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有这么远吗?跑吐了都见不到头。
刘夏揉了揉腿肚子:清醒点,以前慢悠悠晃过来,哪次不是半小时起步。
是吗?这么远的吗?贝斯手一点嘟囔,一边在涂远身边躺下,愣了愣:不是,我们跑什么啊,身后又没人追,给哥整的热血沸腾的。
涂远偏头看他:不是你先跑的吗?
贝斯手:是我吗?我怎么记得是老杨啊。
键盘杨浩:放屁,是小夏。
刘夏又看何子殊,何子殊摇头,看向陆瑾沉。
争到最后,谁都没能说清究竟是谁先打头跑了起来。
只记得好像彼此一个眼神,脚下便有了动作。
等呼吸总算喘匀的时候,所有人靠在河堤的围栏上。
何子殊侧过脸去,朝着那看不到头的堤岸,远远望了一眼,轻声道:灯都不亮了。
涂远随着他的视线探过去,半晌,哑着嗓子开口:是啊,都不亮了。
两人的语气都有些低,显然不只是说灯而已。
陆瑾沉看着何子殊:?
何子殊笑了下,指着不远处一盏A字臂户外灯,开口道:这是我们的。
纪梵离得近,听了个正着,疑惑:你们的?
嗯,我们的。何子殊:字面意思。
涂远:这块地方没人管,也没人来,就别说人了,流浪猫、流浪狗都没怎么见过。
后来地下乐团多了,这地儿大,又不会扰着人,就都聚在这里练习了。那时候演出不像现在,没什么固定时间,有时候早上,有时候夜场,所以一天到头都有在这里排练的。
可晚上没灯啊,就自己买,买个5、6米的,太阳能,往那边一扎,也不用电线。买的人多了,就拿这个做标记,谁先买的灯先下了手,这块地就是谁的。
谢沐然哇了一声,又道:圈地盘吗!
对,涂远笑了下:圈地盘。
贝斯手挑了挑眉,看着谢沐然:是不是很有意思。
谢沐然点了点头,片刻后,却又轻声开口:也挺辛苦的吧。
Blood其他几人闻言,都偏头看着谢沐然和纪梵,有些微微错愕。
他们原先以为,这些东西对于谢沐然他们这些人来说,只是一个新奇的消遣小事。
就像他们现在,站在这个地方说起的时候,也只是以玩笑的口吻,几句话笑着带过。
可谢沐然和纪梵的眼神骗不了人。
欣赏、感慨、相惜,很多,也很复杂。
却独独没有他们司空见惯了的质疑。
何子殊轻笑了一声:那时候很多人都在说,这条堤坝上聚集了一批妖魔鬼怪,穿的乱七八糟,唱的乱七八糟,不入流、也上不了台面。
陆瑾沉皱了皱眉。
涂远:不过也好,越传越多,也就越没人敢往这边来了。
谢沐然哼了一声:那是他们不懂。
刘夏下巴抵在围栏上,指着对岸那光彩夺目的高耸建筑,慢声开口:对面就是时代广场,天市最大的LED屏就在那里。
那时候我们在这边排练,也在这边看着,也不只是我们,这整条堤岸上的乐队,都说过哪天成名了,就包下那里,放一整晚的演出视频,还要比谁先登上去。
谢沐然:后来呢,有人登上去吗?
贝斯手摇了摇头:哪能啊,也就随口一说。
涂远:哎我记得好像算过这笔账,要多少钱来着?
刘夏:大清亡了,猪肉也涨价了,这地方还能不涨?
纪梵随口报了个价。
涂远倒吸一口凉气:幸好当时没把这牛逼吹出去。
纪梵轻轻一笑。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头被风吹得生疼,就零零散散在阶梯旁坐下。
顶头一盏路灯,和堤岸上的比起来,不算旧,所以光也亮。
可能是怕人在这里踩空,后来放的。
涂远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了,然后转身,递了根新的,给陆瑾沉:陆队,来一根吗?
陆瑾沉接过,握在指缝间,然后偏头去看何子殊,轻笑:可以吗?
涂远以为陆瑾沉是跟他说的,开口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当然可以,抽完了我这里还有。
涂远拿烟的时候,心里还止不住想,要是以前有人跟他说,有一天你会蹲在堤岸上跟APEX的陆瑾沉他们一起抽烟,涂远会让他清醒点。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不仅慢慢接受了APEX亲民的设定,甚至还想再递一根。
涂远给完陆瑾沉,又扭头给其他人分烟。
直到他走远几步,何子殊这才敢看陆瑾沉。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上次抽是什么时候?
见他家小朋友开始查岗,陆瑾沉笑了下:很久了,记不清。
何子殊轻声开口:宋老师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
陆瑾沉:今天是心情好。
何子殊被这个答案逗笑,抿了抿嘴:那可以。
陆瑾沉刚想点火,何子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他的手一压:不过以后不可以用心情好这个理由抽烟,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陆瑾沉莞尔: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身后的纪梵用手挡着,点烟,不一会儿,也冒出蛛丝似的雾气。
何子殊很少见纪梵抽,只在最开始醒来的那几天里,撞见过一次。
可以看出手法有点生疏,却也不是不会。
何子殊起先并不诧异,直到发现谢沐然嘴上也叼了一根。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喊了声:然然?
陆瑾沉看过去,皱了皱眉。
两道死亡凝视下,谢沐然立刻摇头:我不会我不会!
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何子殊放下心来:那你拿着烟干嘛?
谢沐然比了个大拇指:因为带感!
这种街头颓废青年的体验,在谢沐然按部就班到近乎贫瘠的成长岁月里,从来没有过,所以他现在极度兴奋。
不仅想吞云吐雾,甚至还想在这岸边,来一首死亡朋克摇滚。
谢沐然说完,在何子殊掌心里放了一根:杨哥给的。
何子殊看着那突然躺在掌心的细烟,感觉和平日见到的不大像。
细长的一条,白封,上面还缀着些青花图案,看起来很有格调。
谢沐然凑过来:杨哥说这个是茶烟,里面就是茶梗、茶叶末,没有焦油和尼古丁,直接打开泡了喝都可以。
何子殊仔细听完,回头,看着所有人嘴里都叼了一跟。
不知怎的,忽然也来了兴致,贴着嘴巴一放,轻轻一咬。
没点着,但眸子却晶晶亮。
陆瑾沉看着心痒。
他没想让这人把这东西学起来,但并不妨碍他占点便宜。
陆瑾沉想着,便倾过身去,把两人的距离拉到极近。
他笑了下:借个火。
说完,咬着滤嘴便凑了过来。
在何子殊发懵的思绪中,烟支尾已经相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