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看了外头的情况,谢景钰冷笑一声,道:“这石步原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让如此多的异族人在这苏州城里自由行走,真是虎狼之心,昭然若揭了。”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疑惑道:“但如此情况,为何没有一个官员上奏朝廷,禀报陛下?难道真是官官相护,这些官员都想要跟着石步原一起勾结外族,反了吗?”
眯了眯眼,燕文灏沉吟了一会,压低音量道:“应该不至于如此,这江南的官员,大大小小加起来便有五六十名了,我想,他们或许是没有发觉,又或者,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石步原身上,石步原用此威胁他们,让他们根本不敢有所行动。”
谢景钰听了,就冷笑道:“倘若他们真有把柄落在石步原那里,应该都是些能致命的东西,既然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我想他们中间许多人,应该都会抱着搏一把的心思,追随石步原,想来我们要找到证据,确实是难的,与石步原的博弈,也是难得,一旦被谁人发现,都会陷入危险当中。”
燕文灏抿着唇,面无表情道:“无碍,总会找到的。”说罢,他低头看了看慕子凌,便不再言语,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他又重新掀开帘子,观察起了外头的情况。
见状,谢景钰便出声吩咐了暗五,让他尽量多绕一些路。
暗五听了话,点了点头,就赶着车在城里差不多绕了一圈,让燕文灏和谢景钰能够尽可能地查看了一番苏州的人情,最后,才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巷子里,来到了一处宅子前。
这座宅子的位置十分僻静,附近也没有多少住户,仅有百米之外还有一户人家,但台阶之上,已是青草成荫,门庭也是锈迹斑斑,隐约有衰败之向,倒是不知还有没有人住在里头。
到了宅子后,暗五就停了马车,谢景钰和阿临先下了车,见他们都出去之后,燕文灏便眼含笑意,弯下腰吻上了此时还睡得香甜的慕子凌,他转换着角度亲吻着慕子凌的唇瓣,直到亲的他睁开了眼,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又轻轻地把他扶了起来。
伸手点了点还有些蒙蒙的慕子凌的鼻尖,燕文灏语气含笑,在他耳边轻笑道:“谦和,我们到了,该下车了。”
乖乖地点了头,然后,慕子凌又转头看着燕文灏,没有动作,眼神还有几分迷茫。
经过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燕文灏已经知道这是慕子凌还未清醒过来的模样,于是他轻轻一笑,然后牵着慕子凌的手,把他牵到了车外,随即自己先下了车,又伸手抱起了他。
被燕文灏抱在了怀里,慕子凌霎时就清醒过来了,他扭头看了看站在一侧笑着的谢景钰和阿临,还有暗五和多元,脸颊瞬间变得微红起来,他想要动一动,从燕文灏的怀里下来,但他仅是刚动了一下,便被燕文灏轻轻拍了拍屁股,示意他不要乱动。
被拍了一下屁股,慕子凌猛地睁大了眼睛,他抬起头看着燕文灏,眼里满是震惊,倒是燕文灏的神色平静,好像自己做的这个举动是十分平常的一样。
抿了抿唇,慕子凌小声道:“你让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垂下眼眸,燕文灏对慕子凌微微一笑,又抱的紧了些,他轻声道:“别动,你身子不舒服,我抱你回房,然后你再睡一会。我要和景钰出去一趟,多元和阿临会留下照顾你,你若醒了,就唤他们,在午膳前,我们就会回来。”
靠在燕文灏怀里,慕子凌耳根还有些微红,闻言,他就敛起了神色,点头道:“好。”顿了顿,他又语带担忧道:“你们要小心一些。”
燕文灏的神情温柔无比,他柔声道:“无须担心,我和景钰只是去茶楼探听一些消息,不会有危险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房间,把慕子凌放在床上后,燕文灏亲自替他除了外衫,松了发髻,在他躺下后,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做完了这些,燕文灏又注视了慕子凌良久,终是忍不住弯下腰再一次亲了亲慕子凌的唇瓣,然后才转身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站在门外,谢景钰见燕文灏出来后,就问道:“子凌睡了?”
