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平静,可或许正是因为太过平静,反而滋长出一些无措。
与平日的何子殊不怎么像。
何子殊笑了一下:雨这么大,就在这里睡吧,我给你找件衣服。
不用,等哥你睡着了我就回去。小周把何子殊递给他毛巾叠的整整齐齐,严肃道。
何子殊有些想笑。
一个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小孩子,说要留在这里陪他。
他有些无奈:我不怕黑,不骗你,真的,不用等
何子殊的话被一圈暗黄色的光晕打断。
那光从窗外投进来,并不炽烈,和往日如昼的灯火相比,甚至有些单薄。
却轻巧地将黑夜穿破。
两人均是一愣。
小周怔了怔神,随即先何子殊一步跑到窗边。
他循着光线看下去,入眼的,便是他们开过来的那辆保姆车。
两盏照明灯打着,两柱光柱间,细密的雨仍以滂沱之势落下。
是文哥!小周大喊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惊喜,哇,哥好聪明啊,这照明灯一照,就跟开了个小发电机似的。
哥你听,李导他们也在说这车派上大用场了,我们没白来!
何子殊笑着点了点头:嗯,你们帮了大忙。
小周仍沉浸在汪文的救场中,还特意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
可他却没注意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何子殊深深、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他没说谎,他不怕黑,但真的不喜欢。
还要在旁人面前,费劲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明天一定要好好谢谢文哥,睡意惺忪间,何子殊如是想。
可他不知道的是,被他和小周奉为指明灯的汪文,现在正躺在陆瑾沉房间里,翻过来,翻过去。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陆哥在这刮风下雨的鬼天气里,放着好好的床不睡,非要下去睡什么保姆车。
特么还点着两盏恍眼的大灯!
这是要照亮谁的美?!
第二天,风雨已过,晨光正盛。
若不是那一地的落叶积水,还会觉得昨晚只是做了个不太合心意的梦。
所有人心里都挂着事,起了个大早,忙活了一天,才将该换的换了、该扔的扔了。
实打实的忙碌让彼此很快熟络起来,尤其是白英。
她和陆瑾沉关系亲近,对APEX的几个孩子也都熟悉,除了何子殊之外。
倒不是何子殊之前做了什么,而是陆瑾沉几乎从来没有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过何子殊。
谢沐然他们也是同样,有一句说一句,往往都是问什么答什么,挑不出错。
但相比而言,显得有些近乎冷漠的分寸感。
所以那些不合的言论她是信了七八分的。
可就这两天的接触来看,何子殊不仅不是传言中我行我素的模样,反倒贴心的很。
话少、做事勤快、不邀功、对所有人都很细心,简直乖到心坎上。
所以没道理啊?
白英看着正低头洗菜的何子殊,轻声开口:子殊啊,过来。
姐,怎么了?何子殊手还湿漉着,在围裙上随便擦了两下,小跑了两步,要帮忙吗?
瑾沉呢?白英随手拿了张纸巾递给何子殊。
何子殊扭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在院里吧。
两天前,节目组不知道从哪里带了一只村霸大鹅和一只小柴犬过来,所以热闹得很。
到这边来也两天了,忙着打扫布置,都没有去附近走走。白英转身拿了两个大桶,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赞助商爸爸的营养燕麦。
把这些给附近的邻居送过来,老人小孩都能吃的。
好。何子殊点了点头,扯下围裙就打算出发,结果被白英一句叫上瑾沉一起,这么多你拿不动。
何子殊有些僵硬地停下动作,扭头,坚定道:我觉得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白英冷酷无情。
于是,就演变成眼下这个场景。
陆瑾沉拎着节目组配的喜庆大红桶走在前面,何子殊跟只小鹌鹑似的跟在后头。
何子殊小心翼翼把控着距离,不至于太近,也不会显得太疏远。
可面上端的一派轻松模样,看不出什么猫腻来。
白英姐说这些都要送给谁?陆瑾沉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着何子殊。
就附近的邻居,都可以,没说要特地给谁。何子殊开口道,看着不远处第一幢老屋,随手一指,哥,我们先去那里吧。
总比茫无目的走要好得多。
埋头走,别说话。
自闭模式,启动。
嗯。陆瑾沉点了点头。
割稻时节,埂下响着机器的轰鸣,还掺着乡音浓厚的人声。
出门前导演说,因着前天那场大雨,稻田都还有些积水,所以这两天村里都在忙着割稻。
何子殊觉着新奇,一边走一边往两边看。
走着走着,不远处突然飘来一句算不上响的声音。
哎,这对小夫妻看着眼生,是哪家的孩子啊?
陆瑾沉和何子殊,包括跟拍的摄影师,同时顿住脚步。
小夫什么?
小什么妻?
什么夫妻?
是刚办事儿吧,拿着喜桶分糖去啊?
三人循着声音看去,那是一个拿着搪瓷大杯站在田埂边上的大爷。
一个眼神不大好的大爷。
哎哟,长得真是顶好看了。大爷笑呵呵抿了一口水,就是媳妇个头真高啊,比小伙子都高一点。
真好真好哈哈哈。
哪家的娃娃啊?
何子殊机械地低下头去,看着他和陆瑾沉手里红火的喜桶。
又看看陆瑾沉随意拢在脑后微长的头发。
何小丈夫子殊:
陆小媳妇瑾沉:
跟拍的摄影师反应过来老大爷话中的意思,已经控制不住,直接笑出声来。
立刻对着口吐芬芳的综艺扫地僧般的大爷疯狂拍摄。
会说话您就多说点!
大爷周围人看摄像头都转过来了,也齐齐往这边打探。
老李头你这眼睛长泥里了,那是来我们村拍摄节目的两个明星!
什么小夫妻啊,都是男娃。
哎哟,我就说哪来这么好看的小年轻了哈哈哈。
那边很快哈成一团,尤其是那个老大爷,丝毫没有觉得自己闹了个乌龙,带头哈的格外大声。
何子殊一忍再忍,奈何摄影师在一旁笑得镜头都打颤,终是没忍住,也跟着噗嗤一声笑出来。
很好笑?陆瑾沉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