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摸了摸脖子上这条红色围巾,嘴角有些发抽,“赵阿姨,这是你的吧?”
“是啊。”赵霞乐呵呵的给杨林扎好了,退后几步看了看,“还真别说,小杨,你这长相可不比小姑娘差。”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掐了杨林的小脸一把,“瞧瞧,油光水滑的,比对门那个小媳妇的闺女都好摸。”
杨林感到自己头上都开始冒青气,对门那个小姑娘,才刚一岁生日!
连续下了几天的雪,扫雪车扫了几遍,根本就不管用,路上车来人往的,把雪都压实了,人走在上边,一不小心就打滑。出租车司机开的也倍加小心,路上就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到检查完出了医院,都下午一点多了。不过,张娟的药已经吃完了,还得再去买,拿着那个主任新开的处方,杨林打算去上次路过的那家药店。虽然药都是一样的,但是,一些药店里的价格,比医院开的,要便宜不少。
“赵阿姨,你和我妈先回去吧,等一会还得给我钱叔做饭呢。我自己去给我妈买药。”
“行。”赵霞看着又开始飘雪花,就答应了杨林,不过还是嘱咐他多加小心,路上小心别摔倒了。
杨林点点头,刚转身要走,却被张娟拉住了,杨林有些奇怪的转过头,却看到张娟伸手把围在他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然后拍拍杨林的头,笑了。
一时间,杨林就感到心里有说不出的舒服,就算天再冷,他的心,却是暖的。
“赵阿姨,那我就先走了,你和我妈回去的时候也小心。让出租司机送你们到大门口,别在路口就下车了,那地方最滑。”
“知道了,快去吧。早点回来一起吃饭。”
杨林看着赵霞和张娟上了出租车,就转身往公交车站走,他一个人,是不舍得坐出租车的,再说那家药店也不远,三站路就到了。
一边走着,杨林一边盘算着,这几个月的工资,除了一些大的开销,自己还存下了一些,等着过年的时候,给小柱买一套新衣服。直接给钱大柱和赵霞东西,他们是肯定不会收的,可是他们帮了自己母子俩这么多,不回报一点,杨林心下实在过意不去。只有给钱小柱买点东西,他们才不会拒绝。
一边走一边想着,杨林一个没留神,被迎面过来的自行车给刮了一下,脚下一滑,差点就摔在了路上,好在一个路过的人扶了他一把。那个骑自行车的人拐了两下,差点也摔在了地上。回头看看杨林没事,话也没说,骑着车就走了。
杨林被吓了一跳,站稳了,连忙向扶住他的人道谢,没想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张有些熟悉的漂亮面孔。
“杨林,好巧啊。”
郑慕枫笑着和杨林打着招呼。他今天穿着一身卡腰的黑色长风衣,围着一条烟灰色的围巾,手上是黑色的皮手套,脚上却踩着一双黑色的皮靴,虽然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橱窗里的样板模特,可是,看着郑慕枫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和鼻子,杨林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要风度不要温度!
虽然觉得自己不太厚道,可是,看到郑慕枫不时的捂一下耳朵的样子,杨林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郑总,你怎么到医院来了?”
“啊,我喉咙有些不舒服,来开点药。”
“哦。”杨林没有去想郑慕枫这句话的真实与否,反正这也和他没有关系,“我还要去药店,就先走了,刚刚谢谢您了。”
“去哪个药店,我车就停在那边,我送你吧。”
“那太麻烦了,我坐公交车,三站路就到了。”
郑慕枫却不理会杨林的话,而是直接拉起了杨林,朝着他停车的地方走,“别客气了,这种天气去挤公交,那是自己找罪受,反正我的药也开好了,我送你吧。”
杨林被动的被郑慕枫拉着,坐进了车里。车里的空调开着,混合着皮革的味道,让杨林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不习惯这个味道。再加上没吃午饭,再加上路上有些堵,车开开停停的,杨林就觉得胃里开始冒酸水。不由得在心里暗讽,果然是个穷命,坐好车就会不舒服。
郑慕枫似乎是看出了杨林的不适,将车窗微微开了一条缝。
“好点了吗?”
一阵冷风顺着车窗的缝隙吹进了车里,这让杨林瞬间舒服了不少,和郑慕枫点点头,杨林拿下了脖子上的围巾,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谢谢您,每次都麻烦您。”
“这没什么,和我不需要客气。”
杨林有些奇怪的看了郑慕枫一眼,奇怪了,他们有这么熟悉吗?而郑慕枫的视线却越过了杨林微微敞开的羽绒服领子,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一直想看的地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听到身后的车喇叭上,才看到信号灯已经转绿了,这才踩下了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一路开到药店,杨林进去买药,郑慕枫就把车停在道边上。等杨林买完药出来,郑慕枫正靠在车座上,手里夹着一根烟。
“郑总,您抽烟?”
