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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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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作者:来自远方

第46节

“广川王、胶东王、清河王、常山王都是太子姨母所出,又养在王娡身边,本该是助力。结果却和太子渐行渐远,兄弟间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说到这里,窦太后语气渐沉,怒意彰显,对王皇后不满意到极点。

“阿荣性情仁厚,心胸豁达,离开长安之前,太子隔几日就要过府,兄弟俩很是投契。”

“阿嫖,你年纪不小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应该明白。要不然,等我和阿启都去了,没人能再保你。”

刘嫖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陈娇自始至终没出声,见窦太后气息微喘,抬起手,轻轻抚过窦太后胸前。

见窦太后确实动了真气,刘嫖反省自己素日所行,纵然不觉得有错,此刻也不敢硬顶,只能顺着窦太后的话说。

“阿母,我知晓错了。”

刘嫖反省得太快,窦太后反倒不相信。奈何本人想不通,说得再多也没用。

失望之下,窦太后摇摇头,决心抓紧教育陈娇,绝不能让她如刘嫖一般,少时聪明伶俐,出嫁后却越长越回去,这几年做的糊涂事一件接着一件,又有景帝cha在中间,自己想管都是有心无力。

“府内都清理干净了?”窦太后话锋一转,提起清查僮仆之事。

“该清的都清了。”提起这件事,刘嫖就觉得晦气。

好不容易寻来的美人,竟然被查出是探子。背后倒不是匈奴,而是隐隐指向椒房殿。这让刘嫖更觉得愤怒,感到被彻底愚弄。不是堂邑侯拦着,说不定就要去王娡跟前闹上一场。

谁能想到,王娡会有这般手段,悄无声息地把人送来。

若非是边郡的事情闹得太大,各府担忧被扎进钉子,下死力彻查,根本就不会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吃过教训,以后该长点心。”窦太后靠回榻上,单手抚过陈娇发顶,沉声道,“太子成婚之前,宫内不会再进家人子。堂邑侯府的讴者舞女,能打发的都打发掉。你一个做姑母的,还要给侄子送美人不成?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刘嫖脸上讪讪,陈娇唇角微勾,眼底滑过一丝嘲讽。

“阿母,我没那个意思。”刘嫖辩解道。

给兄弟送美人是一回事,给侄子则是另一回事。

最重要的是,陈娇是她亲女,就算母女间的关系不如早年亲密,她也不会蠢到给刘彻身边送人。她还巴望着陈娇生下皇长子,巩固在宫中的地位,哪里会糊涂至此!

倒是阳信嫁入平阳侯府,动作不小,大有效仿她当面的架势。为打探消息,刘嫖特意安排人,设法混了进去。可就像堂邑侯府一样,在这次清查之中,全都失去消息。

“阿母,阳信的心思不小。”刘嫖说道。

“心思再大,也要看能不能做成。”窦太后冷笑,“你和阿启自幼就好,阳信和太子……”

接下来的话,窦太后没有明说,刘嫖不蠢,总能猜到一两分,不由得面露得意。

不想,窦太后突然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记住,无论太子对椒房殿是什么态度,你最好少去惹王娡。你不是她的对手,去了就是被利用,平白惹来太子厌恶,说不得还要带累娇娇。”

“阿母,你也说太子和椒房殿疏远。”刘嫖不甘心。王娡之前利用她,又在堂邑侯府扎钉子,她总想着要扳回一城。

“再疏远也是亲母子!”窦太后硬声道,“之前程姬受辱,鲁王、江都王和胶西王是怎么做的?太子将为一国之君,又岂会看着王娡被欺?”

刘嫖不说话了,窦太后勉强松口气,能听进去话就比听不进去要强。

“还有一件事。”窦太后握住陈娇的手,语气缓和,“阿启同我商量,有意让太子明岁大婚。”

“明岁?”刘嫖吃了一惊,“这么快?”

