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大和尚心头一跳,立时睁眼望来,只是这么一眼,几乎就将眼睛都瞪出了眼眶。
第284章无题
饶是见多识广心境几如古井一般的清泉大和尚,见了净涪指尖处的那一缕紫色道气,也都禁不住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半响才又拿眼看去。
可哪怕是定睛再仔细望过,那一缕紫色道气仍旧如同它最初被净涪取出的那样,飘渺朦胧如同紫雾,仿佛更似朝霞。而在这一缕紫色道气之中,又有一道光影若隐若现,仿似海市蜃楼,虚实无定,似真似假。
但光光只是一道光影,就足以令窥见它的人心头颤动,更禁不住掉下泪来。
清泉大和尚拉起衣袖往脸上一抹,待到他再将手放下来的时候,除了他那衣袖上的一片暗色之外,脸上倒是干干净净的看不出什么来。
他也不理会旁的,只凝望着净涪手中的那一缕紫色道气,久久未能移开目光。
那就是,本性灵光啊。
久闻大名,却始终未能有缘得见的本性灵光。
清泉大和尚兀自在心底感叹着,却也明白,净涪手上的那一缕紫色道气,其实也不是真正的本性灵光。
真正的本性灵光只在生灵的真灵之中,恒久不变,经世不灭,不增不减,不垢不净。生灵久经修行,壮大本我,又得拨去层层迷蒙心障,方有机缘能够一窥自我的本性灵光,得见真我。
可哪怕是能走到这一步的人,也仅仅是少数。
这样的人实在太少太少,能够达到这一步的人,无不是佛门的大德高僧。这样的大德太过罕见,而清泉大和尚心知,他自己也不是。而就他了解,这样的大德高僧,天静、妙音、妙潭、妙定、妙安、妙空、妙理各大寺都有,天静、妙音两寺或许相对而言又要比其他五个大寺多一点。
天静寺是因为它作为佛门祖寺,无数年的底蕴积累给了他们这一个底气。而妙音寺……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妙音寺确实更占便宜。因为妙音寺的修行理念,就是更为贴近本性。
清泉大和尚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能够窥见自我本性灵光的人在佛门无数弟子中占据的比例简直能让人看着心酸,可净涪,却是他们所知道的,窥见自我本性灵光最年轻的那一人。
更甚至,净涪他就是在他们这些前辈的眼皮子底下晋入这一片天地的。
想到当年那一场千佛法会上连连突破甚至窥见了自我本性灵光的少年沙弥,清泉大和尚又按捺不住要在心底叹一口气。
但他终究还是按捺下来了。
窥见自我的本性灵光已经是艰难如斯,再要窥见旁人的本性灵光,那就更是稀世罕闻,千秋万古难得一见。
也幸而,净涪此时取出的这一缕紫色道气,并不是他的本性灵光。
本性灵光也根本不可能被他抽出来!
一旦抽出来,那他整个人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连隐于真灵深处的本性灵光都被人抽取出来,那他的真灵还能完好无损?
