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安驱使下,人群冲向城门,不顾氏族的怒叱和甲士拦截,移开门前障碍,合力推开城门,潮水般涌了出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城外大军也未能料到。
看见冲出城的人潮,城外的兵卒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甲长。
这是什么情况?
打还是不打,追还是不追?
假如逃出来的是甲士和卒伍,自然不用犹豫,冲上去挥刀就是。问题在于大部分是城民,从穿着打扮可以看出,很多都是普通百姓。
两国交锋,非特殊情况不得屠城。
人口十分重要,甚至超过土地。
土地没了可以抢回来,抢不回来还能另行开拓。人口不一样,杀了没法复生,杀得太多更会引来声讨。
正因如此,先豹下令坑杀,各国才会同情南幽。若非郢氏先行诡诈,赵颢中毒箭昏迷,先豹必会遭千夫所指,北安国也将声名受损,遭到天下氏族排斥。
有前事为例,甲长们不敢擅自决断,只能等待赵颢命令。
众人没有等太久,传令兵接连得令,策马在阵前来回奔驰,传达赵颢口令:不拦,放行!
令出如山,全军立即整队,停留在原地,目送人潮远去。
守军夹杂在百姓中,回头望向如同火焰的军队,心情很是复杂。不过脚步没有停顿,依旧随着众人一路南去,距城池越来越远。
氏族没有离开,包括他的家人、属官和护卫,全都留在城内。
待到人潮告一段落,赵颢策马向前,经过大开的城门。
发现留在城内的数百人,赵颢没有派人上前,而是拽住缰绳停在原地。
氏族原本站在车上,见此一幕,不由得现出苦笑。
家主一名家臣沙哑开口。
罢。氏族朝他摇了摇头,迈步走下战车,亲手解开佩剑,摘下发冠。徒步行至赵颢马前,拱手之后,将佩剑和一枚玉环一并高举过头。
犀氏吉,请降。
犀氏在南幽国势力庞大,犀吉身为家主,而立之年已高居卿位。
他本该在南都城,此时却出现在封地,更和众氏族反道而行。
在旁人忙着逃跑时,他主动召集属民抵抗。
他的举动有些怪异,究竟是真心为国还是另有谋算,暂时不好定论。但是,在赵颢接受他归降之后,犀氏得以从乱局中脱身。纵然名声有损,家族血脉却得以保全。
赵颢不介意犀吉是否是在演戏,接受犀氏归降后,他继续带兵出发。为节省时间,甚至没派人接管城池,仿佛根本不担心犀氏会假降,也不担心他们会降而复叛。
犀吉交代过家人,独自求见赵颢,主动要求留在军中。
他将自己作为人质,以此打消军中氏族的疑虑。同时也为家族今后考量,愿意为赵颢效力。
赵颢应允犀吉的请求,一番安排后,下令大军开拔。
号角声响起,赵颢跃身上马。
刚刚前行数里,一阵熟悉的叫声突然传来。紧接着,一只圆滚滚的信鸽从天而降,落到赵颢肩头。
看到信鸽背上的木筒,赵颢心情大好,缠绕在周身的黑气一扫而空。策马时神采飞扬,笑容绽放,一刹那如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昳丽无双。
第二百零三章
收到郅玄来信,赵颢心情大好,笼罩在头顶的低气压一扫而空。
看过书信内容,知晓中都城近日来的风风雨雨,赵颢嗅到一丝不寻常。即使郅玄没有明言,他也能猜出对方的几分心思。由此,攻下南都城的心愈发迫切。唯有尽快结束这场国战,他才能调兵北返。
主意既定,赵颢下令全军加速前进,沿途大小氏族一概扫清,南蛮人也不要放过。
速抵南都城。
途中,赵颢不忘给世子瑒和先豹送信,催促两人加速前进,尽快在南都城下汇合。
世子瑒和先豹很是无语。
他们进军的速度已经够快,不明白赵颢的急切从何而来。奈何人不在面前,无法问清因由。单凭猜测,以公子颢的善变,八成和真相相去十万八千里。
先豹满头雾水,带着疑惑下令出发,大军击鞭锤镫,倍速赶往南都城。
世子瑒仔细询问送信人,知晓有信鸽入营,心中有所猜测,可惜无法马上确认。不过大军南下日久,距春耕时间越来越近,为能丰产的稻,的确有必要加快速度,尽早打下南都城,进而拿下南幽全境。
世子瑒身在军中,情报不至于断绝,到底不如在国内及时详尽。
西原击东梁,最后仅占半境。
反观北安国,灭国之意昭然,没有任何遮掩。
中都城是何态度,因消息不畅,世子瑒暂时不得而知。他只能根据之前掌握的资料进行推断。对于这件事,人王不可能乐见其成。
为免横生枝节,尽早拿下南都城很有必要。
吃到嘴里的肉最让人放心。
想清楚之后,世子瑒马上给赵颢回信,同时派人去先豹军中,以世子的身份下令,三路大军昼夜疾行,务必尽快会师。
命令下达,北安国大军如出狎猛虎,横扫一切障碍,直扑南都城。
南幽氏族惊恐发现,北安国军队行军的速度快得惊人,自己提前数日出逃,仍有可能被大军追上。
以北安国军队的战斗力,一旦被对方咬上,休想逃出生天。投降能够保命,问题是对方往往不派人劝降,发现出逃的队伍直接箭雨覆盖。
破风声从身后袭来,锋利的箭矢铺天盖地。
南幽氏族来不及说话,甚至没时间顾及礼仪,一把扯掉发冠,迅速跳下战车,在地上狼狈翻滚,躲避致命的箭雨。
运气不好当场毙命,侥幸未死立即扯开嗓门,利用甲士开弓的间隙,吼出平生最大音量:降!我愿降!
一路之上,世子瑒和先豹收获不少俘虏,其中竟有数名上大夫。
因在朝堂争斗中落败,这几人被排挤出南都城。本想蛰伏一段时日,寻机东山再起,哪想到北安国神兵天降,轻松拿下大片国土。
在北来的大军面前,任何抵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俘虏们坐在车上,勉强能维持氏族体面。每日两餐,吃得不算好,好歹能够饱腹。更多优待却是想都不要想。
唉!
南幽氏族长吁短叹。
他们也曾手握权柄,也曾叱咤风云,几名上大夫距卿位仅一步之遥。哪想到风云变幻,眨眼之间落到今日境地。
时也命也。
有人想不开,越想越是不甘,很快钻进牛角尖,走进了死胡同。如果不能走出来,等待他们的不是郁郁而死就是半生疯癫。
相比之下,部分被俘的氏族头脑清醒,明白北安国军威极盛,南幽不是对手,战局已然无法扭转。
料定不再有翻转乾坤的希望,他们反倒能冷静下来,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虽然被俘虏,好歹还活着,没有同家人分开。小心谨慎一些,寻找合适的机会,未必不能再投新君。
只要家族不灭血脉不断,就算是从南方迁至北方,也能设法扎下根来,一切从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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