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攻]一段修真生活作者:星洁
第2节
那女修者当然也知道了,不过是逗他玩的,看他一副认真思索的神情,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又有人说了,自己最擅长炼制养颜灵药,回头把沈小师弟拉着当活招牌,肯定卖得火。阿尘于这方面相当迟钝,完全搞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老是说起自己。他哪里知道,就是他不苟言笑的模样才更让人想逗他,换个油嘴滑舌、聒噪多动的小孩来谁愿意搭理呀。
晚饭都是寻常食物,没有什么特别,那些用灵谷灵菜烹饪的美食新弟子还没资格享用。就是老弟子也不是人人能吃上,总得有门派贡献才能换到。当然家中有钱有势的就另说了。
吃过饭回去又是闹哄哄的,新弟子多是青年人,活泼好动是天性,一直到熄灯,各处都有很多人在说笑打闹。头一日嘛,大家都新鲜,往后忙起来估计也就没时间这么闹了。阿尘自然喜欢安静,周围再喧闹他也很少言语,一个人学习法诀,或是盘腿坐那修炼内息。田三知道阿尘的性子,跟陈汉讲话都是慢声细语的,没多会儿连陈汉也被传染了,讲话都不敢大声。
在飞星派的头一晚阿尘睡得很不踏实。他认床,而且周围其他人的气息也让他觉得不大舒服,听到一点轻微地响动他都会醒过来。勉强撑到窗户透亮,他动作很轻地起床穿衣,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此时晨光熹微,东方天际的太白金星还未落下,阿尘在院子里寻了个浓荫遮盖的僻静角落,取出田三相赠的飞剑“绿意”,想要练习一下御剑之术。毕竟还是个半大少年,得到了新鲜东西自然也按捺不住,阿尘昨天就想试一试了,可是白日里那么多人,要是练岔了实在不好看,挑这会儿四下无人的可不正好。
夜间暗自炼化了许久,阿尘已经在飞剑内刻下了自己的神识烙印,控制起来能够轻松许多。不过他这方面的本领不甚高明,随便来个剑修三两下就能将那烙印消去。没办法,留待以后境界提升了再改进吧。这会儿阿尘往飞剑内灌注了几分灵力,试着与烙印在其中的神识相联系。几番努力,约莫过了一刻钟,飞剑终于离开手掌,晃晃悠悠地悬在了半空中。
虽然飞剑很不稳当,跟秋风中抖动的落叶似的,但阿尘已经很高兴了。谁知他精神稍微有些放松,那飞剑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这安静的晨间显得格外明显。阿尘抿抿嘴唇,抬起手试着隔空拾起飞剑,薄若绿叶的飞剑此时却仿佛有千斤重,他已经那么尽力地催动灵力了,飞剑却比乌龟挪得还慢,而且稍一松懈还会往下掉,实在气人。费了老半天的工夫,额头都冒出了汗珠,飞剑终于又回到了阿尘手中。只是这会儿他的灵力也消耗殆尽,没法再练了,他只好坐到院中石凳上调息运气,慢慢回复灵力。
果然事非经过不知难。看人家使飞剑跟玩似的,那么轻松写意,飞剑比宠物还听话,到自己这儿只是隔空移动就耗尽了灵力,更别提什么御剑飞行了。不过没关系,多练习就是了。阿尘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天空的目光坚毅而沉静。
远处传来几声鸡鸣,阿尘站起来准备回去,却听见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廊那头很快闪出个人影。“藏在这里做什么呢?”来人却是田三。他就随意披了件外衣,笑吟吟地望向阿尘。看到阿尘手中的飞剑,田三就知道阿尘是练剑来了,便问说:“使得怎么样,可还顺手?”
飞剑练得不好,阿尘没什么精神,就闷闷地说:“我剑法上不行,使得很不好,灵力用尽了也只勉强能让它悬空。”
“头一回嘛,多练练就好了。”田三大哥哥一般地安慰阿尘,又对他说,“天快亮了,先回去洗漱吧,一会儿就到饭点了,等今个得闲了我陪你一块练。”
阿尘点点头,两个人又悄悄地回去。等他们拾掇好,陈汉才悠悠转醒。这少年没心思,晚上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根本不知道两个室友都到外面转了一圈,还以为他们两个也跟自己一样刚刚起呢。
☆、第十四章废寝忘食
一大早偷跑出去这件事,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成了他们的一点小秘密。其实真说出去也没什么,就是偷着练剑诀又没练出什么成果来就到处乱讲,阿尘总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愿说,田三当然也就替他瞒着了。
吃过早饭,田三和陈汉都有早课,尤其他们剑修弟子的课业最重,一天都不得闲。剑修是一个门派的脸面,待遇最为优渥,地位也在一众修者之上,阿尘这等生活修者哪里能比。种植修者不需要考校剑诀,早上这点时间便可以随意支配,而且明个才轮到阿尘打扫庭院,今日正好无事,他就准备去料理自己刚分得的四亩灵田。早一日播种便能早一日收获,飞星派还算公道,所得的粮食蔬菜除了需要交给门派四成,余下的皆归修者所有,既能用来换取门派贡献度,也可以拿去集市卖钱,把地空着可不就是浪费。
阿尘灵田的位置不算好,地方远不说,周围也没有灵泉水渠什么的,是品相最差的灵田,种植起来就得多费些心力。修真界的灵田按蕴含灵气多少也分好几等,越上品灵气越充沛,要是周围有灵水自然更好了,随便种点什么都能有很好的收成。他们新弟子现在能够分到的当然只能是最低等的一阶灵田,仅能种些一阶的灵花、灵草或是灵药。灵药相对而言要精贵得多,虽然价值高,但种起来比较麻烦,不学习相关的草药学也很难种得活,所以阿尘还是决定先种植一般的作物。
这时节天暖气清,种什么都挺适宜,阿尘在仓房领了一布袋七宝香米种子,小半袋黄玉针菜菜籽和翡翠球菜籽。七宝香米算是修真界最普遍的主食,一般人家都能吃起,不难种,而且产量也不错,精心点一亩灵田收个上千斤不成问题。阿尘准备种上三亩的七宝香米,剩下一亩地就种点灵菜,自己若想吃了也方便。
播种之前当然先要翻地。阿尘拿出精金锄,灌注灵力后就小心地控制灵锄翻耕土地。他顺着田垄将灵田深深翻了两遍,一寸地都没放过,硬实的泥土全都变得细碎。翻耕过后还要犁出一道道浅沟来,方便播种。精金锄还可以变化形态,精金制成的锄头稍微转变角度便可以犁地,可不是寻常农具。
