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那些和人生赢家抢男主的日子作者:五色龙章
第30节
“咻”地一声,十八只魔头忽然停止攻击,奔着空中离自己最近的同伴撞了过去,血影重重叠叠融成一团,发出呜呜咽咽的鬼哭声。
殷镇身为人类,才是受药力伤害最深的,可偏偏那十八只魔头恰好成对,剩下他一个形单影只,要扑邵宗严又太远来不及,便朝着左近一名长空门长老扑去。他忘了自己此时是血影之躯,扑上人之后只能将人吸干成一道血皮,越扑越饥渴,血肉滚烫欲烧,放下刚刚吸干的人又朝旁边扑去。
司马凌痛呼一声“乔长老”,连忙抽出剑来喝令众人:“这魔头与那个元泱苍华的妖孽勾连,想要抢走天地门为魔宗所用,众位道友听我指挥,先灭了这老魔!”
殷镇已经被药力烧得失了神,像疯子一样见人就扑,将原本排布森严的峡谷搅得一派腥风血雨。邵宗严趁这机会提刀往外杀去,晏寒江从他怀里爬上来,坐在他脖子旁边撑起鱼鳞伞,替他挡下如雨点般打来的真气和飞剑、法宝攻击,强行脱离战场。
等到峪内诸人收服了发疯的血魔,才发现他们真正的目标已经给人救走了,只留下一堆损坏的法宝飞剑,和被反噬重伤,哀叫着躺在峪外的同道。
第137章第十一次救援
一个刚结金丹的小修士,扛着昏迷不醒,只能算是累赘的顾淮川,竟在这么多人的追杀之下轻松逃脱,还反伤了这些修为比他高上不知多少的前辈修士?
长空门筹划多年,好容易将道宝的下落逼出来,难道就这么白白落空了?司马凌又看了一眼身边的顾念,眉宇间挂上三分忧虑,抓着他的手问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若叫这两人逃了,来日他们又要勾结魔宗为害天下了。阿念,你知不知道顾淮川在外面有什么亲友或是别府之类的地方?”
被邵宗严打倒的修士也在亲友扶持之下站起来,朝着顾念身边汇集,也都想问顾淮川和救了他的人可能去哪。
顾淮川带着天地门逃走之事犹可忍受,邵宗严打坏他们的法器法宝,甚至用斩运刀斩断了本命法宝与他们之间的联系,害他们本源受创,这才是最深的仇怨!可以说,他们找到邵宗严,报这一刀之仇的心思,比司空凌和顾念找到顾淮川的更甚。
几名修士怒急攻心,杀气腾腾地围住顾念逼问:“你不是姓顾的爱徒吗?他从清霄宗一路杀到这里,自己半死不活的都要带着你,连天地门都交待给你了,就没交待什么能藏人的地方?这些年他带你出门历练,你也不知道他爱去什么地方?”
顾念在顾淮川身边时从没被人这样逼过,委屈得眼都红了,可怜兮兮地望向司马凌。
司马凌开言安抚住了众人,给顾念抛了个眼色,温声问道:“你只管说出来,不用怕,有我……和诸位道友在,不会让顾淮川伤害你的。”
顾念低下头,露出一段光洁的后颈,仿佛回忆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答道:“我想他可能去南疆找江师……江清源江真人了。我听他说过,天地门是要交给江真人的,说不定他当日杀害掌门真人,夺取天地门,就是私下和江长老有什么协定呢?又或者……或者救他走的那个人有能力打开天地门,取走道宝,那我就不知道了。”
江清源……这也是个快要金丹元满,化丹成婴的修士!他们趁着清霄派被魔宗所灭,都捞了不少东西,江清源若真回来中州,肯定不会轻易吞下这口气。他要是一个人来的倒还好,若是那两人带着秘境、道宝投奔他,再挟怨归来,中州天地可不要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了?
一名脾气急躁的修士当场便朝南方飞去,还有一名驭兽宗修士放出寻踪蜂,叫它们尝了尝顾淮川的留下的血气,循着气味踪迹追踪过去。
众人各自散开,顾念跟着司马凌一起登上鸾车回长空门。到了车上打开禁制之后,他就一头扎到司马凌怀中,低声轻语:“司马大哥,其实顾淮川还有一个地方可去,我没跟那些人说……”
司马凌在他光洁的后颈上捻了一把,温存地笑道:“我就知道阿念心思剔透,不会轻易把他的下落告诉别人的,来告诉司马大哥,他究竟带着天地门去哪儿了,那个劫走他的人又是谁?”