摇了摇头,燕文灏道:“还未,但他的身子不适,应是很快就会睡着的。”说话时,他的语气里含着一抹担忧。
拍了拍他的肩膀,谢景钰道:“你无需担心,回来时,我再去一趟药房给他抓药,他身子的底子虽然不好,但是吃些药调理一下,会好起来的。”
燕文灏应了一声,就率先走出了院子,谢景钰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4章
或许是生病了的缘故,这一觉,慕子凌睡得有些沉,他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午时了。
外头下起了瓢泼大雨,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青石板上,在一片静匿之间,显得有些嘈杂起来。
从床上坐起来,慕子凌探头往外看了看外头,没有看见燕文灏的身影,又听见了雨声,便披上了外衫,起身下了床。
刚刚走至门口的位置的时候,一直侯在外头的多元和阿临就听见了声响,先他一步推开了门,看见了慕子凌,阿临便拧了拧眉,道:“公子,你怎么起来了?”
慕子凌本就有些烧了,是刚刚才退下去的。
没有回答他,慕子凌抬眸看了看外面倾盆的大雨,蹙着眉问道:“殿下和谢将军可回来了?”他的语气里含着些许担忧。
躬了躬身,多元应道:“殿下和谢大人还未归来,想来是被这大雨困住了。”
阿临也点头附和道:“对,他们应该是被雨困住了,这会应该在哪里避雨。”顿了顿,他又忍不住感慨道:“不过谢将军说得真的很准,还真下了大雨呢。”
“自然,我何时随口胡说过的?”这时,一个带笑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慕子凌闻声,忙转过头,恰好看见燕文灏和谢景钰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门。
慕子凌见他们两人多多少少都是淋了雨的,身上湿的十分厉害,衣摆都有水滴不停滴落,眉头便又皱的更深了些,他转回头对多元吩咐道:“快些去命人备好洗浴室,让殿下和将军先去换洗一番。”之后,他又对阿临说道:“你去拿两条干净的巾布来。”
“是。”多元和阿临连忙应声。
阿临和多元领命退下之后,慕子凌便缓步朝着燕文灏走去,他出言问道:“怎么不避一避雨再回来?”
“别皱眉。”抬手点了点他的眉间,将其揉开后,燕文灏又笑道:“我答应了你,午时前会回来的。”何况只是淋点雨罢了。
闻言,慕子凌抬起头来,在对上燕文灏那双温柔的眼眸时,心里却猛地一甜,忍了又忍,眼里到底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极其满足的笑意。
他们就这么互相对视的,眼里只剩下彼此。
眼瞧着自己眼前的两人差一点就要吻上样子,在一旁看了许久的谢景钰终于是没忍住,刻意发出了一声轻咳,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
抓着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掌心,谢景钰笑呵呵的,出言调侃道:“我虽然很高兴见到你们如今这般恩爱的模样,但是请念在我现下仍是孤家寡人的情况下,若是要亲热,也待回了屋内,屏退了众人后,再亲热可好?”
“……”
被谢景钰这番直白的话闹了个大红脸,慕子凌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和羞涩,随后便低下了头,他到底还是脸皮薄的,被这么挪揄,还是会不习惯。
至于燕文灏,他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的,他听了话,就仅仅是抬眸看了谢景钰一眼,淡声说道:“若是觉得会受了刺激,你可以选择闭眼或者离开。”
耸了耸肩,谢景钰仍旧笑眯眯的,他无奈道:“行,你们继续,我转身便是了。”
当然,他们到底是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在谢景钰的话音落下后,阿临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两条干净的巾布。
拿了一条给燕文灏,又拿了一条给谢景钰,慕子凌说道:“先擦一擦头发吧,待多元备好了热水,你们就快去洗一洗,我去让厨房熬点姜汤,勿要着凉了。”
“好。”弯了弯嘴角,燕文灏含笑点了点头,眼中的愉悦和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洗漱之后,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燕文灏和谢景钰才重新回了正厅。
看他们过来,慕子凌就给燕文灏递了一碗姜汤,又示意阿临给谢景钰端去一碗。
扭头瞧了瞧谢景钰,阿临见他正对着自己微笑,便瞪了他一眼,又鼓了鼓腮帮子,但到底还是乖乖地给谢景钰送了过去。
待他们喝过了姜汤,慕子凌就出声问道:“你们方才出去,可都探听到什么?”
