?”

“公公好意,瓒心领。不过几步路,还撑得住。”

他一不是耄耋老人,二不是国朝功臣,三不是一品大员,没有在宫内乘车轿的道理。

张永出于好心,朱厚照基本不会计较,八成还会夸张永做得好。但杨瓒不能冒险,更不能落人口实。

见杨瓒态度坚决,张永只能打消主意,令小黄门扶着杨瓒,尽量抄近路出了奉天门。

北镇抚司内,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坐在上首,翻看过寿宁侯的供词,勃然变色。

“安化王暗中窥伺京中消息?”

“是。”

“庆云侯府也牵连在内?”

“属下已遣人至侯府搜查。然经一场大火,怕是难查出什么。”

牟斌没做表示,重新翻阅供词,不落一字。

“东厂也知道了?”

“回指挥使,东厂奉旨护送寿宁侯建昌侯往泰陵。属下欲问话,自然避不开。”

“恩。”

牟斌点点头,将供词收起,道:“这事牵涉太深,安化王那里,暂且莫要惊动。多派几队缇骑,再和东厂通个气,让当地的镇守太监多注意。若安化王有异动,立刻飞马报知京中。”

“是!”

“庆云侯府……”

牟斌话没说完,堂外忽有校尉来报,北城千户所千户求见。

“何事这么急?”

“回指挥使,庆云侯府世子拦截顾千户府上马车,击伤翰林院侍读杨瓒,脚踏先皇御赐金尺,现已被押入诏狱,等候发落。”

“什么?!”

牟斌陡然起身,两步走到来人身前,虎目圆睁,“所言确实?”

“回指挥,有东厂番子和五城兵马司官军可以作证!”

“好!”

牟斌猛的挥拳,兴奋难掩。

堂上的千户额头冒汗,生怕指挥使过于激动,控制不住力道,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听是“庆云侯府世子”,顾卿已面现冷色。

来人道出“翰林院侍读”后,顾千户当即握紧刀柄,冷气包裹全身。不提他人,牟指挥使都没忍住,很不威严的搓了搓胳膊。

几人正要前往诏狱,传旨的丘聚赶到,当众宣读天子敕谕,其后更对牟斌耳语两声。

“本官知道了。”

得到牟斌的保证,丘聚满意离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庆云侯府必将吃下教训。

庆云侯不上疏喊冤便罢,敢出声,最好的下场也是被降级削爵,贬成白身都有可能。

现下可没有周太皇太后护着,在位的也不是孝宗,而是正憋了一肚子火气,被杨瓒一番开解,仍需要渠道发泄的少年天子。

被抽昏扔进诏狱的周世子,尚不晓得,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闯了不该闯的祸,主动将把柄送到锦衣卫和东厂手里,非但出不了诏狱,更要面对带着冷气走路的顾千户。

总结起来:周世子必将被修理得瑞光千条,恨不能时光倒转,打死不出侯府半步。

第五十五章疑惑

周瑛从黑暗中醒来,双颊青肿,手脚发麻,脑中似有锣鼓敲击,一阵阵的抽疼。

双眼肿得睁不开,只能靠鼻子和双手摸索四周环境。

腐朽的味道,铺着草席的地面,四下里沾满灰尘,粗糙的砖墙,似有道道刻痕……摸到冰凉的门栏,触及环绕的铁链,周瑛陡然一惊,拼命掀动眼皮,依靠仅余的一丝缝隙,惊惶的四下张望。

这里是……诏狱?!

辨明身处何地,顿时惊骇欲绝,股战而栗。

呆滞两秒,周瑛猛然扑向牢门,用力拍打着门栏,嘶声吼道:“放我出去!我是庆云侯世子,放我出去!”

两名狱卒巡视牢房,恰好经过。听到周瑛的叫声,不觉半点惊讶,反而掏掏耳朵,啧了一声。

“这位侯世子倒是精神。”

“听说这位还领着锦衣卫百户一职?”