提起邵宗严,顾念眼中闪过一抹嫌恶,很快又在他的爱抚下放软了身子,依偎在他怀里说道:“那个人曾在樊期秘境救过顾淮川一次,后来就再没消息了,当时连名字都没与我通过,也没提过什么元泱的事,我还当他是看上了顾淮川长得俊……”
他想起邵宗严那张出门就能让人当小三的脸,忍不住皱了皱眉,吐出一口浊气,勉强笑道:“司马大哥,咱们去栖云山沐雁谷,那里是我父母坟茔所葬的地方,必定能找到顾淮川的痕迹。”
司马凌诧异道:“你父母的坟茔?他怎么会去那里——再说你已与他撕破了脸,他要去也该是去更安全的地方,怎么会去你知道的的方呆着?”
顾念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伏在他怀里低笑道:“或许他就以为我不会把外人引到父母的埋骨之地呢?”不等司马凌说什么,便乖顺地主动交待:“当年他害死我父,带着尸体回乡逼迫我母亲的时候,母亲施计要他发誓护我一生平安……他起誓后,我母亲便自刭而亡,以自身性命献祭,偷偷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禁制。不管他去不去沐雁谷,我们只要回去挖开棺木,取出家母的灵骨卜问,便能寻得他的下落,哪怕他用法宝遮蔽血脉气息也没用。”
说到要起出亡母的遗骨,顾念忍不住落下了一行真心的泪水。
司马凌感到肩头微湿,也是怜惜地将他揽入怀中,轻拍着他纤薄的背安慰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伯母当年狠心自刎,也是为了给你挣一条出路,以后有司马大哥在,绝不会再让你受顾淮川的委屈了。”
他抱着顾念好一阵轻怜蜜爱,然后便安排人继续随着鸾驾回长空门,自己却带着顾念悄悄改道栖云山沐雁谷,在山谷里几处能藏人的地方搜寻了一遍。
不出所料,顾淮川并不在这座山谷。不过司马凌本也没指望这么轻松就能抓着他,搜索过一遍后便走到顾父顾母坟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两位道友为了阿念付出如此之多的心力,司马凌感佩无已。不过自今以后我定会好生安顿他,不使他再吃苦头。望顾夫人助我长空门一臂之力,抓住顾淮川,免得他有机会伤害阿念。”
顾念眼中含着薄薄一层泪光,走到母亲坟前重重叩头谢罪:“阿母,有司马大哥保护我,你不用再担心我被顾淮川害了。本来前两天我就能杀了他的,中途却插进来个不知来历的人救走了那老贼,让他又得苟延残喘几天。但为了报你们的大仇,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那老贼的真面目,儿子不得不请出阿母的尸骨来指点方位……”
他的额头紧紧贴在坟前泥土上,哭得几欲晕厥过去。司马凌从背后抱紧了他,温言软语地安慰了许久,最终行了他的同意,将坟冢下葬着的顾夫人棺椁起了出来。
墓中佳人已化作了枯骨,其中却有一枚指骨凝白如玉,散发着莹莹宝光,仿佛不是人骨而是玉雕成的。顾念亲手取出指骨,逼出精血滴了上去,连掐几个法诀打向玉骨,那点精血便融入白骨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依着母亲临终前告诉他的用法,转几圈之后就该像指南针一样咬住顾淮川所在的方位了,可是这会儿指骨却一动不动,除了其上流动的宝光越发明亮,看起来就与普通骨头一般无二。
司马凌眼中闪过一道暗沉沉的光芒,屏息问道:“莫不是……法术失效了?”
顾念连打了几个手诀上去,那块指骨仍是毫无动静,反到是他自己忽然惨白了脸色,一口鲜血喷出,按着胸口惨然道:“完全感应不到顾淮川的下落……他、他……他就这么没了……”
怎么会!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他身上还带着天地门和清霄道宝呢,他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两样至宝又该到哪去找!
不只司马凌与顾念两人,满天下搜寻顾淮川的人都要炸了。无论是取他精血作法追溯同源血脉的,还是派妖兽循着气息追踪的,都在某一刻冥冥间感应到,顾淮川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完全不留痕迹。
他们都下了大力气追杀此人,为的就是司马凌当初许诺过的,天地门打开之后,可任他们取灵草、秘宝走。这人一死,他们辛辛苦苦这么久不就都白干了吗?