“是啊,很奇怪?”
郑慕枫看杨林坐进来,就把烟掐灭了,放下车窗,让车里的烟味散散,然后才启动了车子。
“你还有想去的地方吗?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要不要再一起吃顿饭?”
杨林摇摇头,只说家里还有事情,要先回家,郑慕枫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怎么觉得这孩子和刚才有点不一样?不过也没多想,问清楚了杨林家的地址,就踩下了油门。
杨林却微微低下头,眼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了郑慕枫握在方向盘的手上。修长的手指,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甲,尾指上还有一枚白金的戒指,有些骨感的手腕挂着一串似乎有些年头的佛珠,在黑棕色皮革的衬托下,竟然带上了一股难言的诱惑。
杨林连忙移开了视线,可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刚这双手夹着香烟的样子,还有指尖落在自己脸上的触感。腾的一下,杨林的耳朵都红了。
“你怎么了?”
郑慕枫把车开到杨林指给他的那条路,正想问杨林门牌号,却看到杨林小脸通红,一双大眼睛晶晶亮的,竟然看着自己的手在发呆。
“喜欢这串佛珠?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据说开过光的,喜欢就送给你。”
听到郑慕枫的话,杨林吓了一跳,连忙摇了摇头,这种东西一看就不便宜,怎么能收。告诉了郑慕枫房子的门牌号,杨林就把头转到了另一边,看向车窗外。郑慕枫看着杨林,眯了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路边,一个中年男人正推着一辆流动的小车,上边放着一些冬天的小吃,红彤彤的山里红和各种水果蘸成的糖葫芦,插在高处,在白雪的衬托下,果子的颜色,看着就叫人喜欢。
“要不要去买一串?”
郑慕枫已经把车停下了,看杨林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卖糖葫芦的人,这种东西他吃过,不就是酸酸的果子包了一层白糖吗?而且还有点粘牙,可是,看杨林的样子,怎么好像魂都被吸过去了?
而杨林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一串串红红的果子,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一个穿着青布棉袄的男孩子出现在了他面前,乌黑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他,冻得有些发青的小手上,握着一串糖葫芦,嫩色的唇瓣微微勾起,然后,伸出鲜红的小舌,舔了一下果子上蘸的糖浆,似乎在说,真甜!
那个孩子的面容是那么熟悉,杨林几次梦回,都看到了那个孩子充满了恐惧和愤怒的乌黑眸子。而他这种快乐的样子,杨林还是第一次看到。突然,又一个男人出现在了杨林的眼前,高大却有些伛偻的背影,穿着旧时的衣服,几步跑到男孩子的面前,有些焦急的说着些什么,而男孩看到这个男人,似乎瑟缩了一下,然后张开嘴,说道,“……”
“杨林?杨林?”
猛的回过神,杨林眨眨眼,刚刚的男孩子和男人都不见了,而郑慕枫正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你刚刚怎么了?”
杨林摇摇头,身体却开始发冷。他怎么会又看到这些?明明已经不会再做梦了,为什么,那个男孩子又会出现?
郑慕枫看着杨林,就在刚刚,眼前这个孩子,就那样定定的看着窗外,原本清澈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阴霾。
一直将杨林送到了家门口,看着杨林转身走进家门,郑慕枫原本想要问一下杨林关于那块血玉的事情,可是,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当夜,杨林又做梦了,梦中重复着他白天看到的情景,只不过,这次,他听清楚了男孩子说的话,他在说,“曾叔,还要买给峥云……”
睁开眼,杨林就这样躺在床上,他已经分不清楚,这究竟只是梦中的情景,还是自己本来就有的记忆,这种越来越清晰的感觉,让杨林开始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他开始害怕,如果有那么一天,自己真的陷入这个梦境,醒不过来了,该怎么办?
