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冠服皆备,唯缺神鸟佩。府令道。
虽然不是必须佩带,身为一个尽忠职守的老仆,也要防患于未然。
提起神鸟佩,不免想起赵颢。
郅玄瞅瞅府令,见其眼观鼻鼻观心,确定只是在提醒他,才道:不是必须,换一块就是。
诺!
府令领命退下,郅玄看着房门,抬手捏了捏鼻根,不明白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府令又不知道他把玉佩送了谁。
就算知道又如何?
分明就是一场误会!
两天时间匆匆过去,上朝当日,郅玄身着黑袍,戴玉冠佩玉带,早早登上牛车,去往国君府。
他来得已经不晚,走进殿内时,除六卿之外,有资格上朝的大夫已经坐满。
看到郅玄,众大夫陆续起身见礼,等郅玄回礼后就坐回到原位。数十人齐聚一室,除衣袂摩擦声,竟再不闻半点声息。
少顷,六卿陆续抵达,看到殿内的郅玄,并未现出惊讶之色。
郅玄即将就封的消息不胫而走,城内氏族俱有耳闻。加上陆续运到的物资,以及奉命迁往郅地的国人,更加坐实这个消息。
公子玄戍边,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对其能力的肯定。加上郅玄嫡出的身份,有超过半数的氏族开始相信,待到郅玄戍边归来,将是板上钉钉的世子。
正因如此,密氏兄弟始终阴沉面孔,密纪不善地盯着郅玄,被密武牢牢按住,才没有当场发作。
粟虎身为正卿,位置在众卿大夫最前,甚至超过郅玄。作为嫡出的支持者,他向来对郅玄态度不错。
郅玄却无法肯定,经过今天,这份善意还能维持多久。
卿大夫到齐,鼓乐声起。
简单的音调,加入鼓声,别有一种庄严厚重。
脚步声传来,西原侯步入室内。
郅玄和众卿大夫一同起身,依礼拜见国君。
起!
礼毕,众人落座。
郅玄挺直腰板,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不用抬头也知道,看过来的是西原侯。
我儿上前来。西原侯开口。
诺。郅玄起身走出队列。
戎狄每岁侵扰,边患不绝,牲畜不肥,地难丰产。我子玄勇武,一战斩酋首。今赐丰、凉二地,合郅地,命其戍边,清扫胡患!
西原侯这番话铿锵有力,众卿大夫早闻风声,并不感到惊讶。
玄领命!
郅玄俯身行礼。
西原侯没有叫他起身,而是继续宣布调拨给他的人手,以及赏赐的粮食、金绢和牛羊等。
听到赏赐中有皮甲和武器,卿大夫之间出现少许议论。
待西原侯宣布,郅玄领三地,将建立新军,独立于三军之外,不归六卿统辖时,议论声瞬间消失无踪。
新军?
众人只听说郅玄就封戍边,从来没有听说他要建立新军。思量此举背后的含义,不只手握三军的粟虎等人,连不掌军的范绪都微微变色。
第二十七章
要么满盘皆输,要么沦为他人的棋子,该如何选择?
郅玄的答案是,一个都不选!
往前走是万丈深渊,向后退是悬崖峭壁,前后都是死路,没长翅膀飞不了,索性原地挖坑,走地道!
没誰规定必须从地上走吧?
地上既然没路,他给自己挖条路总行吧?
在众卿大夫陷入沉默,各种隐晦目光聚集而来时,郅玄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一刻的死寂。
君上,玄有一请。
我儿尽管道来。西原侯心情不错,以为郅玄是想继续讨要物资,只要不过分,他都不会拒绝。
禀君上,玄自幼顽劣,才疏学浅,无治政之能。仰赖先祖庇佑,侥幸得功。君上恩重,赐三地,以玄戍边,玄不敢辞。然玄惭愧,治三地尚要仰赖他人,何言建成新军?
郅玄这番话一出,西原侯眸光微凝,众卿大夫也纷纷侧目。
按话中的意思,莫非他要违抗君上旨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军权?
虽然新军会令六卿忌惮,使他在朝中寸步难行,但他终归是原氏嫡出公子,这般退缩一样会为人诟病。
议论声短暂响起,遇粟虎等人目光扫过,声音迅速消失。
我儿不愿掌军?西原侯沉声道。
君上旨意岂敢违背。玄出自原氏,又岂敢堕先祖之名?郅玄刻意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面向粟虎等人,一一施礼之后,才继续道,玄之请,建新军一事,还望诸君援手。
见郅玄如此行事,西原侯面色微沉,案下的手慢慢收紧。以粟虎为首的六卿反应稍有不同,但无一例外,对郅玄的提议都颇感兴趣。
公子希望我等如何相助?粟虎开口道。
玄不才,手下无能治军之人。且封地人寡,莫言甲士,卒伍亦难征召齐全。望中军将能派人指点,不吝加以援助。
郅玄这番话出乎所有人预料,尤其是西原侯。他自认新军一事算无遗漏,未料想郅玄竟能以此种方式破局。
国君不欲六卿插手新军,郅玄偏要反其道而行。此举固然会埋下隐患,却是当下唯一能摆脱困局的方法。
更何况他没有说谎,他连属官都没有,治理封地都要依靠从朝中借调下大夫,建立新军更是两眼一抹黑,自然需要找人帮忙。
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没有相关的专业人才,队伍能拉得起来才怪。即使拉起来,战斗力也堪忧。别说和诸侯国的正规军相比,连军中役夫都未必及得上。
何为将才?何为帅才?何为庸才?
若无此等区别,历史上又怎会有一将无能害死三军之言?
当然,现在提这些尚早。
郅玄的目的很简单,分出部分军权稳住六卿,再从对方手里讨点好处,尽可能快的搭建起军队框架。
这么做的后果是,新军建成之后,势必会产生新一轮权利争夺。但那也是今后的事。就目前而言,分出利益保全自身才是重中之重。
西原侯的意图不会有人不清楚,即使清楚,如果郅玄被权利冲昏了头,同样会遭受氏族打击。
郅玄主动分出军权,无疑是违背西原侯本意。但他理由得当,请求合情合理,西原侯若是反对,举朝皆敌的就不再是自己。
氏族敌视新军,无非是因为插不上手,还不好轻易反对,否则很容易被抓住把柄,扣上阻挠戍边驱胡的罪名。
郅玄主动开口,让他们能光明正大安插人手,额外得到一部分军权,还不会背上恶名,这样的账没有人会算不清。
公子当真如此想?令人意外的,继粟虎之后,开口的竟是栾会。
自然。郅玄正色道。
善!粟虎笑着拊掌,爽快道,公子所虑确实,郅、丰、凉三地合不及千户,实难成军,何言戍边。公子既然开口,我等不当推辞。
说这番话时,粟虎根本没去看西原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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