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男为作者:埃熵
第17节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文以宁!本王若是想要开疆拓土,若是让陈家继续驻扎在羽城?本王过道岂非还要看着他们陈家的面子?!有他们陈家一日,本王就不得安生一天!”
“咳咳……”文以宁气促,却还是深吸一口气尽量说道,“那王爷也……休想知道京中的秘密——”
现在动用武功太蠢,驿馆外还有晋王的兵马,就算他能利用武功和如意给的蛊毒、毒虫将这些人都撂倒,文以宁不觉得以他的身体状况能够撑到回建邺。
晋王狠狠地瞪了文以宁一样,放开了手,只转过身去恨声道,“就算文公子你不告诉本王,本王也能从旁人哪里问出来。”
“宁王?”文以宁忽然笑了,“或者说凌与权?王爷,你莫要忘了——凌与权恨你入骨,他既已经成了你的阶下囚,你就算用尽千般酷刑,只怕他也是不会说的。”
晋王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却没有开口反驳。
☆、第六十四章
日落的时候文以宁还是没有回来,如意站在门口等得不耐烦,走来走去整个人烦躁到了极点,平日里这个时辰文以宁都用过晚膳了,如今建邺城家家户户点灯,路上行人愈发少了,可是还是没有马蹄声传来。
卫奉国准备好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可是等不到文以宁回来,他比如意更早地策马去了建邺城门口,也不知道有没有等到主子的回来。
走来走去实在忍不了的如意,转身就去找平安。
直接冲进平安的房间里面,却没有发现平安的人影。再往平安素日里练武的地方找过去,还是没有见到平安。如意心想莫不是平安也担心自家主子,先他一步跟着去了?
正想着到底是现在策马追过去还是就这么继续等待的如意,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平安的声音:
“如意?”
“平安?!”如意迅速转过身去,看见了平安手中拿着他随身的宝剑正从外面回来,“你去哪里了?去找过主子了吗?!还是主子已经回来了?!”
平安愣了愣,面色不太自然地沉默了一会儿。如意古怪地看着平安,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平安的额头:
“怎么了平安?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平安摇了摇头,避开了如意的手,只是拉着如意到了屋内,似乎怕如意着凉。平安不善言辞,如意也没有在意,只是还是担心地看了看平安的脸:
“你的脸色真的不好,平安,要不要我们去找韩太医瞧瞧?”
平安看了如意一眼,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走到桌边放下了宝剑,给自己和如意倒茶,如意跟在平安身后自说自话:
“不过韩太医此刻应该很忙,他说公主怀孕了,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告诉祭祀大人,祭祀大人会不会高兴……”
说了一半,如意忽然一拍脑袋:
“对了平安!我们还是先去找主子吧!他去了就没有回来,我担心他出事!”
如意拉着平安的手臂就往外面走,可是没有想到这一次他没有拉动平安的手,平时他只用出一点点的力气就能够拉动平安的:
如意奇怪,再次回头看着平安,却发现平安脸色不好、更是隐忍着什么激动的情绪,垂在身侧的双手都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指关节都已经泛白。
终于注意到此时的平安和往日的平安不一样,如意看着平安的眼睛,“怎么了平安,出了什么事情?”
“我……”平安看着如意,压着嗓子开了口,可是才说了一个字以后,又陷入了沉默。
如意急了,走过去捏着平安的拳头将他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扳开,更急切地对着平安,“平安你有什么就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啊——你别这样沉默着吓唬我啊!”
如意有些着急,他记得以前平安这样的时候就他们初遇的时候,平安每天都红着眼睛,发狠地练功,不爱说话,也不喜欢搭理人。经过了十年的努力,如意以为平安终于能够像个正常人,至少在他面前是很正常的,会哭会笑。
怎么突然平安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平安沉默了很久,终于拉着如意回到了屋子的中心,长叹了一口气才开口,“如意,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家里的事吗?”
如意依稀记得平安说他小时候满门被灭的事情,也知道平安习武留在主子身边就是为了报仇。那时主子在查宁王的身世,平安帮忙的时候好像也发现了自己家灭门惨案的元凶,如意记得平安已经提过此事。
“怎么?你已经报仇了吗?”如意追问。
平安摇了摇头,咬了咬牙道,“如意,你不问问我,我的仇人是谁吗?”
如意摇摇头,忽然又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平安道,“平安,你、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的仇人是主子吧?!”
“主子他和你年纪相差不大,他、他万万不可能杀你全家的!”
