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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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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作者:来自远方

第19节

有例在此,伺候在暖阁里的人都是噤若寒蝉,万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论理,先帝大行,殿下实际上已是一国之君,称一声“陛下”并不为过。偏偏高凤翔错估朱厚照的心情,贸然开口,好没讨到,直接撞上枪口。

只是跪在暖阁,已是天大的运气。没有当即扔去司礼监,合该谢天谢地。

“殿下,该用膳了。”

“孤不饿。”

朱厚照紧盯着礼部的奏疏,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久久不动一下。

“殿下,身体要紧。”

“孤说了不饿!”

朱厚照突然爆发,将奏疏狠狠拍在御案上。

谷大用和张永登时跪地,吓得冒出冷汗。

“奴婢错了,殿下恕罪!”

“……起来吧。”

像是在灌满的水囊上扎出缺口,朱厚照重重靠向椅背,突然没了力气。

“宁大伴和扶大伴在哪里?”

谷大用和张永互相看了一眼,正准备开口,一直装隐形人的刘瑾突然道:“殿下,两位大伴现在文渊阁。”

文渊阁?

朱厚照愣了一下,想起弘治帝临终前提到的密旨,心中有了思量。

刘瑾不知密旨之事,眼珠转了转,趁机道:“殿下并未有命,奴婢实不知两位大伴为何去文渊阁,且一留就是半日。

朱厚照心不在焉,仍是没说话。

“殿下可要宣召?”刘瑾继续道,“便是有话,这个时辰也该说完。”

“不必。”

朱厚照摇头,并未听出刘瑾的话外之音,刘瑾垂下头,掩去眼中一抹不甘。

暖阁外,陈宽目光一闪。

怎么着,先帝刚走一天,这就耐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

这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向太子殿下进谗,说先帝的两位大伴结交廷臣,心怀不轨!

内官私自交接廷臣,依律当严惩。又是在天子大行之时,罪名只会更加严重。

若太子殿下被说动,心中扎下刺,难言宁瑾和扶安会是什么下场。好一点,尚可送去南京养老,不好的话……

想到这里,陈宽咬牙,胸中怒意更炽。

无论如何,必须将这个奴婢除掉,越快越好!

彼时,宁瑾已在内阁宣读过密旨。刘健三人当即签发文书,加盖官印,由宁瑾呈送皇太子。

离开之前,宁瑾忽端正神情,对李东阳行礼,道:“大行皇帝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太子殿下。奴婢不敢谮越,对阁老言‘托付’二字,只请阁老念及先帝,多多劝导殿下。”

“宁公公放心。”

宁瑾点点头,强压下悲意,也不多说,再向李东阳行礼,同扶安相互搀扶着,告辞离开。

不过一日,两人都像是苍老十岁,脚步蹒跚,身形伛偻。

内阁的奏疏递送送到东暖阁,朱厚照看过内容,二话不说,直接加盖宝印。

“不必等到大行皇帝大殓。”朱厚照恨声道,“张伴伴,你到北镇抚司走一趟,传孤口谕,让牟斌点两队锦衣卫,送孤的两个舅舅出城,今日就走!”

“奴婢遵旨。”

张永退下,朱厚照又叫谷大用。

“这事先瞒着母后,谁敢多嘴,直接送司礼监发落!”

“是!”

谷大用应诺,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刘瑾。后者气得咬牙,生怕朱厚照想起先前的事,心中恨不能将谷大用大卸八块,碾成齑粉。

见谷大用盯着刘瑾,朱厚照眉头一皱,想起刘瑾曾被张皇后私下叫去,心中乍然生出几分不喜。

第四十一章倍感压力的杨编修

惹来太子殿下不喜,刘瑾可以想见,自己今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好在另有人顶在前头,太子殿下的注意力暂时不在宫内,刘公公只跪了小半个时辰,勉强逃过一劫。

相比之下,张氏兄弟就没那么幸运了。

手捧密诏和敕书的中官抵达侯府,寿宁侯先是欣喜若狂,以为皇后说动太子,放他兄弟二人出去。

怎知中官之后,府内又涌进十数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另有东厂的领班和番子,皆圆帽皂靴,手持刀棍,凶神恶煞。

寿宁侯当即知晓不好,喜悦之情冰消瓦解,最后的期望也化为泡影,消失无踪。

往昔不可一世的外戚之家,在厂卫眼中,不过泥猪瓦狗一般。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冲入侯府,四下搜寻,如入无人之境。

侯府的家人和奴婢均被赶至前院,押在一处,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侯府长史取出家人名册,小心递到一名锦衣卫百户手中。

奉命拿人的钱宁毫不客气,随手翻开名册,也不细看,只对照人数。发现不对,当即眉毛一竖,提起绣春刀,狠狠拍在长史脸上。

“伪造名册,虚报人数,胆大包天!”