四亩灵田一翻一犁就花了将近两个时辰,一方面是因为阿尘之前没怎么干过这些活,理论记得再熟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上手;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犁地的时候必须要犁出笔直笔直的沟,有一点点歪斜他都没法忍受,非要重新弄直了才行。可光拿眼瞧总容易斜,到后他想了个办法,用日华术凝出间距相同的一道道光线,再沿着那金色的阳光犁地,这样犁出来的浅沟跟用尺子画出来的也差不了多少。
不得不说这样犁出来的田地确实齐整又漂亮,就是太过费事,花了将近两个时辰还是因为有好法器在,不然肯定更慢。等犁好地都到晌午了,因为新弟子们得一块儿吃饭,种子没顾上种阿尘就急忙收拾了东西匆匆往回赶,怕误了饭点。他现在还不会御剑飞行,紧赶慢赶回到门派还是晚了,大部分人都已经吃完了午饭,门口戒律堂的人就逮着阿尘一阵批评,什么刚开始就迟到太不守纪呀,说了老半天。
也是阿尘倒霉,今个戒律堂当值的师兄是有名的死板严苛,一点情面不讲的,要是换了旁人,这么点小错说两句也就算了,哪会这么计较。阿尘肚子实在是饿扁了,但他也没跟人争辩,就皱巴着脸在那儿垂眸听训。周围人来来往往的,都很同情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慢声细语地劝了句:“刘师兄,先让沈师弟进去吃饭吧,饿着肚子估计也记不住什么门规,回头吃饱了刘师兄再给他立规矩也不迟。”
阿尘微微抬起眼,就见说话的正是之前任外门甄试主考人的宁扬师兄。宁扬今日要给剑修弟子讲解剑诀,所以也来到了外门。以他的身份地位当然到哪儿都有很多人巴结着,想请他赴宴的人也多,只不过他生性低调,晌午也就是在这膳堂用的饭。外门剑修弟子十有七八是将宁扬当做偶像看的,可巧了,这戒律堂的刘师兄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对上宁扬这刘师兄立马没了脾气,国字脸也板不住了,想跟人客套又不大习惯,老大一人别别扭扭地对阿尘摆摆手:“既然宁师弟说了……你便去吧,下回可别再晚了。”
七尺高一男子突然变得娇羞起来着实吓人,阿尘愣了一愣,才对刘师兄和宁师兄略一拱手致意,慢慢走进膳堂。等他走过去,那宁扬回头看了看他小小的背影一眼,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眼中带了些笑意,这才施施然离开。阿尘没注意到身后,膳堂里这会儿已经走了一大半人,锦绣庄人坐的那桌也空了不少,看到阿尘来,一位师姐招手唤他过去,指着边上的饭菜对他说:“沈师弟,怎么来这样迟?这是跟你住一屋的田师弟特给你打的,他们剑修要对练,他就先走了,让我给你看着,你快点吃吧。”
盛饭的器具都是各人自己带的,阿尘从家带的青瓷大碗里白菜烧肉堆了多高,另一个小碗里盛了些豆腐汤,碟子里放了两个面饼,正是阿尘的饭量。现在装饭菜的木桶木盆里只剩了点菜汤,要不提前留着饭真没得吃。阿尘向这位师姐道了谢,坐下一口口将那面饼和菜都吃光了。这会儿要是沈东也在的话肯定会很高兴,在家的时候阿尘哪会有这么好胃口?尤其那么肥的红烧肉,要不是饿极了,阿尘根本是看也不愿看的,更别提让他吃了。这会儿没得挑拣,阿尘只得皱着眉头往肚里咽,心里头就更想家了。
☆、第十五章原是故人
阿尘没正经上过学,有如今这点本事一半是机缘,多半还是靠他勤奋修习。不过毕竟是野路子出身,跟那些家族世代修行的少年没得比,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底子薄,所以十分期待下午的讲学。各门的讲堂都设在双星楼一层,一间间大屋干净又敞亮。阿尘到的晚了,屋里已经坐满了人,最后一排长凳上的几位师兄往里让了让,他就跟他们挤挤坐了。一条凳子挤了五个人,也幸好阿尘瘦,要不还真坐不下。
今个下午他们要听的是草药课,由蘅芳阁一位雷师兄给大家讲些灵草种植方面的知识。蘅芳阁专司炼丹制药,很多人都是种植师出身。门派里灵谷灵菜不缺,高品阶的灵药才是稀罕物,所以专门开了这课,就是有意提倡锦绣庄的弟子也多种草药。阿尘只看过一本《草木图鉴》,些微知道几个药草名,当下聚精会神地直视前方,神情专注得不行。
“诸位师弟师妹,此乃一阶银线蓟,花叶可炼制一阶灵药银雪散,根茎中又可提取银线汁,可制成美白养颜的银雪粉,是一味非常常见的灵草。今日我们便来学一学该如何种植与采集银线蓟。”雷师兄手边放置了一个白瓷花盆,花盆中正挺立着一株银线蓟。银线蓟的根茎叶花皆为银白色,其上覆盖有一层白绒毛,花开得很密,小小的花蕾宛如一团团银丝线,远望去枝叶间就好像挂了许多的小雪球。
这银线蓟原本就很漂亮,再加上雷师兄说它可制成美白养颜的银雪粉,一众女弟子都兴致高涨起来。也有不少男弟子目光热切的,想来是已有心仪的女子,就等着学成手艺去讨好心上人呢。这雷师兄还蛮有一套,一下子就引起了大家的兴趣,而后他的讲解也十分生动,反正阿尘听的是眼都不眨。
阿尘第一次知道还有植物是喜欢冰冻的,需要经常浇灌冰水,多奇怪。讲学末了,雷师兄给每人发了几粒银线蓟种子,叫大家回去试种一下,种植得宜的话五六日便能发芽,十日后还要检查的。种植银线蓟需要的法术阿尘大致都掌握了,就是冰水比较难办,最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再学一门冰系法术,不知道短时间内能不能学成。
银线蓟若长得好,一个月后便能采摘新鲜的花叶。摘下的花叶需得保存在冰纹药囊中;而采集汁液要用到一种叫墨玉竹管的法器,这些都得自己准备。还好这些东西不算多昂贵,备齐材料请人炼制更是便宜,阿尘想等收获一季灵菜之后攒些灵玉再请人替自己炼制一份,往后即便再种别的药草也一样能用着。
讲学一结束阿尘又匆匆往灵田赶去,忙得跟阵风似的,就想赶在太阳下山前把地种上。他走出双星楼没多远,在回廊那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却又是那位宁扬师兄。宁扬正立在一只紫喙紫翼、体型硕大的仙鹤旁,温和地问他:“沈师弟,看你行色匆匆,是要做什么去?”
