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夏冰全面崩溃了,他放开了陈重,去屋里找东西。找什么?不知道。他到处转悠,哭着找啊找,可能是找陈重的一线生机,可能是找自己的一线希望。最后他走到了郎健面前,齐小宝吸着鼻子看过来,夏冰小孩儿似的扑进了教练怀里。
怎么办啊?他问教练,陈重挨咬了,我不想他死。怎么办啊教练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吧,咱们还有什么药吗?有药吗?
他一边说,一边晃郎健的身体,从小训练到今天,没这么和教练哭过。
郎健老泪纵横。
夏冰是队里最坚强的队员,也是队员们的主心骨,调动能力强,发挥稳定,从不轻易认输,即便在起跑条件不优越的情况下,也曾经顺利翻盘。恋爱失败了,还吃了处分,也没影响他的笑容,没有缺过训练。
第一次,哭成一个小孩儿。
可是他也只能揉着夏冰的头,任泪水流下来。他不敢告诉孩子实话,告诉他已经没有药了,没有任何药能救陈重。
你陪陪他吧。郎健把夏冰推直了,生怕这孩子一下子倒下,他时间不多了,你好好陪陪他。
可我不想他死。夏冰抹着眼泪,教练你救他,你一定能救他,咱们把他救好
去车顶上,陪陪他吧,别让他孤单。郎健狠着心说,去吧。
能不能用这个捆着我?陈重从储藏间走出来,手里拿着轮胎的防滑链,这个东西,我自己戴上。
除了防滑链,他还拿上了德牧的金属嘴罩。他把棕色皮革的带子调整好,然后罩在了自己的脸上,把嘴的部位,全方位罩住。
他怕自己变异后咬到夏冰,也怕夏冰再亲自己。
你们捆上我吧?陈重戴好嘴罩,冲梁初和平豪说。他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和大家告别。还想再抱抱德牧,可是德牧明显想要咬他。
梁初和平豪面面相觑,没法对兄弟做这种事。
我来。郎健把夏冰放开,狠着心,用碗口粗的捆轮胎的铁链,把陈重的上半身一圈一圈地绕上,再用搭扣锁死。然后他去卧室,把通往车顶的折叠台阶拉下来。
你们上去吧。郎健想给他们留一些私人时间,时间真的不多了,好好他想说好好告别,可实在说不出来,不舍得捅他们的心,好好说说话。
说完,郎健别过身,擦了一把眼泪。
谢谢教练。陈重上半身没法动了,我不在,你们照顾好夏冰。他喜欢吃零食,你们别不给他。
郎健点了点头,使劲儿地瞪眼睛,忍着泪。去吧。
谢谢教练。陈重看向了夏冰,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台阶,去了车顶。
夏冰捂着眼睛,不能面对这一切,可还是脚软着上了台阶,走到了车顶。
外面的温度很低,大概只有零度,他却感觉不到冷了。路灯离他们很远,看不清楚陈重的脸,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陈重是笑着的。
他走过去,想要抱住陈重,可是两条腿没有力气了,直往下滑。他一往下滑,陈重就想抱住他,可是胳膊牢牢固定在身体两侧,只能随着夏冰的身体往下滑。
两个人面对面地跪下了,面对面看着。
夏冰抬起胳膊,最后一次抱住了陈重。你没事,你真的没事,你相信我,等过几天伤口结痂你就好了,我还没带着你滑冰呢。
他们说话时嘴边都有白气,再加上夏冰哭得急,白气呼得也急。
一团一团的白气,从他们的嘴边往外冒,都是一句一句说不完的话。
陈重却摇了摇头。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我再看看你。其实
夏冰一下抬起了头,还想动手解开他的金属嘴罩,不要这个,他不要这个,他要和陈重接吻,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他也希望陈重记住自己。
你别摘它!陈重往左一躲,威胁人的事,自己也会,你要是亲我,我就跳车。
不远处,还有几个丧尸走过。他们连最后的告别都是悄悄的。
夏冰不敢摘了,怕陈重真的跳下车,带着铁链走进黑夜里。他想和陈重说很多话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走之后,你别自责。陈重太了解夏冰,重新找回了说长句子的感觉,被人耐心聆听,被人用心期待,其实我在别墅里,被郑平用针头扎过了。
夏冰立刻在他脖子上乱摸,果真,有一个出血的小针口。
他的针头上全是血,应该是从丧尸身上抽血的时候,留下的。陈重用脖子去贴夏冰的脸,我早就感染了,不光是咬这一口。
没有。夏冰用手捂住了那个小针口,捂住了就没了,没有。
我走了之后,你好好吃饭。陈重拼命地看他,记住他,你的手受过伤,要养着。防滑链你帮我拆开,带下去,明天你们还要用的。嘴罩不用帮我摘,我怕我咬了别的人。我变异之前,会从车顶自己跳下去,你不要看,我自己走。
别走,别走,你别走。夏冰摇着头说,又一个人要离开自己,把自己留在原地,他们都走了,留下的只有自己,我不想等着,你别走好不好?
我不走不行。陈重好想擦他的眼泪,我想问你一件事。
夏冰抱着他点头,又摇头。你别走。
你能不能当我男朋友?陈重抓紧时间问,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喜欢我?
夏冰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疯狂地点头。
他知道陈重的时间已经快没了,他们的时间快没了。没了之后,陈重就要离开自己。
可是他离开之后,要去哪里啊?他走出路灯的探照范围,戴着嘴罩走进黑夜里,就再也不会回头了。他孤孤单单地游荡,会不会有那么几个瞬间,想起曾经有一个人,给他写过那么多的信,叫他小种子。
他会不会遇上坏人啊?别的丧尸会不会欺负他啊?他会不会一不小心掉进湖里,沉下去,再也浮不上来啊?自己去哪里找他,去哪里才能找到他啊?夏冰点着头,抱着陈重的肩,控制不住地哭出来。
上一次,他还有力气去亲陈重,这一次,真的面临最后时刻,他只剩下撕心裂肺。
他只想抱着陈重,哪怕他变成了丧尸,自己也能抱着就行。他紧紧抱着,陈重的身体在他怀里颤抖,剧烈挣动几下,就不再动弹。
陈重?陈重!陈重!夏冰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直到陈重的身体变得冰凉,僵硬,他才敢去想,自己的小破孩儿是不是死了?
没有人再回答他。
死了也抱着吧,不让他一个人孤单走黄泉路。夏冰解开自己的拉锁,用里面温热的T恤紧贴他的身体,去暖他。就着这个姿势,陈重倒在自己怀里,夏冰不敢走,不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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