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这个大夫作者:四月流春
第12节
沈季慌忙安慰道:“没有的事,我在家里也没做多少事情啊,哥哥你是知道的,咱们家里头能有什么事!爹娘一直都以你为荣呢,每次跟那些叔伯婶娘说起你时、那可是高兴得不得了!”
“说到底,终究是大哥不孝,没能见上他们最后一面、送他们最后一程……之前我曾想把爹娘接过来,可惜他们不同意,说是故土难弃,哪知他们这么快就去了呢?”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时光永远无法倒流,穆东一直背负着深深的内疚。
“哥哥不要难过,以后咱们好好过就是,百年之后、总会再相见的。呐、其实爹娘给你准备了东西,娘给的是一套银头面和一支金钗、两个金戒指,爹给的是一封一百两的银子,还有穆伯伯留下的积蓄和房子……哎呀可惜房子带不走,其它的我都给你带过来了,哥哥放心去娶媳妇吧!”
穆东听着这话心里真是又酸又软,他料想不到,义父义母居然为自己打算到这个地步……
“季哥儿,你真是不知世道艰险人心难测,出远门怎么能带这么多财物呢?容易遭人惦记知道吗?”穆东开始端正姿态、努力想要把沈季教得更聪明一些。
沈季辩驳道:“不是的,我是事先知道跟一大群人一起上路、所以才带了这些东西的,赵师母说啦,哥哥你都老大不小了、在贺州看到合适的姑娘可要抓紧些——”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蒋锋含笑踏入,打趣沈季道:“沈季,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姑娘合适啊?”
穆东听到后,先低头定了一下心神,而后才起身迎了上去。
沈季愣了一下后立刻满脸惊恐、觉得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嘣”的就断了……
☆、第66章蒋兄可婚配否?
沈季看着蒋锋走进来、他大哥迎上去那一幕,一瞬间觉得头皮都要炸了,心里忐忑不安地想:三哥会不会主动坦白?大哥知道了会生气吗?他们会不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啊?老天爷千万不要这时候打起来,连个能拉架的人都没有,无论伤了哪一个都不行……
然而,局面并没有朝着沈季担心的方向发展。
穆东率先抱拳开口称谢:“原来是蒋参将来了,在下已经听说,舍弟沈季能平安来到贺州、一路上多亏了有蒋参将帮忙,实在是感激不尽!”
俩人身量相当,只是蒋锋整体更结实些,穆东偏修长劲瘦,彼此相距不过三尺余。
蒋锋虽然脸上微笑、眼里却是忍不住带上了探究之意,他随即抱拳还礼,口中谦和答道:“穆参将客气了,我和沈季认识也是缘分,后来得知他也要来贺州,我们弟兄几个回来的路上顺带捎上他也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穆东的表情无懈可击、十分的真诚恳切,他上前几步,热络地攀着蒋锋肩膀道:“嗳,你我原不必如此生分,之前咱们在将军府还一起喝过酒呢?蒋兄忘了不成?”
蒋锋有些僵硬地让他大舅子搭着肩膀,第一次面对着沈季唯一的家人,难免有些紧张、惶恐,他立刻回道:“当然没忘,那时恰好挨着穆兄的坐席。”
“唉、我那弟弟真是傻人有傻福,碰到了你们。之前我还头疼,该怎么安排这小子上这儿来呢,不怕跟你说实话,他从小就窝在青城县,压根就没出过远门、人情世故更是两眼一抹黑,一路上肯定没少给兄弟几个添麻烦吧?”穆东边说边摇头苦笑,充分表达了自己作为大哥的担忧和歉意。
沈季看着俩人相谈甚欢,终于松了口气,可他大哥怎么揭他的短了,哎呀这真是的,家丑那什么的……
“大哥!”沈季赶紧叫住说得正欢的穆东,不断拿眼睛示意他:别说了哈,给我留点面子啊。
“季哥儿,有客人来了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越来越不像话了!”穆东回头,严肃摆出家长的架势训斥沈季。
沈季脸部抽搐、偏偏以他大哥目前的立场而言,他说的也没错。所以,沈季只能努力调整面部表情,微笑着说:“三哥好!”
蒋锋同样脸色很不自然,他扯着嘴角回了一句:“嗯……顺路来看看你,今日好些了吗?”