“光领俸禄不办事的主。”一名资格较老的狱卒道,“要是知道规矩,也不会白费力气。”

连南镇抚司都不过,直接押入诏狱,必是犯下大过,生死难料。

“我瞧着,班头似对这位侯世子不满?”

“不满?”被称做班头的狱卒道,“你才来半年,必是不晓得,这位世子可不是第一遭进诏狱。弘治十二年就来过一次,让千户大人好一顿收拾。”

弘治十二年?

狱卒嘴巴张开,满脸惊讶。

看他的样子,班头嘿嘿笑了两声,闲来无事,便当做排解无聊,开始“讲古”。

同军户一样,狱吏也是世袭。自曾祖辈起,班头家中的男丁即在诏狱充吏。

“仔细算算,自我十五岁顶替父役,至今已有二十年。”

大拇指扣住腰间布带,班头的神情中很有些怀念。

“赶上大行皇帝垂统的年月,除了处置万氏余党,每日里闲得无事可做。偶尔抓捕几个朝官,除罪大恶极,至多关上十余日,牢房就会腾空。早年间关押重犯的囚室,已有十多年不用。不是偶尔清查,铁锁都会生锈。”

“关押重犯的囚室?”

班头手一指,“瞧见没有,就对面那几间。”

他还想着,这辈子都见不着囚室进人。没承想,庆云侯世子打破常例,送进来不到半个时辰,就被移了进去。

开铁锁时,狱卒尚不确定。直至传令的钱百户告诉他,是顾千户亲自下的命令,方才恍然大悟。

庆云侯世子和顾千户不对付,承天门指挥千户所和诏狱上下都是一清二楚。

前数几年,周太皇太后还在时,如魏国公府这样的功臣外戚之家都在金陵,周家和张家在神京城独大,完全是横着走。

张氏兄弟蛮横,周侯父子霸道。

打架斗殴,欺男霸女,抢地争田,夺取商铺,都是常有的事。

别说顺天府,刑部大理寺都拿这两门外戚没有办法。

朝臣上疏弹劾多次,奈何大行皇帝耳根子软,每次说要惩治,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风头一过,两府依旧故我。

“弘治十二年,庆云侯世子酒醉调戏一商家女子,逼得对方含愤柱,当日便气绝身亡。跟着少女的幼弟受到惊吓,发起高热,人救回来,却成了痴儿。”

“这……不是说意外?”

狱卒瞪大双眼,显是记得这件事。

“意外?嘿!”班头道,“你可晓得这家人后来是什么下场?”

狱卒咽了口口水,老实摇头。

“女子的父亲是茶商,家资颇丰,白发人送黑发人,生出一场大病,几日后也去了。女子的兄长读过几年书,也不将老父和亲妹下葬,断指写下血状,告上顺天府。”

结果……

想到这里,班头不禁摇头。

庆云侯府势大,顺天府判官亲往拿人,竟被家人打了出来。

其后,侯府长史带人打上茶商家宅,砸门毁梁,打断茶商之子的两条腿,连停在堂中的两具棺木都砸个稀烂。

如此尚不罢休,更以“刁民奸商”“污蔑勋贵”为由,反告茶商,侵占茶商家产,霸占了经营数代的茶园。

如此惨事,简直耸人听闻。

听完班头讲述,狱卒已是骇然色变。

“当时有言官弹劾,天子终于下了狠心,令刑部大理寺严查。结果没想到,朝堂刚传出风声,茶商一家就在神京郊外被‘匪徒’杀死,尸体被一把火烧成飞灰,死无对证。”

“都死了?”

“都死了。”

“事情就这么完了?”

“不然怎么着?”班头斜眼,“没有苦主,怎么查?”

伤人的罪名被推到侯府属官和几名家人身上。庆云侯在朝堂上颠倒黑白,言奸商不法,都御使挟私怨,意图污蔑侯府。

两位都御史气得满脸铁青,奈何证据都没湮灭,宫内又有周太皇太后,最后,只能看着庆云侯洋洋自得,束手无策。

然而,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不信邪的结果,必是踢到铁板。

“事情过去两年,再无人提起茶商一案。庆云侯府愈显跋扈。”

班头顿了顿,见狱卒满脸愤然,笑道:“偏就在这个时候,庆云侯世子被锦衣卫抓捕,下了诏狱。庆云侯怒冲冲赶来,直接被千户大人拦在诏狱外,门都进不来。你是没瞧见周侯爷当时那个脸色,嘿!”