如意慌乱起来,平安却按住如意的双肩让他冷静下来,等如意安静下来,平安开口用他不常用的声音叙说道:
“如意,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二十多年前,我爹还不过是寒窗苦读的穷书生一个,为了早日出人头地、更能早些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他欠了一屁股债,好在,那年春闱、他中了会员。更有幸结实了朝中很多有志之士,只期待着能够在殿试上中了进士,能够做个地方小官、还了家中债务,带着我娘能够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平安说得很缓慢,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如意也听得很认真,只是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时候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爹争气也混得了个榜上有名。终于还了债、娶了我娘,得了个在京畿偏北的县城上做县令的小官,也在那里生下了我。”
“后来,”平安深吸了一口气道,“后来爹获得了升迁,能到京城做官,突然就从七品从下的官职成了正三品从下的司长之位,爹娘都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同榜的进士在某位权臣面前的美言,便让他们都得以升迁。”
平安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是在京城长大的,爹娘都是小城里出来的人,京城的繁华和他们格格不入,爹为人又谨慎,在朝中难免受人排挤。可是家里一没有贪赃枉法,二也没有收受贿赂,爹在朝中也说不上什么话,只一心一意照顾我娘和我,那年娘刚怀上弟弟,爹和我都想着要好好过个新年、好迎接弟弟的到来。”
“可是,也就是在那一年,那一年就出事了——”平安的声音陡然转高,“那年那位高官被人弹劾,接着他们全家下狱,和他家有牵连的在朝、在野官员全部被抓,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有的甚至被满门抄斩,从入秋开始就京中就一直惨叫连连、大火不断,一直到那年年末,朝廷都还在抓人。”
如意此刻已经惊讶不已,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扯了扯平安的袖子,“平安,你说的——不会是彰明十一年的事情吧?”
彰明十一年,章献皇后和母家张氏的外戚专权为人弹劾、打压,张氏一族的势力在和帝的授命之下逐一从朝廷当中拔出,章献皇后最后绝望,只能答允和帝的遗诏——在和帝死后,要章献皇后殉葬。
那时候消灭了张家势力的人,正是文以宁的父亲,于彰明十一年起位居一品上太傅之位的文太傅。
平安看着如意变了的脸色,他竟然笑了笑:“家父姓段,乃是司药司长,于权势毫无相干,同榜进士接连被杀,故人之子颠沛流离,往日恩师惨死牢狱之中,我爹岂能明哲保身。可惜,文太傅位高权重、又有和帝在背后撑腰,父亲招惹不起。”
“郁愤难平,父亲曾在酒后作诗一首——却被小人传入了文太傅耳中,于是我段家就被算作是乱党、外戚朋党,被和帝一道谕旨——判了满门抄斩。”
如意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可是平安却继续无视如意的惊慌说了下去:
“我段家只有我们三人,爹甚至连下人都没有雇佣几个……何须满门抄斩?只消几个懂武功的贼人,便可将我那不会武功的爹娘轻松杀了。”
“平安……”如意捉住平安的肩膀,“你、你、你当真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平安点点头,忽然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若非是师傅救我,我恐怕也命丧火海,只是、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保护了我的仇人这么十多年!”
“啪——”
如意不由分说给了平安一个响亮的耳光,如意气得浑身发抖地指着平安大声说道:
“平安你给我听清楚,杀了你爹娘的人是和帝,主子那时候才多大,他怎么会是你的仇人!你站起来,你现在就站起来,你跟我走,你跟我去找主子,把你这番话对他说清楚!”
“你若当真当他是你的仇人,你又如何不敢认?!你若是要报仇!”如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该堂堂正正地报仇,你这样借用他人的手去报仇,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只想报仇,”平安苍白着脸别过头去不看如意,“无论什么手段。”
“你——!”如意气急,在屋内更为急躁地走来走去,“你这榆木脑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主子和你有血海深仇,难道你没有答允你师傅好好保护他吗?!”
“我答应师傅,我保护好主子,他告诉我、我的仇人是谁,可是,如今我已经知道了我的仇人是谁、师傅行踪飘忽不定,我……”
“够了!”如意打断了平安的话,他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平安,“平安,我就问你!你去不去跟我救人?!”
平安看着如意,沉默。
“哪怕是……”如意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可是却一步不退“赌上你我的……感情?”