“还行,喝了药,总算不怎么头晕了。”沈季在他“不知情”的大哥面前,只能努力作礼貌状。
穆东和蒋锋在圆桌上相对而坐,穆东利索地给人倒茶,感慨道:“唉、咱们这些有军务在身的人就是这样,平时没多少自己的时间,兄弟我早就想回家一趟、却总是被急事绊住。”
“穆兄老家在丹州,回一趟确实不容易。”蒋锋瞅空就把眼疾手快茶壶把住了,换他来给俩人续茶,穆东热情争夺未果。
“幸好沈季他如今上来了,否则我还得继续伤神。”穆东由衷地松了一口气道。
俩人闲聊了几句后,穆东开口邀请:
“蒋兄,我在南城广聚楼订了席面,准备请你们兄弟几个好好喝上几杯,沈季现还伤着,就由我这做大哥来招待诸位,就明晚戌时,你可不能推辞、千万得赏脸啊!”
蒋锋谨慎地思来想去、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既然沈季大哥愿意主动交好,那再好不过了,等时机成熟时、再和盘托出就是,为了沈季,总要努力促成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这是哪里的话,既然穆兄开口了,那我一定去。”
穆东又认真叮嘱了一番后,表明自己还得去邀请其他人,就先告辞了,蒋锋松了口气、起身目送人离开。
沈季最开心、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兴奋地对他三哥说:“哈哈,我原以为你们会打起来呢,真是吓一跳啊!”
蒋锋虽然表面上淡淡的、其实心里也为刚才融洽相处的一幕感到愉快,幸好没有发生他预料中最坏的情况。
“今天还觉得饿么?我昨天跟大夫提过,他说只要你吃多了不吐、不滞胀,那就可以适当多吃。”蒋锋看着沈季,记忆中初次见面时还肉乎乎的红润小脸,在糟了几次罪受了几回伤后,下巴是越发的尖了,虽然看起来更精致了些,却明显不如以前健康。
“今天让我多吃了一个鸡蛋和半块米糕呢,没感觉想吐啊、其实我还可以吃更多!”沈季满脸的坚决。
蒋锋挨着床边坐下,俯身下去查看沈季头上的伤口,慢慢把头发拨开后、可以看到涂抹了药油的肿块,他用指腹轻轻地摸了一下,才发现并不是想象中的触感。
沈季安抚道:“没事的,我再喝几副活血化瘀的药就好,你看我天天吃了就睡、睡醒又吃,估计等养好伤时都变成个胖子了。”
“得了吧你,就你这小骨头架子,肉都没地方长去!我给你带的那小狗呢?”他们最开始的相遇并不是那么愉快,其实蒋锋一直惦记着那件事,可做得太明显又怕人反而想起伤心的往事,所以上次去明州回来的路上,打尖时碰到了那只被人遗弃的小狗,蒋锋心念一动就给带回来了。
“哦,我让安哥带小图去后院溜达溜达,老闷在屋子里连我都无聊,更别提小狗了。”那只小狗通身雪白、只有眼圈和四蹄部位长了圈黑毛,刚到了陌生的环境,表现得十分怯生生、连抬爪子放爪子都是小心翼翼的,沈季给祂取了个名字,叫小图。
沈季躺着说了几句话,抬起胳膊示意蒋锋拉他一把,他真是躺太久了,觉得骨头都长刺,浑身不舒服。
“可以吗?”蒋锋搀扶着他,让他半靠在被子上。
“没事,这样舒服些。”沈季吁了一大口气,闭眼等着最初的眩晕过去后,再睁眼时倒也没有多少难受感,这才又拉着蒋锋天南海北地闲聊,两个人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第二天晚上戌时刚过,蒋锋就出现在了广聚楼的门口,与他一同的还有吴悠、以及那厚着脸皮跟来的孙志海。
“嗳我说蒋兄弟啊,你那大舅子可真不错啊,请喝酒都挑了这么好的地儿!”孙志海一下马、毫无顾忌的大嗓门就开始嚷嚷。
吴悠鄙夷道:“沈季他哥邀请你了吗?脸真大……当心一会儿被人赶出来!”
“嘿嘿……怎么可能赶我呢?沈季也是我的好弟弟,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小心眼又抠门啊。”孙志海神气活现地走在最前面,一看到迎上来的店小二就表明:“我兄弟穆东说是订了你们这儿喝酒来着,他人现在来了没有?”