对他笑了笑,燕文灏抓起他的手,温声道:“不急,我们先用午膳,等用过了午膳,再到书房详谈。”说着,他就让多元示意下人们送上餐点。
由于还在病中,慕子凌其实并没有多少胃口,他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却听见谢景钰也笑着插话道:“先用膳吧,此事说来话长,也不急于一时。”
如此,慕子凌只得点了头。
午膳的膳食都是些清淡的菜色,是迎着慕子凌的口味来的,又是燕文灏特地请来苏州的名厨做的,因着这份心意,虽然慕子凌的胃口不太好,但到底也勉强吃了一碗饭下去。
用过了午膳,慕子凌和燕文灏、谢景钰三人便一起去了书房,到了书房,燕文灏又吩咐阿临送上茶水和茶点,之后便打发他和多元一道,站在门口候着。
书房内。
坐下之后,慕子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可探听到了什么?”
看了一眼慕子凌,谢景钰敛起了平时嬉笑的模样,他坐在一旁,神情认真且严肃无比,脑海中的思绪翻涌,思索着该从何所起。
沉吟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道:“方才,我和师弟去街上走了一圈,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实在是过于震惊。”
慕子凌闻言,不禁皱眉追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扭头看向他,燕文灏接过话来,他问道:“谦和可还记得,我们刚刚入城时,在途经的街道上,已经见了不少的外族人?”
慕子凌点了点头,应道:“记得,他们走在苏州城里,却犹如行在匈奴地界一样,形式作风,没有丝毫拘谨可言。”
燕文灏的脸色阴沉,神情冰冷,语气里也含着深深的寒气:“我和景钰本以为,这苏州城里,即便是有匈奴人走动,也应该只是一些商贾,那石步原和江南官员还不至于敢胆大包天至此,然而方才我和景钰出去走了一趟,在茶楼时,却撞见到了一名匈奴的将领,后又看他竟也大摇大摆地在城里出现,衙役对他们都是笑脸相迎,显然认识,他们甚至还有专门的府邸!”
“匈奴自从多年前大败在小舅和外公手下后,便俯首称臣,承诺年年进贡,几年前,我在宫里曾经偶然见过他一次,他的长相没有丝毫变化,我记得十分真切,后来,我让暗一去查过此人,知道他在匈奴的官阶虽然不高,手上确实是握着兵权的,是匈奴四皇子赫连宣阵营之人。”
“赫连宣?”
忽然想起了先前父亲同他分析过的局势,慕子凌有些恍惚,他回了神后,就出言道:“倘若是如此的话,我们便可以知道,为何石步原会越来越着急,甚至一改之前的作风,不惜冒险了。”
燕文灏偏头看他,眼里有不解,他道:“谦和可是想到了什么?”
“你且说说看。”谢景钰也扭头看向他,眼里同样有疑惑。
看了他们一眼,慕子凌斟酌了一会话语,沉声道:“我爹曾经与我分析过,如今匈奴老单于年迈,已过花甲之年,又病的甚重,就靠一贴一贴的药吊着一口气,他膝下共有六名皇子,其中又以五皇子赫连靖和三皇子赫连陌最为受宠,各自都得了不少臣子的支持,是最有望成为下任单于之人选。”
“四皇子赫连宣虽然才华和武学都较为出众,也小有人支持,但他本就不太受宠。他的母亲是中原人,老单于本是喜欢她的,但她性子太烈,屡次拂了老单于的好意,又不让他近身,时间久了,老单于便也不再喜欢她,而与他相反,赫连靖和赫连陌两人的母亲,后面却纷纷成了老单于的宠妃,很是受宠,因此,赫连宣若是想要当上单于,没有任何优势。”
听完了这番话,燕文灏又自己稍稍一想,立即就明白了过来,他沉默了片刻,道:“依你所言,此时赫连宣阵营之人会出现在苏州城,就是证实了他便是石步原幕后勾结之人?”
