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白商只觉京中这些人聊话可费劲,弯弯绕绕的,让人想不明白,就含糊道:“不疼,早已好了。”
“那便好。”
戚白商起身,顿了下:“我需要打个结扣,可以解开谢侯肩上衣袍么?”
谢清晏垂着长睫,声线透出几分温和又放任的疏懒:“随你处置。”
“……”
他看起来对她还真放心。
像是全无防备。
戚白商悄然撇了下嘴角。
若非早知他几次起杀她之心,说不准她还真要被他做出的这副任她鱼肉、清隽无害慵懒美人的模样,给诓骗过去了。
一边腹诽,戚白商一边拉下了谢清晏肩上衣袍。
他颈下,一根系着玉佩的红绳被牵动,藏在他袍襟内的翳影里,跟着她指尾勾动,轻晃了晃。
戚白商怔了下:“抱歉。”
“……”
这一次,烛火烧灼着屏风内的昏昧,沉默更幽寂地长。
戚白商拎着白纱,转回谢清晏身后,在他肩侧系起结扣。
系完之后,她刚垂下手。
眼尾余光却瞥见了他解开肩上衣袍后,露出的左肩后方落着一片绯色漫漫的疤痕,一直没入衣袍内。
如美玉见瑕。
戚白商一怔,指尖下意识地落在伤上。
这是…陈年的烧伤。
而且在左肩肩头。
这里,为何叫她觉着有些眼熟?就好像是她曾在什么人身上见过——
“簌。”
衣袍被修长如玉的指骨拉回肩上。
谢清晏起身,拿起被董其伤挂在屏风上的外袍,随手一展便披在身后。
等戚白商回神时,那人已转过身,倦懒眉眼低睨着她。
烛火绰约,叫他眼底晦暗难明。
似是隐着一种揣摩。
戚白商自觉失态,忙起身:“谢侯,我不是故意——”
“此间既无旁人,”谢清晏声色清缓地截住,“你不是更喜欢叫我谢清晏么。”
戚白商哽住。
他说的显然是她今日生死之危前,咬牙切齿唤他名字之事。
覆水难收。
在险些要了她命的人面前,她也实难再假意作出什么卑躬屈膝的模样。
不等戚白商服软,屏风上,那道清长身影便上前一步,逼近了她。
那人低声,背光的眉眼里情绪更深邃。
“我以为你不想为我治伤。”
“…”
戚白商低头,收拾药物的手一顿,索性坦言:“医者仁心。何况,若你死了,岂不是要我赔命。”
背对着谢清晏的戚白商并未察觉——
屏风上,青年颀长身影如玉山倾颓,几乎要将她单薄的影子圈禁怀中。
直至最后一隙,才将忍着堪堪停住。
那人声线低哑:“不会。”
戚白商想起今日从始至终再没有一丝露面机会的安家死士,不由地停顿了下,心虚后怕:“还好今日喂在刀上的不是剧毒,否则……阎王收一人一刀,都能把我剁成馅儿了。”
“……”
谢清晏眼底浓墨迤逦,却又生生逼停在那一线。
最后他狼狈垂眸,在戚白商收拾好药箱要转身离开前,她与他擦肩将过时。
谢清晏忽开口:“蕲州少年,去给你报信了。”
戚白商眼皮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