小二赶紧热情迎接道:“穆爷已经到了好一会了,几位请随我来。”
三人随着店小二上楼,刚推开其中名为“松涛居”的门时,里面就传来许多热络的交谈声。
“来了这么多人啊?”门外的三人心里疑惑对视。
穆东看到小二敲门进来后、躬身向外作了个“请进”的姿势,他立刻起身,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把门口的几人迎了进去,口中说道:
“几位兄弟可算到了,快来这边请坐!”穆东虽然看着孙志海眼生,可也不过是纳闷了一会、料想应该是蒋锋他们带来的朋友吧,也就随他去了。
蒋锋从进来看清楚的那一刻就愣住了:虽然这里边雅间就放置了一张大圆桌,坐满了也就十来号人,可里面全都是镇北军的大小将领和将军府的熟人们,尤其是里面居然端坐着段靖光段副将、以及自己的师傅蒋昭武!
最晚来的三人立刻先行礼、致歉,份量最重的段靖光挥手笑道:“几位不必如此拘谨,今晚可不是段某做东,不过是下午去了一趟新兵营,听说今晚穆参将设宴,段某也就厚着脸皮跟来了。”
穆东安排几人坐下,亲自执壶倒酒,席间重新恢复了热闹,吃吃喝喝敬敬酒,其中有几人来了,看到副将在场,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把总王良适时端起酒杯躬身向段靖光道:
“副将向来诸多军务缠身、平日里想见您一面都难,卑职斗胆劝您也要将息身体才是,卑职敬您一杯、祝您顺心康泰!”
段靖光很给面子地拿起酒杯应了应景,温言道:“有心了。”而后他又扭头问穆东:“刚才你说要答谢的恩人,可都说的是谁呢?”
穆东起身道:“诸位百忙之中愿意抽空前来,实在是我的荣幸!今日其实专程就是为了答谢周哥、蒋锋等几位兄弟。他们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我亲生父母早亡、幸得养父母悉心教养、抚育成人,如今二老双双辞世,老家只剩一个弟弟——”
“哦、原来你还有个兄弟在老家啊。”段靖光好奇打断道。
“是的副将,如今因着周兄和蒋兄等人的帮助,人已经来到贺州了。唉,说起来真是难得,周兄几人与舍弟沈季素昧平生、萍水相逢,却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助,如若不然,沈季指不定得吃多大的亏呢!”穆东望着蒋锋和周波几个的方向,满脸的感激之情。
昨日周波推辞不过、接受了穆东邀请,来之前他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隆重的场面,原以为穆东是请他弟兄几个吃顿饭,道几声谢也就完了。眼下这局面他是大哥,肯定得由他先开口:
“穆兄弟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几个不过是回程顺路捎带的沈季,举手之劳、实在当不得你如此认真道谢!”
“当得起、绝对当得起!周兄有所不知,沈季他可是我养父母留下的独苗、仅有的血脉,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的,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他要是有个万一,那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没脸下去见爹娘了。”穆东沉痛表明。
把总高渐原立刻附和道:“原来如此、那穆哥真是应当好好谢谢周哥几人才是!施恩不图报、实在是高义,小弟佩服!来、小弟敬周哥一杯!”推杯换盏间,周波已经被灌了好几杯。
穆东已经有些微醺,他执起酒杯走到蒋锋跟前,格外郑重感谢道:“尤其是蒋锋兄弟,我听沈季说了,北上的一路都得了你许多的帮助,刚来贺州这段日子,连住处都是蒋兄帮忙找好的,兄弟我虚的也不多说了,日后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出声就是!”语毕举杯一饮而尽。
随后众人对着蒋锋又是一顿恭维,军中出了名会钻营的王良和高渐原更是好话不停往外蹦、估计是想着反正不要钱。
最后连蒋昭武也被引着开口了,认真说起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就是蒋锋的长辈,如今看着自己的爱徒受到了众人称赞,心里实在是高兴又骄傲,嘴上却只能谦虚道:“诸位过奖、过奖啦,这混小子哪里就有这么好了?不足的地方可多着呢!”
段靖光对蒋昭武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他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地步、已属不易,该肯定的还是得肯定。令徒年少有为、又长得一表人才,还有着一副侠义心肠,想必已有不少媒婆求到老哥跟前,老哥该不会已经挑花了眼睛吧?”
穆东随后附和:“哈哈哈,想来也是,蒋锋兄弟如此风度翩翩又正直果敢,婚配问题必然不会令伯父担忧!”