阿尘闲来无事时也看了看纪朗送他的灵兽宝镜,知道这紫羽灵鹤乃是五阶灵兽,是很珍贵的坐骑。高阶灵宠原本就难得,驯养成年就更不容易了,平时还要喂养灵草灵谷,自然远比法宝类的坐骑更显气派,修真界中一般小康之家都负担不起。这只紫羽灵鹤羽毛着实鲜亮,比灵兽宝镜上的影像还要华美几分,阿尘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回答宁扬:“早晨将灵田犁好了,现在去把灵谷和灵菜种上。”
“师弟可真勤勉,才分配的灵田就已开始耕种了。”宁扬略微想了想,浅笑道,“不过我记得你们那地还挺远的,我现在正好要回家去,顺道送你一段如何?这是我的坐骑,”他拍了拍身旁昂首挺立的紫羽灵鹤,灵鹤顿时温顺地曲起长腿,把身体降得极低,长长的颈项也弯出优美的弧度,一副训练有素又彬彬有礼的模样,看着实在有趣。
阿尘看看宁扬,再看看那漂亮温驯的灵鹤,实在没敌得住诱惑。他轻轻点点头,拱手谢道:“那,先谢过宁师兄。”
“不妨事,举手之劳。”
紫羽灵鹤站直后足有一名成年男子那么高,后背也挺宽大,上面固定着一块绣花软垫,正好够坐两个人。待阿尘在前面坐定,搂住灵鹤的脖颈,灵鹤不用指挥便舒展开翅膀,身姿矫健地腾空飞起,实在是威风极了,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阿尘不由把家里那只灵兽跟这只灵鹤相对比:都是五阶灵兽,人家是尊贵又优雅,自家那个白皮球呢,就会吃。等忙过这段时间,一定要学习驯养灵宠才行。
一个念头还未想完,灵鹤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田间。这么多的灵田当中只一处的有翻耕,宁扬看看那犁好的浅沟,微笑道:“总觉得沈师弟这灵田都比别家的美观,真怪了。”
“也就是整齐些,没什么出奇的。”阿尘对宁扬拱手致意下,便抓紧时间去播种了。那宁扬也不着急离开,阿尘灵力有限,一次只能往七八处撒种子,而宁扬只是挥挥手,刚撒好种子的一道浅沟便全盖上了薄土。“你也会种地?”阿尘有些稀奇。这宁师兄可没添乱,泥土覆盖均匀,一看就是懂行的。
“若我说我其实更想做个种植师,肯定没人相信。”宁扬忽然露出个颇孩子气的笑。这么天赋卓绝的剑修竟想种田,说出去人家都会笑的。宁扬八岁那年,很费了些力气挖出一小块地,种了好多的翠灵菜。他父亲知道后把那块地砸的稀烂,从那以后他就没再种过地了。也就是在那天,他气得要离家出走,驾着飞剑一通乱飞,竟撞上了刚刚带着小阿尘搬来沈家庄的沈东。沈东不仅没怪他,还让他跟小阿尘一块玩,还送了很好吃的糕点给他吃,后来还劝他回家去,说他的父母一定在着急找他。天黑之后宁扬回到家,母亲已经哭肿了眼,父亲气得狠打了他一顿。后来他想,练剑就练剑吧,父亲是掌门之子却天赋寻常,多少年都抬不起头,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他身上,他不做剑修还能做什么呢。
他把其它的念头都抛在脑后,一心一意修炼剑法,终于略有成就,他的父亲在爷爷面前也能够挺起腰杆。少年时的梦想彻底成为过去,他也变成了如今的性子。那一天,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阿尘,明明当年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娃娃,他却知道自己没有认错,实在是奇妙。
☆、第十六章凝神境界
阿尘朝宁扬看了一眼,不懂这人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他蹙起眉头,犹豫着该不该礼貌性地询问一声。还好宁扬已经收回心神,又想起自己其实还有事,不好在这边耽搁太久,便朝阿尘微微笑了笑:“师弟这里一个人可以吗?我想起今日说好要向师尊讨教剑法的,这会儿怕是让他老人家久候了,便先告辞了吧。”
“我一个人可以的,师兄慢走。”阿尘嘴笨得很,这时候不应该说些场面话嘛,他就会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宁扬,心里倒想着这师兄赶紧走吧,莫耽误自己种田了。宁扬倒也不介意,嘴上抹蜜讨好巴结的人他见多了,当下略一拱手,乘上灵鹤悠悠离去。目送人飞远,阿尘赶紧手脚利落地继续撒种盖土,一会儿便种好了一大片。说实话他一个人还省事些,跟人聊天客套真比种一亩地还累。
等四亩灵田全数播种完毕红日已经将要西沉,他只用雨露之术浇灌了一遍,其它的今日是来不及了,阿尘赶紧趁天黑之前赶回紫光殿。门规中有说,天一黑紫光殿的守护法阵便会开启,即便从空中也进不了门,这山中多有妖兽精怪,露宿野外可别丢了性命。当然飞星派附近一般不会有什么妖怪,那也只能唬一唬新弟子。
跑那么快还是没赶上晚饭。不想再站那儿挨骂,阿尘干脆就没去膳堂,直接就回了新弟子住的大院。在庭院里寻了个空花盆,阿尘把特意从灵田里装来的泥土倒进去,几粒银线蓟种子也埋到了土中。银线蓟喜阴喜寒,日华术就不需要了,再浇上些灵水就好。只是冰水暂时还弄不出来,阿尘就在记录法术的竹简中寻了半天,挑中了一个名为“寒冰诀”的冰系法术,准备抓紧时间学一学。其实要说最简单的还是去拜托个擅长冰系法术的人,可阿尘就是这种凡事不爱求人的性子,要让他跟人开口真是比登天还难。
他这边正看着竹简呢,田三和陈汉已经吃过晚饭结伴回来了,看到阿尘竟在屋内坐着,都惊奇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刚吃饭时没见着你呀?”