清泉大和尚修行至今,也真的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个大笑话,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亲眼旁观了。
更可况这个净涪师侄,他不是蠢人。
不过这一缕被净涪拿在手中的紫色道气虽然不是本性灵光,但也多多少少和本性灵光沾染了一点干系。
这一缕道气之上,沾染了一点本性灵光的气息。
不过清泉大和尚再一次细细查看净涪手中的那一缕紫色道气后,又忍不住晃了晃脑袋,眼中多少带出点明悟。
净涪手中的那一缕紫色道气里,那一点本性灵光的气息也不是真的,它就是净涪自己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掐造出来的。哪怕这一缕紫色道气上有着和本性灵光一模一样的气息,让人打眼看上去便觉得就是本性灵光,但其实不是。
那点气息上幻影蜃楼虽然浅薄到让人几乎看不出来,但也不是真的没有,细细观望过去的话,还是能抓到一点痕迹的。
也就是说,这一缕道气上的本性灵光气息都是净涪自己一手掐造出来的。
它非真非假,只在虚无缥缈,落不到实处。它甚至丁点用处都没有,可放在这里,用在这一口已经生成坯胎的泉眼身上,却又恰到好处。
清泉大和尚吸着一口气,看着净涪动作。
清泉大和尚的紧张以及期待并不能影响到净涪,他微微垂了脑袋望着自己指尖处掐着的这一缕紫色道气,打量了两眼后,手指一松,目送着那一缕紫色道气飘飘荡荡地浸入了那一口泉眼之中。
拦截了所有东西的胎膜一样的灵气屏障没有丝毫浮动,任由那一缕紫色道气越过界限,突入灵气屏障之中。
净意、净念和白凌心中明白那一缕自净涪指尖散落的紫色道气非比寻常,但到底眼界修为不足,看不到这一缕紫色道气的珍贵难得,只是懵懵懂懂地睁着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那泉眼中的胚胎,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净涪倒不像他们这般患得患失,他只是定睛望了一阵,目光穿透一切阻隔,看见那一个已经恢复到最佳状态的意识胚胎被那一缕紫色道气上附着着的本性灵光气息感染,一点点将泉眼里溢满的生机吸纳,开始孕育真正的本性灵光,待要塑造真灵。
不过要等到这一口泉眼的意识胚胎真正蜕变成功,需要耗费的时间很长,如无意外的话,这一口泉眼的真灵成形还得在数千年之后。
当然,哪怕耗费的时间再久,清泉大和尚、净意、净念等人甚至都可能等不到那一日,这一口泉水的意识到底还是能够化灵,所以净涪此时也已经可以和清泉大和尚道一句不负重托。
是以净涪看了泉眼两眼,便就转过身来,迎上了清泉大和尚复杂的目光。
清泉大和尚眨了眨眼睛,将眼底所有的情绪收敛殆尽,便就笑着与净涪合十点头,低唱了一声佛号,道:“既然如此,这一枚同行铭牌,便就交给师侄了。”
他手掌一翻,再度取出那一枚刚刚才被净涪交还到他手上的通行铭牌,往前一递,将它又送到了净涪的面前。
净涪看着他面前漂浮着的这一块通行铭牌,点了点头,又合十谢过清泉大和尚,才双手接过了那块通行铭牌。
清泉大和尚看着净涪随意地将他们静和寺的通行铭牌挂在腰间,便又叮嘱了刚回过神来的净意、净念师兄弟,道:“净意、净念,这段时日,你们净涪师兄、白凌师侄将在寺中挂单修行,你等多花些心思。”
净涪眉梢一动,眼睑顺着身体直起的动作撩起,看了清泉大和尚一眼。
清泉大和尚也只是笑了笑,便就转身,重新踏入了主持云房。
随着清泉大和尚的归来,主持云房的门扉慢慢合拢,最后只听“咔哒”的一声细响,门扉彻底关拢合实,掩去了清泉大和尚的背影。
净涪收回目光。
其实清泉大和尚的那一句“多花些心思”说得颇为微妙。这话如果细细琢磨过去,可以解读出许多个意思。
譬如,多花些心思招待,多花些心思结交,多花些心思学习,多花些心思修行……
这解读出来的每一个提点嘱咐,背后都有清泉大和尚的深意在,可谓用心良苦。但不知净意、净念两个小沙弥是听出了清泉大和尚的意思还是听出了可又没有放在心上更或是不以为然,总之,净意、净念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异样,仍旧如同早先一般待净涪如同最为尊敬亲近的师兄,无话不谈,无话不说,生活上更是安置得周到妥协,无一不仔细。
净涪站在净意、净念安置给他的云房门前,转头看了一眼云房不远处的藏经阁,便转过头来,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向净意、净念两个小沙弥道谢。
白凌站在净涪身后,也随着净涪的动作向净意、净念两人合十行礼,口中还道:“多谢两位师叔。”
净意、净念两人连连摆手,急道:“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说什么谢不谢的?净涪师兄修行勤奋刻苦,长年待在藏经阁的事情我们师兄弟都是听说过的,如今这云房空着也是空着,既然净涪师兄喜欢,那安排给净涪师兄就再是妥当不过了,师兄可别嫌弃我们静和寺庙小,藏经阁藏书不足才是……”
白凌自然是知道净意、净念两人没有说谎的。
事实上,打自净涪在莫国山寺那边转了一趟后,他长年待在藏经阁的习惯可谓是不胫而走,但凡听过他名号的,就没有不听过这个消息的。
想想,净涪至今拜入佛门十余年,他目前待过的佛门寺庙统共也就三间,妙音寺、天静寺、莫国山寺。哪怕算上这一回的静和寺,也就只得四间。而在这四间寺庙里,静和寺暂且不论,净涪待的时间最长的,也都是藏经阁。
净涪本身出自妙音寺藏经阁,据说他在莫国三四那边待了几年,却只在藏经阁和云房之间来回,轻易不离山寺,哪怕到了天静寺,也都是待在藏经阁的多。也难怪有人传言,净涪简直就长在了藏经阁里。
不过净涪修行这般勤奋,也难怪他修行进展神速,将一干人等远远地甩在了他的身后,令人难望其项背,只得暗自叹息不已。
第285章无题
望着站在云房中抬眼往他们师兄弟这儿看来的净涪,深觉得自家这平凡无奇的屋子就是比起往日要更亮堂更晃眼些的净意、净念师兄弟对视一眼,各自在心底下定决心要跟净涪这位师兄好好学一学!