众人返身直奔长空门,要这位最近隐隐有统领修真界威望的司马凌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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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人翻天覆地地找顾淮川,却不知道他们当时就留在那座山峪附近,并没走远。
邵道长扛着他出了山峪后,便给他喂了千蜃阁给的治伤灵丹,因怕他的血气引来追踪,还带他到山涧里清洗一回。他身上伤得太多太重,服药之后只是暂时托住了一口气,伤处不再流血,要彻底治好恐怕还要静养些日子。
邵道长又捏碎一粒药丸,敷在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上,那伤便愈合得快了几分。治着治着,他看到顾淮川眼睫微动,似乎就要清醒过来了,便扶着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掏出一枚千面幻形丹递到他嘴边:“吃了这个,这是千蜃阁的幻形丹。后面追踪你的人可多了,咱们得换换形象再进城,要不然你一露面就得有人来抓咱了。”
顾淮川迷迷糊糊地张开嘴,清香的药丸就从他唇间滚落,化作一线灵气落入腹中。随即他的五官和身体就开始缓缓变化,眉毛纷纷脱落,变得细而弯;眼睛也扩大了不少,眼尾细长,睫毛弯弯地翘起;鼻梁稍稍塌下去了些,鼻头却更为挺翘;双唇微肿,弧度柔和而饱满……就连身材都变了。
因为要给他洗身上的血迹,邵宗严是把他的衣服都脱了的,只在腰间盖了条毛巾,是以身材变化时他看得清清楚楚,看得胸口发紧腿间发凉,另一枚本打算自己服用的丹药不动声色地放回了药瓶里。
顾淮川“嗯”了一声,声音柔和妩媚,差点把自己吓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压着嗓子问道:“这……邵道友,我这是……”
这是意外……他也没想到千面幻形丹不是塑容丹那种随心改变外表的效果,而是随机改变,还得改变成女修的。真的!他自己也差点吃了!
邵道长干笑了一声,沉稳地说:“顾道友莫担心,只是暂时变成女子而已,将来药效消褪了你就能变回来的。那些人追踪的是男修顾淮川,你变成女子之后,就算当面撞见了他们也认不出来的。”
“……多谢。”顾淮川的视线不小心扫着了下面一点,连忙闭了眼,身子微微扭动,想从邵宗严腿上挪起来。邵宗严也想起顾客现在变成女修了,再这么倚着不合适,连忙掏出身万仙阁制服帮他换上,又拿了床被子给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晏龙君的小尾巴在邵道长怀里悄悄挠了几下,传音与他:“你要不要也吃一枚?那些人可都见过你的模样了,万一回头有人认出你来怎么办?”
他把药瓶塞到法宝囊最底下,重重地摇了摇头,特别有责任心地说道:“我看我还是物理手法易容好了,这种高阶丹药就该留给顾客,我吃着浪费。”
他掏出双眼皮胶和假胡子易容,晏寒江却又勾了勾他的脖子,语重心长地劝道:“修仙之人和凡人可不一样,你粘那点东西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反倒会引起注意,不如干脆也吃了吧。”
有客户殷鉴在前,邵宗严说什么也不敢吃那药了。可是他自己完全不改妆也不方便,所幸千蜃阁给的杂七杂八的法宝多,他还真翻出了一条能遮掩形象和气息的大红丝巾。他拿丝巾裹住头脸,只露出顾盼生情的桃花眼,叫顾客回头替他看看能不能看穿丝巾下面那张脸。
顾淮川运起仅存的灵力,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道:“看不出来,就连眼睛也有种看不清的感觉……不,应该说是看得见长什么样,在心里却留不下印象,跟你原来的模样也联系不上。”
这就放心了。邵宗严看他穿好了衣裳,便很自然地过去揽住他的腰身,一弯腰把他抱了起来。顾淮川挣扎了一把,用再怎么压紧也冷沉不下来的声音说:“道友,我可以自己走!”
邵宗严按住他的脉门,将他的灵力封回体内,强硬地说:“你现在站都站不起来,还是我来吧。”
此时正好有人从山峪里追踪出来,可顾淮川服下千面幻形丹,就连魂魄气息都被幻术重新模拟出来,血脉追踪更不管用,邵宗严就抱着他和几批追着他精血来的妖兽擦肩而过,在林子里快速穿梭,飞驰到了附近一座郡城里,找了间最好的客栈落脚。
哪有人真的喜欢钻山沟、睡野地。以前带着客户在外面宿营也是没办法了,如今他自己会御风驾云,离得这么近又有大城市,不住客栈住山沟里,岂不是嫌自己过得太好了?
他财大气粗地扔下一块碎银,包了一套里外通透的三间客房。因为他钱给得痛快,小二的态度也殷勤,体贴地问:“两位客官可是夫妻?夫人可是有什么症候,我们这里郡城有一位精通妇科的大夫,可要小的替客官请来?”