“回来晚了,便没有去膳堂。”阿尘回道。
一整天都没看到阿尘,田三心里空落落的,这会儿看到人了,又是开心又是好奇,连连追问:“一天都没见你人影,跑哪儿去了?就想着你别不吃饭,我给你带了蒸饼,中午给你留的饭可吃呢?”他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递给阿尘,纸包里装了三个热腾腾的白面蒸饼,还都一分为二,夹了许多菜在里面。阿尘本来就准备吃些从家里带的干果,现在有蒸饼吃就更好了。
陈汉为人憨直,在家也是长兄,惯常照顾人的。他年纪又稍大些,在他眼里阿尘就跟弟弟一样,看人不爱好好吃饭,便忍不住叮嘱了两句:“这不吃饭可不行呀,沈师弟忙归忙,也别误了身体。中午晚上都没见着沈师弟,田师弟可一直记挂着呢,这多跟人家要的饭菜可费了不少口舌。这离家在外的,师弟年纪小,也要多顾着身体,瘦了病了的,回头家里人见了不也担心吗。”
田三同陈汉都是淳朴的性子,对阿尘的关心也是实打实的,让人不能不记到心里。阿尘心想,自己确实又着急了,其实晚上一两日又没什么关系呢。只是他决意要做的事若耽搁了片刻都会很难受,一定要当时便完成才行,实在是老毛病了。不过陈汉叮嘱的话都是好的,当下阿尘从善如流,很恭顺地答应着:“让师兄挂心了,往后定不会再这般。”
“这就是了,阿尘记着往后别不吃饭就行了,先吃饼吧。”田三仍是副笑模样,看陈汉似乎还想念叨阿尘,忙跟他请教起一个心法方面的问题。体修一般都是心意坚定纯粹之人,在心法的修炼上多是剑修比不过的,陈汉的注意力登时就被吸引过去了。
晚上门派中是不供应火烛的,不过大多数人夜能视物,加上又有照明的法术或是法器,年轻弟子又多精力旺盛,所以天黑之后各处仍旧是亮堂堂的,说笑声不断。阿尘他们呢,陈汉跟阿尘和田三聊着聊着突然就直接睡着了,口中直发出微微的齁声,实在是好玩。阿尘和田三禁不住愣了愣,对视一眼,田三没忍不住,轻笑起来。笑完了他又小声说道:“阿尘,白日里是忙着去种灵田了吗?我一直打算抽空去给你帮点忙的,可谁知御剑课的授课师兄见我们总犯错,又额外加了好几场对练,竟是一点闲暇都没有,真抱歉了。”
“不过才四亩灵田,我有纪师兄送的法器,一个人也就种完了,等往后做熟了都不需要这么久时间。”因为跟田三之间已经十分熟悉,阿尘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当下还很嫌弃地乜斜了田三一眼,“你除了会使剑,来了能帮什么忙?还是修炼你的剑法要紧。”
“被你说得我好像很没用似的。”口中虽这样说,田三面上还是带着笑意。他也知道自己于种植上是一窍不通,只是想给阿尘帮点忙,能尽点力都是好的。他忽然又想起件事来,忙从袖里掏出块小小的令箭形状的青铜牌,一面懊恼地说:“瞧我这记性,我向授御剑课的林师兄讨了这块录入了《御剑诀》的青铜牌来,里面还有一些林师兄修炼御剑术的体悟,想来会对你学御剑有些助益。”
两人分坐在各自床上,田三掌下运起一阵微风,轻轻巧巧地将青铜牌送到了阿尘面前。这一手隔空术着实漂亮,法术发动毫无痕迹,力道也掌握地恰到好处,阿尘自认是比不上的,当下颇有些嫉妒地瞅了田三一眼,看得人有些不明所以:怎么送了东西阿尘好像还挺不高兴的,该不会是真怪我不会种灵田吧?
阿尘瞅了人一眼就端详起面前的青铜牌来。五月里天气明明挺暖和的,这青铜牌触手却冰凉得很,叫他觉得十分奇怪:“这青铜牌摸着好凉,是有什么特殊的功用吗?”