慕子凌应道:“他确实是最有可能之人。”
燕文灏紧抿着唇瓣,又仔细思索了一会,然后面无表情道:“如此的话,确实是能解释石步原此番突然大胆起来的原因了。”
“按照石步原一向步步谨慎的性格,他勾结匈奴的这番行为,应该是已经在暗中进行了很长的时间,只是我们都未曾发觉,是他近来这段时间动作突然越来越着急,又疏忽了,让人把折子送上了京城,我们才知晓的。”
食指轻敲了几下桌面,燕文灏沉吟了一会,淡声继续道:“如今想来,石步原动作之大,又不惜被父皇发现的原因,大概是赫连宣着急了,因为到了今时今日,老单于真的已是时日无多,下一任单于人选即将公布。”
“赫连宣是想要借助石步原,搅浑了中原,扰乱了朝纲,让他能趁机联合其他外族,剑指中原,意图立下一个极大的功劳,让匈奴臣子对他心服,让老单于满意,并且让位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5章917|
这一番分析下来,燕文灏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他豁然起身,道:“我这便书信一封,送回去京里给父皇,让父皇差人去探听虚实。”
谢景钰摇了摇折扇,说道:“既然慕大人已然同子凌提过,想来是不会有假的,只是我们如今不知匈奴的情况如何,若是能够清楚,我们也能想出个法子,从他们内部着手,先断了赫连宣的路,这样一来,石步原便好解决了。”
偏头看向慕子凌,燕文灏想了想,问道:“谦和,这番话,岳父他是何时对你提起的?”
在无外人时,燕文灏就会唤慕纪彦为岳父,刚开始时,慕子凌还会觉得不妥,让他不要如此叫唤,但后来听得多了,久了,便渐渐习惯,也就任由他了。
故而此时,慕子凌对他这个‘岳父’的称呼,没有一点反应,而是认真思索了起来。
而谢景钰虽然觉得惊讶,但也仅仅只是诧异了一下,很快便敛下神色,回到了这会儿的正事上。
仔细回想自己和父亲谈论的时间,过了一会,慕子凌的神色忽然一变,变得有些怔然起来——
他记起来了,那一日,恰巧正是他中了徐梓棋让王奇下在香炉中的毒,险些身亡的那日……而便是那日的午后,他与父亲在书房谈论时,聊起了朝政,父亲就和他提起的。
燕文灏的视线一直目不转睛地落在慕子凌身上,这会儿,他看着慕子凌迟迟没有回答自己,又突然变得有些失神的模样,不由蹙了蹙眉,他抬手轻拍了一下慕子凌的手背,温声唤道:“谦和,怎么了?”
稍时,反应过来后,慕子凌便摇了摇头,又朝燕文灏笑了笑,随即他就开口说了一个日子。
那一日,到底是他重生之日,总是会多有感慨的。
只是,慕子凌虽然已经尽力掩下了自己情绪上的变化,让语气显得轻描淡写、平淡无波一些,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神情变幻,还是让燕文灏看到了。
听了慕子凌脱口说出来的日子,燕文灏便想起先前他让谢景钰调查慕子凌时得知那些事情,联想起那一日慕子凌发生了何事,又受了什么罪,心里不禁泛起丝丝疼意,他定定地看着慕子凌,眼神越发柔和不已,お稥冂第把慕子凌的手包进自己的手心中,他轻声道:“都过去了的,谦和,我在。”
抬头看了一眼燕文灏,慕子凌微微怔了一下,回了神后,便微笑着点头道:“嗯,我知道。”
他知道燕文灏是想岔了,误会了他方才所思之事,但他也不能解释,毕竟他所想之事,实在是怪力乱神,到底是不能同任何人说的。
燕文灏安静地注视了慕子凌许久,看着他确实不是说假话敷衍自己的样子,而是真的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抬手准备试了试慕子凌额头的温度,同时又开口问道:“谦和可会觉得累了?”