☆、第67章先礼后兵
酒酣耳热、觥筹交错之间,席间的众人都放开了许多,不像刚开始那样拘谨,刚好又有人挑起了个轻松的婚配话头,立时就引来了大家的附和和打趣。
蒋锋脸上已经挂不住微笑了——虽然他一贯比较沉着内敛、平时不大有表情,可今日为了赴大舅子的筵席,一开始还是保持了浅浅的笑意的。可如今,他的亲事居然成为了被谈论的重点?
很快他就后悔了:看来今天来得太仓促了些、竟然没有事先打听都有哪些人到场。
蒋昭武年逾六十、胡子花白,但是精神气十足,他听着众人打听蒋锋的婚配情况,也不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透露:“我那徒儿虽然没甚大出息,但好歹也升了个小官,今年已有两个媒婆找上了我家老婆子,嗳不过那都是女人家才应付得来的,若是事成了,少不得请大家伙来喝杯喜酒!”
蒋锋顿时愕然、先是满脸掩饰不住的震惊,扭头看着蒋昭武——师父,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而后就下意识地有些窘迫去瞧穆东——仿佛是对沈季不忠当场被大舅子抓到似的难堪。
穆东当然没有表现出愤怒和鄙视了,他边为众人倒酒,边仔细听蒋昭武谈及蒋锋的亲事,偶尔还会插上几句话:
“婚姻大事,自古就是长者之命、媒妁之言,蒋兄有伯父为他操持,自是极为妥当的。”
“唉、我那徒弟,哪儿都挺好,就是嘴笨、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日后帮他讨了媳妇回来,也不知道他哄不哄得住,哈哈哈……”蒋昭武喝了不少酒,越发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王良兴奋拍了一下了大腿、低声猥琐道:“要我说啊蒋老,您这是完全多虑了,蒋锋兄弟天生的高大威猛、英姿勃勃的,娶个媳妇回来那还用得着哄?只要晚上……咳咳,多加把劲儿,那比说什么都管用,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在座的都是在军营混久了的老兵油子,一帮大老爷们凑在一起喝了酒,少不得话题就引到那方面去了。王良这么明显的暗示,这些人哪里还有听不懂的,当下就心照不宣地嘿嘿哟哟笑成了一团。
蒋锋十分勉强地端坐着、也不好出声,只一杯一杯往嘴里灌酒,他这副样子,倒让别人误以为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了。
孙志海刚开始还哈哈哈跟着大家乐,说起那些方面就没人比他更来劲儿了,过后不久他瞥见了蒋锋难看的脸色,这才心里咯噔一下反应了过来:
我x,蒋锋这小子是喜欢男人的啊,他看上的沈小季他大哥还在场呢,怪不得他这么不自在了!
于是他赶紧把越来越离谱的话题给扯了回来,高声问穆东道:
“嗳穆兄弟,怎么没见沈季过来啊?一段日子没见他了怪惦记的。”
穆东正高兴于一切顺利时、冷不丁就被煞风景的人给噎了一下,他低眉想了一会才惋惜道:“不巧得很,我那弟弟因意外受伤了、现正养着呢,改天他好了,我会带他去走动走动。”
孙志海一听、黑红的大脸盘子就立即痛心疾首喊:“哎哟、我的沈小弟,怎么老出事呢?刚认识他那会儿就伤着胳膊、现又是伤哪儿啦?”
吴悠也纳闷追问:“前几天我还去医馆看他了,他那胳膊已经好了啊,现在怎么又受伤?”