看阿尘一脸好奇,田三笑了:“哪是啊,我是冰系灵根,这两天我感觉修炼境界怕是要突破了,所以灵气总爱外放,使法术时经常会带些冰寒之气,你别见怪。”最末等的凝神境界特点便是“聚灵成海”,灵气将要成形这段时间自然最是不稳,等成形之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烦恼了。不过还不知是不是真能突破,所以也不好到处宣扬,田三也就是跟阿尘说说。
这是修真者的第一个门槛,一旦踏入凝神境界之后实力便会有飞一般的提升,阿尘很替田三高兴,甚至平素绷得直直的嘴唇都弯起一道小小的弧度:“倒让你走在前头了,我也得加紧修炼,早点突破才行。”
“那你估计是赶不上我的……”田三很不想打击阿尘。他清楚得很,阿尘最近就研究种什么赚钱呢,哪里有工夫修炼心法,锤炼神识?阿尘也知道自己这阵子都没怎么修炼,种植法术倒是进步很快。可被田三这么一说,当即还是气鼓鼓的,眉头皱着,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起来了,怕是又得拼命用功。田三知道阿尘的脾气,看了只是笑。没办法,他也挺喜欢逗阿尘玩的。
☆、第十七章峰回路转
前一晚光顾着替田三高兴了,第二日阿尘回过神才想起来:既然田三是冰系灵根,弄点冰水不是小菜一碟吗?求别人阿尘开不了口,跟田三就不必那么客气。
把事跟田三一说,正好田三除了剑诀也就会些冰系法术,当即使出寒冰诀给阿尘弄出一大块冰。田三又打了包票,说:“往后这事就交给我,你也别费心去学什么寒冰诀了,多抽点时间修炼,最初阶的种植师也至少得是凝神境界呢。”
阿尘点点头。如今首要的是晋级种植师,还有学御剑术,暂时也没精力再学一门法术。反正有田三在,这一两年里冰水是不会缺的。他把银线蓟摆在屋内最阴凉的角落,每日松土浇水,第三天土里就冒出了白色的小嫩芽。小白芽那么娇嫩,看着就让人喜欢,田三回来之后也爱在旁边瞧一瞧。阿尘说了,全靠他的冰水才能发芽,所以这头一棵就算他的,往后再种了也有他的一份。他和阿尘的小草,多有意思。
除此之外,阿尘有一点空闲都在用功学习,还要料理灵田,忙得很。最近大家都把灵田种上了,有些同门不是五行灵根,可能只学了两三系法术,就会拜托其他人帮忙,阿尘这种擅长五系种植法术的顿时紧俏起来。大家都是同门,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他每日多少会抽点时间给别人帮点忙。人家看他年纪小,也不忍心总麻烦他,求他帮忙之后还会送他些小玩意。一些丹药、材料什么的,都不是多贵重的东西,阿尘也就收下了。
到第十日,银线蓟已经长出了三四寸长,雷师兄要检查众人的银线蓟生长状况,阿尘便捧着花盆去到双星楼。半路上,有个陌生的同门叫住了他,说:“你是沈师弟吧?宁扬师兄说有事要跟你说,他在北花园等你,让你现在就过去一下。”
阿尘觉得很奇怪,自己跟这宁师兄并没什么交情,他神神秘秘的是要做什么?当着别人的面他什么也没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捧着花盆慢慢往北花园走去。北花园和双星楼离得不算多远,里面有处灵水池,四周种了许多奇花异草。不过这些花草都只能看,一点不能碰,因为它们都是长老庄临渊的宝贝。
阿尘到了花园一看,里面静悄悄的,除了成片的灵花灵草,还能闻到一阵阵浓郁的馨香,此外半个人影也没有。他四下望了一圈,觉得有些不对劲,当下转身就准备离开。阿尘刚迈出一步,周围骤然间暗了下去,只能看到面前几米远。天阴沉地像要滴水,还刮起了阵阵冷风,明明刚刚还是艳阳高照,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阿尘当即不敢乱动,抱着花盆有些茫然。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破空声,阿尘赶紧蹲下,一道红光擦着他头顶身寸过去,消失在半空中。紧接着又一道红光从正前方身寸过来,阿尘敏捷地往左侧一躲,同时右手一挥,凝出记风刃拦截那道红光。阿尘的风刃威力很小,此刻使出来也就是试探一下,奇怪的是那红光却一下子就被击散了,显然威力更弱。阿尘蹙起眉想了想,当又一道红光身寸来时,用日华术凝出一个光罩挡在身前。果然,那红光竟然连这都没法穿透,根本就是徒有其表。是谁在恶作剧吗?阿尘判断他眼前的景象应该出自幻境,当下便站定了,不动声色地用神识感应四周,想探查出是否有人潜藏在附近。
阿尘的神识不够强大,没法很快探查出来,而他没有看到的是,几十米外的假山后面正藏着一个少女,赫然便是之前有过些许争吵的黄婉儿。这黄婉儿不知哪里找到的门路,竟然能来到这里,此刻她撇着嘴,一脸不屑地看着不远处的阿尘。看到少年不再慌张,又用光罩隔绝了攻击,想来是识破了那红光只是虚像,她哼了声,倒也不慌张。那片黑暗是她用从一位远房表姐那儿求来的幻夜符制造的幻境,没什么攻击力,只是起个迷惑作用,真正厉害的还在后面呢。黄婉儿捏着一张烈火符,就等阿尘一松懈便发动,到时这火焰夹在红光中,绝对能让这可恶的家伙吃个大苦头。
要说她跟阿尘也没多大仇,为什么费这么大劲来对付阿尘呢?这还跟她那位表姐有关。原来她那位远房表姐正是飞星派内门的一名符修,因为修行天赋过人,性格十分倨傲。黄婉儿跟她表姐从性格到喜好无一不投缘,两人时常会见面。前几日,闲聊时她表姐酸酸地透露,他们门派“最是俊雅出尘”的宁扬师兄有只五阶灵兽坐骑,原本从未载过别人的,前阵子竟然带了个刚进门派的小子,真是让人生气。而且那小子不知怎的还入了她死对头孙倩的眼,就更让人生气了。
原本这跟黄婉儿也没什么关系,直到她表姐忽然说:“这小子跟你从前那个跟班田三还是好朋友,进出经常一块儿的。那日你对我说你是那田三跟另外个人害得不能考试,难不成就是他?”黄婉儿一听就忆起当日自己受的屈辱,央求表姐带自己来瞧瞧。来了一看,果真是那天的家伙!自己没能考试,这两人在这儿到过得舒心,那田三因为剑术不错,还颇得了一些风头,黄婉儿顿时不能忍了。不过这里毕竟是飞星派,她就准备先偷偷地让沈墨尘吃点苦头,那田三总要回去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他。
看那边沈墨尘不断地施放法术,好像在寻找破幻境的方法,黄婉儿觉得时机到了,催动烈火符化作几簇火焰。正要送入幻境之中呢,没想到她的头顶莫名其妙落下一阵大雨,那火焰顿时被浇熄了。黄婉儿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又惊又怒,睁大了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幽幽响起:“这里禁火,你不知道吗?”
