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行为一直持续到了十二点一刻,那些兽眼人才像是全体收到了无声的指令一般,骤然安静下来。紧接着,他们如之前来时那样,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走向了密林深处。
叶鸽看到那些兽眼人要走,立刻在谢臻手心中问道:先生,我们跟上去吗?
谢臻却毫无动身的打算,只是摇摇头:不急,我们先去庙里看看。
说完,两人就一直等到所有的兽眼人走光后,才谨慎地走向小破庙。
不同于兽眼人受到的阻拦,叶鸽与谢臻十分顺利地就进入了庙中。
叶鸽睁大眼睛,尽量仔细地望着眼前的屋子,正如谢崇祖之前描述地一般,这小庙确实是四壁徒徒,唯有中间的案台上,供奉着一尊与人等高的石像。
叶鸽在谢臻的允许下,向着石像又走进了几步,方便他看得更清楚些。只见那石像虽然表面多有破损,但仍可以辨认出,他身上穿了官袍一类的衣裳,左手拿着册子,右手拿着笔,若放在平时,叶鸽必然将它认作是个判官。
鸽儿看出什么来没有?自从走进小庙,谢臻也一直端详着那石像,半虺烟杆有意无意地抵在嘴边,他看着叶鸽那认真的模样,不仅轻揉他的头问道。
这许是个判官,叶鸽见谢臻问了,便匆匆拉着谢臻的手,皱了皱小鼻子思考着写道:但又不是特别像,总之跟我在旁的判官庙里和唱戏扮相里看到的,并不一样的。
是,这确实是个判官,但却不是个普通的判官,谢臻点点头,奖励般地用手指点了一下叶鸽的鼻尖,而后解释道:我们平时所见的判官,多不过是钟魁,陆判一类的角色,他们乃是判人的。
但这一尊石像,虽也是判官,但他判的却并不是人,而是妖,这是一尊妖判。
妖判叶鸽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字,目光不禁又落到那石像的脸上,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对黑洞洞无珠的眼眶。
起先他想着,这石像的眼珠,大约是用什么名贵的石材做成的,所以才会被小贼偷去卖掉,这在山下也是常有的事。
但经过谢臻刚刚这么一说,叶鸽也凭本能地感觉到了,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那他的眼睛,为什么会被人挖掉呢?叶鸽在谢臻手上提问道。
妖判是专门用来判妖镇妖的,有人不想让他镇了,自然会毁了他。谢臻的拇指摩挲着烟杆说道,临了,他却又冷笑了一声:只是他贪心不足,既想释放妖物,又想将这判官收为自用,所以才只挖了他的眼睛。
镇守妖物?叶鸽很快就想到了那些兽眼人,他试着理顺起了这件事的经过:也就是说,起先这里有妖,然后被妖判像给镇住了,然后有人想释放出妖物,所以就挖了他的眼睛
那些兽眼人这么恨这座小庙,就是因为曾经被它镇压吗?
大约就是这么个缘故,谢臻边说着,边上前,用手中的烟杆轻轻敲了两下石像:不过,我猜还有别的原因。
叶鸽眨眨眼睛,刚要问是什么时,却被谢臻拉住了手:走吧,我们再去看看那些兽眼人。
那这座石像呢?叶鸽有些懵,他明显能感觉到石像与小庙还能挖出更多的事,很是不明白为什么谢臻会突然又要去看兽眼人。
石像,谢臻细眸微抬,再次看向那没了双眼的妖判雕像,而后对着叶鸽轻笑一下:且还不及呢。
这里的小庙与石像,处处都透露着古怪,但当谢臻试探时,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气息。谢臻将手中的烟杆转了个头,收回袖间,心中已做出猜想。
要么,这石像被剜去双目后,就真的已经废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谢崇祖前一晚的经历就明显是说不通的。
那既然如此,就很有可能是第二个原因--时候未到。
第21章无眼判官(九)
谢臻与叶鸽说过自己的猜想后,两人便走出了破庙。极淡的烟雾再次从虺龙头处漫出,将他们引入了更深处的密林里。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走太久,很快就跟上了兽眼人的队伍。
遇到女鬼-进入小庙-发现判官,这是谢崇祖还能记得的事,但谢臻想要知道的,恰恰是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两人又跟着兽眼人走了一段路,前方的视线豁然开朗,再无树枝的阻拦,清冷的月光落了下来,照映着那散落在半山上的小村落。
那些兽眼人们,脚下没有任何停留,继续排着队走进了村子中,而后像是早已分配好了似的,毫无争抢、熟门熟路地各自走进了一间间矮茅屋里。
紧接着,那些小茅屋中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了灯,原本黑暗的村子,无声地被照亮了。
只是看着这些灯光,叶鸽非但没有感觉到温暖,反而只觉得十分诡异。
那些兽眼人真的需要灯光吗?叶鸽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那么这些灯光,又是给谁准备的呢?
这几天沧城那边修路,老是能碰见在这边山头上迷了路的人早晨,农妇的话不时地回荡在耳边,结合着眼前的情形那个,不由得令叶鸽打了个冷颤。
冷吗?谢臻摸了摸叶鸽的手,此刻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入村子,而是藏身在村外的树丛里。
叶鸽摇了摇头,犹豫着要不要把刚刚的想法说给谢臻听,这时候,他们右侧并不算近的密林间,突然传来了匆忙而又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几个人混乱而狂喜的叫喊:师父!前,前头有个村子!
太好了,快,快点过去啊!
叶鸽与谢臻循声望去,竟是万亨观点望安老道并他那两个徒弟,正十分狼狈地从树林中逃了出来。
由于隔了一段距离,谢臻还未来得及阻拦他们,就见着那师徒三人一头冲进了村落里,大喊大叫着求人放他们进门。
很快,就真的有一扇门开了,师徒三个立马一窝蜂似的扎了进去。
叶鸽抬头,有些担忧地用眼神问着谢臻该怎么办。
谢臻却只是摇摇头,示意他先不要着急。
此事倒也不是谢臻冷血,只是他想着,既然宝莺与谢崇祖二人都只不过是受惊过度,那想来老道他们也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的。
我们悄悄过去看看。谢臻附在叶鸽耳边说道。
叶鸽点了点头,跟着谢臻小心翼翼地走进村子中,而后绕到老道他们进的那户农舍的后方柴堆旁,透过窗户,恰好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几位道长想必也是迷了路吧。这家里共有四口人,一对夫妻,两个孩子。他们身上都穿了普通粗布的棉袄,大人们招呼着客人,两个小孩就在一旁玩着石子木块。
他们的眼睛朴实而明亮,丝毫看不出有任何阴暗的情绪,更看不出兽形的痕迹。
望安老道在山里冻了大半晚上,此刻进了屋子,见了活人,精神上也缓过些来:也,也非完全如此。
贫道与弟子是听闻最近此处常有异事,恐,恐是什么妖物伤人,才来勘察一番的。
哦,那是道长高义!那对夫妻听后,立刻连声称赞着,而后问道:那不知道长,可寻到妖物了?
望安老道听到被人夸赞,不由得又露出了本性,用还有些僵硬的手,摸着胡须说道:虽耗费了一番心力,但那妖物已被贫道降伏,尔等日后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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