“不快。”窦太后无意解释,握住陈娇的手稍稍用力,硬声道,“这事已经定了,成婚前的两月,娇娇回堂邑侯府。”

刘嫖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脸色隐隐发白,声音微抖:“阿母,是天子的身体……”

“噤声!”窦太后神情一厉,猛然从榻上坐起。

刘嫖忙闭上嘴,愈发肯定心中所想,一时间噤若寒蝉。

走出长乐宫,刘嫖满腹心事,回到堂邑侯府,始终坐立不安。

陈午回到家中,刚刚下马,就遇婢仆来禀,刘嫖想要见他。

堂邑侯和馆陶长公主成婚多年,彼此之间却总像是隔着什么。在陈娇被定为太子妃,陈午奉命督造马具后,隔阂进一步加深,纵然住在一座府内,见面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同榻的日子更是寥寥无几。

“公主要见我?”陈午走进房内,见刘嫖站在屏风前,脸上带着焦色,不由得面露诧异。

“要见君侯一面当真是不容易!”刘嫖心情焦躁,语气自是不好。

陈午表情一顿,硬声道:“公主想说的只有这些?”

“我……不是!”想到窦太后的话,刘嫖勉强压下怒意,上前一步,低声道,“良人,我有话同你说。”

见刘嫖有服软的迹象,态度又是如此郑重,陈午转回身,道:“何事?”

“关于宫中。”

刘嫖令忠仆在门外看守,将陈午带到屏风后,低声道出窦太后所言,并道出自己的猜测。

听到太子明岁大婚,陈午的脸色也变了。

“公主容我想想。”

事情太过突然,陈午无心讲究礼仪,直接坐到屏风旁,皱眉深思,将事情一件件串联起来。

前临江王犯罪夺爵,自请戍边,长乐宫不见疏远,反而几番赏赐,金银绢帛不断,更赐下数十骑僮;

天子日前赐群臣宴,独不予条侯刀匕;

后族两姓,田蚡贬,王信起,据悉天子有意以王信为侯;

阳信公主嫁平阳侯;

诸皇子封王,尽就国;

明岁太子大婚……

想明白一切,陈午心头剧震,看向对面的馆陶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刘嫖脸色泛白,各种复杂的情绪一齐涌上。

她拼着失去窦太后欢心,只为陈娇能成为皇后。可目标即将实现,她的心中却腾起不安,慌乱挥之不去。

长安城内,凉风渐起,落下一场小雨。边塞诸郡正是秋高气爽,谷浪在田中翻滚,迎来丰收时节。

更役结束,更卒陆续还家。

在动身之前,赵嘉特意宰牛杀羊,将粟菽搬到校场,当面为众人发下奖励。手持木牌的更卒陆续上前,背起成袋的粟菽,全身上下洋溢着喜气。

早在役期结束之前,郡城就派人来要走了最优秀的更卒名单。

原本,这些更卒都是赵嘉的亲兵人选,奈何郡内大佬要人,他总不能拒绝。好在魏太守要去的人不多,在剩下的四百人中挑选亲兵,仍是绰绰有余。

送走更卒,赵嘉离开军营,开始官寺畜场两头忙。

好不容易休息一日,突遇郡城来人,言北行商队发生变故,出塞的骑兵失去消息,魏太守召赵嘉入城议事。

听完飞骑的话,赵嘉脑袋登时嗡地一声。来不及多想,匆匆吩咐虎伯和熊伯几声,当即跃身上马,飞速向城内赶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赵嘉心急如焚,一路风驰电掣、马腹贴地,抵达郡城时,已然将飞骑甩出一大截。

逢秋收时节,边民多在田中忙碌,出入城内的胡商却没有减少,城门前依旧排成长龙。

守门的军伍列成两队,严查过往商旅。在出塞的商队和云中骑先后失去联络后,太守府连下两道命令,出入郡城的检查变得更加严格。

赵嘉策马行到队伍前,取出木牌官印。军伍查验过后,确认无误,立即让路放行。

猜出马上之人是个汉官,胡商继续老实排队,没敢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心中惊疑,这个汉官未免太年轻了些。

行到太守府前,赵嘉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骑僮。不需要健仆引路,快行穿过前院,来到魏太守和属官议事的书房。因为走得太急,险些和一名书佐撞到一起。

赵嘉拱手致歉,后者道声不敢,两人擦肩而过,都是行色匆匆,没有片刻停顿。

书房内,魏尚眉心紧锁,王主簿等人也是满脸凝色。

健仆通禀赵嘉请见,房门打开,不需要近前,就能感到气氛凝重。

“见过使君。”赵嘉上前行礼。

“阿多来了。”魏尚颔首,示意赵嘉坐到右侧。

待赵嘉坐定,众人开始商议,接下来该采取什么章程。

派人出塞是一定的,为防匈奴南下,要塞也必须增加兵力。郡内兵力有限,势必要征召青壮。正逢秋收,家家户户都需要劳力。之所以将更役定在七月,就有避开春耕、秋收的打算。奈何变故来得突然,任谁都不会想到,情况会恶化至此。