他们也不奢望自己能够和净涪师兄站在同一个高度,但最起码的,也不能连师兄的影儿都见不着啊……
净涪望着净意、净念师兄弟那双燃着烁烁火光的双眼,虽不能完全看清他们两人的所思所想,但大体的也能摸个清楚。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迎着净意、净念师兄弟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随后,他的视线往侧旁挪了一挪,往白凌的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头望着净意、净念两人。
净意、净念俱都明白净涪的意思,但早就有所准备的净意明显反应更快,他当先一步抢答道:“白凌师侄的话,如果师兄不介意,就让他与我们师兄弟一道合宿可好?”
净涪顿了一顿,看了净意、净念一眼。
净意、净念两个小沙弥有些心虚,到底没能坦荡荡地迎上净涪的视线,各自偏移了视线的焦点。
他们师兄弟也算是心有灵犀,一个望着净涪左侧,一个望着净涪右侧,愣就是不对上净涪的目光。
难道他们还能和净涪师兄明说,说他们想要在私下里再和白凌探讨探讨如何学习佛理佛法,顺带再和他们多说说关于师兄的事?
如果他们有这个胆子,他们也就不必拽着白凌不放了,直接黏在净涪身边不是更好?
但不得不说,哪怕净涪师兄看上去平和可亲,没有什么架子,也绝对没有刻意和别人拉长距离,可他们愣就是没有哪个胆子更走近一步。
净意、净念两人是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直愣愣地将这些话拿出来与旁人说道说道的意思,就连他们的师父清泉大和尚也没有,他们就是挠着脑皮,站在原地望着净涪笑,然后看着净涪将他们送出云房。
净涪将净意、净念两人送走,又留下了白凌特意送过来的清水,便就打发了白凌离开,只留下他自己一人在这云房里。
白凌才刚转过一个拐角,忽然就被一只手拽到了一边。
他睁眼一望,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虚虚一晃就站稳身体。
他双脚稳稳站定在原地,脸上带着自然而然的笑容,合十点头向着两人道:“净意师叔,净念师叔。”
净意、净念两人匆匆点了点头,算是应了白凌,但紧接着,他们就急急张口询问白凌:“师侄,你怎么将清水送到师兄那里了?”
白凌看着异口同声脸色也是一样忐忑紧张的净意、净念两个沙弥,虚虚晃过一句,道:“师父只让我将水送过去就打发我出来了,两位师叔问这个干什么?”
净意、净念对视了一眼,便见得净意期期艾艾地道:“我们……我们……”
净意“我们”了半天,就是“我们”不出什么,净念在一旁等了半天,没等到净意的“我们”什么,便就很干脆地接过话去,道:“我们其实是怕师兄嫌弃云房布置简陋……”
白凌听得这么一句话,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按捺住了瞪他们一眼的冲动,只是问两个小沙弥道:“两位师叔怎么会这么想?难道师父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挑剔的人吗?”