☆、第十八章亲传弟子
黄婉儿全副精神都放在前面的幻境里,冷不丁听见有人在耳畔说话,自然是吓得不轻。她回头一看,只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这人穿着打扮都很寻常,而且神情冷峻,跟块棺材板没什么差别,黄婉儿就把他当成了打理这片院子的花匠。她满腹怒火,用着要杀人一般的眼神瞪向这人:“你、你想死了可是?敢用水泼我!”
另一边,因着失去黄婉儿的控制,幻境骤然间消失不见,阿尘的周围又变成了繁花似锦的北花园。刚刚在暗处待了不短的时间,一下子重新看到阳光,双眼不免有些难受,阿尘眯起眼睛,很快便察觉到假山之后有人在。他仔细打量着那处,竟看到是庄长老和一名样貌有些熟悉的少女,庄长老脸色铁青,和那名少女之间似乎有些不愉快。阿尘直觉那少女有问题,就快步走上前,向庄长老鞠躬行礼:“弟子沈墨尘,见过庄长老。”
黄婉儿看到阿尘走过来,本就颇为紧张,再一听这棺材脸男人竟是什么长老,顿时觉得糟糕了,自己怕是惹上了麻烦。庄临渊扫了阿尘一眼,“嗯”了声,脸色不善地看着黄婉儿:“你非我飞星派门下弟子,是何人将你带进紫光殿,又给了你那些害人的符咒?”
被人一下子就看出身份,黄婉儿很是忐忑,马上咬着嘴唇,吞吞吐吐地回答:“没人带我,我自己跑来的,这些符都是我自己的。”她倒还有些义气,想着不能将自己表姐拖下水,反正自己也没伤到人,人家肯定不能拿她怎么样。
庄临渊冷冷地看过去,手掌一翻,掌心顿时多了数张符纸。黄婉儿呆住了:那全是她放在储物手镯中的符纸,这人竟然也能拿到?她不由得慌了,大喊道:“你这人怎能这样,那是我的!”说着就要上来抢夺。庄临渊理也不理,一挥衣袖,一股强风将黄婉儿扇到了地上坐着。
“待我查清是何人将你带入门下,又给你符咒加害我门下弟子,我定会将这人逐出门派。”庄临渊的语气是不容狡辩的冰冷,一面说着将符纸塞进了袖中。
黄婉儿毕竟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虽然刁蛮些,哪里经历过这阵仗。她听庄临渊说要将她表姐赶出门派,不禁吓坏了,眼里泛着泪花,抽泣着说道:“我没想要加害别人,只是让他吃点苦头的……就几团火又烧不死人。”
“这几张烈火符已然能将房屋化为灰烬。”庄临渊神情阴郁深沉,叫人看了就胆战心惊,不愧为飞星派“四大恶人”之一。黄婉儿哪里想到会那样严重,再看这人竟丝毫不通融,心知自己定是惹祸上身,转身就想跑。庄临渊一把抓住她的衣裳,完全不理会她的叫骂,跟拎小鸡似的将人提在了手里。
“我似乎并不认识你,你为何要害我?”一旁的阿尘很有些莫名其妙。他听出就是这少女设下幻境想对付自己,却根本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这人。阿尘蹙起眉重新打量了面前少女几遍,才猛然间想起这人不就是上回那个刁蛮的小姐吗!这人怎么又来寻事?阿尘心里很生气。他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性子,若不是庄长老在,他定会翻脸的。
黄婉儿这会儿也哪里敢再说什么,只拿眼睛愤恨地瞪着阿尘。庄临渊看了看阿尘怀里的银线蓟,仍旧板着脸,硬邦邦地说:“这节草药课你可迟了。”
阿尘心里一顿。耽搁了这么久怕是都要散学了,缺了一堂课,师兄那里肯定不会给什么好评价,回头门派考核得不了优等可怎么办。他心里也就更加生黄婉儿的气:这个人都干了什么事呀!
“去和雷远说,我留你帮我种花。”庄临渊倒是替阿尘打了个圆场,说完提起黄婉儿转身便走。
阿尘愣了愣,在他身后鞠了一躬:“谢谢庄长老。”今日这事明明也和自己有关,庄长老却好像根本没打算询问他,只把罪责放在黄婉儿身上。阿尘这么想着,抱着花盆赶紧去寻雷远师兄。
庄临渊那里没费什么功夫就将事情查清楚了。偷带这女孩进门派的正是她的表姐,不过这女孩的表姐是灵音阁的人,庄临渊自己不好出面,便将这事交给了戒律堂处置。戒律堂的萧长老可是“四大恶人”之首,绝对会秉公执法的。等一应事务处理完毕,庄临渊又返回北花园。花园的一角有片竹林,林中有座小小的茅屋,一男子正在其中饮酒。这人看外表不过二十五六岁,生得十分俊美,头戴玉冠,一袭素白宽大的长袍,再加上周身竹影斑驳,真如仙人一般。看到庄临渊回来,这人仰头笑问:“那么低阶的烈火符哪里能焚烧房屋了?”