斥候多日未归,商队和云中骑先后失去联系,草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都是两眼一抹黑,一无所知。

未知最令人焦躁,尤其是当前这种情况。

“按照之前送回的消息,商队本该在五日前抵达。”王主簿沉声道。

“三公子出塞至今,仅遣回一名斥候,之后即渺无音讯。”

“李使君的长公子同出塞外,据悉,也在数日前失去联络。”

“此事必为匈奴所为。”

综合当前情况,参考往日经验,众人得出相同的结论:不只是商队,出塞的骑兵必然也出事了!到底是被拖住,被困住,还是……在场之人都不敢轻易断言。

在众人议论时,赵嘉始终保持沉默,脑海中却在飞速旋转。

商队出事了。不管是意外还是遭遇埋伏,都是身陷草原,生死不明。出塞的骑兵失去联络,同样吉凶难定。

云中骑固然强悍,草原终归是匈奴的主场,同等兵力难分胜负,几倍乃至十几倍呢?

据王主簿言,魏悦率两千正卒出塞,并未带辅兵。以上郡的兵力,李当户所部也不会太多。纵使两人合兵一处,遇上本部大军,情况也会不妙。

胡骑人多势众,汉骑缺少支援,这种情况下,匈奴就算是用命堆,用人耗,也能耗尽汉骑能量。

更让赵嘉提心的是,是否商队北上的主要目的已经暴露,匈奴中途伏击,以其为饵,就为诱汉骑深入草原?反过来想,云中骑和上郡骑兵陷在草原,为了破局,会否主动出击?

但有一点说不通,主动出击的话,无论如何都该给边郡送回消息,让郡内有所准备。除非是情况太过危急,根本来不及派出斥候,要不然,就是匈奴早有准备,在中途进行截杀。

思及此,赵嘉神情微变。

“使君,嘉有言。”脑中转了几个来回,赵嘉不能再不出声,当即起身拱手,道明心中所想。

听完他的话,室内陷入短暂寂静。

少顷,王主簿看向魏太守,道:“使君,赵县尉所言有理。”

如果是遇到匈奴大军,以魏悦和李当户的脾气,主动迎击未必不可能。那么问题又来了,北上的商队在哪里,莫非都被匈奴所害,尽数身陨?

“使君,嘉请出塞!”

赵嘉十分清楚,要塞防卫早有安排,暂时不需要自己。他有阿金帮忙,是最好的出塞人选。

他曾去过草原,沿途不算陌生。不需要调遣正卒,畜场内的青壮、七月训练的更卒,足够组成一支队伍,随他北上寻人。带足毒烟筒,遇匈奴不做正面交锋,就算打不赢,以青壮和更卒的脚力,也能寻机全身而退。

赵嘉细述因由,魏尚沉吟片刻,同王主簿商议几句,允他所请。

“更卒未曾临战,要塞处兵力不可轻动,由城内调拨两百正卒。”

“敬诺!”

赵嘉着急北上寻人,接下来的事,自己也帮不上多大的忙,干脆提前告退,持魏尚手令往军营中调人,并由库吏引路,往郡武库领取毒烟筒和兵器。至于马匹和马具,军营内皆有配备。如果数量不足,大可到郡内马场去寻。

除了毒烟筒,赵嘉额外多领了一批箭矢。

时间仓促,不可能全部制成毒箭,只能先带回畜场,交给医匠,趁着召集更卒和青壮的时间,能制多少算多少。

两百正卒皆是经历过血战的老兵,身形魁梧,带着一股子煞气。

在营中列队,每人身前挂一片皮甲,再套上两片护臂。背负长戟,腰佩短刀,强弓和箭壶挂在马背,大腿上还绑有巴掌长的匕首。这种携带兵器的方式是从畜场兴起。将官们见过几次,觉得可用,遂在军营中传开。

队伍集合完毕,赵嘉一马当先,率众骑驰往畜场。

彼时,熊伯正带人在田中抢收,提防有雨水突然降落。虎伯率领二十余佣耕,在晒谷场内挥舞连枷,给谷子脱粒。孙媪和妇人们赶着驽马,拉动碾子磨盘,将去壳的粟和麦子收进麻袋,送入仓库。