净意、净念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在白凌谴责的目光下与白凌细说道:“我们也不觉得师兄会是这样的人啦……就是前段时日,有一位天静寺的比丘师兄路过,本说是要挂单的,但他在寺里转了一圈之后,当天就告辞了……”
净意、净念两人说得隐晦,很多东西都晃荡过去了,但白凌只是听了这么些虚淡的话,便能想象得出那位天静寺比丘的表情语气,他舒缓了脸色,也不强抓着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和净意、净念两人相持不下,他只是“哦”了一声便转移开话题。
“两位师叔,这儿可有休歇的地方?赶了这么久的路,刚刚又忙活了一阵,我也真的是累到不行了……”
净意、净念两人也不拉着白凌说话了,径直拉了白凌回他们那边,给白凌安置了地方让他住下。
净涪将清水留下,又将净意、净念两人丢给白凌后,便亲自挽了衣袖,拿了云房里的扫帚等物什,里里外外地仔细打扫了一遍。
虽是简单而乏味的洒扫,但净涪身上却渐渐地升起了一道金灿灿的华光,华光在净涪身上浮起,又在净涪头顶凝结,翻腾覆滚,未有定势。
这样的异像只在屋中呈现,并不能脱离出云房的位置,显化于外。而这云房里就只有净涪自己,再无旁人,是以净涪身上的异像并没有一人得以一见。哪怕是静和寺的主持清泉大和尚,这个时候也只在他自己的云房中默然静坐,并未细察。
可这样的异像净涪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他仍旧拿了那把扫帚在手,一来一回地前后收送,专心至极。
这云房虽不是清泉大和尚和净意、净念三人日常生活的居所,但也该是日日洒扫整理的,所以哪怕净涪洒扫仔细认真,扫帚来回转悠了一圈后,也只扫出了薄薄的一层尘埃。
但净涪并不在乎,他取过簸箕,将这薄薄的一层尘埃扫入簸箕里。
倒去尘埃之后,净涪又取了抹布、铜盘等物什,沾shi了抹布,窗棂、几凳、佛龛等处处又都亲自擦拭过了一遍,才将手上的抹布清洗干净,挂到了外头。
如此将云房收拾过一遍之后,挽着袖子的净涪站定在云房的正中央,垂着眼睑,默然无声。
而净涪的正前方,就是那一个供奉着佛陀的佛龛。
他站了好一会儿,才又拎了清水,往净房里走。
仔细洗漱过后,换了一身簇新僧袍的净涪闭上房门。
他站在房门边想了想,为了稳妥起见,又从他自己的褡裢里翻出一块木牌,将它挂到了门外。
如此这般之后,净涪才算是满意了。
他往佛龛里供奉了三柱清香,默然拜祭之后,便在佛龛前的蒲团上坐下,闭目沉入定境。
这一坐,就是一天。
在暮鼓敲响之前,仗着师兄的身份压下净念,又凭借着师叔的辈分压下白凌的净意踏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净涪的这个云房前,却被紧闭着的房门拦了下来。
他望着那房门上挂着的那一块“勿扰”木牌瞪眼不已,不过他到底不敢打扰了净涪,便只得摇晃着脑袋,又往法堂去。
清泉大和尚扫了一眼从堂外匆匆赶来的净意一眼,见只得他一人,也没多说什么,拿起木鱼槌子便领着众人开始做晚课。
净意扫了净念一眼,自在他自己的蒲团上坐了,拎起木鱼槌子便跟在清泉大和尚后头做晚课。
净意沙弥的旁边,还有一个蒲团。
那是净涪的位置。
为了这一个位置,净意还特意将自己的蒲团往旁边挪了挪。
不过可惜的是,一直到晚课结束,这一个蒲团仍旧空着。
待到晚课结束后,清泉大和尚扫了下方的净意、净念和白凌一眼。
净意只觉自家师父的目光在他身上顿了一顿,哪怕他的目光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力量,心脏也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
他自己心知,今天的晚课,他是有些晃神的。
不过也就只有清泉大和尚和旁观者清的白凌看得清楚,其实不单单是净意,甚至是净念,今日的心思都不集中。
都在走神!