把他的手拿下,慕子凌笑笑的说道:“放心吧,我只是染了点风寒,刚才喝了一贴药下去,身子已然舒爽了许多,已经不烧了。”
停了一会,他又推了推燕文灏,继续道:“你且去写信吧,无论如何,还是要将此事尽快禀报陛下,我们到底是找到了一点方向的,倘若能够免去一场战事,对百姓而言就是好的,狼烟起,受苦的,总是百姓。”
“好。”
应了一声,接着又看了慕子凌一会,燕文灏才颔首,而后走至书桌前,磨了墨,提笔写下书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一边,总督府衙。
水榭之中,满是喧嚣,虽然此时还未入夜,但已经围坐着不少人,觥筹交错之间,空气中散发着酒气与甜腻的香气,琴声悠扬,几个相貌出众的歌妓正陪着酒,她们的嬉笑之间,让此处的聚会,染上了些靡靡之色。
如今已是入了秋,又正下着倾盆大雨,温度有些低了,但这些陪酒歌妓的衣着,还是单薄且清透,偶尔一阵清风吹拂而来,还能清楚看见那白皙、犹如凝脂的肌肤,若隐若现之间,引人垂涎。
众人与歌妓嬉闹了一阵,酒过半酣,这时,坐在右侧的一名中年圆胖男子忽然出声道:“如今钦差的仪仗已经到了扬州,虽然由于前几日的大雨,泥石堵了去路,他们会在扬州停上几日,但不管如何,至多五六日,钦差的仪仗必会来到苏州。”
正说着话,却见倚在他怀中的歌妓端起了一杯酒,递到了他的唇瓣,又巧笑颜兮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红晕,这中年男子见了,终是有些心神荡漾,停下话语,只见他笑了笑,就依着怀中歌妓的手饮下了酒,而后低头顺势亲了歌妓一口,又忍不住摸了一把她丰盈的胸脯。
“大人。”歌妓轻咬着唇瓣,双颊绯红地笑着,而后又抬手在中年男子的胸口点了点,随即靠了上去,软软地倚在他的怀中。
眼前这一幕,让坐在上座的石步原突然就笑了起来,石步原虽然已是五十几岁的人了,但保养得当,这会看起来,并不会太过显老,又是精神奕奕的。
放下手中的酒杯,石步原眯了眯眼,笑道:“徐大人可是担心钦差入了苏州后,见了城中的情景,会治你叛国通敌的罪?”
他口中的徐大人,便是先前说话的中年男子,名唤徐达,是这苏州的知府。
石步原的话,让在座的几个大臣一齐哄笑了起来。
轻轻摇晃着酒杯,靠左侧的一名身着浅色衣袍的男子笑道:“哈哈,徐大人你未免也太过胆小了些吧,钦差要来便来,我们怕他作甚?”
男子的话,自然是得了其他几名官员的附和。
徐达听了大家的哄笑,不由憋红了一张脸,他收回了落在怀中歌妓的视线,忙不迭赔笑着说道:“并非是如此,下官只是不想到了这最后几步,却还被人坏了计划,那便得不偿失了不是。”
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滴,徐达献媚地笑着,他继续道:“依着此时苏州城里的模样,是万万不能让钦差看见的,倘若要临时迁走那些异族人,至少也要半月的时间,这短短的几日,是根本无法做到,石大人,不知您可是有什么妙招,能阻止钦差的脚步,让他们在扬州多停留几日,好让我们能有足够的时日来准备?”
示意怀中的歌妓再往自己的酒杯中倒满酒,石步原闻言,神色淡淡,并未起任何波澜,他端起斟满的酒杯喂到一旁一个侍童的口中,看着他呛得难受不已的模样,便笑了起来,然后才转过头看向徐达,不紧不慢地,慢条斯理道:“既然是担心钦差的到来会影响我们,那么就只要让他再无法到来便是了,如此简单的道理,徐大人也想不通?”
