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甫一离开净涪的手掌,身体就在快速的拉长、扩大,到得他终于在船舱中站定的时候,心魔身已经与那边坐着的净涪本尊没什么不同了。
不,认真细究的话,还是有许多不同的。
譬如表情、动作以及神态。
若不是一模一样的五官和身体,他们简直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心魔身绕着船舱走动了一阵,才重新在净涪对面坐下。
随着他坐定,他身上活泛的气机一扫而空,瞬间端正严肃的表情,又会弄得人脑袋糊涂,不知道他们这两人到底谁是谁。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的吗?心魔身问道。
净涪本尊摇头,就按我们说定的去做。
心魔身就笑开了,哪怕我捅出篓子来?
净涪本尊也扬起了唇角,反问道,你会?
心魔身没有说话了,他就那样笑着看向净涪本尊,好半响后,才对净涪本尊伸出一只张开的手。
净涪本尊将收拾出来的一个储物戒指摘下,放到了那只手掌的掌心之上。
心魔身接住那只储物戒指,随意地往里间瞥了一眼,然后就将那储物戒指套在手指上。
活动了五个手指头,确定这个储物戒指不会真正影响到他,心魔身才抬起头来,对着净涪本尊笑笑,那我走了。
他这话,不单单是对此刻执掌肉身的净涪本尊说的,还是跟一直隐在识海世界里的佛身说的。
净涪本尊无声点头,看着心魔身从座中站起,不紧不慢地走到船头处。他在船头处站定,回头看了净涪本尊一眼,随即又笑了。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开,他整个人就已经合身化作一团淡灰色的雾气,飘飘荡荡般似慢实快地游向那方被天地胎膜护持住的天地。
净涪看了他消失的方向一阵,才闭上眼睛。
待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候,他的眼底就少了几分淡漠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淡漠稍稍柔和一点的暖融。
净涪佛身执掌得肉身,却没有去做什么,而是又垂落了眼睑。
因无光而显得黑沉的眼前,渐渐地,有一幕又一幕的画面流转。
那快速交换的画面里,有正在人心鬼蜮里沉浮挣扎的沉桑界凡俗,有已经渡过了天魔魔劫,却也未曾得到超脱,仍然在为抓住一点生机拼命挣扎的景浩界众生,也有......他自己。
因为那童子意味不明的提醒而生出的愤怒,因为那阴魂一样缠绕不散的天魔主而生出的愤怒,因为沉桑界修士算计谋划而生出的愤怒,因为险些连累两位好友一同被拖入浑水里而生出的愤怒,因为自己的修为太弱,不得不入局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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