庄临渊也在屋中坐下,冷哼一声:“欺负我的弟子,该让她知道些厉害。”
庄临渊整日板着脸,谁能想到他竟是这样护短的人。面前的男子看来也习惯了,哈哈一笑,喝了口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故意说道:“刚刚那少年不论怎么躲闪都一直抱着花盆不松,倒让我想起个人来。小渊啊,你知道我说的人是谁不?”庄临渊瞥了他一眼,没吭声,这人就继续边喝酒边感慨:“该有二十多年了,那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呢,也是那么抱着花盆不撒手。对了,一开始种的好像也是那白什么草来着。”
“那叫银线蓟。”
“哦,对对,就是这名。草药就是难记,当年要不是背不下来草药名我也不会去当剑修,天天练剑好累的。”这人皱起脸抱怨着,说话口齿都不清了,明显就是喝醉了嘛。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比庄临渊还要年长,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又灌了一大杯酒,腰间的玉佩突然亮了他也不管,还是庄临渊拿起玉佩感应了下,对他说:“师哥,是宁扬找你,说给你带的东西已经带到了。”
这人本来还是醉醺醺的,突然眼睛一亮:“我该走了,扬扬说要给我带种顶好的酒,我得去看看。”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面感叹着,“哎,有徒弟就是好。小渊啊,就说让你也赶紧收个亲传弟子,以后脏活累活都有人干,天天还有人孝敬,多好!扬扬那天跟你提的小孩应该挺不错的,五行灵根也能修行,这不跟我一样厉害嘛,你也考虑下吧。”临走时这人还不忘将桌上剩的酒坛子带上,真是嗜酒如命。
等这人走后,庄临渊面色如常地收拾桌上的杯盏,心里倒是想着,收个亲传徒弟似乎也不错。
☆、第十九章繁花似锦
阿尘捧着花盆一路小跑,终于在双星楼中找到了雷远师兄。雷远师兄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阿尘在后面犹豫了阵子才低声说道:“雷师兄,我帮庄长老种花,来晚了,这是我种的银线蓟。”可怜阿尘从没骗过人,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递上花盆过后就心虚地看着雷远。
雷远却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奇闻一般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重问了一遍:“你说你去给庄长老种花了?”
阿尘见雷师兄这样问,就以为是自己的假话被人识破了,心里好尴尬呀,抿着嘴唇不再吭声。他哪里知道,完全是庄临渊的“恶名累累”才使得别人这样讶异:什么时候竟有人能同庄长老一块种他的宝贝灵花了!雷远只觉得老天要下红雨了,惊悚得不行。不过他倒不担心面前的师弟说谎,因为没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庄长老当挡箭牌,回头露馅了一准会死得很惨的。雷远当即哈哈一笑:“行,既是庄长老找师弟帮忙,那肯定是要紧事,这边耽搁会儿也无碍。来,我来看看你的银线蓟。”
阿尘的银线蓟长得很好,枝干上挂着好几片银白的叶子,迎着阳光闪闪发亮,在新弟子里算是很拔尖的。雷远看了挺满意,给阿尘记了个优等。“行了,你去吧。”雷远摆摆手,面上爽朗,其实心里可苦恼了。一会儿他还要去向庄长老核实这师弟所说之事,真可怕。
回去的时候阿尘特意去北花园绕了一圈,想同那位庄长老说一声的,可是没看到人。他就瞧了一会儿五彩斑斓的花园,看见成片成片他认不出名字的千奇百怪的花草,有的灵花花盘简直有洗脸盆那么大,真奇妙,不知道自己哪天也能种几棵。他又照常去料理灵田,到了晚上也没将今天碰到黄婉儿的事跟田三提起。田三也挺不容易的,剑修很辛苦,他这几日回来后都累得不愿动弹,阿尘也不想再徒惹人烦恼。
可田三还是知道了。黄婉儿那远房表姐虽未被逐出门派,但受了很大的处罚,强制进入飞星派一处专供弟子修炼的地下秘境闭关一年。这一年就别想出来了,也没人送饭,每日餐风露宿,还得打怪,可不是好玩的。黄婉儿的表姐心里当然怨恨至极,可不敢再去寻田三他们的麻烦,只得愤恨地去秘境受罪。
这事很快就在外门传遍了。田三也认识黄婉儿的表姐,当听说黄婉儿竟偷潜进门派来寻阿尘的麻烦,心里又震惊又羞愧。他好像尽给人带来噩运,要不是他,阿尘根本不会和这样的事情扯上关系。田三也不知道那天阿尘到底受了什么苦,越想越觉得阿尘这几天好像都没什么笑脸(一直都没笑脸吧!),肯定受了老大的委屈。他心里难受,这天的御剑课上也没精神练剑了,借口肚子痛溜号跑去寻阿尘。
他知道这阵子阿尘没事时喜欢去北面那个大园子看花,就跑去一看,人果然在那。阿尘正站在一株根茎足有碗口粗细的灵花旁,使法术给那花除虫。白玉一般的花朵开了满树,清灵秀美,有几片花瓣落到了阿尘瘦削的肩上和乌黑的头发上,他也恍然不觉,只专心施法。晨风中满是浓郁的馨香,田三不觉放慢了脚步,生怕惊扰了什么一般,轻轻走到阿尘身边。
“怎的到这里来了,不上课吗?”阿尘倒先发现了田三,手上法术未停,只偏过头问他。
“没……我才听说,黄婉儿她表姐受了重罚,只因黄婉儿又来寻你麻烦。”田三心下踟蹰,不知该怎样道歉才好,“明明是我的缘故,却总带累你受委屈,你怎么也没对我说?”
阿尘看田三好像有些消沉,明白这人定是在自责,就宽慰他:“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一点小把戏,我一点事没有,反倒她叫水淋湿了,好不狼狈。当时庄长老已教训了她,不然我还要跟她讨个说法的。”
田三不做声了。黄家势力大,就凭他根本不可能动得了黄婉儿,难道就眼看着这人再一次次来欺负阿尘?他只恨自己没本事,心道:若我能够筑基,进入内门,到时候黄家巴结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来欺负我们!就像那宁扬师兄,那么年轻,可是所有人都对他那般恭敬,就连阿尘提起他的时候也是十足的敬佩……田三酸酸地寻思了半天,忽然没头没尾地对阿尘说:“阿尘,你放心吧,我一定下劲修行,再不会叫你受委屈。”
阿尘看看田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精神大振起来。总归是好事,田三也实在不适合那副伤春悲秋的模样。
田三想通了,眼中又带上了笑意,看看阿尘又开始施雨浇灌灵花,就问了:“这花园现在归你料理吗?”