顾淮川尴尬不已,小声澄清道:“我等不是夫妻……”可现在他明晃晃是个女子,也不能再说是兄弟、好友了。不是夫妻的话,孤男寡女住同一间店,好像更不好解释?
他一下子卡了壳,邵道长也有点为难,想了想似乎也只能说顾淮川是他的通房、妾室之类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客户,可这也是为了不引起凡人注意……
他正欲开口,小二忽然“唉哟”一声,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恕小人眼拙,竟把二位女侠认成了夫妻!若是两位不想出门,小的这就把于大夫请来,叫他替这位女侠看诊如何?”
不不……你认错了,我只是系了一条女修用的丝巾而已,不要看脸,看身材!邵道长在伤害顾客和伤害自己之间挣扎了好久,最后咬牙咽了这口伤害,掏出银子打发走小二,抬手关闭门窗,安抚顾淮川:“刚才给你服了几枚丹药,你先睡一会儿,我给你熬些粥来喝。等伤养好了咱们就离开这里。”
他一边劝着,一边从法宝囊里拿出那只陪伴了他多年的抟珍炉,吐出丹火,继续煎锅里那块板油。炉子搁在法宝囊里能保温,取出来之后仍是滋滋做响,煎肉的香味一下子冒得满屋都是,烟气却被炉鼎上刻的的灵阵自动吸收了,不必开窗也能做菜。
这种疾云犼的油煎出来是金黄色的,盛出来晾了一会儿,便凝固成一块嫩嫩的蛋奶布丁似的油块,炼过的板油只剩下些炸得焦脆的肥肉渣,洒点糖就又香又甜了。反正客户已经上了他们的贼船,邵道长索性把小龙人儿放到桌上,淘了一碗米倒进炉子里熬上,俩人就坐在桌边吃油渣,顺便研究怎么解掉幻形丹药效,让客户恢复原貌。
炉底还剩着些熬出来的疾云犼油,刚碰上凉水时还凝成块贴在炉底,熬得时候长了油香就润进了米里。再撒上一把盐,几块切得碎碎的肉干,文火细煨着,等到客户功行运转过一个周天,那炉粥已熬得米粒都融了,表面浮着一层淡黄的粥油,中心微微翻滚,香气顺着鼎盖一丝一缕地冒出来。
顾淮川闻着这香气,精神便微微振作,撑着身子半坐起来,一晃眼又看见胸前高耸的衣襟,差点又躺了回去。幸好客服小哥一直分神盯着他呢,过去就把人接住了,扶着他坐在床上,托着一碗温热的粥过去喂他,温柔又强势地说道:“你要起来就叫我一声,自己要是摔着了怎么办?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让我怎么放心你以后一个人?”
顾淮川让他的气势震住了,几次想说自己其实是个男人根本不需要人照顾,又想问他这个幻形丹的药效什么时候能解开,可是在那双充满压迫感的眼睛瞪视下竟怎么都说不出话来,老老实实地接过碗吃了起来。
第138章第十一次救援
顾淮川受了重伤,只能吃粥养病。但对于身体健康肠胃良好的人来说,粥这种东西就是吃饱了溜溜缝儿的,炸油渣也是零食,当不了饭。可现在客户瘫坐在床上,毫无自保之力,邵道长身为优秀客服,自是不能离开他独自到楼下做饭,于是刷干净了丹炉里面的稀饭底子,就拿丹火在炉膛里小火燎上膛预热。
来之前他刚宰了头疾云犼,肚子上一大块板油熬成了金黄的荤油,还剩了半块连着后脊的肋排没吃,正好凑和着烤烤吃了。晏寒江啃掉最后一块油渣,在茶杯里洗了手,小小的声音传到他识海里问道:“我帮你捆?”