平安一听这话,面上瞬间血色全无,抬头惊讶地看着如意。
“主子,对你来说……”如意眼眶里面都是泪水,说的话也很哽咽,可是却很坚定,“对你来说,可能是仇人——可是主子对我来说,是我的大恩人。若是、若是没有遇见主子,便没有今日的如意。”
“平安,你……太叫我失望了。”
☆、第六十五章
文以宁和晋王话不投机,所以晋王并没有放文以宁回去,文以宁也没有告诉晋王京城当中到底有什么事情能够要了他的命。晋王虽然猜不到,可是却也没有贸然回京,只是让京中的军队戒备和搜寻,以期可以发现什么。
然而,接到了当朝太后却不回京,对外对内晋王都需要给人一个说法。京城往北有一座小丘,小丘之上人迹罕至,可是却是文家祖坟所在,正好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文以宁在听闻晋王所说的要驻扎在小山上的言论之后,他倒是没什么所谓——担心落人口实的人是晋王不是他文以宁,晋王又不能拘着他,他现在反而拥有了“绝对的”安全。
只是,文以宁看着晋王给他准备的那一桌子饭菜,并非是什么粗糠烂菜,但是文以宁总是食之无味,身边没有了聒噪的小如意,也没有那个总是笑得一脸宠溺的太监,文以宁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筷子。
平日里吃完晚膳,如意总要闹着让他出去走走,一来消食,二来小如意是变着法儿相让他离开案牍,好不那么劳累。
如今如意不在身边,文以宁倒当真有点不习惯了。
晋王安营扎寨,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帐子,派过来“伺候”他的人正是今日在建邺官道驿馆前面迎接他的那个小士兵,他好像是晋王身边的军需官,后来犯了一个小错被晋王贬斥成了马前卒。
不过,文以宁看那士兵的神情,倒不像是对晋王有怨的样子。
没心思继续想这些事,他又不是晋王的军师瞎操什么心,若是晋王军中生乱,他倒正好出逃,身上蛊毒总会有办法解的——
枯坐也是无聊,正好今夜天气不错,聚拢在建邺的乌云似乎没有来到京畿,文以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要往外面走。
“太后主子,太后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那个一直在旁边当自己不存在的军官终于跟了上来,面露难色地看着文以宁。
“你家王爷不让我出去?”文以宁挑眉反问。
“倒不是,只是我……”
“你也不知道你家王爷让不让我出去?”文以宁帮他说完了他想说的话,勾起嘴角笑了笑,往前迈了一步,“这山上都是你家王爷的人,难不成我还能张翅膀飞了不成?”
看着军官还是不说话,文以宁继续说道,“大不了你跟着我,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好和你家王爷交代。”
撂下这句话之后,也不管军官有没有听清楚,文以宁转身就直接掀开营帐走了出去,外头风大,幸亏卫奉国准备周全,文以宁倒是不觉得冷,随便在营地中走了走:晋王的士兵多半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晋王治军严明、他们不曾喝酒,不过是围在火堆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看见文以宁路过了,他们也就停下来,闭口不谈。
他们所说的内容多半是抱怨和不解,不明白为何这么辛苦的南征北战,到了最后却还是不能过安稳日子,要安营扎寨在京城之外。不过军令如山,他们当兵的还不是听将军的。看见文以宁,这个当朝男太后,也有几个士兵多看了他几眼。
冲他们笑了笑,看见他们见鬼一样转过脸去,文以宁心里好笑,却也不点破,就那么一路走着,来到了文家祖坟的前面。
守陵人小屋的灯不知为何竟然还亮着,文以宁和那个跟着的军官俱是一惊,这山晋王的军队在驻扎的时候就整座山的搜过,况且山也不算很大,平时人迹罕至,没有什么茂密的竹林,山下的路口都被军队包围,这里的守陵人怎么可能没人发现他的所在。
军官有些怕,却还是站在文以宁面前:
“太后主子,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怎么,你怕鬼?”文以宁觉得好笑,这个军官当真是有几分有趣,“前面是文家祖坟,你若是害怕的话,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了。”
军官想要拉住文以宁,可是文以宁绕开他以后走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守陵人的小屋里,然后那小屋的灯火就黑了,军官压下自己的害怕冲上去,进了小屋却发现屋内没有一个人,森冷的夜风倒灌进来,加上外面坟上的萤火点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的军官“嗷”地一声就晕倒在地。