“不是,我看这花园好像没人管,正好我最近在自学灵花种植,就过来试试手。”阿尘可真不知道这里是庄长老的“宝地”,他来了几趟也没见到人,就以为这里能够随意进出,别人又都误会是庄长老叫他过去帮忙,竟无人提醒他。
田三除了修炼也很少留心别的事,听了阿尘的话也以为这个花园是没人管的。他知道阿尘喜欢花,不会觉得他在这里白白做活很奇怪,瞧着阿尘施法时细白的手指灵巧变化,如同白色的羽毛一般轻盈翻飞,觉得实在是赏心悦目。看了好一会,田三才说:“那你练着,我也该走了。”他已经逃了够久,被师兄逮到可就不好了。
阿尘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田三:“这个给你,人家送我的,我也吃不掉。”阿尘从储物荷包里拿出两个油纸包,原来竟是两包荤点心。早上他帮一位师姐给灵田施法,人家就送了这些点心给他做谢礼。点心是肉馅的,味道很不错,阿尘尝了块,留下一点,其余的就分做两包。“这包给你,这包一会儿你带给陈师兄。”他对田三说。
看到有好吃的田三也很喜欢,他这样的年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出奇的大,早上吃得又早,到这会儿都饿过了。不过他没马上伸手拿,却问阿尘:“别都给我们了,你可留了?”
“留了。”阿尘又拿出一个小一点的纸包,田三这才痛快地将点心接过来揣到怀中。明明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田三临走时还不忘笑话阿尘:“中午也多吃点。饭量这么小,跟猫似的,天天不好好吃饭,回头长不高,我可就叫你小豆芽了。”
阿眼一瞪,田三已经哈哈笑着走远了,可把阿尘气得不轻。个子高了不起么,我还会长的!阿尘恨恨地想着,一不留心雨露术使过头了,差点没把这株“千瓣白凤尾”根部的泥土给冲走。阿尘赶紧停手,小心地用精金锄将泥土堆好,看到地上落了好些花瓣,都拾起来放进药囊中。千瓣白凤尾的花瓣也可制成灵药,当然直接摘取的效用更高,阿尘想着这里所有花草都是门派所有,直接摘是不行,捡些落到地上的总没事吧。
哪知人就不能干坏事,阿尘正蹲在地上捡花瓣呢,那消失很久的庄长老却突然出现了,还直直地盯着他。阿尘吓了一跳,看庄长老眼神不善,以为这人是生气自己白捡了门派的东西,就抿起薄薄的嘴唇,又默默将手里的花瓣放下了。其实他这几日已捡了不少,还靠着花瓣跟人换了药囊和一些法器。东西都烙上了神识,就是庄长老发怒也还不回去了。
☆、第二十章新人考核
庄临渊哪里会将这点东西放在眼里。这几日他看到这名少年时常来花园转悠,一开始还以为少年是得了宁扬的指点,刻意来这边表现的。这不免令庄临渊有些反感。他神识强大,即使待在茅屋中也能察觉到花园的每个角落,就故意不出现,想让少年知难而退。
谁知竟猜错了。
这少年全副精神都放在了花草上,很专心地照例那些灵花,尤其是这株千瓣白凤尾,每日的雨露都不会落下。可巧了,这株灵花也是庄临渊的最爱。最使庄临渊印象深刻的,是少年从不攀折哪怕最低阶的花草,只会捡拾地上掉落的花瓣,庄临渊看在眼里,也禁不住觉得这少年是个惜花爱花之人。再看少年已掌握了五行种植法术,虽然灵力稍有不足,但是指法熟练,一看便知平日勤练不辍,是个刻苦用功的。
庄临渊见过的少年修者如过江之鲫,很清楚什么样的人是可造之材。宁扬说的没错,这少年人文静内向,性格坚毅,虽然天赋上略有不足,却着实是个做种植师的材料。庄临渊为人再冷漠,也终究是希望有个衣钵传人能继承自己的毕生所学,躲了这些日子,他也终于破例露面。
盯了少年半晌,庄临渊忽然问道:“喜欢花?”
等待良久庄长老却问了句闲话,阿尘颇为不解地望了庄长老一眼,点了点头。
“想不想做我的亲传弟子?”庄临渊背着手,望向满园的鲜花,口气很平淡。其实他心里也怪紧张。这收徒弟他也是头一回,着实不大放心,万一徒弟将来不成器,付出的心血白费了可怎么办。
阿尘听了不由一愣。庄长老竟看中自己了?他再不晓事,也知道做了亲传弟子会有怎样的好处。即便是认一位普通的主事人为师,往后事事都会比旁人得利,更何况庄临渊这样金丹期的长老,整个飞星派可也仅有七位。阿尘根本不用考虑,马上点头道:“想。”
见少年答应得这样干脆,庄临渊很满意,神色稍微和缓了些,就是一般人很难能发现。“想做我的弟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庄临渊又变得无比严肃起来,“我的亲传弟子绝不能是平庸之辈。首先,新弟子考核须得是优等,十月初一的门派比试要得到名次,到时候我才会正式收你为徒。”
阿尘寻思了一下。考核获得优等应该不成问题,难办的是门派比试——每年才举行一次,不仅全部弟子都会参加,比赛内容也是五花八门,要得到排名至少得在头十名,阿尘很没有信心。可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就白白错过?阿尘咬着牙,一口应承下来:“蒙长老看重,弟子定会努力,不叫您失望。”
庄临渊也没吭声,只微微扫了阿尘一眼,仍旧一脸漠然地转身离开,留阿尘站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突然得到这样的机遇,他真是如同身在梦中。花园里芬芳的晨风拂着他的脸,他用劲握住拳头,暗暗地对自己说:这下可得更努力才行!
自此,阿尘简直是扑到了修炼上。他原本就不爱玩耍,这下甚至连走路的时间都用来默记草木名称。有一回太专心了,还差点撞到柱子上,幸好没人瞧见,不然可就丢死人了。
三个月过得很快。新弟子的考核用了两天时间,成绩分优等、上等、中等、中下,差五类。有十几人被评在优等,得到门派的额外奖励,还有二十多人不合格,被取消了弟子资格。阿尘得到优等了吗?当然。他那样用功还评不上优就是没天理了。田三和陈汉也都评在上等,尤其田三,已经突破至凝神期,和另外四十多名年轻弟子一块被选入专修剑术的藏锋阁,成为门派重点培养的年轻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