烤肋排之前先要用绳子把肉扎紧,不然烤过之后肉里的脂肪融化,瘦肉也容易松散,形状不够好看。那块肋排是切开过的,也有人肋排一般大了,单手拿都拿不住,两个人扎总比一个人方便。虽然他是好意,可邵宗严想象他拖着绳子吭哧吭哧在肉上一圈圈爬上爬下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扭曲,还是断然拒绝了,同样以神识传音回复:“下回吧,顾道友在旁边看着呢,等没人时你再帮我。”
顾客坐在床架后头,有床架和帐幔挡着,其实也看不见什么,不过这种情趣普累的东西他还是不习惯当着人做。忒刺激,他年纪大了,心脏受不了呢。
晏龙君这回竟没猜到他想看自己撅着小屁股爬的险恶用心,只当他是担心自己这么大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屋子里会吓着客户。这种事他是从来不在乎的,让人看见了受刺激的也不是他们,只淡淡一笑,看他在肉上打好花刀,便一伸腰从桌上跳了下来,化成正常体态掏出绳子帮他捆肉。
捆扎好的肋排表面抹上一碗灵酒、酱油和各色香料调成的料汁,还厚厚涂了一层半凝固的嫩黄色犼油。腌得入味之后,邵宗严便在预热好的炉膛里放上网架,把整块肋排搁到当中,肉里穿了几枚铁架子架在炉膛里,以防肉的边缘贴到炉壁上。最后他还调了碗湿药泥封住鼎盖边缘和上面的出气孔,做成个临时高压锅焖烤起来。
在秘境里天天照着教材做灵兽,这一套都相当熟练了。
客户托着粥碗一勺勺细品时,邵道长就给男朋友端上了烤得香酥软烂的肋排。
肋排里的肥肉都烤融了,瘦肉也松软得拿筷了一夹就散开,肉皮烤得透明微脆,调料的味道整个融进了肉里,一打开炉盖就能闻到香味四溢。邵宗严拎出整块排骨,先给晏寒江切断了几根肋条,刮下一点靠近脊骨部分的肉,用纸包住干净的骨头,让他像拿冰棍一样举着骨头啃。
他自己得吃点粮食,将靠近脊背那一块无骨的整肉剔下来,片得薄薄的,夹在从秘境带出来的、还冒着热气的荷叶饼里,抹上酱汁,稍稍一挤里面的肉汁就浸入了面里,也是又香又软。炉底烤出来的肉汁也没白白倒掉,再加上点盐和香料调味,勾上一层薄薄的玻璃芡,正好倒到分切成条的肋排上,再给肉排添上一层滋味。
烤肉的香味浓到霸道,在炉子里时丹炉能自动吸收烟气和香味,端出来之后就窜得满屋都是了。顾淮川原本喝粥都快喝饱了,闻到这味道后竟觉着有些开胃,恨不能也出去尝一块。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体消化不了肉食,只是心里想了想,就低下头把碗里的粥底认真吃净,闭上眼继续运转灵力,加紧修复身体。
从前没有徒弟时,他一个人出生入死,有了徒弟之后更要照顾娇弱的顾念,受伤之后不过吃点药,硬扛一阵子,扛到回山之后才能抽出整段时间休息。这回他第一次体验到被人照顾的感觉,服食的灵药也不知是何处出产的,无比神妙,一身深至经脉丹田的伤竟在短短两三天内就彻底恢复,连真元都恢复了饱满。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大概就是他现在一低头就能看到胸前峰峦叠起,见人时老是被叫作“姑娘”……至于更深处的变化,他暂时还没勇气去查看。
这些日子他一次次感应到金丹修士用神识扫过郡城,还有几座宗门都派了弟子在这座城里反复搜寻他,甚至闯进他们所在的客栈一间间查过。幸好那位邵宗严道友有块能遮掩形貌的丝巾,他自己吃了药之后又是一副……他没敢照过镜子,但从那些人的反应看来,他跟原身长得应是完全不像了。
不仅不像,似乎还有点好看,有一名景元弟子见到他后竟生出了几分爱慕之心,想把他带回门派去。幸好邵道友应变机智,告诉对方他早已经嫁人,来这座城里是要见几位婚前好友,给儿女们订亲的,才把景元宗那群人糊弄走。
这群人来来去去,虽没真查出他的身份,可那一口一个“女子”,对他的心灵伤害也挺大的。
好容易熬到伤势好转,他就迫不及待地跟邵宗严提议:“我派还有一位江清源江师叔在南疆游历,我怕顾念将他的消息泄露给那群人,江师叔不知道这边的事,我怕他会被那群人所害。”
邵宗严抓起他的手腕,将灵力送入,看他真的好了才应道:“那行,我去买些改装的东西来,你稍等一下。”
他到楼下吩咐小二买了一套女装,并连钗环首饰都要了,另外特地要了两副幕篱,托回去让顾淮川跟着换上。
顾淮川看见那堆花花绿绿的布料就极有自觉地倒退了两步,抿着嘴说:“邵道友这是何意?我虽然……可你难道还不清楚我本是男子吗?”