段靖光见状,立即救场道:“年轻人伤筋动骨还是要小心些,没养好以后得遭罪,那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穆东松了一口气,“谢副将关心,大夫交代了,仔细养上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时辰,中间店小二进进出出、不断把空盘撤下去,重新端上热菜,酒坛子更是喝空了几十个,吃饱喝足尽兴的醉汉们口齿不清地道别,勾肩搭背、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蒋锋后半段时间基本都在沉思,待散席时、他有意想留到最后,干脆向穆东挑明一切,他是不愿意躲躲藏藏的,这样既窝囊也对沈季不公平。谁知他师父蒋昭武也喝高了,老人家红光满面地还要骑马回家,蒋锋是极为敬重关心他的,当下无法、只能选择先妥善护送他回家,准备另择时间,坐下来和穆东好好交待一番。
最后将所有人都送走之后、穆东精疲力尽地倒回椅子上,今晚他喝了不少酒,头晕脑胀地捏着自己的眉心,招呼店小二过来结账。
段靖光也没走,静静坐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等穆东掏银子付清后,俩人才并肩慢慢离开酒楼。
“还能骑马么?”段靖光看着穆东唇色被烈酒染得润红、满脸的醉意,却还要咬着牙保持清醒跨上高大的战马,他赶紧上前帮忙托了一下,仰头担忧地询问。
“没事,咱们回营吧,再晚就赶不上了。”穆东浑身燥热、顺手把披风敞开,让深夜的寒风使自己混沌的脑子清醒过来。
段靖光跃上马后、不赞同地看着穆东,立即帮他把披风掩好,责备道:“刚喝完酒就吹风仔细头疼,不急,慢慢走回去就是。”
一黑一红两匹彪悍壮实的战马并辔缓行,马蹄声被积雪所掩盖,夜深人静,街上没多少行人。
“已经先君子一把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段靖光略慢半步、眼光一直追随在穆东线条完美的侧脸上,他也喝得醺醺然,只觉得心里深沉炽热的恋慕快要藏不住了一般,下意识觉得危险又有些蠢蠢欲动。
穆东冷哼了一声道:“大丈夫行事恩怨分明,知恩图报!今日我已给足了蒋锋面子,识相地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他还敢不怕死地缠着季哥儿,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穆……你对蒋锋那事,就这么容忍不得么?”如果哪天我告诉你,暗地里我已经恋慕了你多年、那你会怎么样?
穆东闻言不可思议地回头瞪着他义兄,眉眼皆是疑惑地问:“那怎么能容忍呢?自古以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两个男人凑一起像什么话?传出去季哥儿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段靖光看着那明亮坚定的眼神,忍不住黯然伤神,终究还是把话题岔开了,“嗯,是应该管管,沈季幸亏有你这么个好大哥!”
“这是应该的,季哥儿要比我小上岁,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不过中间离开了几年、就被人带歪了,幸好被我撞见,否则还不知道得闹到什么地步去。”
“……”
另一边蒋锋把他师父送回家去后,立即着急赶去见沈季,他很担心被穆东抢在了前面、把不该说的全说了,主动坦白和事后认错、完全就是两码事。
等他到达仁济堂时,已经太晚了,大门已经关上,里面寂静没有灯火。蒋锋围着医馆转悠了一圈,悄悄把马拴在后门偏僻的角落里,他撩起衣袍、几下子就利落翻过了高墙,熟门熟路地摸到沈季休息的屋子。
其实沈季还没有睡着,最近几天他专心养伤,下午和晚上都在睡,所以今晚他无比清醒,在黑暗中睁大着眼睛,猜想着他大哥今晚请了多少人吃饭、场面有多么热闹……
当蒋锋轻轻拨动窗棂时、他就听到了,猛地一扭头,立刻让他整个脑子晃悠了一下、晕得整张脸皱成个包子样。等他平静下来再睁眼,床前已经立了一道人影了——今年难道命犯太岁了不成?怎么时不时就来个意外呢?
下意识刚想呼救时,半夜破窗而入的人就出声了:
“都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沈季被吓出一身冷汗后又松了口气,他反问道:“都这么晚了、三哥怎么没睡?好端端的半夜翻窗户……”
蒋锋顿了顿才解释道:“顺路想来看看你,没想到医馆这么早就关门了。”
沈季拍拍床沿、好奇问:“三哥你先坐吧,是有什么急事么?”
屋子里头冷冰冰的、虽然穆东已经多送来了几个碳盆,效果也很一般,幸亏送来的被褥够厚实,否则沈季得冻得够呛了。
“算了、如果三哥不着急赶回去的话,脱衣服上来,躺着说话暖和些。”沈季心疼浑身冒着冰凉寒意的蒋锋,干脆邀他上来抵足夜谈。
蒋锋无言点头,迅速脱掉自己的斗篷、外袍、靴子,轻松把沈季抱起往里面放、给自己腾出地方来,随即掀开被子躺进去把人揽住。
沈季被旁边的人冰得打了个寒颤,轻轻拍了拍蒋锋的胳膊,带着笑意问道:“哥哥请你们吃饭竟然吃到现在么?一定非常热闹吧?”
——是啊、热闹,确实热闹!
“嗯,你大哥非常有诚意,叫了不少兄弟一起喝酒。”
“哎呀、可惜我现在不能去……”
“没事儿,等你好了三哥带你去,那里的东西挺好吃的。”
沈季明显感受到了蒋锋闷闷不乐的情绪,他迟疑了一会,还是猜测着问:“嗯……我大哥、他,我是说……你们聊得还行吧?”