刀鞘挟着风声落下,长史不及惨呼,猛然摔倒在地。张开嘴,伴着鲜血,两颗牙齿竟齐根而断。

锦衣卫如饿虎饥鹰,欲择人而噬。东厂番子不甘示弱,视线在侯府中逡巡,一个个泽吻磨牙,凶意昭然。

“敕寿宁侯张鹤龄领孝陵卫同知,守卫帝陵,即日赴任。”

短短一句话,如惊雷落地。

寿宁侯面色惨白,呆滞两秒,猛然从地上跃起,扑上前,狠狠拽住中官的领口,狂叫道:“我要见皇后!本侯要见皇后!”

中官面色阴沉,向左右看了两眼,立即有东厂番子上前,一脚踹在寿宁侯的膝窝。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大行皇帝密旨在前,太子殿下加盖宝印的敕文在后,纵有通天的本领,也休想就此翻身!

皇后的兄弟又如何?

一朝天子一朝臣。

待太子殿下继位大婚,皇后成为太后,凤印易主,荣耀一时的张氏外戚,必将被他人取代。

此去孝陵卫,无召不得返京,连丧仪都不得亲见,足见张氏早失圣心。

太子殿下若肯留情,也不会大丧未行,就将张鹤龄兄弟赶出神京。更不会口谕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点两队锦衣卫送他们出城。

前事既已注定,还有什么需要顾虑?

钱百户和东厂领班交换过眼色,废话不多说,直接扯来一条麻布,堵住寿宁侯的嘴,另将他双手绑住,塞进备好的马车。

车夫扬鞭,马声嘶鸣。

御赐门匾早被取下,收回内府。家人奴婢分作两列,记录在册者,可跟随寿宁侯一并出城。册上无名者,自由东厂发落。

侯府的库房被锦衣卫封存,内有大行皇帝御赐之物,不可轻动。

有锦衣校尉在侯府发现秘库,藏金银巨万,古画珍玩无数,堪比皇家内库。

金银之外,更有同藩王往来书信。未加盖藩王印章,却有王府长史印。认出是晋王府和宁王府长史印,钱宁和东厂领班顿时如获至宝,欣喜若狂。

商议之后,东厂领班仍押寿宁侯出城,钱宁亲带书信往北镇抚司复命。

为何东厂这般谦让,将露脸的机会交给锦衣卫?

实因东厂的掌班、领班、司房皆由锦衣卫调拨,归根结底,是“一家人”。如果来的是东厂颗领班,结果将完全不同。

马车出城之后,片刻不停,直往茂陵。

因礼部和钦天监尚未择得吉地,朱厚照又不愿意张氏兄弟继续留在京城,干脆大笔一挥,将两人都送到茂陵。反正都是守陵,父皇没有大殓,先给皇祖父守也是一样。

即便被堵嘴捆手,寿宁侯仍是挣扎不休,模糊不清的大骂,发誓他日回京,定要这些人好看。

押送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都是面露讥讽。

青天白日的,这位张侯爷还做春秋大梦呢!

建昌侯比寿宁侯识趣,见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上门,便知情况不妙。中官宣读遗诏之后,瘫坐在地上,显是百念皆灰,萎靡不振。

“侯爷,请上车吧。”

中官袖着手,微弓着身,话虽客气,表情中却无半点尊重。

建昌侯没有多做挣扎,也没有叫着要见皇后,掀起衣摆,登上马车,待车门关上,才力竭一般,重重靠向车壁。

这一去,再不见神京城的八街九陌,锦绣繁华。

侯府前的车水马龙终将在记忆中湮灭,亭台水榭中的莺歌燕舞亦将化为乌有。

遥想三十年人生,年少拜爵,享尽世间荣华。一朝风云突变,所有的权势利禄都如浮光掠影,转瞬无踪。

闭上双眼,建昌侯用力攥着双手,两行泪水自脸上滑落,流入唇中,竟是咸得发苦。

弘治十八年五月乙酉,一门双侯的张氏外戚被打落尘埃。嚣张跋扈多年的张氏兄弟,在锦衣卫和东厂的“护送”下,乘着两辆马车离开京城,直赴茂陵。

侯府的长史家人步行跟从,随身只有简单衣物,散碎银两。不遇新皇诏令,穷尽余生,都要陪着张氏兄弟守卫皇陵。

内阁官文抄录极快,朱厚照宝印盖得更加利索。待张皇后得知消息,张氏兄弟早已远离神京。

“他、他竟把亲舅舅送去守陵?!”

