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原侯向来睚眦必报。
事情若成,被报复也就认了。如今事情没成还传得沸沸扬扬,西原侯会做出什么反应当真不好说。唯一能肯定的是,流言中牵涉到背后之人,以西原侯的作风绝不会轻易放过。
家臣们火烧眉毛,几人上车时还一脚踩空,当场摔了一跤。
相比之下,故意传出流言的王子淮则是满面春风,去宫中见过人王,定下祭祀章程,旋即打道回府,故意无视想要打招呼的三位兄长。
太子的脸色十分难看,两位王子也是一样。
王子淮不以为意,甚至嗤笑一声。
一脚踩在他脸上,还想他息事宁人,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自己辛辛苦苦娶来的侧夫人绝不能平白受欺负!
如果三人知道他心中所想,定会瞠目结舌。
欺负?
谁被欺负?
谁欺负谁?
就算他们没安好心,事实也不能这样扭曲!
王子淮不管他们,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府内,听闻原桃去见稷夫人,脚步一顿,命人捧着两盒精美的玉饰,也去往稷夫人的居所。
他走到门前,能清楚听到室内传出的笑声。
待到房门开启,王子淮抬头一看,直接愣在当场。
只见稷夫人坐在案前,姿态闲适放松,原桃倚在她的身侧,正被稷夫人挑起下巴,脸颊晕红,长发覆在身后,更显得袅娜纤巧。
听到声响,稷夫人和原桃一同转过头,原桃更是匆忙推开稷夫人的手,红着小脸端正做好。
这一幕看似正常,却又像是哪里不对。
王子淮下意识摸向头顶,他方才是不是走得太急,开门的方式有些不对?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场雷雨过后,营地周围氤氲起大片水汽。
水汽凝成白雾,在晚风中摇曳,似轻纱笼罩,如梦似幻。
一只信鸽飞入边地,在大帐附近盘旋,被守帐侍人发现,以木哨引下,送到郅玄面前。
信鸽带来中都城的消息,由狐商安排的人手亲笔书写,主要记载原桃入城的经过。内容十分详细,途中拦截的氏族以及他们背后之人全都没有落下,一字一句写得清清楚楚。
为携带方便,信是写在特殊的绢上,整张薄如蝉翼,展开能铺满半张桌案,折叠起来却能轻松装入尾指粗细的木筒,绑在信鸽背上,递送十分方便。
郅玄取下木筒,划开蜡封,将信件从头至尾看过一遍,眉心越皱越紧。
他料到这次联姻不会太平,却没想到原桃尚未入城,就有人迫不及待跳出来,用的还是这种手段。
当我原氏无人?
信件中写得清楚明白,遇到拦截,原桃应对得当,非但没有让对方的计划得逞,还狠狠落了对方面子。事后王子淮派人散播消息,潜伏的人手推波助澜,令试探之人偷鸡不着蚀把米,短时间内绝不敢再轻举妄动。
知晓原桃没吃亏,郅玄还是意难平。
这些人为难的并非原桃,拦截彩车不过是个幌子,为的还是他和王子淮!
即使原桃打碎挑衅,还反将对方一军,郅玄仍怒火难消。
目光扫过记录在绢上的名单,一家一氏印入瞳孔,包括太子和其他两位王子,他都没打算放过。
如今的郅玄已非吴下阿蒙,也不是任人欺凌仍要隐忍的病弱公子。他是西原侯,是西原国国君,是代人王牧守一方的大诸侯!
他手中财帛巨万,麾下兵强马壮,胆敢挑衅他,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西原国上下素来强横,敢在自己面前蹦高,不砍几刀就不知道西原国的道理怎么讲!
中都城。
郅玄手肘撑在桌案,单指曲起抵在上唇,另一只手置于案上,手指一下接一下敲击,声音十分有规律。
这是他考虑事情时的习惯。
突然,敲击声停止,郅玄眯起双眼,舌尖扫过牙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出面的氏族不足为惧,最重要的是他们背后之人。
针对东梁国的下作手段,郅玄可以调动军队发起国战,把东梁侯的所作所为写进檄文,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目标换成人王的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太子,情况就截然不同。
身份的特殊性注定他不能轻举妄动,没有万全的把握也不能把事情摆到台面上。但这不代表他会忍气吞声,当做事情没有发生。
想要对付他大可以真刀真枪,为难一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孬种!
如果对方直接和他摊牌,甚至像东梁国一样对他使手段,郅玄尚不会如此生气。令他震怒的是对方畏首畏尾,不敢直接找上他,而是借原桃生事,还自以为做得聪明,简直无耻之尤!
将妹妹远嫁本就气不顺,出嫁没多久就遇上幺蛾子,这些人分明是撞到郅玄的枪口上,注定被轰得连渣不剩。
不能明面上动手,可以用别的办法。
郅玄面带冷笑,手指划过绢上的名字,心中已然有了计划。
之前命狐商去密地收麻,专为攥住密氏命脉。不想密氏倒台太快,根本没来得及收割成果。如今计划搁置,密地属民仍在开开心心种麻。
除和密氏关系密切的家族,大多数密地人未受到密氏叛乱的波及。商队如期到来,收货量越来越大,种麻的人家收入颇丰,生活反倒比之前更好。
这就使得密氏倒台后,密地上下未见动乱,属民照样安稳过日子。
有个别人想要挑事也很快被镇压下去,漏网之鱼被抓到,立刻就被押送到府衙,扰乱密地的计划未成功就胎死腹中。
因密地没有生乱,在多数人眼中种麻就成为生财之道。
如此一来,郅玄有了充足的施展余地,将密地的计划挪用到中都城,仔细运作一下,以财帛引太子等人入瓮,想必不是太大问题。
只是行事要谨慎,狐商等人最好不要露面,以免引起怀疑。
能切实执行又不敢随意告密的,郅玄想到一个人,之前携梁盛遗物求见自己并有投靠之意的茂商。
用他有些冒险,可却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郅玄考虑再三,亲笔写成书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回西都城,亲手交给府令。接下来的事无需他出面,府令自会安排下去。
茂商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但也注重承诺。
求见郅玄之后,他一直留在西都城,始终没有离开。
依照郅玄的吩咐,府令会交给他一份名单,他将重新组织起商队,前往名单上的地点收麻。收购价格比市面高半成,量又大,足够令当地人趋之若鹜。
如无意外,尝到甜头的人会和当初的密地人一样,逐渐减少种粮,开始大批种麻。
茂商不会知晓背后的目的,单以密地的情况看,只会认为这是郅玄对他的考验,在收麻时必会不遗余力。
不过郅玄也清楚,计划再是周密也难保万无一失。
当初在密地收麻也曾引人怀疑,碍于眼光限制,没能翻出郅玄的真正目的。如今目标换成中都城氏族,郅玄不认为事情定能一帆风顺,中途出现问题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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