这时候,
站在小屋后面的文以宁和他身边的那个老守陵人才慢慢地走出来,这守陵老人本是独眼瘸腿,而且原本做的是花匠营生,被文以宁找来做守陵人,也是千恩万谢。
可是如今他站得笔直不说,就连那只瞎了的眼睛,也睁开来,闪着坚定的目光,刚才文以宁一踏进小屋,他就迅速拉着文以宁转到了屋后并挥灭了屋里的灯。
这么快的速度还不留下任何的痕迹,文以宁知道此人定然武功极高,可是在老人抹去了脸上的伪装的时候,文以宁先是瞪大了眼睛,接着一愣之后就跪了下去:
“师傅。”
平日里那个佝偻着身躯、瘸着腿还独眼的老人,此刻已经挺直了腰板,笑着捋了捋胡须,已然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身上的衣衫还是守陵人那破破旧旧的,可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大相同了。
老人家和多年前收文以宁为徒的时候,并无大分别。
弯腰下去将文以宁扶起来,墨隐老人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笑了笑:莫说是文以宁,这天下、江湖之中恐怕没人会相信,隐天阁的阁主墨隐老人会愿意在京城隐姓埋名,做了文家的一个守陵人。
“师傅你为何会——”文以宁心中有千般问,可是才问出口就被墨隐老人用手势给阻止了,墨隐老人看着文以宁,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拉着文以宁一跃而起,在林巅一个曲折的跳跃,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带着他离开了晋王的控制。
只是,墨隐老人带着文以宁去的方向,却是京城。
“师傅,京城去不得,京城里面到处都是炸药,会……”文以宁慌了神,对着墨隐老人说出实情。
“为师知道。”墨隐老人对着文以宁笑,却换了一副严肃的脸孔看着京城的方向,长叹了一口气,继而告诉了文以宁这么十多年来,为何他要一直在京城之中守着文家祖宅。
墨隐老人此生只收过三个徒弟,大徒弟孙傲客是隐天阁的阁主,二徒弟文以宁,小徒弟段宏。
孙傲客是他自小带大,并教会他武功,只是孙傲客心性不定,武功高强、统御江湖并非是他的愿望,他希望能在京中拥有自己的势力,更左右皇权。利用隐天阁在江湖上的情报,威胁在朝官员以达到他的权欲。
深知此人不可托付门派大事,墨隐老人于是开始隐居云游,并且在十余年前遇见了文以宁,那时文以宁的身体不大好,正适合练就他的武功青山观雪和广袖、流云。
“所以当年师傅您就看出来我命中有劫难,会被太子凌与枢看上,所以才想要我选择,让我跟着您离开吗?”文以宁插口问道。
墨隐老人看了文以宁一眼,笑着摇摇头、有些痛心疾首,“以宁你想多了,老夫又不是修道之人,怎么会能够未卜先知。当年我那么说只是想要骗你离开文家,可惜偏偏你这个小子认死理,怎么骗、怎么吓唬都带不走,老夫只能作罢。”
文以宁目瞪口呆,哪有这么随意的师傅?
摇摇头,墨隐老人依旧是一脸严肃,“你小子认死理,我只能另选一个继承人,可惜再也找不到和你一样适合又能继承老夫青山观雪和广袖流云的人了。”
“可是……”文以宁忽然想到什么,“若真是如此,那么,那时候我向师傅求救,师傅你应该求之不得才对,为何最终没有来得及救我?”
“冤孽啊、冤孽!”墨隐老人痛心疾首,“我曾受过别人恩惠,成了忘年交,好不容易老夫想尽办法让他中举得了官位,却不想他又被人冤枉,全家都死于非命——我只好再去救下故人之子,阴差阳错,却没能阻止你入太子府。”
“那,这个故人之子就是我的……师弟段宏?”文以宁问。
墨隐老人点点头,想了想又复叹气道:
“可惜我墨隐老人纵横江湖,所收的三个弟子尽然都不尽如人意。你大师兄此次是做得出格了,老夫也不得不出来清理门户。只是老夫年纪大了,以宁——你看你有没有兴趣……”
文以宁仔细地看了看墨隐老人,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
“师傅,我看您身体很好,而且,我当年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这么十年来我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您也看到了。我不想要再到江湖上去过那种勾心斗角、打打杀杀的日子。”
“你这孩子!”墨隐老人瞪了瞪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江湖上可好玩了,再说了你的武功可以平步天下,还有隐天阁为你撑腰,有什么不好,当个武林盟主难道不比当个男太后快活?”
