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和赵颢亲密无间,却无法接受对方越过界限。
赵颢发现这一点,衡量之后,没有再一次触碰,而是果断收回手,不想引起郅玄不愉。今后或许会有试探,但以两人目前的关系,他无意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直觉告诉他,带来的结果他绝不会乐见。
赵颢没有再越界,郅玄也未再纠结,此事就此揭过。
侍人提来食盒,赵颢和郅玄一同用膳。
膳后,赵颢没有离开,而是和郅玄商议,宴上饮用的果酒是否能出售给他,还有方才食用的菜干,他也想购买。
是为北安国还是赵地?郅玄问道。
有何不同?
君以为呢?郅玄不答反问。聪明人卖什么关子,他不相信赵颢不知道。
赵地。赵颢笑了,倾身靠近郅玄,可否?
可。郅玄也勾起嘴角,玩笑地挑了一下赵颢的下巴,为君,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果酒可以暖身,菜干可以补充营养,对军队来说绝对是重要物资。郅玄清楚这一点,赵颢也是一样,否则不会想要购买。然而,货物供给北安国还是他本人,必须加以明确。不同的交易对象,价格和能交易的数量均有不同。
郅玄不担心赵颢会言行不一,如果他表面一套背地一行,就是违反氏族的行事准则,对他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对北安侯和世子瑒也是一样。
今年数量不会太多,明年可以供应赵地全境。郅玄道,另有一种豆芽,冬日可生,君如有意,可将方法告知。
赵颢愣了一下,诧异道:当真?
他吃过豆芽,也曾感到好奇此乃何物,为何能在冬季生长。只是秉持氏族规矩,郅玄没有主动提,他也压制住好奇心,没有开口询问。
不想郅玄今日主动提起,还要将培育方法告诉他。
当真。郅玄颔首,道,只是价格颇高。
方法不能白给,两口子也要明算账。为避免家庭矛盾,更要算得清楚明白。
何价?赵颢问道。
我知君有采石场,我要筑造新城的全部石料,再加五百奴隶,可以是狄人,但要老实的狄奴。郅玄开出价格。
可。赵颢没有还价。事实上,郅玄提出的价位远低于他的心理预期。更准确点说,这笔买卖对他相当划算,几乎不要多少成本。
郅玄也是一样。
生豆芽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掌握方法,连孩子都能做到。他不过是超前一步,有先于这个时代的知识。
等旁人想出其中诀窍,秘密就不会再是秘密。
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人,否则吃亏都还蒙在鼓里。
经验告诉他,与其捂着不放,不如拿出来交换。一个方法就能换来大批石料和五百奴隶,他绝对是赚了。
两人商谈愉快,很快敲定这笔生意,当场书写成文,一式两份,各自保存。
任谁都不会想到,郅玄和赵颢成婚后第一日,既不是你侬我侬,也不是相敬如宾,而是一起吃了一顿饭,然后谈成一笔买卖。
两国史官记录此事,都是许久无法落笔,最终还是实事求是,将实情录于笔下。至于后人如何评说,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接连两场晚宴,西原国的果酒彻底打响名头。
宴会之上,各国使臣纷纷向郅玄请求,希望能大批购买果酒运回国内。如果条件允许,还希望和郅玄达成长期的交易。
考虑到和王子淮的买卖,郅玄没有全部答应,仅挑出三分之一,全部是已经依附的诸侯国。
谢君上!达成所愿的使臣喜出望外,当夜就写成奏疏,派人快马加鞭送回国内。
未能达成交易的使臣颇为气馁,他们完全可以想象,错过这次机会,意味着错失多大的财富。
奈何郅玄主意已定,不容更改。
失望的使臣只能偃旗息鼓,决定回国后全力劝说国君,尽早下定决心投诚。稍有政治眼光就能看出,郅玄统治下的西原国将会何等强盛繁荣。
黄金大腿近在咫尺,扑上去抱紧才是明智之举。继续犹犹豫豫摇摆不定,结果就会像果酒生意一样,眼睁睁看着别人大口吃肉,自己连汤都喝不上。
宴会结束之后,使臣队伍陆续启程。
有人满载而归,有人一无所获。
对依附西原国和北安国的诸侯国来说,此行自是大有收获。于其他国家而言,今后都要绷紧神经。难保这些依附国不会狐假虎威,翻出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借机上门找麻烦。
另有数个国家,国君接到使臣的奏疏,迅速下定决心,祝贺队伍尚未归国就派出行人,携带正式国书赶来草原,表明投诚之意,希望能依附两国。
对此,郅玄没有全盘接纳,而是暂时压下,进一步了解该国情况才做出决定。
赵颢和世子瑒身份所限,不能专断,需要派人护送来人去往北都城,由北安侯做出决断。
日子一天天过去,为筛选投诚的诸侯国,郅玄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赵颢也是一样。世子瑒动身启程后,连续有北都城来人,他要处理的事情更多,每天从早忙到晚,连吃饭都像是在打仗。
这种情况下,两人偶尔才能见上一面。见面后来不及多说,两三句话就哈欠连天,沾枕即眠,完全无心去想别的。
成婚至今,两人不太像是伴侣,反倒更像志同道合的室友。
好不容易有一天空闲,郅玄躺在榻上不想起身。本想多睡一会,脑子却不受控制,想的不是政务就是军务,要么就是生意,总之,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单臂搭在额前,郅玄不由得叹气。
他果然是个劳碌命?
正叹息时,腰间忽然一紧,侧头看过去,就见赵颢正半撑起身体,单手托着下颌,双眼半睁半合,目光扫过来时,透出一股子魅惑和慵懒。
郅玄不想说话,他身体很疲惫,大脑却在不停运转,既疲劳又精神,连他自己都感到无奈。
腰侧有些痒,郅玄眯起双眼,凝视赵颢片刻,顺着内心的想法探出手,握住一缕悬在肩头的黑发,将对方拉近,旋即一个翻身压了上去。
赵颢眼底闪过笑意,双臂用力,两人的位置瞬间颠倒。
长袖垂落榻边,鸦色披散。
郅玄有些懊恼,美人如玉,奈何力气太大,呜呼!
声音传到室外,守在门旁的侍人摆摆手,示意端着洗漱用具的婢女退下去。自己也退后两步,眼观鼻鼻观心,不发出半点声响。
廊下卷过冷风,风中夹着碎雪,落在木制的地板上,留下点点暗痕。
遇风吹过,侍人婢女并不觉得冷。他们的外袍内都穿着毛衣,脚上套着足袜,走廊转角处还立着火盆,足以驱散冬日的寒冷。若不是城外的茫茫雪原,他们都快忘记自己不是在中原,而是身处草原腹地。
郅玄和赵颢在内室消磨半日,许久才起身唤人。
侍人婢女鱼贯行入,熟练地伺候两人洗漱更衣。
少顷,两人至前室,侍人抬来一只造型奇特的铜锅,放在提前备好的地炉上。
婢女提着铜壶上前,向锅内注入熬煮过滤的肉汤。
另有数人送上食盒,端出大盘羊肉、牛肉和鹿肉,还有切块的豆腐,或煮或煎的禽蛋,以及大捧的豆芽。
赵颢看着这些食材,不免有些诧异。
郅玄简单解释之后,执长筷夹起一片羊肉,在锅内涮了几下,肉变色后捞出,蘸上特制的酱料送到嘴里,肉汁浸透味蕾的刹那,不由得眯起双眼。
好吃!
他不过偶尔提了一句,厨就记在心里,还专门做出火锅,熬煮汤料。虽然没有辣味,一样令人食指大动,在冬天吃上一顿,称得上是一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