听出了石步原话里的冷意,徐达额上的汗滴越来越多,他抖了抖脸上的肥肉,担忧道:“但若是钦差在江南地界出了事,恐怕陛下那里……何况,没了这个钦差,还会有第二个钦差的,倒不如做一场戏,像以往那般,糊弄过去也就罢了。”
徐达的话,让原本哄笑的几个官员敛起笑容,也都纷纷沉思了起来,他们仔细思考了一会,也觉得有理,便开口道:“大人,这徐大人所言,也并无道理,陛下面上虽然是让钦差‘代天出巡’,替他走遍各地,体察民情,但实际上,陛下是有意派了钦差下江南,要查我们的。只怪那日,下官无能,让那送奏折之人得以侥幸逃走,才会惹出此事。”
石步原闻言,老神常在的,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抬手示意琴师停下奏乐,又微微笑了笑,他扭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浅色衣袍男子,淡淡道:“此事你已受了惩罚,就不必再提,至于徐大人说的糊弄钦差之事,我且问问你们,你们可知此行来的钦差,是何人?”
互相对视了一眼,徐达试探着说道:“刑部尚书,姜溪?”
“是他。”
推开怀中的歌妓,石步原站起了身,他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官员,又偏头看着外头的朦朦胧胧的雨帘,沉下脸,冷声道:“你们可知,姜溪此人,与慕纪彦一般,最是难缠,他虽不似慕纪彦那般刚正不阿,件件都循着规矩办事,但也是忠心耿耿,又善于观察之人,你们可是以为,他跟以往的那些官员一样,只需随随便便塞些银两,许诺些好处,就能打发走的?”
“这……”徐达汗津津的,不敢说话了,他原先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
转回了头,石步原寒声道:“倘若让姜溪一行人顺利入了苏州城,他定会一五一十地把事情查个清楚,与其还要麻烦把异族人迁走,还不如在来苏州的路上,便直接派人解决了他,再做成意外死亡的假象,陛下那里纵然是会怀疑,但也需要时间再派人过来,这一来一回,至少需要用去一个多月乃至两个月,而这段时日,已经足够四皇子完成计划了。”
如今赫连宣已然成功劝说了吐蕃,女真等四国联合出兵,分别攻入大燕几个边疆要领,再过两个月,边塞之地必会有战事传来。
大燕这十三年来一直和平安定,从未有过真正的战事,真正能浴血奋战在前线的将领已经不多,大多数都是安然养在京城,过着富态,安定的生活,想来是连军中要如何生活,都忘了干净,根本不可能抵抗外敌。
在石步原看来,这场战事一旦打响,不出半年,他定能皇袍加身,坐拥天下,享用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看着石步原忽然笑起来的模样,水榭中的几名官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对视了一眼,最终徐达被推了出来,小心翼翼唤道:“大人,大人?”
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了神,石步原压下心头的迫不及待,冷声吩咐道:“尽快派人行动吧,我记得从扬州到苏州途中要经过一处山谷,便在那里行动吧,成事后,让他们把谷上的山石推下,做成意外的模样。”顿了顿,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徐达,对他说道:“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徐达闻言,胖乎乎的身子一抖,垂下脑袋,眼里闪过一丝挣扎的痕迹,片刻后,方才恭敬应道:“是,下官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扬州城。
扬州和苏州相距的虽然不远,但到底与苏州城有些不同,苏州是古韵之城,是文人骚客笔下的最爱描绘之地,尽管也算繁华热闹,但是仍旧是无法与扬州相比的。
扬州所处的地理位置优渥,临靠运河,海运便利,码头众多,是盐商盛产之地,商贸发达堪比京城,一旦入了夜后,便更是热闹无比,白日里关门闭客的青楼妓院便会开门迎客,里头的姑娘一个个都是江南女子,温婉而柔美,多得是慕名而来的客人。
姜溪一行人已经在扬州呆了七日,这一日,他们好不容易得了消息,说是通往苏州的官道通了。听了消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板着脸的姜溪,才稍稍露出了一点笑容。
扬州知府唐庄一听属下来告知,说是去往苏州的官道通了,便猜到在扬州停留了七日的姜溪定会立即启程前往苏州,于是就马上修书一封,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给石步原,而他自己则在想要怎么拖住姜溪,认真地想了一会,忽然,他的嘴角一勾,又理了理衣袍,然后就转身亲自赶往了驿站。
他想出法子来了。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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