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之灵盯着殷寒的眼睛,仿佛看穿了她的一切,逼近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一直很不安吧?你害怕别人对你好,你更害怕你开始因为这份感情对别人有了回应。你是如此恐惧失去信任的人,以至于你把所有接近你的人都赶走,伪造出你傲慢的假象来。
但是你只是个孤独又害怕的小女孩而已。你害怕你爱上任何人,这样你就要承担失去他们的风险,你很清楚自己受不了。
殷寒猛地一把拉住了宿之灵的领子,几乎把她整个拎起来,咬牙说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是欠打吧,我看你就是最近没挨打
宿之灵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确定你打得过我吗?鼻子上的伤好了吗?
殷寒猛地一噎。
她躲开了宿之灵的目光,说道:你别想太多了,我纯粹就是看不起你。你的存在让我恶心。
宿之灵耸了耸肩,说道:我还挺喜欢你的。
殷寒不想在和她一起呆下去了。
她转身掉头就走。
她在这个人身边简直无法呼吸,那一刻她怀疑自己的哮喘又犯了,她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宿之灵在她身后喊道:喂!你什么时候决定真正做你自己的时候,我们做朋友吧!
殷寒快速地大步向前走着,猛地回过身,对着宿之灵比了个中指,吼道:滚!
宿之灵又被殷寒骂了,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目送着她远去。
她来到了教室,这时候华温已经在座位上了,对她说道:今天古文课考试,准备好了没有?
没有。
宿之灵对古文什么都不会,果然考试分只得了四十分,当场就被梁雅音赶出教室去了。
她无聊地站在教室外面,透过门的缝隙,看着梁雅音给学生们上课。
宿之灵心想,梁雅音这人可真有意思,白天是正经严肃一丝不苟的老师,在黑板上一笔一划的写课文内容;晚上是笑容浪荡的调酒师,在酒吧里肆意地对未经世事的小女孩露出蛊惑的笑容,真是让人搞不清楚,哪个才是她的真性情。
宿之灵没想错,到了上午第二节课,宋柔果然来学校闹了。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宋柔闹的是学校的补助金没有下发,却没有闹女儿夜不归家。
这可就奇了怪了。
宿之灵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外,向门里瞥着和校长吵架的宋柔,宋柔不断地说你们断了我和我女儿的生活来源,宿之灵忽然意识到,她没有说的是我女儿没有把钱给我。
她甚至都没有提起宿之灵昨天没有回家的事情。
宿之灵了解宋柔,她很清楚自己一晚上没有回家,宋柔一定气得要死,但是宋柔一个字都没有提起。
宿之灵这才明白过来,在宋柔眼里,女儿夜晚不归是极大的丑事,她就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她也不能提起这件事。
就在这时,忍无可忍地校长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对宿之灵说道:白晓,进去。
宿之灵只好走了进去。
宋柔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看都没看一眼宿之灵。
校长说道:宋女士,现在我让你的女儿给你解释解释,这笔钱学校到底有没有给她。
校长转向了宿之灵,问道:学校的补助金,是不是月初就打到了你账上?
宿之灵点点头,说道:是。
校长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把钱拿给你妈妈?
宿之灵说道:因为我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妈快把我吃空了。
她开始一笔一笔数着家里的账:她不愿意出去找工作,却还要拿我的补助金买各种东西和邻居攀比,一月份的时候我急着买教辅,家里缺一分钱都没有了,因为她拿了后半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枚宝石戒指,就为了向别人炫耀。
二月份的时候家里断了供暖,我去查家里的账,她换了新手机,别说供暖了,饭都吃不饱。
宿之灵说道:这笔补助金,是国家发给我、让我能成长为一个社会有用的人,所以我决定自己用这笔钱,我从家里搬了出去,从现在起我不需要我母亲的照顾,如果她再来纠缠,我就向国家上诉申请更换监护人,因为她没有能力照顾我。
宋柔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宿之灵说道:我不需要你了。
宋柔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哭着对校长说道:您听听,您听听她说的这都是什么话,这是她应该对生她养她的妈妈说的话吗?
宿之灵说道:你是生我,但是你没爱过我。
宋柔大哭起来:我怎么可能没爱过你?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宿之灵说道:你每次都说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但是你没有说的是,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来看待过,你把我当成你身体一部分。
宿之灵用不屑地目光看向了沉浸在自己悲剧世界里的母亲,一字一句地说道:而这种感情不是爱。你只是想占有我,把我塞回你的子宫里去,我做任何违背你意愿的事情,你就说是为我好,逼着我服从你的想法,你从来不相信我有自己的意志,能有自己的选择,一旦我做出了这种事,你就指责我不忠不孝,但是你不肯承认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宿之灵很清楚地记得白晓的日记上写着的句子。
你从来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
她还想说更多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老师慌慌忙忙地冲了进来:校长,警察来了。
全是配枪的高级武警,他们、他们说要把殷寒带走调查。
第75章青色柠檬9
殷寒消失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她家里破产的消息传遍了学校,她的父亲入狱,后妈一直在拿剩下的钱打官司,但是没人知道,殷寒去了哪里。
三天后,殷寒回来了。
她过去一尘不染的校服上满是污渍,到处都是褶皱,她也没有心思注意这些,背着她被水泡了的书包,沉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没有人去安慰她。
班里的女生要么就是一直不喜欢她,要么就是被她欺负过,男生里头要么就是被她的小团体打过,要么就是害怕自己扯上干系,也都躲得她远远的。
就在这时,裘星汉走进了教室,他看了一眼殷寒,把手里的早餐放在她桌子上。
殷寒愣了一下,抬头看他,眼睛里带了一丝感激,说道:谢谢
然而,她打开袋子一看,却见纸袋子里是几个发霉的包子,上面沾满了尘土。
殷寒这才想起来,三天前的早上,她是怎么把裘星汉递过来的早饭打翻在地上,他又是如何沉默不语地捡起了一切。
裘星汉说道:别误会,我不是想奚落你的落魄。我只是想让你体会一下,哪怕是万分之一的体会一下,被人把一颗真心踩到地上是什么感受。
殷寒咬了咬干裂的唇,忍住了即将滚落的眼泪,忽然抬起头,咬牙笑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在乎吧?
她的恶毒像是一把利剑,从那落魄里破胸而出:你不过就是一个假装自己很阔在舞厅跳舞的废物,你以为我真的在乎你?你以为我真的在乎你的感受?我和你说,你根本一文不值
裘星汉猛地抬起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他失望地看着殷寒,说道:你教会了我一件事,恃强凌弱是不对的。我不该打你。
他说完,又打了殷寒一巴掌,咬牙说道:可是我真的好想打你。
殷寒本来这几天就既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得到休息,他这一巴掌打得狠,剧痛猛地袭来,殷寒直接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殷寒猛地从医务室的床上惊醒的时候,整个医务室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白色的墙面上趴着一只小小的飞虫,整间屋子只有这一个活物。
殷寒一瞬间感觉到寂寞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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