“我清楚啊。”邵道长一步步逼到他面前,特别耐心地托着衣裳头饰给他讲道理:“不只我清楚,所有找你的人都清楚,顾道友你跟我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所以外面那些人都在找结伴而行的两个男子,你要是非得穿男装不可,咱们少不得路上会被人多拦下几次,要是穿女装呢,他们说不定看衣服就不细查了。”
“可……”顾客还忍不住想挣扎一下:“可不换女装我现在也不像男人了,他们看身材即知……”
为什么说出这话时,他感觉到有点鼻酸呢?
“唉……顾道友,”邵宗严将他逼进了墙角里,一手抵在他肩膀上方的墙面上,另一只手扯了件鹅黄短袄披在他身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现在这世道,哪还有那么多人肯花心思看透你的内外,还是要从外表上就夺人眼球,才会有人知道你的美好。来穿上试试,别耽误时间了,咱们这边多一分波折,江道友那边就多一份麻烦。”
顾淮川给他逼得无路可退,再想想那边一无所知,说不定就给人骗了的江清源,不得不低了头:“好,我换就是。”
小二的审美一言难尽,淡鹅黄的衫子淡鹅黄的裙子,连绣鞋都是黄的,都穿戴上之后他就成了一朵金灿灿的丝瓜花。邵道长看了之后居然还露出一种“果然是女装好看”的表情,看得顾淮川默默垂下了头。
这一低头更温婉了,不愧是千蜃阁出品的灵药,连气质都大变了!
幸亏自己没吃!
邵道长心里长长松了口气,押着他坐到桌前,拿出梳篦和头油细细给他梳了个单刀半翻髻,发髻微偏,插戴上一圈小金花,显得又清纯又温婉。客户几次抗议“不是有幕篱吗?挡上就好了”“不用梳那么麻烦,随便一挽也没人看”“拿绳子绑一绑就好了,不要首饰”,他都置若罔闻,活脱脱把他打扮成个美人儿才肯放手。
顾淮川一步蹿到门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好了幕篱,扣在头顶闪身便出了门。
邵道长过足了手瘾,也从桌边捡起一顶幕篱扣上,擦着手上的桂花油,边走边自得地微笑道:“这么多年没练,我这份手艺倒也还没撂下,晏兄上回要不要试试让我给你弄头发?咱们也不用弄女子发式,就……呃,电视剧里那些古装男子发型,我研究研究就都能做出来。我看前面有刘海,后面披发那种就挺好看的。”
晏寒江冷漠地拒绝了他的好意,然后把他捏向自己发髻的手指拉开了。
邵大师可惜地从领口里抽出手,到客栈外面去找顾淮川。他如今连个头儿都矮了少说有十公分,穿上袄裙,带着篱幕,活脱脱就是个凡人女子。能在这边巡逻的修士都比他修为低得多,根本感觉不到他刻意收敛过的气息,就是看见了也不过扫一眼便略过,继续和同伴谈论抓到他之后的好处。
他本来不想听那群人说话,可是只言片语从风中吹过来,却是听到了“顾念”两字,他下意识集中精神听去,那群人却是在说顾念已经加入了长空门,还跟在司马凌身边,却不是弟子,而是……妾侍一流,甚至连个在长空门正式的身份都没有!
说话的那人不耐烦地说:“照理说上面的事不该咱们说的,可是那个顾念实在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咱们司马掌门岂是他一个筑基修士高攀得起的?要不是为了顾淮川,就凭他那个二百多年还没结丹的资质,连进都进不了长空门。”
“可那姓顾的都死了……”
“谁知道真死假死,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修士能从重重拦截中把他带走,就未必不能救他一命。”
“听说顾念为了找他师父,把自己双亲的尸骨都挖出来弄什么法术,可就是挖了尸骨都没找出人来,这一家子也真是太没本事了。”
“说不定顾淮川早就防着他,把那块灵骨给换了呢?毕竟是能引魔修灭了自家宗门的人,对这种没资质的徒弟能有多真心……”
顾淮川开始时只想听听长空门那边的消息,却不想听到了顾念为找他掘了父母坟茔之事,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又听到有人编排他养大顾念是另有所图,心中悲愤交加,真气鼓荡,险些震伤了经脉。幸好邵宗严及时出来,不由分说地塞了枚清心理气的丹药进去,拖着他直入长空,朝着南方飞遁。
顾淮川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按着胸口说道:“道友又救了我一次。我没想到阿念竟是自甘堕落,做了司马凌的人,还为了他反过来加害本门……可我对他真的没有……我只拿他当弟子而已,他难道也是这么想才恨我的?”