少年们负责照顾牛、马、骆驼和野猪,卫青和阿稚则带着孩童专门放牧羊群、喂养ji鸭。

金雕在田中抓到一只肥硕的野兔,正在大快朵颐。

忽然间,远处腾起滚滚烟尘,响亮的呼哨声随风传来。

金雕鸣叫回应,振翅飞起。

吃剩的野兔丢在地上,被一只大犬咬走。几只断n_ai不久的幼犬追在大犬身后,n_ai声n_ai气地叫着,希望能分得一杯羹。等大犬丢出一块r_ou_,幼犬们一改可爱的样子,全部呲牙,开始凶狠争抢。看架势,几同狼崽无异。

赵嘉停在木栏前,用兽皮裹紧前臂,接住飞落的金雕。

锋利的爪子染着血迹,鸟喙上还残留一丝血r_ou_。赵嘉皱了下眉,用拇指擦过鸟喙,引来金雕不满的叫声,颈后的羽毛都蓬了起来。

卫青和阿谷追着金雕跑来,见到赵嘉,立即打开木栏。

两百骑进入畜场,几只圈外的黄羊受到惊吓,竟然一跃跳过围栏,迅速藏进羊群中,好像这样才能获得安全感。

虎伯得到消息,将事情交给长伯,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一路快行到赵嘉跟前。

“郎君回来了。”

“嗯。”赵嘉翻身下马,将决定出塞之事告知虎伯。

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虎伯纵然担心,也不敢有半点迟疑,依照赵嘉的吩咐,迅速从畜场抽调人手,开库房分发强弓箭矢。

接下来的两天,畜场众人都被调动起来,青壮佣耕不提,少年和孩童们每日都要给医匠帮忙,搜集特定种类的草药,帮忙熬煮汤汁,浸泡箭矢。

赵嘉请县丞帮忙,尽速召集一批更卒。同时开县武库,取五十人用的皮甲,以及百人用的短刀、大盾和马具。

商队和云中骑失去联络,事情非同小可。

为抵防匈奴南下,各县都在征召青壮。赵嘉到官寺时,恰好有一批青壮抵达,其中就有返家不久的更卒。

录下名单,赵嘉又召来两名文吏,准备带其一同出塞。

文吏半点不觉得危险,反而是大喜过望。沐浴在同僚歆羡的目光中,以最快的速度备好行囊,随时准备出发。

清楚赵嘉带他们北上,必然是为负责后勤,两人商议一番,禀报赵嘉,最好再带几名小吏。

建议得到采纳,于官寺内公布。为争取北上的名额,官寺中的小吏几乎打破头。最后,藉由曾在军营帮忙,六名小吏拔得头筹。

筹备军粮时,文吏建议多备几辆大车,征召一批商贾赘婿。

赵嘉摇头否决。他此行是为寻人,时间宝贵,不能有片刻拖延。带着大车过于累赘,也太过显眼。

不过,该备的军粮总是要备。

为减轻负担,赵嘉下令开谷仓,将储存的麦全部制成油炒面,分给北上的军伍。

畜场内已经有了豆油和麻油,只是数量不多,妇人们仍习惯用熬制的油脂。炒制面粉时,用的是骨髓油,香味更加浓郁。

第一批油炒面制成,赵嘉用热水冲了一碗,哪怕用的糖极少,味道也是分外香甜。放凉后分给军伍,大多数没用水冲,直接抓起来干嚼,半袋眨眼吃完。

油炒面之外,赵嘉再次开库,将储存的r_ou_干和腊肠取出大部分,交给文吏清点分配,确保军伍到齐之后,每人带足五日的口粮。

五日之后怎么办?

面对文吏的疑惑,赵嘉微微一笑,既然北上草原,就按照草原的方法,去杀,去抢!

一切准备就绪,赵嘉凑齐四百人马,不足一曲,奈何时间有限,不容耽搁,必须尽早出发。文吏和小吏同样穿上皮甲,配备兵器,遇到战事,自要同军伍一起冲杀。

“出发!”

赵嘉扬起右臂,四百汉军策马向北,轰隆隆的马蹄声踏碎大地。

冷风平地而起,在半空打着旋。

金雕发出高鸣,如一道利箭,冲上云霄,振翅飞向草原。

草原深处,数百人的商队尽被打散,货物散落在身后,数万牛羊也被追袭的强盗分割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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