“如果当武林盟主真的快活,”文以宁一点不怕,眨了眨眼睛卡按着墨隐老人,“您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逆徒,都是逆徒。
十年前不能坑蒙拐骗说服还是个小孩子的文以宁,十年后,墨隐老人再一次说服失败。大徒弟不成器,二徒弟刁滑,墨隐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三徒弟——能不能上当受骗……呃,墨隐老人的意思是,能不能继承他的衣钵。
☆、第六十六章
文景九年秋,晋王在占领了京城、缉拿了叛党凌与枢的一个月里,将京城所有的宅邸翻了个遍,可是没人知道这位在蜀中的王爷在找什么。
在秋天的最后一天,晋王突然带领自己的轻骑军队出城,之后又垂头丧气地返回,对着天下宣布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身为和帝嫡亲次子的凌与权,也就是宁王顾诗心,其实并非和帝以及章献皇后所生。他的生母乃是芸太妃沈氏。
这个消息如同惊天炸雷,更像是文景九年末早到的冬雪。今年的雨季来得早,冬雪也来得早,裹着厚厚的貂裘靠在河山阁的楼顶,文以宁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那些卷宗。
前些日子,墨隐老人将他带到这里,沈钧给他看了这些卷宗。文以宁才知道,外头疯传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晋王,或者说三权首领早就知道这一点,而自己的父亲也一定是同和帝达成了某种协议,才会答允在彰明十一年的时候,登上三权中的太傅一位,铲除外戚张家势力,最后与彰明一朝同归于尽。
和帝一朝有两位沈姓妃嫔:
其中一人乃是和帝的父皇的宫妃,嫁与老皇帝封为妃子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那年老皇帝病殁又无中宫皇后,和帝继承皇位,便将父皇宫中剩下的嫔妃封为太妃、太嫔。
此女因此得以晋封太妃之位,封号“芸”,以其小字为号。
原则、若是宫中女子再有收到宠幸,年纪又轻的,都该送到上元殿出家修道为先帝祈福,万万不该以十六七岁的年岁,得以封为宫中太妃。
沈钧说,和帝与芸太妃无意中相遇,情愫暗生,所以才动了手脚将芸太妃留在宫中。
另一人边是和帝自己的嫔妃沈氏,后来和帝死后、凌与枢继承皇位,此女就成了芠太妃,为宁王党徒,和卫奉国交往过密。
直到今天,
文以宁才明白过来为何芠太妃死前要说那句她是要为她报仇,才明白为何她说她死之后,还有后继之人,更明白了为何芠太妃在章献皇后主权的后宫中,是如何能够生存下来的。
芠太妃这是为自己的姑母报仇,凌家皇室欠他们的——和帝喜欢温柔的芸太妃,又和章献皇后不和,后宫之中宠幸哪个女子都不能自己做主,自己的孩子多半又被妻子害死。郁闷之极,便日日往芸太妃处跑。
日久生情,可惜却终归闹出了乱子。
与和帝相遇时,芸太妃身上守宫砂仍在。只是日子久了,到底是饮食男女,章献皇后也终于发现了和帝的异常,可惜此事芸太妃已经怀有身孕。这样的丑事不宜外扬,章献皇后也便只能忍气吞声。
此时,当时还不过是美人的芠太妃找到皇后,向皇后进言:这个孩子到底是皇家血脉,虽然给皇家蒙羞,却不能让皇家血脉白白流失,便让章献皇后假孕,装作这个孩子是由皇后嫡出:
一则,可以稳固皇后的地位,让和帝一改对章献皇后的看法又替丈夫隐瞒了与庶母乱伦的丑事,博得贤良之名。二则,和帝宠爱芸太妃,除掉一个女子反而会让帝后离心,倒不如将孩子养在自己膝下,更可以控制芸太妃以及和帝。
从后来看,文以宁总算明白了为芠太妃会在章献皇后所在的后宫之中得坐妃位了:这个女子她不想要子嗣,又对皇后提出了一个看上去对她有利的办法,自然备得皇后信赖。
只是,文以宁皱着眉头看着沈氏的族谱,摇了摇头,只叹这天下女子、尤其是后宫女子的不易。芠太妃提出此举不过是想要保全那个孩子,也保全自己的姑母,好让每个人都能够活下来。
芠太妃聪明,至少她知道章献皇后再强,也强不过和帝,况且她跋扈多年,和帝早就有了除之后快的心思,所以,芠太妃保全了和帝与他最心爱人的女子,和帝对这个女子一样感恩戴德,能从九品美人一跃封四品妃子,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惜……”
沈钧叹了口气收起了桌上的卷宗,那些卷宗都是他从家中墙壁里面挖出来的,外头传闻史官沈家自修史书,将《锦绣书》中曲笔写就的东西都记录其中,让自己的族人、家人好明白史官有所为、有所不为,“可惜,可惜红颜薄命,芸太妃担惊受怕、身心俱疲,生下了皇子之后就撒手人寰,让和帝抱憾终身。”