悲怒交加,张皇后亲自前往东暖阁,要向儿子问个清楚。

朱厚照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母后,舅舅感沐天恩,以皇亲为父皇守陵,乃是尽臣子之孝。”朱厚照一身素色常服,玉簪束发,脸上仍有几分稚气,眼神却极是锐利。

“母后不感舅舅的诚心?不觉荣耀?”

“你……我……”

张皇后气得浑身颤抖,被堵得无言,最后只能哭道:“便是如此,也该等到你父皇大殓!”

“事既定,内阁官文已发,儿已加盖宝印,不容更改。”

朱厚照神情更冷,道:“如无他事,儿尚有礼部上进的丧礼仪注要阅。”

张皇后看着朱厚照,不敢相信,儿子竟同她这般说话。

“张伴伴。”

“奴婢在。”

“送母后回坤宁宫。”

“奴婢遵命。”

转过身,朱厚照又道:“谷伴伴。”

“奴婢在。”

“去钦天监传孤口谕,遵大行皇帝遗诏,择吉日请母后移居清宁宫。”

“是。”

谷大用领命,退出暖阁。

张永转向张皇后,恭敬道:“娘娘,奴婢送您回宫。”

“照儿,你这么做,不怕天下人斥你不孝!”

“母后悲伤过度,请回宫休养。”

“好……你好!”

张皇后含着泪,愤然转身离开。

朱厚照背脊挺直,双拳紧握,手背暴起青筋。

此时,高凤翔跪伤了腿,无法在太子跟前伺候。刘瑾怀揣着小心,轻易不敢往前凑。张永和谷大用离开,暖阁内只剩下马永成。

见朱厚照神情不对,马永成手心冒汗,大气不敢喘。

自先帝万年,太子殿下就像换了个人。身边伺候的,都像是怀里抱着炭火,万分小心,仍有被燎伤眉毛的时候。先前得宠的刘瑾高凤翔都吃了挂落,反倒是看着棒槌的谷大用和张永渐得重用。

马永成不如刘瑾机灵,也没有谷大用那份果敢。想往前凑,又怕适得其反,好不容易得着机会,也是瞻前顾后,话都忘记怎么说。

“马伴伴。”

“奴婢在。”

朱厚照突然开口,马永成立刻打了激灵。

“你出宫一趟,召翰林院编修杨瓒至东暖阁。”

“是。”

马永成不敢多说,小心退出暖阁,取来牙牌,带上两个小黄门,一溜烟的出了乾清宫,直奔奉天门。

彼时,东城两座侯府大门紧闭,锦衣卫撤走,张氏外戚顿成明日黄花。

福来楼中的杨瓒则是好运从天而降,寻觅多时的家宅终于有了着落。

官牙主动找上门,言明宅院规格,并且讲明,因房主着急离京,价格好商量。

“房主本是六品京官,现升上一级,调任南京工部。不到九年任满,不会回神京。”牙人道,“家眷同行,必要在金陵另寻家宅。钱不凑手,便打算将城中宅院售卖。”

牙人说得实在,不像虚言。手中又有官衙的签押,自然做不得假。

唯一让杨瓒提心的是,皇城内的宅院,靠近城东,隔壁即是国子监祭酒府上。不提房子如何,单看地段,就不该是这个价钱。

“杨老爷如不放心,可随小的亲自去看。”牙人道,“如是合心,价钱尚能再降些。”

还能再降?

左思右想,杨瓒更不放心。但机会实在难得,错过这次,天晓得还要在客栈住多久。在京为官,没有安稳落脚的家宅,终非长久之计。

“杨老爷放心,三厅七架的官宅,梁栋都是完好。门窗、户牖翻新不到半年,大门上的铁环都是新刷的漆。”

“房主既要离京,为何动起土木?”

牙人笑道:“不瞒杨老爷,房主本以为能留人神京,哪想到被放到金陵。”

简言之,翻修家宅是为升官做准备,六品到五品,单是厅堂就相差两间。房主只翻新门窗,应是谨慎使然,如今却便宜了杨瓒。

经牙人一番解释,心中的疑惑消去三分。杨瓒终是点了头,定下三日后去城东。

“劳烦许牙侩了。”

“杨老爷客气。”

敲定一桩生意,牙人满脸堆笑,脚步轻快的离开福来楼。

走出大门不远,便见街对面有人向他招手。

“事可办妥了?”

“放心,妥当了。”

说话之人正是客栈新来的厨役。和牙人一样,都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探子,隶属承天门指挥千户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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