邵道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我都明白的,以前也经常有人说我勾引男人,其实我也没有过。清者自清,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你是个正直的好人……话说回来,他是不是一直爱慕你,结果求之不得,因爱生恨,才勾搭上了那个司马凌?”
顾淮川脸色更白了,僵硬地摇着头:“不可能,当初他母亲把他交给我时他才八、九岁,我那时都两百余岁,金丹四转了修为,做祖孙都有富余。后来他也一直乖乖巧巧的,对我从没有过越矩的要求,也绝不会有那样的感情。”
“他母亲该不会是你的后代吧?”邵道长摸了摸下巴,化身名侦探分析起路边那些人透露出来的消息:“掘了父母祖坟都要找到你,要不是因爱生恨,那得有多大仇啊。”
“并非如此……”顾淮川抖了好一会儿才叹道:“他母亲其实是我家乡修仙世家的王家小女儿。我筑基之后曾回家探亲,他家是打算把女儿嫁给我的。我有些爱慕她,不过婚姻之事不能自己做主,当时并没直接答应,而是打算回门派禀报之后再回复。可是等我再回家乡,准备应下这桩亲事时才知道,王家那位小姐出门历练时遇上一名散修,后来为避家里逼婚,就跟着他私奔了。”
他提起这些事来神色淡淡,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触,旧时的感情本来也没多深刻,既然没成,也就这么淡了。
“后来我在西域万古仙墓历练时结识了一名散修,因脾气相投,就一直结伴同行。后来在一座仙墓取宝时,墓中上古仙人遗体忽然起尸,朝我们这一行人杀来,虽然当时队中都是金丹中期以上的修士,却也远远不及上古真仙肉身之力。那位道友为了救护我被仙尸所伤,临终之前却道是他对不起我,还要我替他看顾妻儿……”
邵道长不由问道:“他妻子就是你当初要订亲的那位王小姐,他儿子就是顾念?”
顾淮川点点头,没意外他能猜到这点,而是按着脖子下面那点平坦的胸口,继续说道:“我将他的尸体送回沐燕谷,遇到王氏的时候几乎都认不出她了,她……修为低,容貌变化得快。但她认出我了,她把丈夫的尸骨接过去,独自葬下,后来就带着阿念出来见我,说她当初不该与人私奔,对不起我,还求我看在他父亲为我而死的份上照顾阿念。”
“我就都……答应了。于是她让阿念随我姓顾,让我立誓保他一世平安,我也答应了……”
然后她生无可恋,便随丈夫而去了。
“我将他们夫妻葬在一起,带着阿念回了宗门,将他收为亲传弟子。只是想不到,他竟然会变成这样。难道是我这些年只顾着教他剑法,强迫他修行,不曾关心他的终身大事,所以他恨我,转而连宗门都恨了?”
邵道长摸了摸他的头,同情地叹了一声:“这不怪你,就我这些年学习的道法看来,他这得怪遗传。”
花心出轨都能遗传,喜欢私奔这点说不定也是刻进基因里遗传下来的。(这是伪科学)
第139章第十一次救援
那群修士离开后,邵道长才拉着他朝南疆飞去。顾淮川右手一张,取出本命飞剑说:“我真元已经恢复了,剑修飞得快些,不如改乘我这柄剑吧。”
那把剑形制略为细长,色泽如凝霜淬雪,寒光映人。邵宗严这辈子只见过两名剑修,一个清景前辈还从没在他面前动过手,想想能乘剑修的剑也有些意动,不过心念一转,又问道:“那么多人在找你呢,若有人认出你这把剑怎么办?”
顾淮川冷冷一晒:“剑修飞行的速度比普通修士快得多,就算中途撞上什么人,等他反应过我这剑眼熟的时候,咱们也早飞出百里之外了。若不放心,还可以用蚀月丹将剑身洗炼一下,剑光便黯淡不招人了。”
他出门历练时常常要带着顾念,有这个修为提升极慢的小徒弟在,没法像年轻时那样念头通达,想杀到哪就杀到哪,还要想法降低两人的存在感,以免有仇家拿这个徒弟来威胁他,是以身上存了不少相关的东西。他拿出丹药往剑上一抹,那明亮的银白小剑就变得跟市场上卖的“镇宅宝剑”差不多了,落到空中化作自行车般长的大剑,两人一前一后上去,飞剑便化作流光遁入了云间。
剑飞得确实比云快,而且顾淮川的剑比一般人更快,快起来连云都模糊成了一片。路上偶尔与同样去南疆的修士擦肩而过,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衣着就远远甩开了,更不要提人家剩的法宝和剑光,大约对方看他们也是一样的。
这片大陆十分广阔,昼夜星驰两天之后他们才到了南疆。一进入到江清源历练所在的薄棠山脉便见着了长空门浩浩荡荡的队伍,司马凌仍乘着鸾车,前方有一众女弟子提着香炉、宫灯、花篮开道,后面则是浩浩荡荡的男弟子,都踏在飞行法器上,整齐划一地随行。
而在那群随行的男弟子当中并不显眼的位置上,竟站着之前和司马凌十分亲昵,甚至为了他不惜欺师灭祖的顾念。
而在那驾遮得严严实实的鸾车里却是能感应到不只一人的气息,都是金丹修为,凌厉张扬地释放着自己的威压,甚至能听到调笑声从车子里传出。而那笑声每每响起,顾念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层,以他的修为本来就很难追上随侍司马凌的弟子们,稍一分心就会慢下来。身后的金丹修士抬手推开他,毫不客气地地骂道:“方念,你走什么神,快跟上!”