可是清泉大和尚也没说什么,他只是看了众人一眼,便就将身前的木鱼和木鱼槌子归整到原位,起身离开。
净意、净念自己心知肚明,也不拉着白凌再说些什么,垂着头回了自己的云房,继续补上今日的晚课。
直到天边的那一缕朝霞荡开,一夜静坐的净涪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心底也没有丝毫晃动,眼神也是平静无波。虽一夜未眠,ji,ng神、身体都未见半点疲态。
更甚至,他的ji,ng神好得出奇。
也是,昨天拉出了那一缕紫色道气,既成功完成了他与清泉大和尚之间的交易,又验证了他自己本尊的神通,而今日,今日他可是能够踏入静和寺的藏经阁窥见藏经阁里那一枚刻着《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贝叶呢,他的心情又如何会不好?
净涪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便从蒲团上站起,向着身前那佛龛里供奉着的佛陀合十一礼,便推开了出了屋。
在出门之前,他转过身,从紧阖上的房门上取下那一块刻着“勿扰”两字的木牌。他将木牌重新放回褡裢中,转身出了门去。
第286章静和藏经
净涪到小法堂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见到净涪,白凌犹自可,净意、净念两位小沙弥却是有些坐不住了,抬头就想要和净涪打个招呼,可他们还没有作声呢,就被上首的清泉大和尚轻飘飘的一记眼光压了下去,安安生生地坐在蒲团上,再没有别的小动作。
净涪看着净意、净念两个小沙弥,脸上笑意一闪即逝。
其实真算起来的话,净涪到得并不算晚。他踏入小法堂的时候,寺里晨钟还没有响起最后一道呢。
所以哪怕净涪最后一个踏入小法堂,他还是坦坦然地站到了小法堂里唯一空着的那个蒲团面前,合十低头向着上首的清泉大和尚行了一礼。
清泉大和尚也是点头回礼。
待到落座之后,净涪便又是一侧头,迎上侧旁净意、净念、白凌三人的视线,点头作礼。
净意、净念两人眼中犹有雀跃之意,但因着座上的清泉大和尚,也仍旧规规矩矩地坐在蒲团上,与净涪点头示意。
静和寺钟楼里的晨钟敲响最后一记,悠长的钟声荡过寺庙,在小法堂中众人耳边心海久久回响,好一会儿才真正的停了下来。
钟声甫一停下,清泉大和尚便低垂了眉眼,手中拿着的木鱼槌子不轻不重落下,发出清亮节奏的声音。
合着木鱼声响起的,还有整齐庄重的诵经声。
净涪拿着木鱼槌子坐在蒲团上,嘴唇不动,未有半点声响融入旁边的诵经声中,但他的心底,却有一段段经文流淌而过,不疾不徐,不紧不慢。
静和寺不同于妙音、妙潭、妙理、妙空、妙安、妙定六分寺,它的佛统、佛学理论完全承继于天静寺,所以静和寺中的早课和天静寺里的早课差不多,都是《佛说阿弥陀经》、《佛说无量寿经》、《佛说观无量寿佛经》。
净涪入乡随俗,也在木鱼声中默诵这三部佛典。
待到钟楼的钟声远远传来,清泉大和尚手腕一转,再度敲了一记木鱼,作了一个了结,便将手中的木鱼槌子放下。
他抬起头,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同样将手中木鱼槌子归置整齐的净涪身上。
净涪也是抬起头来,直直地迎上了清泉大和尚的目光。
他们两人的目光仿佛夹带着沛然巨力,压得整个小法堂寂然无声。一时间,净意、净念和白凌都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了。白凌还好,他也算是见过世面了的,对于现下这种场面,坚持一下的话还是能够撑得住的。但净意、净念两个自小生活在这人迹罕至的静和寺里的小沙弥就不一样了。
未过多久,净意、净念两人的脸都是涨得通红,额角处更是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汗珠自他们额头处滚落,滑过红通通的脸颊,“啪嗒”一声打落在地面上。
可尽管已经狼狈到了这种程度,净意、净念两人却都没有抬起手来去擦拭额上那些汗珠,他们就像是一株树木一样,牢牢地扎根在他们的蒲团上。
但天可怜见,不是他们就愿意让自己这般狼狈,实在是他们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清泉大和尚目光往净涪侧旁一挪,在净意、净念师兄弟身上转了一圈,点了点头,恍似随意地道:“今日早课结束,都散了吧。”
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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