坐起身,杨林拧开了床头的台灯,拉开了抽屉,抽屉里,放着两张名片,一张黑底金纹,还有一张,只是单纯的白色。终于,杨林拿起了白色的那张,看着上边的名字和联系电话,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第二十六章
曾大全坐在窗边,抱着一个暖水袋,他的老婆顾香芹正念叨着儿子下个学期的学费。女人的唠叨有些让他不舒服,可是,她的话确实是事实。孩子上了大学,不比念中学的时候,同学之间,也需要偶尔联络一下感情什么的,再加上偶尔买几套时兴的衣服,就曾大全给人看大门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
顾香芹说着话,看曾大全心不在焉的样子,眉毛就立了起来,“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啊?儿子回来都说了,他要买参考书还要买新衣服,学校社团活动也要交钱!要不是你老子半死不活的在医院拖了那么长时间,咱家的钱能都搭进去吗?老不死的!死攥着几件宝贝不放手,你卖了给他治病还抱怨,还有那个白眼狼,养了她二十年,用了两件东西她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倒好,咱家……”
顾香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突来的巴掌给扇了回去。
曾大全瞪着这个女人,“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件事不许你再提!再提,我打断你的腿!”
顾香芹讷讷的不出声了,捂着有些发肿的脸开始流眼泪。别看曾大全在外人面前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谁也不得罪,可是,在家里,却是说一不二的。早两年年轻的时候,顾香芹就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没少挨他的揍,直到孩子长大了,这才好一点,可是,一旦提起曾家老头子藏起来的那几件东西,还有他们寄养在亲戚家的那个女孩,曾大全就像个爆碳一样,二话不说就挥巴掌。
不打算理会顾香芹,曾大全抱着暖水袋就进了里屋,留下顾香芹自己去闹腾。
自从见过文家二少之后,曾大全的心里就一直不踏实。虽然觉得自己没说什么不对的话,可是,这段日子以来,每次出门,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曾经想过托人给医院里的陶楚带个信,看看是不是把当年的事情告诉这个二少。可是,一想到不时会出现在报纸和新闻上的那个姓赵的男人,曾大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赵家的人都不好惹,当年三太太怀着身子,那人眼都不眨的就下黑脚,刨文家的祖坟,可是连眼都不眨一下。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和父亲背着他护下了文家的一点血脉,估计自己这条老命就得搭进去。
况且,自己就这么贸然的去找文家的二少,他会相信吗?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想要从他那里骗钱?记得他爸还没怎么糊涂的时候,就和他说过,文家肯定是出了内贼,否则血玉的事情不可能传到外人耳朵里,引来了这场大祸。可是,当初留在老宅的文家人基本上都死绝了,而二老爷实在不像是这种人,曾大全也就不太相信他爸的话,只当是他糊涂了。
回头想想,也难怪。当年为了峥嵘少爷的事情,他爸悔恨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留下了三老爷的一点血脉,如今又落在了赵家的手里。
如果自己不是为了他爸的病,偷偷卖了文家留下的两件玉器,估计陶楚也不会觉得自己存了私心,他说什么都不再听。弄得他爸躺在医院的床上,喘着粗气都要骂他!到死了都不肯闭眼。曾大全跪在病床前,恨不能拧断自己的脖子。
当初三老爷和三太太留下了一个叫峥云的女孩,二十岁那年生下了陶楚,曾大全和他的父亲都不清楚陶楚的父亲是谁,峥云也不肯说。为了保险起见,她们母女俩一直隐姓埋名的生活在曾大全的一个远方亲戚家,刚好那个亲戚有个小女儿过世了,陶楚就顶替了她的身份。文峥云经历过文家的那场祸事,身体一直就不太好,生下陶楚就拼去了半条命,终于在陶楚八岁那年去世了。
可是,曾大全却怎么也想不到,文峥云走了,却把文家的恨深深埋在了陶楚的心里,她把当年的一切都告诉了这个女儿,包括增曾家父子都不知道的,关于那块血玉的秘密。而陶楚在文峥云过世之后,对这些事只字未提。直到闹出了事,曾大全才算看清楚,为了报仇,那个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每次想到赵家出的这档子事情,曾大全就会出一身的冷汗,他一直在犹豫,如果让陶楚知道了二老爷的后人回到了国内,还找到了自己,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曾大全没有他爸对文家的那份感情,他只想好好的活过后半辈子。
曾大全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听天由命了吧。不过,文家留下的那几件玉器,还是要交到陶楚的手里,至于她会用它们干什么,曾大全不打算再管了。
接到杨林的电话,文竞明有些意外。也没多想,开着车到了和杨林约定的地方,找到了正坐在角落的杨林,走过去坐了下来。
文竞明没有多做寒暄,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说,有事情要告诉我,是不是关于那块玉的事情?还是关于那天的事情?”
“恩。”杨林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文先生,或许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会让你觉得有些奇怪,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不会编造这种故事来骗你。”
文竞明点点头,“我相信你,那么,请告诉我,你要和我说些什么?”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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