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摇摇头,也不知道。先给宋捡取子弹,再给周允取定位器,这一晚上的事太让人震惊。
周允看向他们,眼神不像是逼迫,更像是求。动手吧,不然他们就带人找着我了,他们动作很快。
张艺的手一抖,可脚步没动。最后他一狠心,拿着碘酒、镊子和手术刀过去,把第二盏灯开到了最亮。
这盏灯是和哨兵们换的,用日光充电。
而沙漠里最不缺的就是日光。
姐,你帮我准备缝针的东西。张艺重新把手消毒,用碘酒大面积地涂抹周允的后背、肩膀、后腰。
结实的肌肉在碘酒的作用下变黄了一片。
张艺又递给了周允一块棉布。要不要咬着?我们麻药不够了。
周允把棉布接过来,咬在了嘴里。他很少用麻药,因为害怕麻药会伤害大脑,破坏他的精神力。
等他把棉布咬紧的这一刻,张艺用手去按压周允的肩胛骨,试图找出定位器的位置。手指在肩胛骨上搜索,肩胛骨很硬,被肌肉和皮肤覆盖,戴橡胶手套的手成了搜索器,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很平,摸不出来,张艺换了个地方,去按压肩胛骨的边缘。可是什么都摸不出来,只能切开后再看。
现在我要开刀了。张艺提前告诉周允,忍着点儿。
周允皱着眉,点了点头。
手术刀锋利无比,瞬间划开了人类的皮肤,鲜红的血狂涌,张灵用镊子夹住棉布块,将血吸掉。
周允紧紧咬住棉布,眼尾不断抽搐,却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盘在小丢身上的黑曼巴蛇,突然开始翻滚。它感受到了主人的疼痛。
皮肤划开之后,就看到了里面的肌肉。具体位置不好找,张艺只好撑开伤口,再往深处找。
灯底下,任何不属于人类身体的异物,都无所遁形。
黑曼巴蛇翻滚的更猛烈了。
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了,那东西太小太小,小拇指指甲盖的四分之一,就藏在血管底下,挨着肩胛的骨头。张艺小心地清理创面,找准位置,用尖头镊子夹住小小的金属玩意儿,血这时候染红了他的手套。
他轻轻往外一拽,这么一个小玩意儿,竟然没有拽出来。
周允闭着眼,颈部肌肉全部绷紧,手攥成了拳头。
张艺偏过头,张灵赶紧帮他擦擦汗。他再一次尝试用镊子取出定位器,却再一次失败,血乌泱泱地涌出来,周允弓着背,还在忍耐。
姐,拿剪子!张艺顾不上那么多了,最小号的那一把!
张灵拿给了他,自己也出了一头的汗。腰椎在胎儿的压迫下酸麻不已。
张牧同样紧张,隔着帘子,仍旧没想明白移动基地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剪子拿来了,张艺一边用镊子拽高定位器,一边用剪子修剪它的边缘。
随着肌肉被抻拉,周允像被人掏了肺叶,大口喘着气,额头不住冒汗。他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定位器埋了太久,已经和他的肌肉组织长在一起了。
确实长在了一起,况且定位器的四周还有八条金属小爪,牢牢地扒住肌肉内层。张艺确信想要完好无损地取出来是不可能了,那样硬取,会直接把周允的背部肌肉拽出一个洞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剪掉。
八个小爪全部剪掉,不留一根,可是这样即便定位器取出来了,小爪也会永久留在周允的身体里。
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先拿出来再说。张艺快速地剪掉金属小爪,从根部剪,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每一根都很细,却很坚固。
它们不肯放过周允的肌肉。
咔噔,剪断了一根。
周允闭着眼睛,身体一震,仿佛剪断了一根束缚。
咔噔,又剪断了一根,黑曼巴蛇仍旧在翻滚,尾部敲击着地面。
随着金属小爪的断裂,定位器的主体被取了出来,连着血、带着肉,被扔进雪白的盘子里。周允的汗水已经迷进了眼睛,双眼煞红,小臂肌肉的汗水流到手肘,又一滴滴掉下来,砸在他大腿上。
他捏起那颗被取出来的定位器,这一颗,是觉醒那年埋进去的。
他把它捏碎,让它彻底报废。
姐,这边你帮我缝合,我抓紧时间开另外一边。张艺不想耽误时间,脚下这边沙地已经变成了战区,他们必须尽快带流民转移。
张灵吃力地弯着腰,用弯钩的针,扎进周允的皮肤里,拉紧线,把锋利刀刃开出来的整齐伤口缝合。
针穿肉,线穿针,拉动的时候,还有穿过皮肤的声音。
周允咬着棉布,大喘粗气。
同一时间,另一边的伤口已经打开了。有过刚才一次经验,张艺这回不直接用镊子去夹,而是试探地拽动,看它和肌肉的长合情况怎么样。
这一个,明显是后放进去的,还没有完全和血肉长在一起,融为一体,而且形状也不一样,是个六边形,是另外一个型号。
张艺再一次使用剪刀,把连接处完全剪开,当他把这一个定位器取出来的时候,听到了周允如释重负地一声长叹。
因为疼痛,绷出来的血管已经股到了大臂上。周允把第二个定位器也捏碎,扔在了脚底下。然后取下了嘴里的棉布,活动着僵硬的下巴,等待两边伤口缝合。
他确实如释重负,终于,终于把它们取出来了。
地上的黑曼巴蛇停止了翻滚,它要开始脱皮了,吻部的旧皮开始翻卷。疼痛过后,它仍旧圈住了昏迷不动的小丢,静静等待着它的苏醒。
这条弱小的同类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死。
缝好了。过了一会儿,张灵剪断了线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而周允的肩胛骨上,落了两个对称的伤口。
周允朝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他浑身像水洗过一样,全部湿透。
咱们得赶紧转移了!张艺一边收拾手术工具一边说,战区在扩大,咱们现在的位置很危险。
张牧等手术全部完毕才进来,看着面前两个人,一个昏迷,一个后背两处缝针。好,我这就去通知大家伙,你们也准备吧,把帐篷拆掉。
可是,爸张灵看着刚输完血的宋捡,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么小了,完全是一个成年人,宋捡怎么办?他还晕着呢,能转移吗?
他是哨兵。周允已经没力气说话了,他多想永远当狼,不需要语言交流,他能。给我一辆木板车,我推着他。
不行,你背后有伤。张艺好心提醒他,如果太过用力,伤口的线可能会崩开。
给我一辆木板车。可周允只这么说,眼神已经很像狼了,很动物性,我可以带他走。
说完他转过身,去摸宋捡的脸。张牧、张灵和张艺同时看向了他背后的伤,也没有再劝。这些年,他们和狼相处,深知这种动物的勇猛,坚强,倔强。
等到他们把做手术的帐篷收好,再把全部装备搬上马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宋捡还没有苏醒的预兆,张牧把物资集中堆放,空出一辆小小的木板车,给了狼崽子。他帮着一起挪动宋捡,又看到狼崽子弯下腰,好像抱了什么东西上来,轻轻地放在了宋捡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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