另一人劝道:“卢师兄骂他作甚,他这么低的修为,飞不好岂不正常?也不知那顾淮川怎么教徒弟的,若在咱们长空门里,这般年纪堆也堆到金丹了。”
“哼,顾淮川都死了……”
方念?他改回原姓了?他也没跟司马凌在一起,而是混在普通弟子里?顾淮川下意识按住飞剑,却不敢用神识,只隔着层云远远看了那群修士一眼。
对面也有修士见着他,却仅看到云端上一袭黄衣,单看那梳着高髻、戴着幕篱也比原身矮上十公分的个子,任谁也联想不到那个挺拔如松的剑修。
方才非议着他的人转而笑道:“不知是哪儿来的散修,莫不是看见咱们掌门的鸾驾走不动路了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无门无派、修为低微的小修士,以为长空门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吗!”
“再不好也是女修,起码还能留后呢。”
方念分明听出他就是在嘲讽自己,脸色气得发青,却不敢跟他争竞,把怒气撒在了那个突然出的女修身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顾淮川也一直看着他,两人目光相对,方念竟没认出来这个他曾信誓旦旦说过“烧成灰也认得”的仇人。
顾淮川认出了他,却也觉着这个人嫉妒扭曲的神色和眼里的阴毒十分陌生。两百多年的光阴在他眼前铺展开,旧日师徒之间温馨的相处陡然灰飞烟灭,只剩下一人刻毒,一人疲倦的对。
顾淮川轻叹一声,心里却仿佛掸去了一片尘埃——这些年顾、方念对他的依恋于他来说是暖心的情份,可又何尝不是一份枷锁?为了照顾这个资质并不佳的弟子,他分了多少心思在修炼之外,到处寻找天材地宝给他洗炼身体,甚至为他欠了许多人情……而到今天,他终于可以放下当年对王氏的许诺,放下对方念的关照,重归自己的道途了。
身后的邵宗严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低声提醒道:“你别把他放在心上。就是你发了心魔誓照顾他也没关系,吃下千面幻形丹之后不光是外表,你的灵魂气息都变了,心魔找不上你。担心以后渡婴劫时应誓的话,只要再吃一粒幻形丹遮掩就行,小千世界的天道不全,看不穿的。等飞升之后再要晋阶,再往大千世界找洗心魔的法子就是,难道他能害你师门,你还得一辈子捆在他身上?”
顾淮川不用低头都能感到自己头上和胸前沉甸甸的感觉,嘴角抽了抽,朝着邵宗严拱手谢道:“多谢道友开解,我如今也不必想什么结婴飞升之类,先将本派重宝托付给师叔,以后便可放开手脚报本门的大仇了。”
司马凌神识扫过来的时候,他也将神识探进鸾车看了一眼,发现里在随侍的是几名与他修为相差不多的女修,容貌都是明丽张扬的那一款,看来他当初为了诱惑方念做内应也是下了不少本钱。
堂堂一派之主,飞升在望的真人,竟放下身段色诱清霄门内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真是能屈能伸。他冷笑一声,右足重重一踏,脚下飞剑便如飞景流光,穿破云层朝远处飞去。
背后鸾驾里的司马凌神色微动,厉声吩咐道:“追上他!”
他这种修为的人已经不常受什么触动,一旦心血来潮,就是什么大事的预兆。他的神识扫云端那袭黄衣的时候就觉着心中连跳了两拍,对方神识扫来时,仿佛有一把剑远远刺入心头,看着那张明艳绝伦的脸庞,竟感到了只在灭清霄门时才感觉到的极度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