诏狱是什么地方,敢硬闯,别说是侯爷,就是国公,也吃不了兜着走。

当时的情形,班头记忆犹新。

有火不能发,庆云侯只能守在诏狱外,苦苦等足半月,才见到狼狈不堪,走路都需人搀扶的儿子。

一怒之下,庆云侯进宫向太皇太后哭诉,意外被骂了回去。怀着一口怨气,庆云侯不听劝阻,上疏天子,不想惹来弘治帝怒火,差点被当场夺爵。

心惊胆战的回到家中,庆云侯遣家人四处查探,方才得知,儿子口无遮拦,竟口出污蔑景泰皇帝之言。

“嘶!此事当真?!”

听到这里,狱卒倒吸一口凉气,班头连忙道:“小声点!”

土木堡之变,朝臣拥立新君。

夺门之变,英宗重夺帝位。景泰帝废为郕王,软禁西苑,英年早逝。

英宗不许景泰帝葬入皇陵,本就引来诸多非议。为堵天下人的口,宪宗皇帝追认郕王帝位,改谥封号。同理,弘治帝自然不会轻饶口出无状的周瑛。

再者言,英宗一脉同景泰帝有龃龉,也是老朱家自己的事。区区一个外戚,对皇家出口不逊,哪怕是醉酒无状,也要问罪。

止于自己,弘治帝可以宽容。涉及先帝,必不能轻放。

周太皇太后为何会将他骂出宫,天子为何会大怒,庆云侯终于想了个透彻。再不敢上疏,更不敢烦扰太皇太后,只能守在诏狱门外,等着儿子出来。

无论如何,天子总不会要了儿子的命。

自那之后,周瑛终于晓得祖训的厉害,行事再狂妄,也不敢沾染皇家。但对抽了他鞭子顾卿,却是恨到心里。凡有机会找茬,必不会放过。

相比之下,庆云侯的态度则有些耐人寻味。一扫之前的跋扈不说,竟安下心来,在府中钻研佛法。镇日同番僧对坐讲经,颇引来京中一番谈论。

日子久了,朝中接连有大事发生,议论之声方才淡去。

此番侯府出孝,周氏外戚重新走回众人的视线。结果不到几日,周瑛又被抓进诏狱。

“这都是报应!”狱卒恨声道。

庆云侯不是好佛法,怎么没参透“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班头没接话,腰间挂着牢房钥匙,快走几步,停在关押周瑛的囚室前,手握短棍,用力敲在牢房门上。

“叫什么叫!省点力气,等进了刑房,有你叫的时候。”

“你!待本世子出去……”

“得了!”班头嘿嘿冷笑,“不怕告诉周世子,这间囚室不只关过世子,国公侯爷一个不落。结果怎么样,一个都没能出去。运气好的直接送上法场,落得个痛快。顶倒霉的,从天顺八年关到弘治初年,疯死都没出诏狱大门。”

紧紧握住门栏,周瑛浑身冰凉。

“你骗我,我不信!”

“世子不信?”班头再次冷笑,“那就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话落,又似想起什么,道:“庆云侯喜好念佛,世子怎么没跟着学学?小的恍惚记着,那位西番灌顶大国师就经常出入侯府?”

听班头提到此人,周瑛脸色乍变。

班头扫他一眼,收起短棍,叫上狱卒,转身走人。

当日,周瑛瘫坐在黑暗的囚室中,恍如置身冰窖。囚室外每传来脚步声,都是惊心悼胆,惶惶不安。

一夜之间,意气风发的周世子即萎靡不振,眼底挂上青黑,浑似老了十岁。

隔着牢门瞅两眼,狱卒将情况告诉钱宁。

钱百户二话没说,立即呈报顾卿。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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