蒋锋在酒楼饱受煎熬了一晚上、如今终于豁出去了、他扭头坚定地说:“三哥想找个时间好好跟你哥聊聊,把咱俩的事情告诉他。今晚头一回听到我师父提起,准备张罗我的亲事,不过你放心,这事儿我很快就会解决好的。”
沈季听到有人操心蒋锋的亲事、立刻心里就不舒坦了,他气呼呼地说:“那三哥你记得快点去解决!我大哥对你印象挺不错,反正迟早都得告诉他,干脆就明天吧,等他来看我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一切!”
☆、第68章两个哥哥互殴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白狗小图还在哼哼唧唧地颠着小步子玩耍,祂现在不怕沈季了,其实狗是很能感受到人的善意的,祂很乖巧、跑了几圈就会回到沈季跟前趴下歇会儿。
穆东沉着脸坐在圆桌前,腰杆挺得笔直、双拳握得死紧,心里既难过又失望、夹杂着悔恨。
“季哥儿,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穆东沉声问,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带有明显的期冀和祈求。
沈季此时背靠在软垫上,十分忐忑不安,他刚开始拉着穆东东拉西扯了好长时间后,才找到个机会把自己和蒋锋的事情坦白,令他意外的是,穆东既没有雷霆震怒、也没有斥责说教,反而分外的冷静。
“哥哥,我当然知道!嗯……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的,但三哥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以后我想和他一起过日子、我们都不会娶媳妇了,哥哥,我不想瞒着你……”真的很希望哥哥能理解、能接受,毕竟这是唯一的家人,无论如何都要争取他的点头。
“沈季,大哥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既然已经事先知晓,那也就没有太多的震惊意外,反而是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
“嗯,哥哥你问吧,我一定全告诉你,不过你以后可不能不管我……”沈季已经有些害怕了,声音微微带了些哽咽。
他原以为必定会挨一顿穆东的臭骂,甚至是巴掌拳头、板子,没想到预想中的这些都没有发生,难道哥哥是伤心失望透顶、准备彻底撒手不理自己啦?
——三哥的确很重要、可大哥是同样的重要!
前者是在他孤苦无依的那段时间出现、给了他那么多的帮助和关爱,让他慢慢地自发陷入了青涩单纯的恋慕世界,直至完全相信他,愿相伴到老;后者则是他之前的十几年和未来的几十年的亲人,给了他数不清的保护和宠爱的大哥,深刻漫长得永远不可抹杀。
“你到底觉得蒋锋哪里好?好到能让你为了他戳大哥的心窝子?”穆东第一次没有把沈季当成小孩儿来哄、而是冷硬又漠然,他要用态度来表明自己的反对立场、表明自己永远不可能接受的决心!必须得一次就把沈季给吓住了,免得这兔崽子误以为还有斡旋的余地。
“没有、我没有想……让大哥伤心!”沈季从来没有见过穆东这样跟他说话,那种陌生和平静、就好像不把自己当弟弟一样,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沈季被吓得语无伦次。
“我是真的喜欢三哥……他、他人很好,非常好!当初七爷带着他半夜闯进咱们家,七爷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他脾气真的很坏,经常恐吓我威胁我……可三哥从来不这样的,他帮我做饭、帮我采药,带我去打猎……最后,他还救过我的命……哥哥、你过来,过来好吗?求求你别这样……”沈季说了很多话,也没有发现穆东的表情有什么动容,似乎是漠不关心地旁听别人的故事一般,冷得像冰块。
穆东一直垂下眼睑、竖起耳朵听着沈季的解释,他就想知道,那蒋锋究竟是耍了些什么心机手段、才骗倒了自己的傻弟弟!
结果他还没开始正式发作呢,就听到沈季开始哭,刚开始他还能硬着心肠不去搭理,可后来沈季见状就越哭越大声、还准备掀开被子跳下床跑过来,毕竟他还有伤在身,就算要惩罚人也不是现在——
最终,穆东长长叹了一口气,选择缓和了态度、起身走过去阻止准备下床的人。
“行了行了,我还没开始揍你、你哭什么?把眼泪给我收回去、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流血不流泪!”穆东几步跨到床边、粗鲁把人按回床上,随手撩起衣袍帮沈季把流了满腮的泪水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