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电话,我朝他走过去。
十来天功夫,他像是瘦了一圈,原先清隽的面容两侧微微凹陷,显得疲倦而憔悴,所幸精神看起来还是好的。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在他面前站定,我问。
南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道:给你赔礼道歉来了呗。上次是我不好,我乱说话,错怪了你,你骂我吧,我绝不还嘴。
我看着他,骂道:白痴。
南弦万分惭愧,垂下头,大有任我羞辱的架势,结果左等右等,迟迟等不来下一句,疑惑抬头。
这件事里他受到的伤害远大于我,那天的误会也是情有可原,骂一句在理,再多就过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别提了。我岔开话题,问,你来这里不会就是找我道歉的吧?
南弦知道我是原谅了他,自个儿在那红了眼眶,一拳捶在我肩上,带着浓重鼻音道:主要是找你,顺便放纵一下。
他和方洛苏离婚,手续办得非常快,财产分割也很清晰。除了大提琴,方洛苏什么也没带走,车和夫妻共同的存款都给了南弦,差不多就是净身出户了。
车被南弦二手低价卖给了朋友,无名指上的婚戒挂网上卖了,房子到期之后也打算退租换新的。所有关于方洛苏的,他都要从生活里抹去。
我要彻底忘了她,开始新生活。南弦从裤兜里掏出个小袋子,在我面前单手颠了颠,道,一起呗,分你一半?
听动静,里面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多个筹码。
不必了,我看你玩就好。我揉了揉被他捶痛的地方,道。
南弦将小袋子一甩,甩到肩上,另一只手拉着我往赌场里面走,道:那你就做我的幸运男孩吧。我跟你讲,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LUCKYGIRL这种存在,枉我还是正宗崇海人,今天被她们围住的时候我都吓死了,还以为进了盘丝洞。
他今天换好了筹码,一进赌场便被几个空着的幸运女孩围住,晕头晕脑听了半天科普,耐不住缠,最后只得选了个有眼缘的小姑娘。
我看她最多也就十九,一问才十八,就觉得挺可怜的,这么小就要到这种地方讨生活。要是输了我也不怪她,运气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的。南弦道,喏,就是那个白裙子的。
我一看,南弦选的这只蜘蛛精竟然就是阿咪。
她盘着头发,穿着一条玛丽莲梦露式的白裙,显得格外甜美清纯。
呀,嫂子好!她也认出了我,先我一步打了招呼。
我张了张口,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瞬间有点尴尬。
南弦蹙着眉,表情莫测:你们认识?不是,她刚是不是叫你嫂子?
我轻咳一声,道:之前见过一面。她开玩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孩子总喜欢给人取外号。
南弦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到了五官都变形的地步,显然不明白为什么我短短时间在岛上有了嫂子的外号。
阿咪是个聪明伶俐的,很快从我们对话中察觉了什么,火速改口道:哎呀我瞎说的,哥你们别介意。不等南弦再问,她一把勾住对方胳膊,死命往赌台拖拽,别浪费时间了,我这会儿运气好着呢,快点,我们去玩牌,我给你赢个大的。
南弦被她拽得脚步蹒跚,好几次差点左脚绊了右脚。
行行行,你别拽我,我自己走
一个赌台又一个赌台,我陪着两人玩转一下午。也不知是阿咪果真运气好,还是有我这个幸运男孩的加持,南弦这样烂的牌技,最终也赢了不少钱。
除了应得的分成,南弦又多给阿咪一千,说是请她喝饮料。
阿咪一愣,接过塞进了自己的随身小包里,娇笑道: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要不我俩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出岛了找你玩啊。
南弦别说这会儿刚离婚,情伤未愈,就是放到以前,阿咪这种甜美可爱的少女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果然,南弦想也不想拒绝了:别随便乱要男人手机号,知道这世界其实很危险不?多得是长得人模狗样的变态,小丫头你长点心吧。
阿咪垮下脸,噘嘴道:不给就不给嘛,干什么教训人。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也没办法啊,我老家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要养,我妈身体不好,我爸死的早,我们家只有我了说到最后,已经哽咽起来,等我存够了钱,我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南弦和我一下也有点慌神了,我从兜里掏出纸巾递过去,南弦从裤兜掏出一张一百的纸币递过去。
阿咪抬头看了看我俩,眼珠子转了转,心安理得地将两样东西全都收了下来。
谢谢。她低头小心擦了擦眼底的泪,吸吸鼻子道,那我去工作啦,下次记得还要点我哦!说罢朝南弦飞了个眼,转身犹如一只欢快的小鹿般跑走了。
我与南弦并肩站立着,望着她雀跃的背影,陷入沉思:你说她说得是真的吗?
南弦也是同样迷茫:谁知道呢。
南弦赢了钱,晚上请我在赌场边上的高级餐厅里吃了顿海鲜大餐,还开了瓶四位数的红酒。结果因为我俩都不怎么能喝,最后剩了大半瓶。他不想浪费,硬生生灌下,买单时还清醒着,到走出餐厅就不行了,说着话赖在我身上痛哭起来。
我那么爱她我那么爱她!!三年一场梦啊!他大喊着,下一秒更用力地抱紧我,季柠,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有什么。
幺哥,那不是嫂柠哥吗?
我正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把这醉鬼送回房间,不远处就走来一群人,看样子是要进赌场的,为首那人格外的高大,穿一身黑色,再一看,是多日未见的冉青庄。
小弟们留在原地,看天看地看星星,就是不看这边。冉青庄独自朝我走来,眉心微微拧着,瞧着不太高兴的模样。
南弦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忽然打了个酒嗝。我立马感觉到颈侧一股热气,不自在地偏了偏头。由于重心变化,南弦不受控制地朝一边倒去,带着我也倒了下去。
我睁大眼,慌张地刚要惊呼出声,另一边胳膊便被人牢牢抓住,拽回了平衡点,身上沉重的人体也一下子轻了不少。
冉青庄见我站稳了,松开我的胳膊,替我扶住南弦,抬抬下巴道:这谁?
我朋友,他他刚刚失恋,心情不好,喝得就有点多。
冉青庄闻言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轻浅的冷嗤,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展现了自己对南弦这种菜鸡装海量的极尽嘲讽。
住哪里的?上面吗?冉青庄问。
他说的上面,应该指的就是酒店上面。
我点点头,去摸南弦口袋,从他外套里摸出一张酒店房卡,还好他卡套没丢,上头有房间号。
冉青庄接过房卡,朝不远处的小弟喊了声。小弟们应声而来,冉青庄轻轻一推,将萎靡的南弦丢给他们,又将房卡拍在其中一人胸口,让他们尽快将人送回房间。
小弟们领命,不敢耽搁,呼啦啦架着南弦走了。
我本来不放心,想要跟过去,却被冉青庄叫住了。
他叫住我并不说话,只是往幽暗的角落走过去,我也就跟着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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